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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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正挑眉一笑:“这位是?”

姬慧低不可闻地道:“是我的乳娘。”

肖乳娘大声道:“老奴原本一直跟着我们姑娘,酒宴之上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就不见了我们姑娘。老奴急得不行,央了公主殿下派人去寻,遍寻不着,正急得没办法,就听人说我们姑娘在摄政王那里,让老奴不要着急。老奴怕出大事,就跑到附近去看着,亲眼瞧见有人将我们姑娘从摄政王的居所里扶出来的。这还会有假吗?”

傅明正十分严肃地道:“行,这是你们这边的人证,本官都记下来了。但这事儿吧,有原告就有被告,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接下来还要问被告才行。烦劳这位嬷嬷告知我,摄政王那边都有何人知道此事?必须得再找几个人来才行。不然冤枉了人怎么办?”

冤枉了人?姬慧和肖乳娘都气得不行,姬慧低着头垂泪,肖乳娘则怒吼道:“这位爷的话好没道理,冤枉谁也不能冤枉摄政王吧?他摆明了害怕王妃要赖账,他手底下的人谁还敢乱来?莫非嫌脑袋多余么?”

傅明正点头:“知道了,那边没有人作证。”

姬慧抬起头来,坚定地道:“不,有,孟先生。他也看到了。”

傅明正低下头去,将指间关节捏得“啪啪”作响,笑得十分灿烂:“哦,孟先生,他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呢?还是和你的乳娘一样,只看到你被人从摄政王的房间里扶出来?”

姬慧咬牙道:“他为了帮我证明此事,挨了摄政王的重罚。”

“唉,看到过程和看到你从某人房间里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啊。要知道,一个包子皮外面沾着肉末,里面的馅也可能是烂菜叶子呢。”傅明正叹息一声:“好吧,本官记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安心养胎,待本官查明真相,再给你回复。”

宇文光看着明珠脸上磅礴的怒气,十分不放心:“但是……”

傅明正笑道:“陛下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按着规矩来,信已送出,定然能赶在这孩子出世之前有回音。现下真相不明,不能不明不白把人留下来,舍妹是要脸面的,摄政王的脸面更是重要,是不是这个理?”

宇文光想来想去,似乎是这么回事,便道:“姬慧,你先回去吧。”

姬慧道:“左右已经到了这一步,民女还要求王妃给一个承诺,你要确保我们母子的安全,不让我们出事。”

明珠尚未回答,傅明正已经道:“行,我一定让你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到时候究竟是谁的种,一目了然。”再问齐王妃:“今日之事,请王妃做个见证。”

齐王妃颔首:“没有问题。”

明珠站起身来:“恭送陛下。”

宇文光尴尬地“嗯”了一声,默默地离开。姬慧则由肖乳娘陪着慢慢往外走,傅明正大声道:“姬姑娘,你掉东西了。”他追上去,含着笑,温文尔雅地道:“根据本官多年审案的经验,你在说谎,所言不尽不实。你现在其实也不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摄政王,但你很清楚,那个人只能是摄政王,不然你就真的没活路了。不过本官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根据本官对摄政王的了解,如果是真的,你早已经死了,你之所以还活着,那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我会让你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再用力打你的脸,让你羞愧而死。”

姬慧惊惧地看着他,护住自己的肚子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傅明正清清嗓子,喊了一个嬷嬷进来:“这是我们府上的阮嬷嬷,她会帮你看着,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东西不能碰,确保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阮嬷嬷恭恭敬敬地给姬慧行礼,笑眯眯地道:“请姑娘多多关照。”

肖乳娘不干,傅明正看着她笑,笑意不达眼底,阴冷刺骨:“不敢赌么?”

第907章 真相大白(二)

傅明正的行为是很冒险的行为,要知道,派了人跟在姬慧身边,倘若姬慧出点意外,屎盆子就真的扣在明珠身上了。齐王妃觉得不妥,叫住了他:“不如我派人过去?”

傅明正微笑:“多谢王妃好意,这个事我有能力处理。”他看着姬慧,一字一顿地重复他刚才的话:“我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的。你敢不敢赌?”

姬慧咬牙,恨极了这个笑容灿烂,长相漂亮的年轻男人:“我为什么不敢赌?”

傅明正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道:“那你慢走。阮嬷嬷,这个事真要全靠你了。”

阮嬷嬷微笑着给他行礼:“四爷放心,老奴一定会办好这事的。”言罢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姬慧主仆离去。

明珠缓过气来,奇怪道:“这个阮嬷嬷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我看她通身上下就没哪里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嬷嬷。”

傅明正笑道:“有眼光!她是我从刑部大狱里弄出来的女牢头,什么阴暗龌龊的玩意儿没见过?由她来看着姬慧最合适不过了。”见明珠脸上还留有因愤怒而生的潮红,便笑道:“果然是情最误人,之前不是挺冷静的,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还当你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傅军师,谁知被人家激几句就原形毕露了。我告诉你,就是真的也算不得什么,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明珠叹道:“多亏有四哥。”

傅明正笑:“安安心心过你的小日子去,耐心等着那边申辩吧。”

姬慧一路上只是伤心垂泪,肖乳娘劝不得她,也跟着一起哭。阮嬷嬷笑道:“姑娘快快消停吧,都说是为母则强,再这么哭下去,动了胎气可咋办?”

姬慧擦了擦眼泪,把万般的委屈咽了回去,转而和阮嬷嬷套近乎:“嬷嬷真会说话。”

阮嬷嬷笑:“是啊,不瞒姑娘您说,老奴这辈子啊,牛鬼蛇神都见多了,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老奴门儿清!”

姬慧觉得她十分古怪,就不敢多说了,只默默思索今天的经过,是否有哪里没有做好或是有所遗漏。转眼到了别院门口,宇文光坐在车上不肯下来,她只好去请他:“多谢陛下援手相救,还请入内喝一杯茶,略作休息。”

她原意是想要宇文光跟她入内,再商量一下对策,但宇文光不肯下车,只淡淡地道:“天色已晚,朕不好在外久留,改日吧。姬姐姐你进去,让谨妃出来,朕在外面等她。”

姬慧自知不可能再有其他改变,也就笑着行了一礼:“是。”

傅紫霏正独坐在窗前看书,见她进来就笑:“如何?看你春风满面,一定是好事将近了,恭喜。”

姬慧满心苦涩,语焉不详:“承娘娘吉言。”生怕傅紫霏再追问下去太尴尬,忙着催她走:“陛下急着回宫,请娘娘速速登车。”

傅紫霏亲昵地道:“好,那我先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言罢笑眯眯地去了。

姬慧扶着腰心情沉重地坐下来,觉得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管事送来晚饭,她趁机支走阮嬷嬷:“傅御史不是说嬷嬷精通饮食医药之道么?就请嬷嬷帮我看看这饭食可有忌讳吧?”

阮嬷嬷笑眯眯地应了,果然到饭桌前去检视食物。姬慧示意肖乳娘靠近些:“你当时真的看清楚了?”

肖乳娘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真的,老奴又没瞎。姑娘您千万别被他们给唬着了,这种事哪会有错?摄政王权势滔天,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不是的,这世上没有纯粹,权势斗争更是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姬慧想起太皇太后之前力劝她随军归北,再想起许许多多细节,突然打了个寒颤。

宇文初真的是敢做不敢当的人吗?

“根据本官对摄政王的了解,如果是真的,你早已经死了,你之所以还活着,那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

傅明正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姬慧抱住头,失声痛哭。

忽听阮嬷嬷叫了一声:“哎呀,我的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哭,这吃食有问题!”

姬慧瞬时忘了痛哭,肖乳娘更是叫着扑过去:“什么问题?”

阮嬷嬷吩咐随她同来的一个年轻媳妇子:“立刻去寻个有孕的狗啊猫啊什么的来。”

那媳妇子应了一声,风也似地冲了出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牵了一条有孕的母狗进来,阮嬷嬷神色凝重地拿了一碗肉汤放到地上,母狗摇着尾巴吃了个精光。

姬慧抓紧肖乳娘的手:“也没怎么样啊。”

阮嬷嬷微笑:“姑娘不要急。再等一会儿。”

母狗果然狂吠起来,先是焦躁不安地来回转圈,接着开始呕吐,再不停地转过身去嗅自己的下身,它疯狂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转着转着转不动了,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眼里满是眼泪,低声可怜的呜咽,鲜红的血随即流了出来……

姬慧捂住嘴,惊惧地大叫了一声:“啊……”眼睛往上一翻,晕了过去。

肖乳娘大哭起来,又掐人中又叫喊的,闹得人仰马翻。阮嬷嬷处变不惊,先让媳妇子把狗收拾好,再去搭姬慧的脉象:“她这是累的,没什么大碍,让大夫过来开服保胎药吃吃就好了。接下来,先把做饭的和送饭的全部扣起来,细细地问。”

肖乳娘恨恨地大喊一声,剩下的那几个姬家下人就冲出去开始闹事,阮嬷嬷直叹气:“真是没有一点章法,难怪被谁睡了都不知道,糊涂又可怜,少不得要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出手了。”她低声吩咐了那媳妇子几句,一会儿功夫,就有人冲进来拿人,连着别院的管事一并拿下,那管事被抓时还大声叫道:“我是天子家奴,谁敢动我?”

回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深夜,兵马司审问特殊犯人的房间里,穿着官服的傅明正春风满面地审问跪在下面的一溜人犯:“老实交代,回家过年,顽抗到底,剥皮抽筋。说!谁让你们做的?”

第908章 真相大白(三)

傅紫霏跪坐在廊前,心情很好地端详着自己指尖的新染的蔻丹。她一直努力接近姬慧,等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姬慧进了摄政王府再出事,傅明珠怎么也说不清楚,这个黑锅还真背定了。那个孩子不管是不是宇文初的,只要半途夭折没能生下来,就永远都是傅明珠和宇文初之间最大的障碍。

傅明珠会记得这刻骨铭心的背叛,想起来便黯然神伤,如鲠在喉;宇文初则会记得傅明珠曾经毫不犹豫地杀死“他的孩子”,恶毒冷酷残暴,实在是和他所以为相差甚远。这么糟糕的印象,还怎么相亲相爱啊?哎哟哟,真是想起来就让人愉快得不得了。

灵儿很久没有见她这样开心了,便笑着问道:“娘娘遇到什么好事了啊?这样高兴。”

傅紫霏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好玩的事情罢了。”

忽听一人淡淡地道:“谨妃才遭逢大难,朕几乎以为你永远不会展露笑颜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从伤心中走了出来,如此开心。”宇文光冷着脸走过来,站在离傅紫霏不远的地方站定了:“究竟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说给朕听听,也让朕欢喜欢喜?”

傅紫霏听他的口气不对劲,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强笑着道:“陛下,是臣妾的弟弟说了一门亲事。”

宇文光道:“你的娘家遇到这种事,居然还有人愿意嫁给你弟弟,也真是不容易。”

“全靠陛下护佑。”傅紫霏毕恭毕敬地给他行了一个大礼:“陛下的大恩大德,臣妾永世不忘。”

宇文光淡淡地道:“把那东西交出来,朕保你不死。”

傅紫霏心里一阵乱跳:“臣妾不懂得陛下的话。”

宇文光冷冷地道:“把皇祖母的舞凤小印交出来!”

傅紫霏打了个寒颤:“陛下原来是要这个,臣妾这就给您。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的,只要您要,随时可以拿走。”她从怀中取出那方印鉴,双手高高举起,奉给宇文光。

宇文光收入怀中,面无表情地道:“你让朕很失望。朕曾经认为你也是可怜人,有太多不得已,与朕同病相怜,更以为你遭遇这么多事,应该改好了。如若你真的痛改前非,朕就算是不甚喜欢你,但也不会薄待你,只要有朕一日,便护得你一日周全。但是,你真的让人很失望。”

傅紫霏力图顽抗:“陛下,臣妾不懂得您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宇文光注视着她,轻声道:“姬慧流产了。别院的主管供认是你指使的。”

真好。傅紫霏陡然放下了一直端着的肩头,她随即捂住脸哭了起来:“天大的冤枉啊!臣妾为何要害姬慧?我与她无冤无仇,一定是摄政王府做的,再栽赃到臣妾身上来,陛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宇文光皱起眉头:“傅明正是你的堂叔父,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但凡是他手里办的案子,全是铁案,从来没有人能翻过来。这次也一样,人证物证俱全,你就不要再闹了。”

傅紫霏只管拼命磕头:“不是臣妾,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宇文光挥退众人,轻声道:“有些话,朕不想说破,但今日必须说破。你说你没有动机,其实你很有动机。朕一直都知道,你恋慕六皇叔很久了,早在当年摄政王妃外出寻找医书之时,你多次深夜单独造访六皇叔,有一次还被六皇叔骂得大哭,为此病了一场。你还记得么?”

傅紫霏将额头抵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其实朕是骗你的,姬慧没事,傅氏派专人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一定要让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两下对上,还真凑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运道吧。”

“呵呵……哈哈……哈哈哈……”傅紫霏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太皇太后临死之前曾对我说,正乾帝这一支气数已尽,所以才会意外频出,总是向着死路前行。我不信,如今看来,却不得不信。按常理不应该这样的,傅氏为何会让姬慧生下这个孩子呢?难道不该是趁着他还未出娘胎,先下手为强,早点弄死才干净吗?他们为什么要让姬慧把这个祸害生下来?为什么?”

傅紫霏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神色凄厉:“傅氏不是善男信女,傅明珠更不是什么好人,陛下,你信不信?我是在帮你!在帮你!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帮你!你知不知道?他们夫妻生隙,对你才有好处,现在你却要来惩罚我吗?你为谁惩罚我?为姬慧?她是你的什么人?她早就背叛了你,对你只有利用,你知不知道?”

宇文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知道。但你要明白一件事,若是皇祖母还在世,他们夫妻生隙对我才有好处。皇祖母已然不在,他们夫妻之间罅隙再大,也还是会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合起来对付我,以及所有一切挡道的人。所以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泄愤,只要你快活,别人的死活并不在你心上。”

傅紫霏哭了起来:“臣妾是冤枉的,都是他们的阴谋诡计。”

宇文光道:“我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蒋又圆进来,面无表情地道:“谨妃傅氏御前失仪,贬为才人,即刻迁往颐和宫,非诏令不得出宫门一步。傅才人,请吧。”

颐和宫便是早年闵太后幽闭诸妃及皇子的冷宫,真是没想到她居然也会住进去。傅紫霏冷漠地站起身来,示意惊呆了的灵儿:“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

蒋又圆拦住灵儿:“只收几件贴身衣物即可,一切皆有定律,否则便是违反宫规,会挨打的。”傅紫霏从前的东西都是妃位所用的,现在做了最末一等的才人,当然不可能再用。

灵儿连声央求:“蒋总管您行行好吧?什么都没有,进去迟早都会磋磨死的。”

蒋又圆叹气:“陛下很生气。您说您也是的,干嘛要蹚这浑水?”

傅紫霏冷笑着往外走,她不后悔,只恨行事的人都是贪生怕死的软蛋。

第909章 真相大白(四)

蒋又圆幽灵一样地走进崇政殿内,对着坐在阴影里的宇文光轻声道:“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已将傅才人迁入颐和宫中,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宇文光紧紧攥着手里的小印,低声问道:“你说什么?傅才人因为不肯交出太皇太后所给的东西,并且忧惧太过,想不开,自尽了?”

蒋又圆张了张口,随即默默地垂下眼来,低声道:“是,陛下,傅才人想不开,羞愧忧惧交加,自尽了。其贴身宫人灵儿,殉主。”

宇文光轻声道:“这么忠心的婢女甚是少见,看在皇祖母的份上,厚葬她们主仆吧。再赏傅家千金,用作安家之用。”对不起了,太皇太后留下来的这方印鉴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也许将来会是他保命的最后屏障。傅紫霏不死,他就没法儿向傅明正交代,他只能尽力照顾一下傅紫霏的娘家,以作回馈。

“是。”蒋又圆默默退出,只带了他的两个徒弟,趁着夜色飞快地往颐和宫而去。

一弯残月挂在柳梢,宇文光以茶代酒,缓缓洒于地上,他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再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他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人世苦多,此为一种。

远处传来蒋又圆轻巧的脚步声,宇文光立刻站了起来,擦擦眼睛,正正衣冠,背对着蒋又圆淡淡地道:“傅才人的后事料理得如何?”

蒋又圆轻声道:“陛下放心,傅才人走得很安详,并无怨恨。”真相是,他死也不会忘记傅紫霏临死前的眼神和恶毒的诅咒,不过这些不用说给宇文光听,他也会忘记。

“老奴伺候陛下歇息吧?”蒋又圆要上前去扶宇文光,宇文光低声道:“不,朕要去太后宫里。”

徐太后正在佛前诵经打发时间,见脸色苍白的宇文光走进来,不由吃了一惊:“皇帝这是怎么了?”

宇文光颤抖着道:“母后,母后,我不舒服,今天晚上我要和您一起睡。”

徐太后急着要问,蒋又圆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徐太后忍住疑问,匆忙安排宇文光躺下,柔声哄慰许久,宇文光才睡了过去。徐太后松了口气,让心腹嬷嬷守着宇文光,她板了脸把蒋又圆叫到一旁去:“怎么回事?”

蒋又圆轻声将白天的事说了,只是他不知道傅紫霏曾经将那方小印交给宇文光,所以也没办法说出这件事来。

徐太后伤心地哭了起来:“是傅氏逼着我儿做了违心事!”若非如此,宇文光为何非要赐死傅紫霏不可?

嬷嬷惊慌地跑了过来:“陛下高热!”

徐太后五内俱焚:“这都是什么事啊!快传太医!”

傅紫霏的死讯传到摄政王府时,明珠正在整理账簿,听到这个消息,她停了一停,继续理账。她不相信傅紫霏是自尽,因为傅紫霏这样的人,除非是走到山穷水尽,否则永不可能自尽。那么谁会对傅紫霏下手呢?会是四哥么?

傅明正懒洋洋地从外头走进来:“你都听说了?”

明珠放了笔:“听说了。”

傅明正淡淡地道:“不是我。据说是陛下问她要那方印章,她不肯,陛下说是让她自己想想该怎么办,然后她就想不开自尽了,印章也不见了。陛下也病了,烧得糊里糊涂的,据徐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被傅紫霏的死给吓病的,觉得是怪我们逼迫太过,你最好约着齐王妃她们一起去看看。”

明珠皱眉:“我领着江州子去看看吧。”

傅明正勾起唇角:“印章害人啊。我就不信了,人都死了,该散的也散得差不多了,那方印章还能翻天不成?”

明珠低声道:“也许他是害怕,既然印章无用,就算了,不要再追问了。”

傅明正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宇文光靠在软榻上,盯着窗外的绿叶发呆,蒋又圆进来,轻声道:“陛下,齐王妃和摄政王妃前来探望陛下,陛下要见么?”

宇文光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道:“让她们进来吧。”

明珠和齐王妃在徐太后的陪同下走进来,三拜九叩,行了大礼又问安,宇文光淡笑着让蒋又圆扶起二人,赐座:“不过是一点小病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徐太后严肃地道:“陛下这会儿倒是说没事,可知那天夜里把我给吓坏了?摄政王妃带了江州子来,让他给陛下看一看吧。”

江州子进来,认真细致地给宇文光看了,笑道:“外感风寒而已,太医的药开得极好,再吃一副药就痊愈了,太后娘娘和陛下都请放心。”

徐太后大喜,要让人重赏江州子,江州子不受,委婉谢过,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宇文光给徐太后使了个眼色,徐太后十分不情愿地找了个借口带着齐王妃避开去,明珠猜着宇文光是有话要和她说,便笑着道:“陛下有何吩咐?”

宇文光道:“朕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魂魄飘在一旁,看到母后一夜白发,伤心憔悴而死,十分忧伤,想要亲她爱她孝敬她却压根不能,朕悲痛欲绝,只觉得自己不曾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反倒做了拖累,惭之愧之悔之,醒来便已生了病。”

明珠心里很不是滋味,郑重地想了又想,低声道:“陛下的心事臣妾知晓了。您放心吧。”

宇文光微微一笑:“朕年幼体弱多病,实在不能担当国家大事,六皇叔凯旋归来之日,便是朕禅让之时。朕病中听母后诵经,突然于佛法有感,竟有了悟之意,这几日遍观佛经,有恍然大悟之感。想要找几位得道的高僧入宫讲经,不知六皇婶可有合适的人推介?”

明珠抱歉道:“回陛下的话,臣妾不知。”

“那是为难六皇婶了,朕让人再细访吧。天色不早,六皇婶请回去吧。”宇文光随手拿起枕边的一卷佛经,看得渐渐入神。

明珠恭敬地行完大礼退出去,看到等候在道旁的梅雨西,轻声叮嘱:“不要让宫中出乱子。”

梅雨西郑重点头:“奴婢知晓。”

第910章 真相大白(五)

转眼便是八月,第一片落叶飘落于树梢,姬慧吃力地俯身拾起,看着树叶上的黄斑微皱了眉头:“秋天要到了。”

肖乳娘轻声道:“姑娘进去吧。”

姬慧道:“听说陛下近日总是宣召高僧入宫讲经。”

宇文光自从那天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傅紫霏也没有了消息,她之前不相信阮嬷嬷是真来保她腹中胎儿平安降生的,现在也不得不信了——傅家是真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也知道最后的机会稍纵即逝:倘若这个孩子真不是宇文初的,她生下来便没有了退路,只能让人打完左脸再打右脸,再打落牙齿和血往下吞。最保险的莫过于让这个孩子胎死腹中,死无对证,但是,她将手反复放在腹部摸了又摸,想到他在腹中蹬腿翻滚的感觉,她的眼眶由来湿润了,她舍不得。她这辈子已经毁了,也许只有这个孩子能陪伴她终身,让她不至于太孤独。

肖乳娘喋喋不休:“算来摄政王的回信也该到了,就算他不肯承认也没关系,老奴仔细打听过了,听说宇文氏的子孙都有一管好鼻子,这孩子生出来,究竟是不是他宇文家的,一看便知。”

阮嬷嬷欢天喜地的进来:“哎呀呀,好消息啊,尾水大营来人了!摄政王派人带着书信回来了,我家四爷派车来接两位呢,哦,还有你们说的那位孟先生也来了。快快收拾收拾上车吧?”

姬慧站着不动,肖乳娘倒是高兴得很:“姑娘,孟先生也来了,咱们快去吧。”

姬慧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示意肖乳娘:“走吧。”她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阮嬷嬷:“陛下是否驾临?”

阮嬷嬷笑:“当然,有始有终嘛,我们四爷审案子从来让人心服口服。”

摄政王府里,明珠反复将宇文初的书信看了又看,再三确认他的确是否认此事并与这事无关,终于放下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张焕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解释道:“殿下之前一直在北地与匈奴王谈和约,北地凶险,恶狼环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泄露殿下的行踪,非军机要务不敢送达,直至匈奴人签了和约,殿下才渡过尾水回到驻地。见着了信后,勃然大怒,忧心忡忡,立即回信并处理此事,着属下押解这几个人回来。属下一路紧赶慢赶,然而拖累太大,始终不能更快,于是拖到了如今,幸亏是没有误事。”

傅明正微笑着道:“没事没事,我们一直都很相信殿下。早一点慢一点都没有关系,孩子总归都要平安生下来的,若是殿下的骨血,那正好,迎入府中精心养育,好给壮哥儿做伴,打虎亲兄弟嘛,多子多福。若不是,那也好,总归稚子无辜,放他去,还要给几文安家费呢,这才不枉相识一场。”

“王妃和四爷深明大义。”张焕见他笑得阴险,心里直发憷,不是说傅四爷最可怕的就是笑么?这话得多违心啊,太骗人了!

傅明正朝张焕笑笑,热情地让他坐下,再看着一旁有进气无出气、生生瘦了几十斤的孟先生,甜甜笑道:“孟先生啊,听说你是很关键的人证哦,等会儿在陛下和姬姑娘面前,你一定要照实了说,千万别有其他顾虑。”

孟先生在尾水驻地就吃够了苦头,这一路上更是风餐露宿,成日被张焕吆喝着赶牲口一样地赶路,命都去了大半条,只恨自己爹娘生了自己。听到傅明正的话,先就打了个寒颤,苦着脸道:“老朽是被蒙蔽了,是被蒙蔽了!都怪奸人作恶,都怪奸人作恶。”

“哦……”傅明正拖长了声音笑道:“我还以为孟先生与舍妹有仇,所以总是不惜余力、见缝插针地想要给她添堵呢,原来是被蒙蔽了啊。若我不曾记错,孟先生可是殿下倚重的谋士啊,怎会轻易就上了这种当?真是不可想象!哈哈!”

孟先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突然发作起来:“是!我是故意放水了!故意让人睁只眼闭只眼让姬慧进了殿下的房间。但那又如何?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被困于儿女情长?受制于闺中妇人之手?王妃若真是深明大义、贤良大度,就不该如此善妒,而是要主动替殿下广纳姬妾,诞下子女,那才是人妻该做的事!专宠便是犯了大忌!”

傅明正挑了挑眉毛:“哦~原来这才是孟先生的心里话。”他回头问张焕:“此次殿下打发他回来,可有什么吩咐?”

张焕低声道:“殿下说,庙小,容不下孟先生这尊大佛。”其实这还是客气的说法,宇文初的原话是说,孟先生太爱自作主张,等同背主,他请不起,看在早年孟先生为他出谋划策的份上,功过相抵,处理完此事,让王妃出够气就请他回乡养老吧,只要不死就行了。

傅明正笑了,看向明珠:“好了,接下来是你的事了,他这样当面不敬你,你要怎么办,那是你家的事,我就不插手了。”

明珠慢悠悠地问孟先生:“先生说我专宠,我承认,但我只问,我可曾害过殿下的姬妾和子嗣?可曾为此和殿下吵闹?可曾让殿下做过不仁不义之事?可曾为自己和家人谋过私利?”

孟先生梗着脖子道:“一个茶壶就该配几个茶杯,我是为了殿下好!死了也不改主意!你若为此虐待老夫,也不过证明你小肚鸡肠,顺者昌逆者亡而已!”

明珠笑笑:“嗯,我记住了,稍后我有大礼要送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拒绝。”

说话间,宇文光和姬慧都到了,傅明正摆开架势,先将宇文初的书信当场念了一遍:“殿下说,那天夜里因为有乌孙人在,他压根就没有回到营帐住宿,而是去了张焕的营帐,与张焕抵足而眠。张焕,可有此事?”

“末将下面的话若有一言不实,让末将被乱箭射死。”张焕站出来,眼睛也不眨地发了重誓:“大家伙儿根本不知道桂县当时有多复杂,殿下早前几次险些被暗杀,全凭行踪不定才能安然无事。当天夜里他和乌孙王喝得酩酊大醉,怎可能回到大家都知道的地方去住?傅四爷,您会么?”

第911章 真相大白(六)

傅明正微笑:“我当然不会。我看上去有这么傻吗?”

张焕憨厚地笑笑:“王妃,您会么?”

傅明正大笑:“你这臭小子,其实你最想问的是你家王妃吧?”

明珠心里有了底,心情很好,也跟着笑了:“当然不会。”

姬慧的脸越来越苍白,肖乳娘想要反驳,却被傅明正狠狠一挥手吓了回去,傅明正接着道:“殿下是谨慎的性子,除非是有意为之,不然不可能稀里糊涂就办了糊涂事,黑灯瞎火的,万一是个刺客怎么办?”他恶意地瞟了孟先生一眼:“老孟你之前不是一直生病没跟上殿下么?我若没猜错,老孟你是在桂县才见着殿下的吧?”

孟先生不能不回答他的话:“是。”

“那就对了,所以你不知道殿下多次遇刺,十分谨慎,基本不回大家都知道的地方去住。对不对?”傅明正嘲弄地看着他挤眼睛,一脸的不怀好意。

孟先生原本就拉得老长的脸更拉得长了:“是。”

傅明正接着又问:“再问一句,当时孟先生是否一直守在外面?”

孟先生愤然:“没有!老夫没有这个癖好!”

“事后,孟先生当时是否亲眼看到殿下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呢?”傅明正严肃地问了这个问题,再万分抱歉地回头看着宇文光:“请陛下恕罪,虽然臣的问题有伤风化,但这种事只能这样问。”

“继续,恕你无罪。”宇文光悄悄看向姬慧,见她面如死灰地端坐在那里,一点生气全无,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已然帮不了她了。

傅明正盯着孟先生:“老孟,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孟先生的脸更红了:“早说了,我没有这个癖好!知道成事了不就行了吗?”

“咳,接着念信。”傅明正高深莫测地一笑:“下面是荷包的问题。这个荷包,是王妃亲手缝制,中间装的是王妃请江州子亲自配制的若干常备急用丸药等物,殿下一向珍而重之,却在赣州之战时丢失,遍寻不着,之后殿下便不再佩戴此类物品。”

张焕继续做解说:“赣州之战时,殿下为了鼓舞士气,曾亲自冲锋上阵,斩杀叛军十余人,箭射叛军统帅,第一箭中其帅旗,第二箭中其盔缨,第三箭中其马首……”他越说越兴奋,使劲一拍大腿:“从前都只当殿下运筹帷幄有帅才,却不知道他上了战场也是一员难得的猛将!武艺高强,又不惧死!弟兄们见殿下尚且如此勇猛,自然要豁出去和贼日的拼命!比吃了仙丹妙药还要有劲儿!”

“张焕你扯远了,当着陛下的面怎可如此放肆?”明珠又骄傲又心疼,轻挑眉梢,就连怪责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柔软。

张焕从来最服气明珠,比对着傅明正还服气,当即翻身对着宇文光拜倒,响亮地磕了个头:“末将是个粗人,无意冒犯陛下,请陛下恕罪。”

“恕你无罪。”宇文光神色清冷沉静,唇边甚至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六皇叔很好,朕心向往之而不能。”

张焕又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大礼才敢起身:“当时殿下回来就发现荷包不见了,曾命我等私底下寻找,许多人都知道这事儿。”

傅明正看一眼姬慧,道:“好了,荷包的事情也说清楚了。姬姑娘是当事人,不能不听你的申诉,你一口咬定就是摄政王,那我曾问过你,除了沉水香味与荷包之外,殿下身上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你当时不曾回答,现在想起来了吗?”

姬慧白着脸沉重地摇头:“不曾。”

张焕又很诚恳地道:“姬姑娘,你真的是被骗了。王妃曾让人给殿下精心打造了一副小巧精致的袖箭,要求殿下不要离身,殿下除了洗浴之外,这副袖箭从不离身,更是每日精心保养。末将与殿下同住,经常觉得那玩意儿硌人,你……怎么会一点没发现呢?”

傅明正示意他闭嘴,接着道:“最后一个疑点,姬慧姑娘不会说谎,她也确实有了身孕。那么这个人既然不是摄政王,又是谁呢?总不能是神仙,来无影去无踪吧?他既然得了殿下的荷包并用了殿下的香,自是不怀好意,不是内奸也是恶徒。这样十恶不赦的恶徒,该不得好死才行,殿下深恶之,特意派人严查此事,将此恶徒一并捆绑到这里。现在姬慧姑娘是否要见此人?”

肖乳娘不服气:“你们是一伙儿的,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随便抓几个人出来作证就可以了,黑的可以说成白的,白的可以说成黑的……祸害了我家姑娘,想就这样算了吗?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不怕报应吗?”

傅明正笑道:“不要急,不见恶徒也是可以的,姬姑娘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反正已经快要临盆了吧?生下来就知道了。”他看着姬慧,意有所指地道:“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圈套,施计的人没能等到这一刻,也就不能及时掌握其中的很多变化并作出相应的调整应对,只能靠办事的人自己去弥补,办事的人才能有高低之分,虽竭尽所能还是不能圆满,阴差阳错,便走到了这一步。”

姬慧懂得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施计的人是太皇太后,而那个时候,太皇太后病重面临死亡,已经无力掌控大局。之前得到指令的人只能全凭自己的本能去办完这桩事,她是有多倒霉,才会落到这个坑里去,尽毁了一生?

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

姬慧颤抖着制止肖乳娘:“不用再说了。”

肖乳娘还要再说,她颤抖着尖声叫道:“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肖乳娘惊骇地捂住了嘴,姬慧捂住脸,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宇文光连忙示意蒋又圆去扶住她:“你要不要紧?这事儿说来也不是你的错,你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

姬慧看着他惨笑:“陛下,是民女动了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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