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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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容坐在桌前,看着突突跳动的烛火发呆。

陆缄洗浴完毕,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她低声道:“今晚我若是再去隔壁睡,不太好吧?会说闲话的。”

林谨容就起身去放了帐子,陆缄吹灭了灯,两个人小心谨慎地躺上了床。黑暗里,陆缄轻轻伸过来一只手,拥住林谨容,只静静地抱着她,也没有其他动作,只轻声道:“阿容,我会在京城等着你。”

“祝你高中,一帆风顺。”林谨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墨香,眼睛突如其来地有些湿润。

第二日清早,林谨容在晨光里送走了陆缄。

九月初,陆经成亲,陆绍、陆纶、陆缮兄弟几个浩浩荡荡地从太明府赶回了平洲,宋氏也从乡下老宅赶了回来。陆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唯有陆纶,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如同从前那般跳脱飞扬,上蹿下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好似谁欠了他米还他糠一般。

陆建中追着骂了几回,他也还是那副样子,懒洋洋的不理不睬。

林谨容却是知道,那一年,陆纶就是这个时候从家里逃走的,再回来之日,就是送命之时。她不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第297章:忧心

新妇康氏,年方十六,是平洲属下杨县的人,娘家在杨县虽不是头面人家,却是诗书传家,家风严谨。康氏为人厚道可亲,女红针黹十分精通,虽容貌只是一般,不甚出彩,却十分大气端庄。

林谨容觉着,这样的女子配陆经,实在是暴殄天物。那一年,陆纶突然暴毙,她伤心至极,却不知缘由,只当陆纶运气不好犯了恶疾,还是康氏言语里漏了几分给她听,并与她一起出资给陆纶做了水陆道场。这个时候见着康氏,虽然康氏并不认识她,对她也十分生疏客套,林谨容却对康氏颇有两分好感。

陆老太爷见林谨容肯与康氏亲近,十分高兴满意。康氏是他谨慎万分,挑了又挑的媳妇人选,其他都不求,主要就求一个“正”字。娶媳妇虽有相看的风俗,除去世交彼此知根知底,也只能是大致看一眼容貌举止,并不能把人家的性情内心探透,多少有点撞大运的意思在里面。康氏进门这几日,他瞅着还不错,遂把那颗心放了一半,只盼着林谨容与康氏能够和谐相处,康氏能够把陆经管起来,扭一下二房的歪风邪气。

林玉珍是不满的,少不得告诫林谨容:“她到底也是那边的人,与我们不是一起的,少和她接近。不然有你哭的时候。”

陆云在一旁看着,暗道林玉珍这是白操心了,哪会有林谨容哭的时候,只怕是别人哭的多,心里如此想,却也少不得跟着一起劝林谨容一定要小心。

林谨容只是一笑,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她虽有几分看得起康氏为人的意思,还更多了几分额外的心思在里面。前生她自卑内向,不愿与人多来往,与康氏自然也只是淡淡之交。此时她却是还打了另一个主意在里面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她不能改变陆纶前期的命运走向,那到了要命关头的时候,少不得就要仰仗康氏了。如若康氏能及时给她递消息,怎么也比她一个人瞎抓瞎忙的好。有了种种因由在里面,她待康氏自是不同的。

康氏不是傻子,几次过后就看出了端倪,却也不因林谨容在家里威风就故意讨好迁就她,接近她,一来一往皆有定数,不偏不倚,不卑不亢,对宋氏和吕氏也是一样的亲近厚道,谨守本分。

陆缄在半路上写了信回来报平安,林谨容回他的信,说起康氏,少不得称赞几句,说陆经娶了这样一个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九月中旬,陆老太爷不知是否想要杀鸡儆猴,警告新妇要守规矩,正当二房欢庆团圆之际,让人同宋氏说了几句话,第二日宋氏就再次称病,主动请求回老宅静养。他的这个态度对于二房来说,打击是十分沉重的,包括陆建中在内,所有人都再装不出笑脸,全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宋氏一走,林谨容就松懈下来,便禀过林玉珍后,叫樱桃:“你去问问五爷是否得闲,劳他送我去铺子里看看。”

其实今年以来她出门方便的多,隔三差五去铺子里走走看看,只要把跟车的护卫婆子带齐,早些归家,林玉珍也不阻拦说道她。只是今日她却是要找陆纶说话的,不得不寻了这样一个借口。

少倾,樱桃回来道:“奶奶,五爷说他有空,他在二门外等着您。”

林谨容便问荔枝:“你是要与我一同去,还是要留在家里绣嫁妆?”荔枝与卯仲的婚期就定在腊月十二,算来也是快了。

荔枝飞红了脸,带了几分恼羞道:“奴婢是奶奶的人,自是奶奶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做。”

豆儿就羞她:“荔枝姐姐其实是巴不得奶奶说,荔枝,你随我一同出门罢,嫁妆慢慢地绣,要是做不及啊,让其他人帮着你一起绣。”

林谨容就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荔枝,荔枝,你与我一同去铺子里罢。”

荔枝的脸红得滴血,只不能冲着林谨容撒痴,便追得豆儿满屋跑。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桂圆在一旁听见,由不得地停了手里的针线活,看她们打闹说笑。众人只顾着自己玩笑,竟是无人多看她一眼,她有些黯然地垂了眸子,安安静静地继续替荔枝绣鞋面。

林谨容出得二门,见陆纶叼着一根草茎斜斜靠在门框上,仰头看着天边,正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她来了也不知道,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作了欢快的样子与他开玩笑:“五弟你在吃什么?吃得这般香甜?”

陆纶这才惊醒了,站直了身子,把草茎取下来,淡淡一笑:“可不是吃草么?我是个不懂人事的小畜生,所以只能吃草。”

林谨容不意他会如此说,不由皱了眉头看向他:“说什么呢?”

陆纶自嘲一笑,示意她上车:“和你开玩笑的呢,二嫂上车罢,今日是想去哪里?”

林谨容盯了他两眼,道:“去庆阳街。我三哥刚盘了两间铺子,我去看看。”

陆纶不肯与她对视,只转过头吩咐车把式:“走稳点。”

马车驶出陆府,林谨容从车窗里看出去,之间陆纶骑在马上,心不在焉地板着一张黑脸,照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由不得的忧心忡忡。

林世全刚把旁边的两间铺子盘了下来,让把铺子装修一新,打算将左边那间开成珠子铺,右边那间开成茶叶铺,正是最忙的时候。卯仲忙里忙外,一个抵几个用,老远就听得到他骂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

林谨容坐在马车里张望了半晌,轻声与荔枝道:“看看,我替你挑选的这个人怎么样?”

荔枝红着脸,竭力保持了大方的样子道:“三爷挑过,奶奶看过,二爷也说好,那自然就是好的。”

林谨容一笑:“我们都说好那不算,关键是你自己。”

荔枝笑而不语。林谨容由来一叹:“光是人好也不够的,还得看你怎么与他相处了,不然再好的人合不来也是白的。”

荔枝心里一动,小声道:“奴婢懂得奶奶的意思,可是,您和二爷是合不来么?奴婢看着你们也是兴趣相投的,还能互相体贴,这样也说不好,那要什么才好?”

林谨容不欲与她就此事多说,忙笑道:“你看,卯仲过来接我们了。”

荔枝往窗外一瞅,果见卯仲枣红色的脸膛红得发亮,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腆着脸屁颠屁颠的朝着这边小跑着过来。心里又羞又喜,暗啐了一口,替林谨容戴了面幕,摆出一副端庄样,扶着林谨容下了车。

陆纶果然是尽职尽责,陪着林谨容里里外外地走动。林世全与他开玩笑打招呼,他却也不似从前那般活跃,不过是淡淡一笑,林世全大为讶异,少不得抽空悄悄问林谨容:“这是怎么了?”

林谨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要不,三哥你替我问问他?怕是小伙子长大了,有什么不好对人言明的心事?敏行不在家,有些话我这个做嫂嫂的也不好问呢。”

林世全想了一想,道:“你去雅室里坐着,我去去就来。”边说边上前抱住了陆纶的肩头,笑道:“兄弟,咱们哥俩许久不见,你马上又要去太明府的,哥哥我过了年又要去江南,下一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咱们说几句话去。我新近得了几件好东西,正好拿给你看看。”

陆纶便回头看着林谨容,林谨容面前堆了一堆账簿,含着笑朝他摆手:“去罢,我还要看帐呢。”

陆纶便一笑,与林世全行礼:“如此,有劳三哥了。”

见他二人勾肩搭背地去了,林谨容叹了口气,自低头看账不提。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林世全独自进来:“问不出来,但是心里有事是肯定的。我到底是外人,他有事也不好与我说,你问他罢。”

林谨容便命荔枝收了账簿,请陆纶进来吃茶。

“我刚才被林三哥灌了一肚子的茶呢,可不想吃什么茶。”陆纶掀起帘子进来,见屋里只林谨容一个人坐着,神情还十分严肃,就有些愣神,立在门口讪笑道:“二嫂这是要做什么?好似要审犯人一般的。”

林谨容指指椅子:“五哥请坐。我今日不是你嫂嫂,还是你的四妹妹,有几句话,想与你细说。”

陆纶一怔,收了嬉皮笑脸,走到她对面坐下,正色道:“你说罢。”

林谨容晓得他的性子直爽,最讨厌弯弯绕绕,便直来直去:“五哥,我观你这些日子以来心事重重,变了个人似的,很是替你忧心。不知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家事?还是为了自己的事?你若记着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当我是你嫂嫂,就与我直说,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陆纶沉默许久方抬眼看着她道:“我只是不明白,明明是至亲骨肉,是世上最亲最近的人,为何眼里只能看得到钱财利益,冷血无情?而街上随便认识的友人,一杯酒一碗肉,意气相投,就可以性命相交。这是为何?”

林谨容心惊肉跳,面上不变:“五哥认识了什么人,一杯酒一碗肉就可以性命相交?”

第298章:叔嫂

“别装着这样子。”陆纶含笑看着林谨容,道:“你别以为是什么坏人,以为我被坏人哄骗了去,或者是误交匪类。”

被他看透了心思,林谨容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按捺住焦急微微一笑:“那有什么,固然你说的这种情况世上不是没有,但更多的是戏里面说的,其实真正的又有多少?可遇不可求。你的性子自来是侠义的,又心软,难免被人骗,我便这样想想,那也没错。”

当初陆纶就是与不该交往的人交往,导致回家给陆老太爷奔丧的时候送了命。她是不想再让他与那些人来往的,她本以为,把他送到太明府去读书,就可以避免遇到那些人。可听他这话的意思,似是照旧的遇到并被蛊惑了。叫她如何不急?

“我比你大呢,阿容,你其实才是最容易被骗的那个。”陆纶笑笑,像个大哥哥似的抬起手来想揉林谨容的头,举起来又失笑,放了下去,坦然道:“如今大家都长大了,男女有别,你又是我嫂嫂,我怎地突然会想起像小时候似的捉弄你来?”

林谨容最喜欢的就是陆纶这种坦然大方,便瞪着他控诉道:“你敢说,你小时候经常欺负我,不是踩我的裙子就是揪我的头发,要不然就是躲在树上,等我从树下过的时候扔虫在我头上。我那时候老实,若非荔枝护着我,不知要吃你多少亏。”

陆纶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头:“可我也经常帮你忙的来着,你忘了?林五和双胞胎欺负你,我不是也往她们的糕点里放过虫,也骂过她们,推过她们,为此挨了揍么?”

林谨容心里暖暖的:“是,你一直待我都是极好的。”所以她越发舍不得他出事,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陆纶有些感叹,沉默许久,低声道:“可惜,你12岁之后就不像从前了。林五、林六、林七虽然总与我吵闹,但还经常来家里,有时候说得高兴,也是比较亲近的。你却是从来不来,偶尔来一次,我在路旁特意等你,只为见你一面,和你说两句话,你也是多话都没一句。好没意思。”

“我那个时候有些忙,性情也古怪,不想和她们经常在一起,也怕惹事生事的意思。”林谨容有些内疚,那时候她忙着改善生计,一心只想避开陆家诸人,所以轻易从不肯到陆家,也不和他们混到一处,所以有段日子,与陆纶是疏远了。没想到他还记在心上。

陆纶默然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知道,你不想嫁我二哥么,所以连我都躲着。”

林谨容眨眨眼,也不否认。

陆纶随手抓起一个石榴,慢慢地剥:“其实你是对的。”

林谨容不明白他是指什么,便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石榴,拿出帕子来包着剥:“你这样剥是不成的,手会被染黑,好多天都洗不干净。”

白里透红,水晶一般的石榴籽顺着林谨容白皙纤长的手指叽里咕噜滚落到瓷盘中,煞是好看。陆纶眼睛也不眨地看了半晌,片刻后方轻轻吁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开,低声道:“我是说,我二哥是个好人,只是我们这种人家,委屈你了。”

这家里看着最粗最野的陆纶,从来是最清醒,最细致的那个人,林谨容不由十分感慨:“不过是命而已。”能争的时候要争,不能争,别不过的时候就要忍,尽力让自己变得舒服一点,不然能怎样?

陆纶痛苦地皱起眉头,低声道:“我不好过。我在这家里每留一日,就觉着气都喘不过来,仿佛是要死了。”

林谨容同情地看着他,陆纶看似洒脱,其实太过较真,看他的模样是已尽数知道了二房的所作所为,在无力阻止和改变的时候,他便是这家里最痛苦的那一个。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偏偏那些人却是他的至亲骨肉。

那边往这边丢一把刀,他看不过眼,她和陆缄往那边回丢一把刀,他又心疼难忍,正是左右为难,深不得浅不得。若是个想得开的,见了这种事情,能帮的帮,能管的管,不能帮不能管就看着,避开就是了,总不会自己把自己给逼死了。也只有他这种敦厚天真之人,才会自己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林谨容由不得地想起那一年,他要走的时候,竟来问她,肯不肯与他一起走,不再留在这家里受尽苦累冷落。当时把她吓个半死,回头才明白,他是好心,可怜她,不忍她那般受煎熬,可她怎敢做出那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不会天真到,别人会相信他们的清白,会相信陆纶是可怜她日子难过,想要帮她跳出火坑。在旁人的眼里,他们只会是伤风败俗的一对私奔的狗男女,林家将因她蒙羞,陆纶也会前程尽毁,再也回不了头。所以她拒绝了。

这个时候想起往事,林谨容就越发感慨陆纶对她的好,她不信陆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不知道中间的麻烦。她在泥潭深处无法自拔之际,只有他对她伸出手,想拉她一把,而他冤死之后,她甚至不能替他报仇,只能为他做道场求乞往生,在逢年过节和他忌日的时候为他烧香烧纸,拜祭一番,她是十分内疚并自责的。

若不是今生许多事情已经改变,她不再是那个必须依靠人才能活的弱女子,只怕此刻陆纶也是要这般打算的罢?思及往事,林谨容心里更是多了十二分的柔软,把剥好的一小碟子石榴推到陆纶面前,劝道:“五哥,那些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和他们是不同的。去年冬天时,我曾与你说过,不拘如何,你都是我的好兄长,好兄弟。我和你二哥都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们没有做错事情,当然不必放在心上,于我,感受却是不同的。”陆纶粗壮笨拙的手指轻轻拈起一粒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来,放在眼前细细看了半晌,喂入口中,眉毛皱在一起作痛苦状:“酸死了。”

他的表情太过夸张,林谨容忙拈了一颗喂入口中,分明就很甜,由不得道:“顽劣不改。”

陆纶含笑看着她,起身道:“不要再想和我打听什么了,也别想着宽我的心,我没什么,过了这个关口自然就好了。”

她精心准备这许久,又是让他出来,又是请林世全帮忙,却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专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去了,看上去,他的态度怎么都有点道别的意思在里面。林谨容索性直说:“陆纶,这世上的人,虽说好人很多,但坏人也很多,还有不少人行走在亦正亦邪之间,你可不能被所谓的侠义所蒙蔽住,交了不该交的人,误了一生”

陆纶站住脚,正色看着她:“二嫂,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

林谨容见他神色坚定,再不似从前的小孩子气,竟然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模样了,晓得再劝不动,便索性顺着他的意笑道:“我是才想起,你不是一心想去考武举的么?从前祖父不许,那是心疼你舍不得你。现在你已经大了,他指不定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要不然,我去劝劝他老人家?”

陆纶微微一笑:“也行,你且去试试。”口气却是漫不经心的,仿佛敷衍一般。

林谨容由不得皱起眉头来:“听你的意思,是不成?”

陆纶朝她眨眨眼:“你难道不知道,此番他们都要回太明府,我却是不许跟了去,要留在家里与范大总管一道学理生意的么?”

林谨容惊讶道:“我是真没听说。”陆老太爷在走三步棋,一是把陆绍赶走,二是替陆经娶康氏,三却是想要培养陆纶。毕竟将来若陆缄考中授了官职,就再不能留在家里打理这些事情,总需要一个踏实可靠的人在后方打理。陆纶读书没有任何天赋,偏偏性子最是敦厚,自是最合适的人选。这种做法,也算是在大房和二房之间达成某种平衡,相信二房也是乐见其成的,可是陆纶的愿望却是再没有人会顾及了。

陆纶见她一脸的惊讶,淡淡一笑:“你当然不会听说,此刻这家里,只有老太爷与我二人知晓呢。我才从太明府回来,去拜见他,他就告诉我了。”言罢转身往外:“二嫂你先看账簿罢,看完了叫我,我去铺子里看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林谨容坐回去,撑着下巴想了许久,暗暗拿定了主意,哪怕陆纶就是被关在家里做不喜欢的事情,也比不明不白死了的好。

“阿容,给你看看这个。”林世全打起帘子进来,把一叠文书递给她看,“这是我们在信州丰县置的产。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又兴致勃勃地道:“今年的收成不错,又可以过一个肥年。我听人言,秀州华亭县那边近来番商船舶往来住泊频繁,宝货生意很好做,简直就是厚利,做是不做?”

林谨容眼皮一跳,秀州华亭县,那不是和当年陆家败家有关么?当下点头:“做,当然要做。”

第299章:进言

“五爷呢?”林谨容从后院走至大堂,本以为陆纶一准在大堂里看热闹,谁知并不见他的影子。

荔枝带了几分厌恶,指指街上。

林谨容看去,但见陆绩穿着件油绿色的绸袍,站在那里笑得和朵烂菊花似的,紧紧拽着陆纶的手说话,那叫一个亲热。林谨容对陆绩简直是打心眼里的厌恶轻蔑,不论前生的事情如何,就论今生,他上蹿下跳,唯二房马首是瞻,打她庄子的主意就够烦了,何况还与那种觊觎陆缄美色的男人交往,替人家强留邀约陆缄,真是够恶心。

也不知怎地到处都有此人的身影,林谨容不想陆纶与这种人来往,便招手叫了个跟车的护院过来:“你去和五爷说,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那护院忙上前去与陆纶传话,陆绩却抬头往这边看过来。看见林谨容,脸上立时露出恭敬的神色来,扯着陆纶一同过来,不待林谨容开口,就对着她深深一揖:“陆绩见过二嫂,不知二嫂可还记得小弟?”

林谨容别不过,侧身回了一礼,淡淡的道:“在族里见过的。”

“是,二嫂好记性。”陆绩站起身来,作了君子端方守礼状,半垂着眼从睫毛缝里偷看林谨容,但见她发鬓乌黑,珠翠点点,紫罗面幕一直垂到胸前,依稀可以看到如画眉目,白色的罗衫翡色的裙,身姿曼妙,亭亭玉立。往那里一站,仿似一枝半开的碧荷,一股幽香若有似无地传过来,叫人见之难忘。心里不由暗想,陆小二这个老婆,怎地还放了到处乱走,如若是他,便要锁在家里不许出来。

林谨容同他点点头,快步走出铺子,登上了马车。陆纶见状,忙与陆绩别过,翻身上马,招呼车把式:“走罢。”

马车启动,林谨容轻轻掀起窗帘一角看出去,但见陆绩还站在香药铺子的门口,朝着这个方向张望,心里觉得怪怪的,便出声招呼陆纶:“五弟,你过来我与你说。”

陆纶忙打马靠近马车:“二嫂有何吩咐?”

林谨容小声道:“我和你说,休要与这陆绩来往,这不是个好人。你看他那装模作样,其实贼眉鼠眼的样子。”

陆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坦坦荡荡地道:“二嫂是还记恨他去年一心想去你的庄子里那事吧?那是我哥哥的主意,你休要放在心上。”

林谨容反倒不好和他细说,总不能把陆缄那事儿嚷嚷得到处都是,不由急道:“他真不是个好人,不信你去问你二哥。你听我的吧,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不成?”

男人和女人看人看事是完全不同的,陆纶并不放在心上,只林谨容到底也是一片好心,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和他说旁人的坏话,自是有她的理由,便顺着她道:“是,既然你如此说,我以后少与他来往就是了。”

林谨容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了车帘子,开始盘算下一步。

回到陆府,二人别过,林谨容先去林玉珍那里应了卯,回房修整一番,叫樱桃与双全陪着,一同去了聚贤阁。

陆老太爷正在院子里收拾他的菊楼,金铃菊虽开得璀璨,但到底已是深秋,新鲜的花骨朵越来越少,更多的是残花与枯枝。大抵是人老了,他是最不愿意见到这种衰败的,少不得每日都要将那些残花枯叶尽数剪去。听说林谨容来了,也不停手,只道:“让二奶奶到这里来。”

林谨容上前行礼问安,见他拿着剪子的手有些发抖发颤,不甚利落,便道:“祖父,让孙媳妇来吧。”

陆老太爷也不客气,将剪子递在她手里,不经意地道:“听说你今日让五郎陪着去铺子里了?”

林谨容将藏在枝叶深处的一朵枯败的金铃菊剪下来,笑道:“是,又刚盘了两间铺面,特意过去看看。”

陆老太爷洗过了手,舒舒服服地在一旁的竹躺椅上躺下来,眯着眼睛道:“打算做什么生意呢?”

“卖珠子和茶叶。我本来想开金银铺,奈何没有好匠人。”林谨容并不瞒他,坦坦荡荡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陆老太爷指点她:“金银铺子,这边穷人太多,用得到,用得起金器的又有多少?无非就是春秋两季买银入贡的时候生意好,但那个生意不好做,非得有可靠能干的人去京中买银,路上还要小心别被打劫。可没你这两样踏实,一年四季都有生意,就是穷人,婚嫁也想买点珠子,待客也想称点茶叶。”

“祖父说得是。”林谨容有事要求他,自然是他说什么都好的。

陆老太爷这才言归正传:“说吧,有什么事?”

林谨容忙道:“是五弟的事情。”

陆老太爷眼里闪过一缕精光,捋了捋胡子,慢吞吞地道:“他怎么了?”

林谨容道:“今日我听他说,祖父这便不打算让他再去太明府了,是要留在家里跟着范大管事学生意的。”

陆老太爷并不直接回答她,低头端了身边的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方道:“你觉着怎样?”

他虽没有明说,也没做出来,但就是给林谨容一个感觉,到底是防着她的,仿佛她来进言,是要阻拦着,一心只为自己谋算一般。终究不是亲骨肉,若是陆缄来说,只怕他就不是这个态度了。林谨容暗叹了一口气,堆了笑脸道:“这样很好啊。五弟与我小时候也是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对他的品行也有几分了解,实在是太过敦厚不过。祖父考虑得很周到。将来敏行若是考中授官,家里兴许就要靠他撑着了。”

陆老太爷笑了笑:“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林谨容默了默,道:“可是祖父,孙媳妇看着五弟的心思怕是不在这上头。”

陆老太爷淡淡地道:“我知道。他不是一心想着考武举,或者就是去从军么?我是断然不许的。你莫要劝我。”本朝重文轻武尚在其次,时不时地总要与北漠那边动动武,家里又不是没饭吃,为何要让子孙去吃那个苦头?若是不小心送了命,怎么办?几个孙子中,除了陆缄,他最疼的就是陆纶。怎舍得?

林谨容忙小声道:“孙媳妇可不是要劝您,相反的,孙媳妇的想法与您一样。家里富裕,原不需要他去苦争,此刻又是多事之秋,急需有人帮忙撑着,少不得要委屈他了。只是怕他年少冲动,辜负了祖父的期望。”

她有直觉,陆纶一定会跑的,他可不是陆缄,会逆来顺受,尽量把自己打磨成别人想要的样子,到最后却不堪重负,忘了自己该是什么样子,也就不再成样子。陆纶粗野中带着细致,体贴中带着的是决然,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会轻易屈服折中。虽然背后坏了陆纶的事实在抱歉,但为了他的今后,她只能如此。

陆老太爷抬起头来,与林谨容双目相对,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些东西,心领神会。陆老太爷这才呵呵笑起来:“我知道了,他这几日不是暴躁着,看什么都不顺眼么?索性把他拘到我身边,我来看着。”

林谨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微笑道:“老虎夜里也会打盹儿呢,兔儿一纵就是老远。”

陆老太爷很受用,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笑道:“你这丫头,行,我会安排妥当就是了。”

林谨容开开心心地替陆老太爷把菊楼修整好,又就生意上的事情请教了他许多,间或又问问他怎么把菊花打理得更好更茁壮,溜须拍马也是少不得的。一直到天色将晚,方才屈膝行礼,辞了回去。

她前脚刚走,陆老太爷后脚就叫了管事进来,细细吩咐下去,不拘早晚,陆纶身边一定要有人守着,他要出门,必须得经过自己同意才能去。若是要支用银钱,更是要立即上报,总而言之一句话,严防死守。这样还不算完,留住了人,还得把心留住,陆老太爷立即去了荣景居,与陆老太太商量着,是不是该把陆纶的亲事给定了,早点娶个好媳妇进来,再生个娃,把人给拴着。

陆纶惊恐地发现,他从与林谨容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差不多被软禁了,跟着陆老太爷与范褒学管事的时候也就不提了,其余时候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就连睡觉打个酣,长安都要跑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要用点钱,房里的管事丫头都要过问许久,他如果一发脾气,那些人就痛哭流涕,求他体谅他们。

他郁卒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某日故意试探着把长安使开,跑到涵月楼去躲了半日,站在涵月楼上看,就见家里的仆佣们炸了锅似的,到处撒开,到处喊,到处找。他才算是明白了陆老太爷的决心。

这个时候,陆老太太请了官媒上门,决意要替他选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子来拴住他。

第300章:寂寞

一入深秋,一雨成冬。连着下了几天绵绵的小雨,呵气成雾,不要说是园子里,就是屋里也可说是阴冷潮湿。林谨容穿着夹衣犹自嫌冷,想要再加件衣服,桂嬷嬷劝道:“奶奶,都说是春捂秋冻,您是春天早早就脱了绵衣,秋天早早就要穿上绵衣。不利于养生,耐着点罢。”

本是这个道理,林谨容也就听了她的安排,只是轻易不肯出门,把家事打理完毕就躲在房里,带着一群丫头帮荔枝绣嫁妆,给林谨音即将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再不然就是让桂嬷嬷做点好吃的,人人有份。

正在热闹,忽听张婆子在外面口喊五爷,林谨容从窗子里往外看去,只见陆纶一袭青衣,伞也不打,满脸烦躁地走了进来,慌忙叫人打起帘子,迎了出去:“五弟这是打哪里来?”

陆纶进门就瞪了她一眼:“是不是你干的?”

林谨容有些心虚,却是坚决不认的:“什么啊?大清早就来找我吵架,火气这么旺。伞也不打,是想要做什么?”

陆纶头发上还滴着水,衣服也是半湿,鞋子就更不必说,不客气地把林谨容房里的蜀锦地衣踩了几个脚印,犹自不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去找过祖父之后我才再不得自由,家里才张罗着给我说亲。”

林谨容赔着笑递过一杯热茶:“你真是错怪我了,我是去劝祖父让你去考武举或是从军的。只是他老人家不肯听。”

陆纶白了她一眼:“你也当我是吃肉只长草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管,现在官媒上门,你去替我把这事儿弄好了,不然日后休想再使动我。”

林谨容装糊涂:“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和祖母说,让她老人家给你挑个才貌双全的。必然要相看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尽力,要不然,五弟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你与我说,只要她身家清白,不曾许了人家,一定能给你娶回来。”

陆纶烦躁起来:“我现在一事无成,成什么亲?”

林谨容就知他是心不定,不肯被家室拖累,心想欲速则不达,不如徐徐图之,万一他定了亲又突然跑了,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便试探道:“只要你安安心心的,祖父也不是说不通的。”

陆纶沉默下来,慢慢将手里的茶汤喝完了,并不回答林谨容是否要安心留下,只道:“你去替我和祖父说,我现在不想娶亲,若是非要逼我,看我怎么闹。打死也别想,我说到做到。”言罢将杯子一扔,径自去了。

桂嬷嬷少不得嗔怪:“五爷真是无礼,老太爷要给他说亲,又干奶奶什么事?冒雨跑来发这一顿火,真是……”

“别说了。”林谨容万般不是滋味。想必陆纶是有些怨她的,他年少气盛,一心只想建功立业,不甘心被家族拘在家里一辈子,被她和陆老太爷这样一压,心里必然非常难过。指不定在陆纶心里,她也成了自私自利的人。

林谨容坐了片刻,终究是命人拿了伞,送她去聚贤阁见陆老太爷,言及此事,乃劝道:“祖父,五弟他的心性尚且不定,此事还不该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陆老太爷强横惯了,哪里又肯听她的,淡淡地道:“你莫要管这事,我心里有数。他这个年纪本来也不小了,之前是还想着他大概能往功名上走走,缓缓大概能有更好的姻缘,现在既然不成,当然要早点成亲才是。成了亲,心自然就定了。”

林谨容急道:“可是他的性子……”

陆老太爷打断她:“别听他威胁你叫他来找我他的性子?这种事情可不是小辈说了算的。我说才算”他面前就有一个从前拼死不嫁,嫁过来以后还不是服服帖帖的现成例子,叫他又如何肯信林谨容的话?

林谨容不死心:“可是……”

陆老太爷不耐地朝她摆摆手:“去罢。我还有事要做。”

若是陆缄在就好了,陆老太爷多少还能听进他几句话,但此刻陆缄远在赴京途中,远水解不了近渴。林谨容默然立了片刻,只能行礼告退。走出房门,但见陆纶面无表情地立在廊下,只好打起精神,迎上去试图宽慰他:“五弟,要不然你去同祖父好好说说……”

陆纶轻轻摇了摇头,耷拉着肩膀转身走了。此时雨雾蒙蒙,聚贤阁外的花木都被雨水浸透,沉甸甸,湿润润的,衬着陆纶身上的青袍,怎么看都让人心生不忍。

林谨容大急,又难过又酸楚,不顾还下着雨,飞快冲下如意垛,跑到陆纶跟前去拦他:“五弟,还没试过呢,你去试试?”

细雨落在陆纶的发上、脸上,又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他也不说什么,只低声道:“没有用的,我清楚得很。”见林谨容站在那里,鼻头都红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便又挤出一个笑来:“先前是吓唬你的,并不是怪你。祖父的心意没有人能轻易撼动,我还想着,你大概能成,结果还是失算。”

林谨容差点没对着他喊出来,可那话在她唇舌间打了个转,终究是又咽了回去。她占尽了重生的便宜,却也因为知道太多,从而越发沉重。她微微张着口看着陆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终究还是自私,不敢告诉他将来。

陆纶点了点头:“我走了。你也别在雨里站着,若是病了,二哥不会轻易饶了我的。”言罢径自去了。

范褒从一旁走过来,安慰道:“二奶奶您也不必自责后悔,这本就是五爷该走的路。就算是您不劝老太爷,也是一样。”

她不后悔,才不后悔呢。林谨容抬头朝范褒一笑,步伐坚定地回了房。

陆纶不再过问他的婚事,也不管家里怎么安排,只对陆老太太提了一个要求,他的妻子必然要才貌出众,知书达礼,温柔娴淑,更不能是小门小户。这样一来,难度增加,一时半会儿也就定不下来。此外,他是比从前老实了很多,不管陆老太爷吩咐他做什么事,总是尽心尽力地做好,老实得很。

转眼间进了冬季,马上就是冬至,陆家上上下下都在为过冬至而忙碌。他主动向陆老太爷提出,宋氏一个人在老宅冷冷清清的,想去把她接回来,一起过冬至。

不过是过个节而已,也当不得什么。陆老太爷见他这一向表现良好,便决意要给他甜头吃:“孝道乃是为人之本,既然你有这个孝心,祖父岂有不成全之理?你明日就去罢。”

陆纶喜不自胜,难得地拍了陆老太爷几句马屁。

林谨容却觉着陆纶的欢喜有几分假,不由得上了心,频频朝着陆老太爷使眼色,陆老太爷收到,乃笑道:“我恰好的也有几件要事要交代宗亲,让范褒随你跑这一趟。”

陆纶面色不变,规矩应过。

谁也想不到陆纶会在老宅失踪。彼时宋氏已上了马车,马上就要出发,他突然说水喝得多了,天气寒凉,想上茅房,让宋氏且等他一等。谁也没料到,他这个从不耍阴谋诡计的人竟会借他亲娘做掩护,再把他亲娘扔在一旁径自逃了。

范褒吓得魂飞魄散,宋氏更是哭得要死要活,一群人把老宅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茅房里都用粪舀子翻了半日,终究是不见他的影子。只在茅房墙上看到一行用石头划的字:“我从军去了,勿念。”

消息传回陆府,陆老太爷当场就气得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却也因为深知陆纶的性情,并不曾责怪范褒等人,把替陆纶打听好亲事的心也歇了,只到底是伤了心,添了个咳嗽的毛病,一咳起来就撕心裂肺,止都止不住,腰背也佝偻下来,生生老了好几岁。

林谨容提心吊胆了一个冬天,到了这个时候,知其再不可违,反倒静了下来,只去寻了林世全,把一包金银交给林世全,求他到处找找看看,瞧是否能寻到陆纶,再把这东西给陆纶。她只盼他手里有钱财,不至于走了邪道,或者说,尽量晚地走上邪道。除此之外,她委实找不到其他可以为陆纶做的了,一切只待将来。

然则,一直到除夕,林世全那包金银也没送出去,陆纶仿佛是在这世上消失了。

除夕夜,家宴散后,林谨容独自一人守夜,坐到半夜时分方躺下,天明时分就准时醒来,沐五香汤,赏钱,拥着狐裘坐在窗前看双福和双全将挂了铜钱的竹竿捶打花圃求富,觉着是有些寂寞了。

荔枝在腊月时出嫁,就跟着卯仲在铺子里管事,只待稍微熟悉一下,开了春就要前往江南替她管理那边的产业,再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芳竹到底与她隔了一层,除了正事之外也无他话,豆儿话少,樱桃年幼,桂嬷嬷与桂圆她不愿与她们多说,双福与双全更是说不上。林谨容赫然发现,她竟然再找不到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第301章:喜报

自正月始,整个陆家都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一边是担忧陆老太爷的病,一边又是挂着陆缄的考试成绩。陆老太太彻底断了腥荤,礼佛日勤,就连林玉珍也决定吃一段时间的素,又拿了许多钱财去施舍供奉,只求保佑。康氏很有眼色,虽不曾跟着吃素,却也跟在陆老太太面前伺候得十分殷勤,抄抄经书什么的,表现得很安静很懂事。

林谨容是最平静的那一个,反正结局她是早就知道的,陆缄不可能考得差到哪里去,大约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她从前抄佛经念佛做善事就习惯了的,并不刻意去做,抄佛经念佛,捐点香油钱都是可以的,只是要她拿许多钱财去施舍供奉寺院里的和尚,她却是不肯,还不如买了常用的药材给她庄子里的佃户,或者是设个粥棚施粥来得更有意思。

陶氏先前也是和林玉珍一伙儿的,总喜欢给佛祖、菩萨塑塑金身,捐些香油钱之类的,后来见她如此作为,潜移默化地也跟着她做,竟也让她们解了好些人的燃眉之急。虽不是需要旁人整日称呼她们为善人,但见着旁人的笑容,母女二人心中却又比平日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踏实感。

就这样,日子淡淡过去,冬去春来,又是桃红柳绿,春燕衔泥时。

林谨容开春收到陆缄报平安的信,送走了荔枝夫妇,二月初安排桂嬷嬷前去清州给又生了儿子的林谨音送满月礼,中旬收到杨茉问候的信函并礼品,月末写了回信,备了一批土仪,请托吴家送给杨茉。

三月上旬陪陆老太太去平济寺住了近半个月,下旬归来,先与林玉珍一道设宴招待平洲城各家士绅的女眷们,后又陪着林玉珍,带着康氏来往于各府之间,或是赏赏花,或是听听曲儿,看看戏,倒也悠然自得。

转眼进了四月,天气日渐炎热,康氏饮食不调,请大夫看过,诊出身孕,林玉珍嫉恨万分,看林谨容就有几分不顺眼,又因陆云出嫁在即,心中不舍,动辄生气,砸东砸西,说话也没有好声,更没有好脸色。

林谨容如今是在陆缄面前都暴露了真面目的,又何惧林玉珍?懒得应付林玉珍,不是有事绝不在林玉珍面前呆着。因林世全动身去了秀州华亭县,平洲这边的铺子虽有得力的管事看顾着,她却是个不放心的性子,总要时时过问,忙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却也觉着实在有些无聊。

这日午后,做完手里的事情,林谨容着实累了,也懒怠得动,便歪在窗前看双福和双全踢毽子玩。双福是个爱玩的,玩的锦缠头,一个五彩毽子被她踢得前后左右的绕身盘旋,煞是好看。

林谨容看得开心,便招手叫樱桃过来吩咐:“你去同她们说,凡是想踢的都来踢,拿出全身解数踢来我看,踢得好的有赏。”

樱桃见她兴致高,忙去把话传到,把院门关了,在廊下给林谨容设了座位,备上茶果,请她往那里坐了看热闹。

一瞬间,院子里就炸了锅,莺声笑语,彩裙飞舞,好不热闹。就连着院门的张婆子也想去凑个热闹,眼巴巴儿地同豆儿说好话,道是难得奶奶兴致好,让她老骨头也跟着在奶奶面前凑凑兴。

豆儿抿着嘴笑:“奶奶说了,凡是想踢的都可以,妈妈不怕骨头硬了抢不动,谁拦你来。”

张婆子喜不自胜,忙忙地挤了进去,却也不过是真的凑热闹,讨林谨容欢心罢了。两个粗使婆子在一旁瞧见,挂着脸只是羞她,她却力邀那二人也下场去踢,又厚着脸皮去求林谨容:“老婆子们老胳膊老腿的,怎么比得过小姑娘们,求奶奶给个恩典,另外给老婆子们开个局罢。”

“准了。”林谨容让豆儿取出两对银耳坠子,两匹彩缎做彩头。东西明晃晃的放在那里,谁踢得好就是谁的,引得一干丫头们你呼我叫,争相恐后,拿出十八般武艺来,谁也不肯让桃脚痒,也加入战团。林谨容见桂圆、豆儿两个只在一旁伺候,并不参与,便拿扇子点着她二人道:“闲着做什么?别以为你们伺候得我舒服了,不踢毽子我也另外给赏赐,我公平的很,不踢的不给。都去踢。”

豆儿笑笑:“奴婢从小笨拙,还是不丢丑了。”

桂圆瞅瞅豆儿,又看看林谨容,十二分的小心小意:“奶奶赏给奴婢的好东西已有许多,何必与她们去争?伺候好奶奶就是本分了。”

林谨容瞟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恭敬纯良的样子,再想想她的话,笑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摇着扇子着双福几个踢毽子。桂圆见状,嘴唇懦动了两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垂着头立到一旁,愈发的恭敬小心。

桂嬷嬷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这边还未分出胜负,就有人在外面捶门:“快开门,有好消息要报给二奶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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