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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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摘桃

六月底,送走薛大舅,娇桃的丈夫虞祝来报信,说是庄子里的桃子熟了,请大爷和大奶奶去摘桃玩耍。

龚远和得知龚中素同意方家提亲的信已经到了龚二夫人手上,索性请了两日假,连着陈氏等人一并请了,要去庄子上玩耍,以便躲开此事。

结果只有蔡光华与明珮去,陈氏要理家事,推了,蔡光仪心中有数,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寻了个借口推了,明姿也得到邀请,不屑地推了。

去邵家送信的是王天保家的,不要说赏钱,就是水也没得喝一口,回来气呼呼地向明菲诉苦:“四姨奶奶面都不让见,直接就回了,说是她要侍奉公婆,照顾夫君,没空。”

明菲笑了一笑,叫金簪赏了一个银角子给她:“辛苦了。”

王天保家的退下,金簪道:“奶奶原本是给四小姐面子,才特意让王天保家的去请她,她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就是不想去,也该把礼数尽到。”

明菲笑道:“她总是不想再和娘家人来往了。”她本来也没真心邀请明姿,不过不愿落人口实罢了。

金簪道:“四小姐不知是怎么想的?邵家不入流,许多人家都不给她下帖子,她若是再不和娘家搞好关系,只会越走越远,有什么好处?”如今明姿算是被水城府官场夫人小姐们自动忽略了,各色宴请,几乎见不着她的身影。

花婆子笑道:“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是谁都能忍的。”

第二日天气晴好,马车才驶出大门,就见一乘小轿在龚家二房的大门口停下,里面走出一个穿红着绿,庸俗不堪的黑胖妇人来,白露眼尖,忙叫明菲看:“奶奶,您看。那是不是媒婆?”

明菲盯着看了几眼,确定以及肯定:“是。”

花婆子笑道:“难道又是方家来提亲的?”这个时候媒婆上门,除了为龚妍碧而来以外,不会是为其他人。

“不是。”明菲是认得来给方家提亲的那个媒婆的,那个媒婆的穿着打扮明显比这个不止高了一个档次。转脸看见龚远和走出来,便叫车夫去请龚远和过来。

龚远和小跑着过来,刚好看见那媒婆一个背影,笑道:“听说婶娘要给二妹妹精挑细选一个夫婿呢。”他贴在明菲的耳边道:“咱们赶紧走,等一会儿朱姨娘便要晓得那信了。等我们回来,正好可以看到结尾。”

龚家的马车与蔡家的马车汇合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乡下,此时本是盛夏,放眼望去,绿色望不到头,风一吹,田里茁壮翠绿的稻子犹如绿色的波浪,此起彼伏,看得人心旷神怡。

花婆子去看过娇桃几回,对周边田地的情形比较熟悉。见明菲倚在窗边唇角含笑,看得目不转睛,知她爱极了这种景色,便笑道:“奶奶,再过些日子稻子就要抽穗开花了,到时候更好看啊。再行十来里,就是我们的庄子,娇桃两口子,都是勤快的人,就是地里的稻子,也比别家的长得壮。”

龚远和在一旁听见,打马过来,笑道:“今年一定是个丰年。我前些日子着人去我们家新收回的田地里看过了,长得极不错。”

此时气温升高,将他晒得满头的细汗,反显得唇红齿白,脸若春花,明菲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便笑道:“你弄个头纱来盖着呗。”

龚远和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盖头纱?”

明菲笑道:“我怕你给我们惹麻烦,抢了你倒是小事,别吓着我们。”

龚远和恍然明白过来,用马鞭指了指她,呲牙道:“你给我等着!”

蔡光华靠在明菲怀里,见状惊叫:“三姐夫生气了!”不等明菲答话,先手足并用爬起趴在窗边,要去揪龚远和的鞭子,嚷嚷道:“三姐夫,不许你这样指着我三姐姐!”

龚远和见他撅着小嘴,板着一张肥嘟嘟的小脸,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失笑,探手就将他从马车窗里拔出来横在马背上:“我就这样指着她,你怎么办?”

蔡光华瞪大眼睛看着他,严肃地道:“我娘说过,如果有人欺负我三姐姐,我一定要帮忙,不能叫她被人欺负!”

龚远和“扑哧”一声笑出来,看向蔡光华的眼神添了几分温柔,将他扶正坐在马鞍上,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欺负你三姐姐了。”

这是她的家人,珍视她的家人,明菲看着马背上的一大一小,胸中被又酸又甜的情绪填的满满当当的。

车行十里,果见一片稻谷长得明显比周围的稻谷要茁壮翠绿些,花婆子喜悦地指给明菲看:“姑奶奶,这就是您的地。”

穿着青布夏衫的虞祝扶着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的娇桃,领着梅子并几个小媳妇立在庄头迎接众人。明菲见娇桃养得白白嫩嫩,精神也极好,与虞祝说话时的表情动作也显得亲昵,一直为她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陈氏给她准备的这个庄子中等大小,后院一溜的青砖大瓦房,装饰虽然简单,却也干净齐备,梅子的精神状态不同以往,黑了些瘦了些,却开朗了许多,还挺勤快的。看见人坐下,就跑去厨房准备吃食茶水等物。

娇桃指着她的背影笑道:“这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每日勤快体贴得很。只是太喜欢去江边了,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

明菲低头想了一想,道:“由得她去。”假如有一天,梅子不见了,或是掉进江里“淹死了”什么的,她一点不奇怪。

明菲将给娇桃准备的细棉布衣料并她亲手做的两套婴儿衣服拿出来,娇桃谢过,笑道:“奶奶什么时候也添个小公子。到时候奴婢去帮您照顾小公子。”

明菲笑道:“你舍得这里?”

娇桃垂了眼:“他待人是极好的,但奴婢总是从奶奶身边出来的人,奶奶需要奴婢的时候,奴婢不上谁上?”

明菲看她这个模样,竟然是还没忘了蔡光庭,不由叹了口气,她前几日收到蔡光庭和明玉的来信,涵容已经是有了身孕。忘不掉正常,但不能再想,珍惜眼前人才是最明智的。便笑着同娇桃开玩笑:“知道啦,你舍不得虞祝在乡下种田吃苦,等你孩儿满了周岁,我再将你二人调回去。”

娇桃一笑,“奶奶明知不是这样的。”

明菲道:“大奶奶孕吐厉害,怎么没听说你孕吐?”

娇桃微微愣神,随即笑着抚了抚肚子,道:“奴婢不知道,这个孩儿很乖,半点没折磨过人。虞祝说,是因为他舍不得我吃苦受累的缘故,所以他的孩儿也舍不得折磨亲娘。”

“我看着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你是个有福气的。”明菲听得大笑,没想到看着老实巴交的虞祝,说起情话来半点不含糊。

娇桃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道:“奶奶,先前奴婢也挺为您担忧的,但现在看来您竟是比从前胖了些,也高了些,大爷看着也是真的把您放在心上的,这回总算是放心了。”

蔡光华由明珮带着,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三姐姐,我要吃西瓜!桃子在哪里呢?桃子在哪里呢?”

众人皆笑,指着娇桃道:“胖桃子在这里呢。”

龚远和半卷了袖子,将袍子撩起别在腰带上,一手挎个竹篮子,一手拿把蒲扇搧着走进来,笑道:“都吃饭去,梅子做了一桌好菜,摆在桃林里的,要吃桃子,要看桃子的都去那里。”

明菲看见他那个打扮,惹得笑起来:“好个俊俏的卖桃郎。”

“你们先走。”龚远和去拉明菲,挨着她轻声道:“小的恭候仙子摘桃呀!”

明菲见他眼角眉梢都是坏笑,知道他又不正经了,便低声道:“到时候你别哭!”

谁知却被走到门口的蔡光华给听了去,咬着指尖不解地道:“三姐姐你摘桃,姐夫他为何要哭?难道是舍不得?”

明菲红脸不语,龚远和却道:“你姐姐以为谁都和她一样,爱吃桃子,被人拿了就要哭呢。”

蔡光华道:“哦,不是说林子里很多嘛,姐姐如何吃得完?就分两个给姐夫好了。”

明菲狠狠瞪了龚远和一眼,他只是笑。

明珮虽然不懂什么意思,却也知道是二人调笑,微红了脸拉着蔡光华出去:“走,咱们先去吃饭。”

屋里只剩小夫妻二人,明菲拉起龚远和的手恶狠狠一口咬下去:“我叫你不分场合乱说话!”

龚远和哎呀了一声,捂着手臂抽气:“我说什么啦?我冤枉啊,不就是约你摘桃吗?”

明菲夺过他手里的竹篮子,翻过来扣在他头上:“你一个人慢慢地摘吧!”

龚远和把篮子一掀,一手紧紧箍住明菲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往下按,喘了气道:“就要你来摘,好几天不曾摘了呢,怪想的。”

明菲红了脸,勉强按了两下,在他脸上轻轻一啄,推开他转身往外走:“晚上再摘!”

龚远和笑得见牙不见眼,站在原地使劲跳了几下,待他的桃子恢复原状,才又提着篮子追了出去。

第186章 泡影(一)

明菲到了桃林,只见凉风习习,空气清新,树荫下摆着一张方桌,四只竹凳,桌上都是乡下家常菜,蒜薹炒腊肉,红烧茄子,黄姜豆花,芸豆炖排骨,凉拌小黄瓜,蒜泥白肉,素煮四季豆,还炸了几只小鹌鹑。

蔡光华已经洗了手,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差点没流口水。明珮也是馋得很,见明菲过来,忙拉着明菲笑道:“三姐,姐夫怎么还不来?”

明菲拉她入座,先给蔡光华舀了半碗汤:“不理他,咱们先吃。”

蔡光华不喜欢喝汤,明菲刚逼着他喝了汤,就看见明珮在一旁望着她笑:“三姐姐,你过得挺好?”

明菲笑道:“还不错。”

明珮撑着下巴:“恭喜你守得云开日出,我将来……”说到此处,她微微红了脸,“我也想找个对我好的,就不知能不能遇上?”

明菲安慰她:“一定能的。母亲曾经说过,要好好替你相一门亲事。”

明珮眼睛发亮:“你说的是真的?”

明菲有心帮四姨娘母子几人和陈氏把关系搞好,便泄口风给她:“当然是真的。母亲曾经和我提过,她和爹爹在信中商量过的,又让爹爹在登州替四弟寻了好先生。她说啦,只有哥哥姐姐都有出息,将来华哥儿才会有好日子过。”与其说陈氏有多么好心,不如拿蔡光华来说,还要容易让人相信些。

明珮听她这样说,信了一大半,笑道:“是呀,我也和姨娘说啦,只要真心侍奉夫人,好好教养四弟,疼爱五弟,将来不愁没有好日子过。”说了又觉得交浅言深,有些不自在。

明菲夹了一箸菜给她:“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本就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好。母亲这个人,你也清楚,不是不知好歹的,你看我你就知道了。”

明珮使劲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龚远和提着篮子哼着小曲儿从后面跟来,见三人已经吃上了,喊了一声:“真过分!竟然不等我,好吃的全被你们吃光了。”把篮子一丢,跑过去抢了明菲手里的炸鹌鹑。

夜里,两人果然玩了一回摘桃子,吃桃子的游戏,龚远和轻怜蜜爱,明菲温柔体贴。心情愉快,感受要比平时更愉快许多。事后,龚远和满头的汗,轻轻顶着明菲的额头,低低闷笑起来,明菲被他笑得羞恼,掐着他的腰道:“笑什么?”

龚远和见她含羞带嗔,脸如桃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被自己吮吸得微微红肿的唇瓣看上去娇艳如花,想到刚才情浓时她紧紧搂住他的腰,轻轻唤他的名字,双眼迷离地看着他的样子,一颗心顿时化作了一摊春水,忍不住低头又吃了一回桃子尖:“我好喜欢。”

却说朱姨娘得知龚中素应允方家那门亲事的信已经到了,便欢欣鼓舞地去龚二夫人那里打听消息。她想着,龚婧琪的亲事在即,龚二夫人上次的模样似乎也不是不答应,这次必然行的。谁想竟看见一个媒婆在那里与龚二夫人相谈甚欢,桌上摆了一张大红庚帖。

朱姨娘吃了一惊,心里有些打鼓,强撑着上前问好行礼,不等她开口相询,龚二夫人便道:“你来得正好,这位赖大娘是来给妍碧提亲的,你也听听。”

朱姨娘闻言,愤恨不已,面上不显,故作惊讶:“上次方家来的那位不是姓丁么,怎地突然又换了人?”

那媒婆见是个姨娘,还是个委委屈屈,连坐也没资格坐的姨娘,便笑道:“姨奶奶,不是方家,而是马家!”笑着递过那庚帖给朱姨娘看,“小妇人正和夫人说着呢,这位马公子啊,乃是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阖家老小上上下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是府上这样的人家,他家还不肯的。将来贵府二小姐嫁过去呀,保证吃香的喝辣的,定然亏待不了。”

朱姨娘见她这样的做派,心中先就带了几分鄙薄,回头望着龚二夫人陪笑道:“夫人,婢妾有话要禀。”

龚二夫人知道她想做什么,淡淡地道:“赖大娘正和我说着二小姐的亲事,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不迟。”言罢朝那媒婆抬抬下巴:“你说。”

那媒婆继续舌灿莲花,胡吹乱侃一气。朱姨娘无奈,伸手拿起那庚帖来看,吓得冒了一身冷汗,竟然是比龚妍碧整整大了十来岁,一定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不由颤抖着问:“这人为何这么大年纪了还未娶妻?”边说边同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见机走出去自寻人来帮忙不提。

媒婆眼睛也不眨地笑道:“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家中请人给他算过,必须这个年龄娶亲才能留得住。就算如此,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亲。”

朱姨娘恼怒不已,什么狗屁东西,打着灯笼没处找?熬到这个年纪还不曾娶亲,只怕给她女儿抬洗脚水也不配。她深知以龚二夫人的脾气来说,既然已经出手,便不会空手而归,吵也无用,于是赖着性子听那媒婆乱侃,面上不做半分。

少顷,龚远秩来了,进来便道:“娘,爹不是已经来信同意方家的亲事了么?为什么还要同马家说亲?”

龚二夫抬眼就看见朱姨娘的小丫鬟在帘子边探头探脑的,心想定是朱姨娘使人去给龚远秩报的信。自己生的儿子不向着自己,总是帮着外人同自己作对,不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沉了脸一拍桌子:“你听谁说你爹来信答应了的?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方家?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我还没死,这事儿轮不到你管,给我出去!”

龚远秩也不管她,从怀里掏了点碎银扔给那媒婆:“已经定下了的,没你什么事,拿去做路费。”

他越是这样,龚二夫人越是愤怒:“你敢!这门亲事我做定了!”起身在匣子里翻出龚妍碧的庚帖并一两银子来交给那媒婆,“拿去!亲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龚远秩要去夺那庚帖,那媒婆胖屁股一扭,朝他撞将过去,顺手就将那庚帖塞进了前胸,欢喜地道:“夫人英明!”生恐龚二夫人后悔一般,顺着墙边跐溜一下溜了。

朱姨娘见大事不妙,跪下去大声哭道:“夫人,婢妾尽心尽力伺候您多年,二小姐也自小乖巧孝顺,先前您说,她的亲事有老爷做主,拖了这几年,婢妾也没什么可说的。可如今老爷已经应允了方家,您也留了人家的庚帖,外人都以为这事一定成了的,现在又来什么马家这一出,一个女儿许了两家,外人知道了要怎么说?这不是活生生要断了二小姐的活路吗?”说着把头往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婢妾求求您,给二小姐一条活路吧!”

凄惨的哭声引来许多看热闹的,安闲堂外立满了许多探头探脑的丫鬟婆子,龚远秩更是一脸的不忍,索性安排人去追那媒婆,务必要将龚妍碧的庚帖夺回来。

朱姨娘哭得热闹,龚二夫人吼得比她还大声:“胡言乱语,造谣生事!老爷和我可从没答应过什么方家!笑死人了,什么时候二小姐的亲事竟然要由着一个奴婢来说三道四!我给她选的这户人家哪里不好?你去打听打听,这马家富甲一方,马公子为人谦逊有礼,又是嫡子嫡孙,哪里配不上她?我看你才是见不得二小姐好!”

忽听外间有人惊呼:“二小姐,二小姐!”却是龚妍碧听到风声赶来,刚好看见这一幕,活生生气得晕倒了。龚婧琪心虚,忙着招呼人将她抬到廊下竹床上去,掐了人中灌了汤,总算是醒了过来。醒来后就一直默默流泪,她的方七啊,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郎,淡定从容能干无双的才俊啊!

朱姨娘顾不上去管女儿,直勾勾地望着龚二夫人:“夫人,婢妾伺候了您那么多年,好歹也还有几分苦劳,您是否要听婢妾说句话呢?”周围伺候的丫头婆子纷纷上前去拉的拉,劝的劝,朱姨娘沉着脸甩开她们,与龚二夫人大眼瞪小眼,斗鸡一般互不相让。

龚二夫人摆摆手,让其他人下去,独留朱姨娘一人在屋子里,冷笑道:“我往日竟错看了你,原来你也是有几分土性的。你想说什么?说啊?说之前别忘了你是怎么做上这个姨娘的?是谁在我生了大小姐,败给那个贱人的时候,帮我帮到老爷床上的?只可惜,你肚子也不争气,不也只生了个女儿么?你如今又想抢我儿子了?”她当初怀孕落在薛氏之后,一连两个又都是女儿,乃是她生平恨事,此刻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朱姨娘突然蔫了,流泪道:“夫人,老爷和二公子都不过是可怜婢妾罢了。婢妾与您自小一起长大,对您的心可昭日月。当初如若不是您怕那贱人将老爷的心尽数勾了去,逼着婢妾……婢妾又怎会?这么多年了,婢妾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您难道还不知道婢妾的心?”

龚二夫人厌恶地看着她:“狼心狗肺的东西,也敢和我讲这个?我告诉你,你莫以为我病了,就轮的到你上位了!你做梦!给我滚出去!”说着犹不解气,翻出方七的庚帖来,当着朱姨娘的面撕了个粉碎。

朱姨娘闭了闭眼,指甲将掌心都戳破了。不,她的女儿怎能随便嫁给什么阿猫阿狗?她绝不答应!

第187章 泡影(二)

龚远秩好容易在垂花门口拿住那媒婆,指使着两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将那媒婆按住,从她肥硕的胸前找出龚妍碧那张庚帖来,不顾她大喊大叫,将她推搡出去,吩咐门房:“从此后再不许放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夫人那里要做什么,先来回我!”龚二夫人病得不轻,为了不叫家中再出此类事情,他少不得要将家管起来,学里这段时间大约都是去不得了。

那媒婆被推出门去,还被门房在胸前和屁股上摸了两把,想着到手的银子转眼间打了水漂,还丢了这么大的丑,不由怀恨在心。偏着头想了想,冷笑了一声,随手招了乘小轿过来,往方家而去。

朱姨娘正在哄龚妍碧,忽听说龚远秩已将龚妍碧的庚帖拿了回来,心中暗喜,仰起头对着龚远秩喊了一声:“二公子……”泪如雨下。

龚远秩见她哭得可怜,心中更是内疚,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朱姨娘听得目瞪口呆,顾不上流泪装可怜,啊呀了一声,道:“要坏事!此等三教九流之人,最是得罪不得。您抢夺过来,那媒婆必然怀恨在心,定要去坏我们家的名声。得赶紧寻到人,好生安抚才是。”

话音未落,龚妍碧已经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活了!”

“那我赶紧让人去追?”龚远秩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还以为自己处理得很有魄力,听她这么一说,才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朱姨娘算了算时辰,从垂花门口走到此处约莫是一盏茶的功夫,人早就已经去得远了,随便藏在哪个旮旯犄角的,怎么找?不由悲从中来:“只怕人已去得远了,此刻最紧要的是想法子安抚方家。”可恨她这个身份,不得出门,不得做主与人打交道,束手束脚,实在可恨。

“我去找大哥大嫂想法子。”龚远秩首先想到的便是龚远秩和明菲,才刚转身,龚远科已经来了,垂头丧气地道:“大哥和大嫂一早就去了乡下,要明日傍晚才会回来。就算是此时派人去请,最早也得明日午间才能赶回来。更何况,没人知道大嫂的陪嫁庄子在哪里。”

朱姨娘搂着龚妍碧低声抽泣起来:“苦命的二小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姨娘陪着你去就是了。”她此时除了能守着龚远秩哭以外,是真的没办法了。假如龚远和与明菲在,还可以找他二人去方家周旋,只要说明是疯子婆干的好事,兴许人家还不计较。但人既然不在,就只能苦熬。

龚远秩叹了口气:“我让人去打听消息,我再去把方七公子约出来说一说,他为人敦厚,只要知道其实是夫人病糊涂了,必然不计较的。”

朱姨娘母子三人把一线希望全系在他身上,眼巴巴地等着他去周旋不提。见龚远秩走远,龚妍碧搂着朱姨娘的脖子哭道:“姨娘,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她的女儿就是天上的月亮,我就是地下的污泥,谁都可以踩几脚?”

朱姨娘阴沉着脸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定要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龚远秩收拾妥当,也不去安闲堂打声招呼,只将龚婧琪唤来:“娘越来越分不清轻重,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情来,对你半点好处也没有。我赶紧去将这事处理一下,你在家好生看着她,莫叫她再闹出其他乱子来,不要她出门,乱叫人进来。”

龚婧琪犹豫了一下:“她不听我的怎么办?”

龚远秩恨铁不成钢:“她病了!哪里懂得这些?不把她看牢了,只怕又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到苏家耳朵里,到时候你怎么办?”

龚婧琪打了个寒颤:“我把安闲堂的院子门锁了如何?”想了想又摇头:“不好,不好,她哭闹起来我招架不住,她病着,不如我把上次配的那个安神丸想法子给她服下去,让她睡上一觉如何?”

龚远秩有些犹豫,来回踱步,最终下定决心:“行!就这么办!我回来就写信给爹,就说娘病得极重,不能再行当家之职了。这些事情再由她拿捏着,要出大事情。”

龚二夫人不肯承认自己有病,最恨吃药,龚婧琪为了要叫她吃下那安神药,少不得在饮食上打主意。亲手熬了一碗苦瓜消暑汤,在其中放了平时两倍用量的安神丸,端去给龚二夫人,哄着她饮下。龚二夫人片刻后就觉昏昏欲睡,歪倒在罗汉床上,睡得哈喇子长淌。

龚远秩带了随身小厮赶去寻方七。他不敢直接去方家,想着方七常常在醉玲珑的,便去了醉玲珑,果然远远就看见方七同几个酿酒师傅说话,表情显得很愉快,很和气。看样子是还不知道这事情,他不由松了一口气,寻了个伙计让去请方七过来说话。

看到方七笑得温和腼腆地朝自己走来,龚远秩已经彻底放松了,这样的人,一定很能体谅自家的苦衷吧?他并不敢直截了当就把事情说出来,只能东扯西拉,方七脾气极好,一直笑着陪他胡扯,直到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来寻着了方七,一看到龚远秩,就微沉了脸,将方七喊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话,方七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龚远秩这才惊觉不好,忙忙起身,方七已然走了过来,沉着脸道:“我方家乃是行商人家,配不上府上官宦人家。我家中已经遣人去拿我的庚帖,龚二公子也不必觉得为难!”

龚远秩吓得连连摆手,不停表示歉意和无奈,希望方七大度体谅一下。方七冷笑道:“原是我痴心妄想,高攀了。趁早了断,省得耽误了贵府小姐的前程。”不耐烦与他多谈,气冲冲拂袖而去。

龚远秩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朱姨娘守在垂花门口,一看见他进门就忙满怀期待地迎上去。龚远秩看着朱姨娘满怀期待的眼神,可怜兮兮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只觉罪孽深重,叹着气摇了摇头:“只怕方家稍后就来人了。”

朱姨娘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哀嚎了一声,“我可怜的二小姐。”七分真三分假地当着龚远秩的面晕了过去。

这里还没弄好,方家先前派了提亲的那丁姓媒婆已然上门,逼着要拿回方七的庚帖,龚远秩这才得知方七的庚帖已经被龚二夫人给撕了,不由又急又臊,恨不得一头碰死在自家大门上。

不管他怎样急躁,事情终归要解决,他只能谎称一时之间找不到,等找到就给方家送回去,一切拖到等龚远和回来再说。

“这是什么道理?又不肯把女儿嫁过去,又强留着人家的庚帖不还,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丁媒婆冷笑着,翘着二郎腿坐在龚家二房大门口,不给就不走。

龚远秩好话说尽一篓筐,指天指地,赌咒发誓,又塞银子又赔礼,丁媒婆方道:“二公子,看你可怜纯善,就姑且信你一回,最迟不得超过明日下午,要是见不着我们七公子的庚帖,可别怪我们不给你们脸面!方家虽是升斗小民,却也是缴纳贡税,活得顶天立地的清白人家,容不得人如此轻慢侮辱!”

龚妍碧闻言,又闹了一出自挂东南枝,这一夜,龚家二房过得阴风惨惨。朱姨娘母子三人自不必说了,龚远秩忧心忡忡,龚婧琪担心这事传出去,苏家会不依不饶,又急又气,也是一夜未眠,唯一睡得香甜的就是吃了药的龚二夫人,还有就是没人管,自由自在地跑出去疯了一天的龚远季。

第二日早上,明菲与龚远和吃过早饭,在近处的田里闲游了一圈,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方将新摘的桃子,西瓜,豆角,茄子,鸡蛋等物装了车,与娇桃别过,慢吞吞地往水城府而去。

到了水城府,也不急着回家,先把明珮与蔡光华送回蔡家,将瓜果等物分了三分之一给蔡家,又坐下吃茶说了一回闲话,正要开饭时,龚远科打听着消息亲自追上门来了。

龚远和也不耽搁,当下吩咐明菲赶紧回家,他自己领了龚远科去寻方七说项。

明菲回了家,先去洗脸换衣服,顺便听留在家中的丹霞和金簪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摸清楚状况,想好说辞方命人拿着瓜果去了隔壁。

龚远秩愁眉不展地迎着明菲,哀叹连天:“都是我处事没有经验,待听到姨娘提醒的时候,已经是迟了。这马家的倒是不可能成,可这方家却一定黄了。我也不知道我娘怎会变得如此不讲道理,如此狠心。”言谈之中,说不出的懊恼和对龚二夫人的怨恨。

明菲温言安慰他:“二叔不必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姨娘和二妹必然不会怪责于你。婶娘这是病糊涂了呢,待我去劝她一劝也就好了。”

龚远秩微微红了脸,道:“她不舒服,一直睡着呢。”

明菲看他神情心知有异,也就顺着装过去:“那我就不去打扰了。先去看二妹妹吧。”

龚婧琪在半路上拦住明菲,无比担忧:“嫂嫂,这事儿不会传到苏家去吧?”

明菲握了她的手:“不要怕,你哥哥已经去寻方家了,只要他家不吵,就没事。”

龚妍碧脖子上好长一条青紫淤痕,躺在床上正在流泪,看见龚婧琪进去,就闭了眼装睡,一言不发,手和脚都气得抖了起来。

朱姨娘掩盖得还好,除了流泪委屈,却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和做什么难看的表情。

第188章 猫腻

龚婧琪和龚远秩不笨,一看朱姨娘母女的表情便知人家此刻看见自己就好比一根刺落入眼里,托辞退了出去。龚婧琪心烦意乱的去拿起自己的嫁妆来绣,绣了几针,将手指刺破,嫣红的血珠将漂亮的百合给玷污了,暗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见没了外人,朱姨娘拉着明菲的手,流着泪道:“大奶奶,你们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我可是把所有能为你们做的事都做了,你们可不能不管我们……”

明菲拍着她的肩头:“姨娘,尽人事知天命,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最最要紧的就是不要闹将出去,方家不行,还有其他人家嘛。”

朱姨娘听了她后面一句话,眼睛一亮:“是呀,方家不行,还有其他家。只要不是马家那种人家就行。”

龚妍碧闻言,心如刀绞,双目失神,泪流不止。

朱姨娘絮絮叨叨地告诉明菲,根据她打听到的情况,那马家钱的确还是有点,家世也还勉强过得去,但这个人却是个大胖子,胖得走路都要人扶,走几步喘几口,说话还结巴,翁姑又厉害,周围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他家。也不知道龚二夫人是从哪里刨出这个人来的。

朱姨娘委委屈屈地道:“我们二小姐虽然不是嫡出,却也是老爷的骨血,龚家正正经经的小姐,不说荣华富贵,总得般配。她嫁得好些,大爷和大奶奶日后也多个体面的亲戚走动。”

明菲听她说完,笑道:“没事,我记在心上了。只是,下一遭如果再这样,对二妹妹的声誉影响的确是很大的。”

朱姨娘低下头垂泪道:“如今老爷不在家,夫人不把他的话当事,我们能怎么办?还请大奶奶帮忙出个主意?”

明菲叹气道:“我比姨娘还没折。婶娘有多不喜欢我,你不是不知道,上次分产的事情你也看在眼里,老爷的态度你也晓得,我除了能帮二妹妹多打听打听一下,实在是没其他法子的。”叫她出主意?朱姨娘的黑主意毒主意一准比她厉害多了。

掌灯时分,龚远和与龚远科总算是回来了。龚远和抹着汗道:“方家答应算了。本来就只是提亲而已,又没什么约定,也不曾收过他家的东西。开始那样闹,只是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失了脸面,所以气不过。但要再做亲,是万万不能了,方七此人平时看着温和,一旦认起死理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此后就当此事从不曾发生过就是。”

好好一场亲事,就这样黄了,龚妍碧哭得死去活来。一直以来的期盼此刻全成了泡影,怎么叫她不难过?龚远秩少不得去陪小心去讨好,却被她挥舞着枕头赶出去,朱姨娘大声训斥道:“没规矩!你以后还要靠着你弟弟,不然嫁不出去可怎么办?”说完又哭。

龚远秩听朱姨娘这挤兑话,又是汗颜又是难过,扶着头想,如何才能防止龚二夫人不乱来?

明菲与龚远和见天色不早,言道自己还没用晚饭,告辞而去,龚远秩将二人送至大门处,只见龚远季提着个画眉笼子,撮嘴学着雀儿叫,身边跟两个小厮,一摇三摆地走进来。隔得近了,好大一股酒味儿汗味儿。

龚远和皱眉道:“你这是去哪里来?”

龚远季舌头都打了结:“哥哥嫂嫂好,邵五哥请我喝酒荡舟去来。”见龚远和与龚远秩脸色不好看,将鸟笼子往小厮手里一塞,一溜烟地跑了。

龚远秩顾不上龚远和与明菲,拔足追去。

龚远和立在阴影里,看着远去的两个异母兄弟,目光沉沉。明菲上前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家洗澡吃饭?”

龚远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轻拉住明菲,二人肩并肩回了家。吃完饭,龚远和道:“等过些日子,她们若是再来缠你,你就把上次我们说的那位经历大人说出来。”

接下来几日,不知是龚二夫人满足了,还是朱姨娘母女在酝酿新的阴谋,总之隔壁风平浪静。

明菲却是很忙碌。回到手里的产业中,有许多是被掏空了,不赚钱的,龚远和索性将此类铺子梳理了一遍,该卖的卖,该转的转,该租的租,不合用的人多给了一个月的工钱,统统打发掉,只留下还赚钱的茶叶、中药、丝缎等几个铺子,接着将大权全交到了明菲手里,万事开头难,明菲少不得打点起十二分精神,认认真真做事。

这日午后,明菲正听薛明贵回话,白露来回:“奶奶,家里的三少夫人来了。”

金簪立刻站了起来:“奶奶,她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这和离的事情,拖到现在还没解决清楚,她可没忘记胡氏说过的话,要是这事儿不能顺利解决,一定要找上门来的。

“应该不会。”明菲硬着头皮去垂花门口接胡氏,许下的诺言总要兑现。

胡氏白胖了许多,穿着最时兴的葱绿撒花纱裙,鹅黄薄缎小袄,绾着最流行的堕马髻,斜插一只三头凤尾金钗,指甲涂得鲜红,笑吟吟地扶着一个小丫鬟的肩头,叫人将带来的时新瓜果交给白露,四处一打量,笑道:“你日子过得不错嘛。”

明菲将她引入花厅坐下,笑道:“三嫂今日怎么有空?”

胡氏道:“我就是来打听打听,按理说,老爷早该收到信了,为什么拖这么久还没消息?我听说驿站昨日新来了一批信,姑奶奶帮我去问问?”她不想再进蔡家的门。

明菲略一思索,叫人套了马车:“三嫂你我二人一同去。你若是不想进去,就在门外候着。我得了消息就出来同你讲。”

胡氏见她不推脱,笑眯眯地跟了她往外走:“三姑奶奶你这个性儿我喜欢。不像你家三公子和四小姐,阴阳怪气的,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二人上了马车,一同往蔡家方向去。陈氏见明菲冒着酷暑赶来,大为吃惊:“你怎么来了?”

明菲简要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陈氏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我的确收到你爹的信了,他答应了,不过要我们把你三哥一同带去登州躲躲风头,治治病。我还想着忙过明日再让人去请你们过来商议呢,既然来了你便叫远和明日一道过来用晚饭。”

余婆子愁眉苦脸地道:“路途遥远,途中要是有个闪失什么的……”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明菲。

明菲见陈氏眼里并无忧色,知她一定早有主意,也不便多说,只能道:“母亲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如今正是盛夏,不如等到初秋再走也不迟。”

陈氏淡淡一笑:“早走迟走都要走,什么时候走不是一样的?我看过日子了,十五那日是中元节不便出门,七不出门八不归家,我索性就在二十一那日走罢。先走水路,也凉快,走完水路就入了秋,越走越凉快。”

“那二姨娘那里怎么办?”

陈氏挑了挑眉:“你爹爹说,就叫她好生养着,她有你四妹妹专门替她请的大夫,我每个月给她拨双倍的月银,想来很快就要好了。”

“我明日和远和一道过来。”明菲有点想笑,想到胡氏还在外面候着,便道:“那我先去同三嫂说,外面怪热的。”

陈氏道:“你叫她,明日把她家的父母兄长请过来吃饭,咱们两清。”蔡光仪虽然不答应,但这个情形可由不得他不答应。

胡氏乍一听闻喜讯,高兴得又蹦又跳,别过明菲一溜烟地往家去了。行至半途,经过一条相对狭窄僻静的街道,街边围着一群闲汉,吆五喝六的赌钱,把街道堵了大半。

车夫上前去作揖请人让路,一个闲汉不耐烦地回头,晃了晃拳头:“滚!没看见爷爷们正在耍乐么?挡了爷爷的财运,拆了你的马车!”

胡氏心情好,不想与那些人计较,便叫车夫改道。她身边一个婆子笑道:“小姐,您看那路边阴影里坐庄的人是谁?不是蔡家的四姑爷么?”

胡氏凑到窗边一看,果真是邵五。邵五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团花圆领袍子,一柄纸扇收拢斜斜地插在颈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两个反扣在一起的碗,嘴里嚷嚷着,脖子上的青筋鼓得筷子粗细。更稀奇的是,他身边抱着膝盖,皱着眉头,穿雪青色袍子的那个七八岁的娃娃,竟然是龚远季。

邵五这样的人,怎会纠集这样一群闲汉躲到这种巷子里吆五喝六的赌钱?还带着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看热闹。胡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弱质女子,将这些日子来龚家二房与邵家闹的事联系起来默默一想,便知其中必有猫腻。

那婆子笑道:“这事儿关系到龚家,龚大奶奶对咱们不错,要不要提醒她一声儿?”

胡氏冷笑一声:“你是糊涂了!关龚大奶奶什么事?邵家五少奶奶不屑于与她这几个娘家姐妹来往的,这龚家二房见不得大房,何况这邵五和这龚四乃是亲亲的姑表兄弟,亲着呢。能怎样?告诉龚大奶奶干嘛?说不定她去说了,人家还嫌她多事呢。少见多怪,走!”

申正,龚远和与同僚别过,带了洗萃跨出府衙大门,只见看门的衙役望着他挤眉弄眼的笑,“龚大人,怎地这时候才出来?有人等您呢。”

龚远和与这些人向来交好,闻言也不恼,笑道:“谁等我来?”眼睛四处一扫,就看见自家的马车停在街边不起眼处,金簪正挑了帘子往这边看来。心头一跳,随手扔了一锭碎银给那两个衙役,快步朝马车走去,猛地掀开帘子,迎面撞上明菲笑吟吟的脸,呆了呆,轻吐一口气,笑得如同百花开放:“你怎么来啦?”

第189章 退亲

明菲笑着拉他上车:“我特意来接你。”

龚远和刚坐下,就得到几个摸着还在冰凉的李子,明菲笑道:“胡氏来寻我打探消息,我便回了家。这是才从井里拿起来的李子,你摸摸也凉爽。”

话音未落,就见龚远和将那李子掰开,塞进嘴里去,嚼得咯嘣作响,一双桃花眼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金簪在一旁看得分明,轻笑一声,转身向外。

明菲被笑得不自在,伸手捏上他的脸颊:“没见过还是怎么的?”龚远和顺势捏住她的手,抚了几下,轻声道:“这双手冰肌玉骨,比什么井水湃过的李子解暑得多。”

明菲睃了他一眼,见他满眼的欢喜,想想便把本来想同他商量送陈氏等人上路的那些话咽了下去,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靠在他身上,低声道:“累不累?”

龚远和微笑着将她搂住,低声道:“本来很累,可是现在不累了。”

二人也不管有多热,互相依靠着,一言不发由着马车往前行。金簪看这二人的模样,似乎也是不想马上回家的,便和洗萃低声商量了几句,回头道:“大爷和奶奶要不要去吃上次的凉粉?今日夫人正好给了食盒装果子,将果子倒出来用包袱皮装了,用食盒去装凉粉。花妈妈她们也尝些。”

龚远和笑道:“这丫头,什么都由你安排好了,还问我们的意思?”

金簪看他的脸色便知是允了,高兴地喊车夫扭转车头,朝着卖凉粉的地方去。仍然要排队,龚远和仍然先递给明菲,只是此番明菲却是叫他张嘴,喂了他一口。

龚远和本就不是个老实的,见明菲主动,立刻变被动为主动,夺了凉粉控制权,自己一口,再喂明菲一口,一碗凉粉竟然被他品出了海参鲍鱼的滋味。

金簪端着一碗凉粉过来,洗萃人小鬼大,拉了拉她:“莫要去凑热闹。等着拿赏银就行。”

果真龚远和心情大好地赏了二人各一两银子。

眼看天边晚霞灿烂,几人方赶车回家,还不曾到家门口,就看见龚远秩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在街口东张西望,看见马车过来就赶紧迎了上去,带着哭腔道:“大哥大嫂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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