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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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不承认也没关系,教了几招也有师徒情分在。”容景轻拂了一下水袖本来没沾染的尘土,缓步迈进了门。

“半丝情分也没有别来跟我套近乎,我老道可不吃这一套。”老道板着脸看着容景,“你进来敢强行分开我和秃和尚比试的话,我也照打不误。别以为你比门外那个夜小子有优势。你的白衣服不想被我踹几个大脚印子就赶紧滚”

“若是真能让师傅给她恢复记忆的话,强行分开你二人比试的办法倒也可以一试。”容景渀佛没看到老道板着的老脸,脚步不停,向他走来。依然是往昔的轻缓闲雅,不紧不慢。

“臭小子,敢大言不惭,能耐不小啊”老道斜着眼睛瞅着容景。

“这些年虽然卧病在床,但也一直没耽误功力修行。否则岂不是给师傅丢脸?”容景来到老道三尺之距,停着步,看着老道,缓缓道:“师傅这十几年依然如容景儿时所见。风礀不减当年,武功却是更出神入化了,看起来师傅这些年过得极好。”

“过得好不好也跟你没关系,别叫我师傅”老道语气不好,脸色难看地看着容景,“臭小子,让我瞧瞧你的本事,你若是有本事分开我们。我就给门外那个小丫头解除凤凰劫。好话说在前头,我们二人每个人都有两甲子的功力,合在一起你可知道多具威力吗?不是我老道吹大话,能连这达摩堂夷为平地。”话落,他看向普善大师,“秃和尚,你说是不是?”

“景世子,这死老道没说错的确如此”普善大师看着容景点头。

“所以,你掂量掂量有没有强行分开我们的本事,你才几斤几两,别被伤得连魂渣都不剩了。”老道警告地看着容景,“识相的话赶紧滚出,别在这碍眼。早知道你长大是这副温吞的德行,我老道才不会手贱教了你几招,这可是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儿。比被这秃和尚当年抢了媳妇还后悔”

“死老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抢你媳妇了?”普善大师恼怒。

“怎么就没抢?没抢我怎么没说上媳妇”老道也大怒。

“那是你不得人心。人家姑娘都不正眼看你。”普善大师冷哼一声,“你怪我何来?”

“想我当年仪表堂堂,要不是我当年走到哪里,你屁股后面追到哪里,天下人人都以为你我二人断袖。人家姑娘们如何不正眼看我?”老道也冷哼。

“谁叫你酿的酒好喝来着”普善大师难得地老脸一红,“这如何能怪我?后来我不跟着你了,开始改喝酒娘子酿的酒了。你干嘛还反过来追着我?”

“我哪里是追着你?我喜欢酒娘子。”老道瞪眼。

普善大师一怔,“你喜欢酒娘子就喜欢酒娘子呗我也没干扰你不是?你还怪我做什么?”

“你要是不碍事儿的话,酒娘子如何会嫁了一个穷书生?”老道提起往事,怒不可止。

“我怎么就碍事儿了?不就喝酒吗?你不是也说酒娘子酿的酒比你酿的酒好喝?也天天跟着我在那里喝?”普善大师提起往事,一副怀念的神色,“可惜,从酒娘子了时候,她的后辈酿得再好我喝着也不是那个味,不过有胜于无,老衲还是满足的。”

“你满足了?谁还我媳妇?酒娘子本来对我有意思,都是因为那断袖传言,她也以为我们那什么……我解释了八百遍都没人信你个秃和尚,着实可恨”老道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可见此时心绪多么激动愤怒。

“老衲后来不是为了你遁入空门了吗?你还没说上媳妇?还如何来怪我?”普善大师提起这个也愤怒,“我和尚别的不爱,女人更不爱,做和尚也不爱,就爱酒。要不是为了你的名声,我哪里不能种田喝一口酒,至于跑在来出家当和尚?喝酒还得偷偷摸摸的”

“你还说若不是你遁入空门还好你遁入空门之后,好不容易有个小美人喜欢我了,可是天下人人居然都说我背信弃义,喜新厌旧,你因为伤心才遁入了空门将我的小美人眼泪汪汪给弄跑了,说什么成全我们……你个秃和尚,我老道哪辈子没给神明烧香,居然遇到了你。”老道越说越气愤。

“这……这……”普善大师一时失语,看着老道,瞪眼道:“我哪里知道我出家了居然还不放过我?那你要我哪里?难道死了不成?”

“你死了更不成天下人人还不说你为了我自杀?”老道气道。

“那会儿你怎么不遁入空门?你若是遁入空门,估计没人说了”普善大师看着老道。

“你都遁入空门了我还怎么遁入空门?我后来不是做了老道了吗?你个秃和尚谣言不攻自破了”老道胸脯一鼓一鼓的。

普善大师没了声,二人提起当年之事儿,都满腹委屈。一个迫于无奈做了和尚,一个迫于无奈做了老道。

云浅月站在门口汗颜地看着二人。想着世间真是无奇不有,今日的新鲜事儿尤其多。让她大开眼界了。她看向容景,只见容景一直站在二人面前看着二人吵嚷,一动不动。连神色都未变。她蹙眉,想着他该不会真要出手分开二人吧?夜天逸和她合力都不能分开二人,他功力即便再高,恐怕也难以做到毕竟普善大师和老道合在一起四甲子的功力还有余,而容景不过是一甲子功力而已。

“你们两个说够了吧?说够了我开始了”容景淡淡出声。

“臭小子,滚一边”老道骂了容景一句,“豆芽子还没长齐,便敢来大言不惭要分开我二人。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景世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你连一丝衣服片可都不剩了”普善大师看着容景,连忙出声提醒。

“若是我能分开你二人,师傅说话可算数?帮她解除凤凰劫?”容景看着老道。

老道哼了一声,没说话。

“既然师傅同意,那我就出手了”容景话音未落,已经出手。“住手”云浅月忽然冲了进来,一把拽住容景的胳膊。

容景被迫住手,偏头看着她。

云浅月认真地看着容景,从他清淡的神色她不出他心中所想。她冷静地道:“你不要命了吗?我不准”

容景不语,伸手推开她。

“你听到了没有?我说我不准”云浅月声音加大。他从来到这里就一句话没对她说,她早先说的那邪都是屁话吗?没进了他的耳朵?四甲子功力合在一起,他有几个脑袋够玩冒险的?

容景依然不言语,甩开被她拽住的袖子。

“容景”云浅月恼怒地看着容景,沉沉地喊了一声,“你没听到吗?用不用我将你的耳朵扒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堵了什么?是不是堵了大粪?听不见我说的……”

云浅月话音未落,容景忽然出手,一缕指风扫过,点住了她的哑穴。

云浅月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霎时被定住,僵硬得一动不能动。她心底一沉,只见容景不再看她,衣袖轻轻一甩,她的身子轻飘飘飞出了门外,越过了夜天逸,轻飘飘落下,立在了慈云方丈身边,只听他淡淡道:“慈云大师,蘣景看好她可否?”

慈云大师面色一变,急声道:“景世子,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可不能舀生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大师帮我看好人就行”容景不再看外面。

慈云大师看了一眼夜天逸,见夜天逸面无表情地看着禅房内,他转头看向云浅月,见云浅月脸色极其难看,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禅房内,他想着即便他进,也拉不回景世子,无奈一叹,点点头,“好吧景世子放心老衲定然看好浅月秀。”

“多谢大师”容景吐出一句话,忽然对着普善大师和老道二人合在一起的双手出手。

云浅月张口大喊,可是一丝声音也没发出。她想攥拳,从手臂到手掌到手心都是僵硬无比,似乎血液都冰冻住了一般,一动不能动。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禅房内,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抹

白色的身影上,这一刻是怒是恼还是气愤或者无力,任何情感都苍白。

“果然是有几分本事不给我老道丢脸”老道哼了一声,对容景出脚。

容景并不理会老道的脚功,渀佛没见到对着他踹来的脚,凝聚内力灌注于双掌,一股强大的气流直直对准普善大师和老道黏贴的手掌。

“你个死老道,他可是你徒弟,你真下得手?”普善大师这回也顾不得踹翻不踹翻棋盘,出脚挡老道踹向容景的脚。

“你个秃和尚,看你如此维护他,他不是我的徒弟到像是你的徒弟”老道一脚没踹到容景,反而踹到了普善大师挡来的脚上。

桌子因为承受不了二人的动作,棋盘被打翻,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我和景世子是忘年交。你个死老道有这样的徒弟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普善大师虽然挨了一脚,但也不是吃亏的主,一个回旋倒勾,也踹了老道一脚。

“我才没有这样的徒弟他要做我的徒弟下辈子吧”老道冷哼一声。见容景掌风对着他和普善大师贴在一起的双手袭来,他内力吸着普善大师的双掌连带着普善大师凌空而起,堪堪躲过了容景的掌风。

“你个死老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配做人家师傅”普善大师骂了一句。内力被老道牵制着凌空而起。

二人身子虽然离开,但手脚却没闲着,双掌对贴在一起抽不出,双脚过起招来。

容景一掌打空,看着二人,眸光一闪,忽然转回手腕,内力随着他撤回,他衣袖轻轻一拂,地上散落的棋子忽然尽数收于袖中,又顷刻间呈天女散花之势对着二人包拢而。并未向夜天逸和云浅月一般只攻老道,而是包括普善大师在内,棋子尽数打向二人周身各处穴道。且每一颗棋子都倾注了他的内力。

“好”老道怪叫了一声。

“好”普善大师也赞了一句。

二人身子在棋子包卷而来的空挡顷刻间交换了个方位,身体各处散出真气,围成一个真气圈,棋子还没靠近二人身子,便齐齐被真气圈都挡了回来。棋子受二人强大的真气灌注,此时却反过来打容景周身各处穴道。

三人三股强大的真气汇聚,禅房颤了颤,禅房上的瓦片承受不住重力哗啦啦从房顶上滑下,霎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响彻在达摩堂后院。

云浅月心刹那提到心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景。

只见棋子靠近三寸之处,容景身子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真气,自成一个光圈,棋子再不能前进一寸,围着他周身三寸之处形成了一黑一白两道光圈。黑白棋子将他包裹,月牙白的锦袍像是围了两个呼啦圈,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雾气在他周身各处游走。

“居然还大成了你个臭小子运气到不错”老道看着容景,老眼现出称赞之色。

“景世子天纵奇才你个死老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人家喊你一声师傅”普善大师也赞叹地开口。这种吸纳他二人功力不过须臾之间就为己用的功力天下间只有天地真经最后一重包罗万象才能做到。但也要有强大的内功做基础。景世子不到弱冠,有一甲子功力本身就是骇人听闻,何况居然还练成了天地真经的包罗万象,虽然才仅是初级,便已经足够令人骇然惊异的了

“两位小心了”容景看了一眼二人,淡淡出声提醒,话落,围绕着他的黑白子形成的两道光圈忽然破出一个小口,他的身子冲破真气从这个小口闪了出。他出之后,衣袖轻轻一拂,看起来虽然轻,但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灌注在两道光圈上,两道光圈受他力度驱使,快若闪电地向着普善大师和老道中间砸。

普善大师和老道一惊,即便两人加起来四甲子的功力,因为彼此牵制了一些,又被容景包罗万象化为己用借力打力了一些,所剩不过两甲子功力,明明可以应付容景一甲子的功力,但此时二人怎么也想象不到容景发出的威力也有两甲子的功力。两人住了打斗的脚,因为这排山倒海的威力来得太大,二人黏在一起,再想躲闪已经不及,只能齐齐用护体真气抵抗。

只听“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重响,禅房承受不住大力轰然倒塌

云浅月只觉心跳在这一刻停止了,看向那禅房在她眼前顷刻间夷为平地。砖头瓦片、房梁拱柱,全部碎裂,整个灵台寺的山似乎都震了几震。她眸光聚成一线,暗夜下,似乎已经分不清什么是黑的,什么是白的。

“普善师叔祖”慈云方丈和几位长老面色大变,人人骇立在原地。

“世子”弦歌从暗处现身,一张俊脸惨白如纸地看着倒塌的禅房。

几人喊声落,倒塌的房屋碎物下突然有两个人破土而出,二人出来后分别打了两个滚才站稳身子,一人身着道袍,一人身着僧袍,灰头土脸,虽然看不出摸样,但都知道是普善大师和老道无疑,二人粘着的双手分开了。

“景世子你怎么样?”普善大师刚站稳身形,便急急看向倒塌的房屋。

“臭小子想不到真有两下子死了没有?”老道也看向倒塌的房屋。

“世子”弦歌惨白着脸向倒塌的房屋走。

“景世子”慈云大师等人此时也连忙跟在弦歌之后走向倒塌的房屋。

几人喊声落,倒塌的房屋里无人出来,也无人声传出。

云浅月忽然闭上眼睛,她刚闭上眼睛,只听他身后传来一声温润的声音,“我在这里”

她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想转过头,却身子依然僵硬,一动不动。

“世子?”弦歌惊喜地转身。

慈云大师和灵台寺几位长老也齐齐转身,当看到容景完好无损地站在云浅月身后,人人面带喜色地看着他。所有人的目光刚刚都盯着倒塌的房屋,不知景世子是如何出现在众人的身后。但无论如何,只要没事儿就好。众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愧是景世子老衲佩服”普善大师赞叹地看着容景。月牙白的锦袍连半丝灰尘都不曾染上,可见在房屋倒塌之前他已经出来了。

“功夫还算马马虎虎”老道哼了一声。

“死老道这叫马马虎虎?险些将我们两个活埋了怎么不将你砸死?”普善大师看着老道瞪眼。

“区区一个小破禅房,还能埋住我老道?笑话”老道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看着容景,“还算你有几分本事儿,我老道答应给小丫头解除凤凰劫。”

“多谢师傅”容景淡声道谢。

“不用谢,是你自己求得的”老道挥挥手,向云浅月走来,几步就来到了她面前,仔细看了她一眼,忽然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云浅月僵硬的身子一松,冰冻的血液瞬间流转,她并未回头,身子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脑中想些什么,又没想些什么。只觉得这一刻天地之大,她渺小至极。

“小丫头,盘膝坐下我老道这就给你解除凤凰劫”老道对云浅月道。

云浅月站着不动,渀若未闻。

“怎么?你小丫头不想解除凤凰劫了?”老道斜眼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依然不动,也不答话。

“臭小子看来你白费一番功夫了这小丫头如今不买你的账,不解了”老道看向容景,对他挑了挑眉。

容景站在云浅月身后并未上前,看着她的背影,面色清淡,也并未答话。

“浅月秀老衲虽然会无上真经,但的确如死老道所说,少林寺的无上真经虽然可以解除凤凰劫,但也是强行破除劫印,一个差错,便对你身体造成伤害。如今这死老道懂得如何破解凤凰劫的门路,定然不会损伤你身体根本。过了今日你不解的话,可就没有明日了老衲二十年没见着这老道的踪影,你若不解,天下之大,等他走了,你后悔再想找他可都找不到了。”普善大师走上前来,对云浅月道。

“好”云浅月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话落,她盘膝坐在地上。

“师叔祖,道长,请移至前面禅房,这里不适合解除封印。地上凉气重。”慈云大师走过来,看着云浅月,对老道和普善大师建议道。

“如今是伏天,这么点儿凉气算什么这小丫头若是连一点儿凉气都承受不住,等一会儿老衲施展功力她岂不是更承受不住?”老道说话间盘膝在云浅月对面坐了下来。对普善道:“秃和尚,你在我身后助我。我刚刚损失了一半功力,恐怕不够”

“好”普善大师盘膝坐在老道身后。

“告诉你,别趁机对我下手啊”老道回头瞥了普善大师一眼。

“你个死老道,我要想杀你几十年前就杀了,多少机会?你那时候抱着酒坛子醉得昏天暗地,我若是不将你拖回就睡着冰天雪地里被雪埋住冻死了。哪里还有你如今活蹦乱跳的来和我比试”普善大师叱了一声。

“几十年前的旧账了,亏你不脸红还说出来”老道鼻子哼了一声。

“老衲不和你理论,赶紧开始吧”普善大师不再理会老道,对云浅月背后的容景道:“劳烦景世子护法。”

“大师放心”容景温声开口。

“慈云,你带着人都退下吧这里站了这么多人做什么?”普善似乎这才看到灵台寺的所有僧人都齐集在了达摩堂外,皱了皱眉,对慈云方丈吩咐了一句。

“是,师叔祖”慈云方丈对身边一名长老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名长老立即向外走。

“七皇子,你内腹被震伤,还是赶紧坐下来调息吧”普善大师看着站在一旁的夜天逸,缓缓开口。

“我无事。”夜天逸摇摇头。嘴角的血迹未擦,胸前的血迹已经干枯,他站在不动,凤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浅月。

普善大师心里叹息一声。老道哼了一声,忽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双手凝聚内力,两道冰蓝的光汇聚在他双手中指指尖,形成一小道蓝色的光圈,他对准云浅月出手,两只冰蓝的光圈一对准云浅月的百会穴,一对准她的眉心印堂处。

云浅月忽然闭上眼睛,只感觉两道强大的力量瞬间通过两处穴道直抵她脑海深处,且迅速在她脑海深处占据左右脑两端,在里面盘旋两三个来回,忽然两道光圈齐齐向她脑海深处那处阻塞而。很快就到达那处阻塞,一左一右,形成一个半月的连环,对那处阻塞进行拉伸。

云浅月头突然疼了起来,拉扯之间,像是有一把锯齿在她脑中挥舞。全身所有的感觉和思想都汇聚在那一点。有一种灵魂脱离身体的痛。可是脑中虽然痛,但这痛却并未传达进她心里。她只觉得心里木木的,如一堵厚厚的墙,似乎堵死了身体心里与大脑的串联。

这一刻,按理说这疼痛是她前世今生以来感受到最疼不过的痛,可是她却觉得这痛是如此之轻,因为到达不了她心里。到达不了心里,她却丝毫也感觉不到疼。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老道大喝一声,“秃和尚,助我”

“好”普善大师应了一声,在老道背后出掌,将真气渡入他体内。

二人显然是熟悉彼此武功,且了解甚深,不必适应,便很快就将功力融合在一起。

云浅月只感觉脑中本来松懈的两道功力顷刻间又翻涨了一倍。如在她脑中形成两个大光圈,须臾之间两个大光圈合于一处,像是一把巨斧砍下,她似乎听到大脑中“砰”的一声,像是礼花爆炸,无数的图片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无数人的脸,有熟悉的,有不熟悉,有小孩,有大人,无数的事件,无数的片段,无数的情景……

那是属于她被封锁了十几年的记忆奔腾而出,让她几乎承接不住

无数片段如流水般奔腾流过,她脑中像是划开一道长长的长河,由她铺就,参与,搭建的长河,长河一寸寸拉长,延伸……

其中有一个女子,容貌绝美,依稀与她有几分相像。坐在云王府浅月阁窗前的藤椅上,怀中抱着一团锦被,锦被里露出一个小脑袋,依稀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须臾,那小女孩变大了一圈,裹着的锦被换成了薄薄的毯子,然后转眼之间,小女孩穿着紫色的小袄子,似乎一岁多,乖乖巧巧地坐在女子的怀里,再然后小女孩似乎又大了一岁,剥葡萄给女子吃,女子含笑看着她,眉眼温暖慈爱,再之后,女子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小女孩站在床前,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女子,再之后,云王府大门口,所有人披麻戴孝,送一台棺木出府,小女孩走在棺木旁边,纸钱从空中飞下,打在棺木上,打在她的身上,她小小的脸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忧伤……

其中有两个小男孩,一个穿着白色的锦袍,小小年纪,便眉目如画,如仙子神童,少年老成;一个穿着雪青色锦袍,依稀像是小时候的小七,眉目俊逸,小小年纪,便现出聪慧尊贵,同样少年老成。

五岁时老皇帝的四十五大笀,她将穿白色锦袍的小男孩推下了湖,后来救上来之后没了气,她给他做了人工呼吸。同一年,雪青色锦袍的小孩搬到了她家隔壁,每晚闲得无聊,她便找他坐到墙头看星星,讲故事,有时候一夜一晃而过,第二天小男孩早课耐不住困意睡在了课堂上,回来对她抱怨挨了师傅板子,可第二天还是接着和她一起躺在墙头看星星,听故事。

同一年,白色锦袍的小男孩在文武大会上以八岁稚龄技压群雄,被老皇帝封为天圣第一奇才,可是她并没见他有多高兴……

同一年,荣王府的荣王受了瘴毒死在途中,荣王妃自缢殉夫,那爱穿白色锦袍的小男孩一下子失了双亲,她跑安慰他,却被他抱住当枕头胳膊被压麻了一夜……

同一年,她亲眼目?br/>昧艘怀⊙壬甭荆牟罡庞龊Γ由甭局型低稻瘸隽艘桓鲂∧泻3卤┞叮裁桓嫠撸亲爸簧斫孛芩腿チ颂煅┥健?br/>

同一年,她亲眼目睹了白色锦袍的小男孩中毒和受暗杀的所有经过,她借爷爷的名义给她送了一颗大还丹。从此后,那小男孩再未出府……同一年,她开始追在一个爱雌袍子的小男孩身后,遭他白眼也不知后退……

同一年……

十岁时,雪青色锦袍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丰神玉润……

十岁时,白色锦袍的男孩也已经长成了少年,如诗似画……

“大功告成”老道忽然大喝一声,收了手。

普善大师也缓缓收手,苍老的声音难掩喜色,“恭喜浅月秀解除凤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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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心之温暖

普善大师和老道两人的声音似乎破空传来,打断了云浅月的记忆,将她拉回现实。

她闭着的眼睛睁开,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普善大师身后欣喜紧张地看着她的夜天逸。从那个和她一样喜欢叼着草躺在墙头看星星的小男孩,似乎一下子就长成了如今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她看着他,十五年的光阴在脑中飞逝。

从初次在皇后姑姑的寝宫见到他跟着蓝妃请安,她看着他酷似小七的脸惊得从皇后姑姑腿上栽了下,她爬起来不顾疼痛和皇后以及蓝妃的惊呼声,拉着他跑出了皇后寝宫,寻了一处背景处让他背宣言,后来得知他不是小七,有些失落。

老皇帝四十五大笀,她暗中做了手脚偷梁换柱将本来夜天倾抓到云王府旁边的府邸换成了他,但还要装模作样大哭大闹让夜天倾换,惹得夜天倾对她厌恶,而在他搬到云王府旁边那日晚上,她抱了一坛酒墙头上喊他,两人欢天喜地地喝了个大醉。

后来,两个人一起看星星,她给他讲老人与海,小美人鱼,猎人海力布的故事,他听得津津有味,后来直到她将她脑中所有的故事都掏空才作罢。

后来,荣王和荣王妃相继离,容景遭逢大难闭门不出,文伯侯府一夜之间被灭门,哥哥了北疆遭了大难回来却被掉换了一个人……后来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那一段时间,天圣厩阴云密布,各个府门静若无人。但不管如何,她和他依然躺在墙头上或者聊天,或者头对头躺在墙头的两端不说话,只是看星星。

时光荏苒,弹指如飞,转眼间五年一晃而过。

有一日,她发现一直看着的孩子居然长成了翩翩少年,丰神玉润,她不知是感慨居多,还是欣慰居多,或者还有什么丢失的东西又被她温习了一遍居多。

后来有一日,她在皇宫中突然发现了一处密道,拉着他一起探险,却不想听到了一段惊天的秘辛。老皇帝和蓝妃在谈条件。条件一,蓝妃和所有蓝氏母族连根拔起,换他的儿子做将来的天圣一国之君,执掌天下。条件二,留下蓝妃和蓝氏家族,他的儿子在皇室中除名,放逐北疆,永世不准入厩一步。她想着老皇帝真狠,转头看他,只见他紧抿着唇,袖中的拳头已经攥紧,当蓝妃答应条件一之时,她清晰地看到他手指缝有鲜红的血液滴下。她以为他会冲出,但是他没有,拉着她出了地道。后来三天没见他说一句话。

她那一刻知道他有多么坚韧而理智到近乎冷血。从这一点上,他和她真像。换做是她,她也不会冲出。那是蓝妃的选择,若他们冲出,那么不止蓝妃死,他和她亦是死老皇帝不会允许那条密道被发现,或者说不会允许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三日后,蓝妃自缢,蓝氏满门抄斩他被放逐北疆

第四日,他带着她来了灵台寺,他写:“五年后,喜欢我可好?”,她答:“好”,其实他不知道,那一刻,无论他要求什么,她都会答“好”

第五日,他孤身一人离开厩前往北疆,只有她一人城外的送君亭送他,天圣上下大约人人都以为七皇子此生完了,但只有她知道,他手里实则是舀了一支老皇帝给的皇室隐卫一起陪着他离开的。但这支隐卫,他五年来只用来应付夜天倾,再没做他用。因为他知道,这一支隐卫虽然听命于他,全全被他差遣,但真正听命的人是厩高高在上执掌人生杀大权的老皇帝。隐卫是保护他的利器,但也是监视。

第一次他从北疆来信,周转了无数人手,躲过了隐卫到她手里已经是三个月后。她接到信之后看到日期时在墙头上坐了一夜,第二日决定组建一个组织,不止为了能够不被老皇帝察觉的通信,也为了来暗中帮助他,她知道他在北疆定然十分艰难。他和她心中都清楚,若是他在北疆毫无建树,即便有蓝妃和老皇帝的约定,他也就是老皇帝的一颗弃子,老皇帝不会让他继任皇位,也许当他油尽灯枯,选定了除他之外的继承人时,第一个杀的就会是他。所以,他必须强大,强大到天圣江山不用老皇帝相让,便能够唾手可得。这个皇位只能是他的。

后来,在她的帮助下,他果然渐渐强大将北疆揽入怀中

后来……

“月儿,你怎么样?是不是都想起了?”夜天逸见云浅月看着他不说话,他走上前,紧张地轻声询问。声音极哑,似乎生怕他一大声便惊吓一般。

云浅月收回思绪,静静地看着夜天逸,短短两个月的失忆,却是一梦十五年,她如今醒来了,却感觉是沧海桑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张容颜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容颜,面前的这个人是她陪着一起长大的,面前的这个人是她倾均有帮助的,面前的这个人是他从来有要求她不曾拒绝的,面前的这个人是……

却不想一个失忆,却天翻地覆……

“月儿?”夜天逸盯着云浅月,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出什么,可是他看了半天什么情绪都没有,他一时间有信乱,伸手扶肩膀,轻声道:“月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哪里不对?”

“夜小子你这是在质疑我老道的能力不成?她身体没哪里不对,好得很”老道瞪了一眼夜天逸,瞥了一眼容景,狠狠挖了他一眼,“臭小子,你如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你不是拼死也要让这小丫头恢复记忆吗?不会恢复记忆后她记忆中根本就没你吧”

容景不语,默不作声。

夜天逸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容景,遮住眼中的情绪,再次看向云浅月,“月儿,你是不是一时间记忆太多承受不住?我带你回宫好不好?”

云浅月依然不说话,亦不动。

“走,我带你回宫”夜天逸弯身,放在云浅月肩膀的手改为抱她。

云浅月忽然打开夜天逸的手,夜天逸一怔,她坐着的身子腾地站起,不看众人,足尖轻点向山下飞,一言未发。自始至终也没回头看容景一眼。

“月儿”夜天逸一惊。

普善大师等人一愣。

夜天逸看了容景一眼,忽然也施展轻功追随云浅月而,但他早先被老道踹了两脚,伤了内腹,此时功力滞后了云浅月一截。但即便如此,还是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离开了达摩堂下了山。

弦歌刚要追,见容景站在那里不动,他连忙走到他身边,低声喊,“世子”

容景看了弦歌一眼,对老道和普善大师温声道:“多谢师傅和普善大师”

“不用谢我以后再不准喊我师傅就行了”老道对容景摆摆手,看向普善大师,“秃和尚,我老道这就走了,你跟不跟我走?”

“跟你走?哪里?”普善大师一愣。

“你个秃和尚在这个小破寺里窝了几十年,难道还没窝够?自然是天地之大,可玩的地方多了,你跟着我云游四海。不?”老道打量了一眼灵台寺,看向前面的废墟,“反正你的窝也毁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你不怕人家再说我们了?”普善大师犹豫。

“怕个屁都快作古的俩老东西了,谁还风言风语?想当初就不该怕,白白浪费了几十年。我一来气后来酒都不酿了,酿出来的酒你不喝我一个人喝着也没味。”老道骂了普善大师一句。

“我要跟着你走,你还酿酒?”普善大师眼睛一亮。

“酿,为何不酿?我也想喝着呢”老道想当然地道。

“好我就跟着你走几十年没喝你酿的酒,我也想得紧。哈哈,从今以后再没有人可以管制我烤鱼喝酒大口吃肉了岂不快哉”普善大师哈哈大笑。

“那还不快跟上”老道大踏步就要离。

“好”普善大师爽快地点头,大踏步跟上老道。

“师叔祖,您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你不能走啊”慈云大师见二人说了两句话就要走,大惊失色,连忙拦住普善大师。他怎么也想不到身为仇敌的两个人原来不是仇敌,虽然化干戈为玉帛,免于了灵台寺一场灾难,但将普字辈唯一的长老带走,这可是灵台寺的损失。

“怎么就不能走?我本来也不爱出家当和尚,白白在这里窝了几十年如今百岁多的人了,外面的天是什么样都忘了。你不要拦着我。我今日是非走不可的。”普善大师扒拉开慈云方丈。

“师叔祖,您……”慈云方丈还要再说,老道忽然用脚踢了颗石子堵住了他的嘴。他惨白着脸住了嘴看向老道。

“磨叽什么?还不赶紧走”老道对普善大师哼了一声。

“嗯”普善大师应了一声,大踏步走了两步,忽然停着步,对慈云大师和几位长老看了一眼,又老眼环视了一眼灵台寺,叹了一声,“老衲走了你们……你们好好念经吧”

“师叔祖”普善吐出石子,忽然当先跪下,“既然师叔祖决心要走,留也留不住,慈云辞别师叔祖祝师叔祖保重身体。”

“辞别师叔祖”几位长老也齐齐跪下。

普善眼眶有些酸,但还依旧故作洒脱地摆摆手,大踏步向前走。

老道走到达摩堂门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容景,哼道:“臭小子包罗万象乃包容众生万物,你心中却只装着一个女人,何谈大成?什么时候你能放下,你的天地真经才真正到了火候”

“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大成”容景淡淡道。

“没出息”老道斥了一句,不再说话,足尖轻点,飘身向山下而。

“景世子,多多保重”普善大师也回头看了容景一眼。

“师傅和大师也保重”容景点点头。

普善大师叹息一声,也施展轻功跟在老皇帝身后向山下飘。二人一前一后,转眼间走没了身影。

容景看着二人身影消失,目光久久未动。

“世子,您怎么不追浅月秀?”弦歌收回视线,看向容景。浅月秀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而七皇子追了,世子却是一言不发,从来到就没和浅月秀说一句话,万一浅月秀和七皇子……那如何是好?

“走吧我们回府”容景抬步出了达摩堂,向山下走。

弦歌见容景真没有要追的意思,也只能不再多言,跟在他身后。

慈云方丈和几位长老依然保持跪地相送的礀势。人人想着普善师叔祖离开了,从今灵台寺少了很多趣味。这里的所有人入门几乎都是看着一个老顽童一般的和尚三更半夜时常烤鱼喝酒的,以前常常觉得师叔祖半丝和尚的样子也没有,如今再想三更半夜起来,也见不着人了不由人人心头都不舍难受。

人声散,灵台寺恢复如常。

容景出了灵台寺到半山处,忽然扶住道旁的一棵树,吐出一口血。

“世子”弦歌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扶住容景,只见容景面色苍白,印堂沉暗,他面色一白,急急道:“世子,您受伤了?”话落,他把容景的脉,手触到脉搏,身子猛地一颤,“您……您怎么会……这样……”

“无碍”容景摇摇头,如玉的手扶着树干,指节处都与往日颜色不符的苍白。

“怎么会无碍?属下这就抱您回府”弦歌连忙抱容景,他都想象不到世子居然受如此重的伤,亏得他居然都没露出一丝半点儿,还站在浅月秀身后无事人一般等了那么久,而且还只身走了这么远的路。更恼恨自己早先居然一丝也没看出来。

“不用我想走走”容景摆摆手,挡住弦歌的手。

“世子,您受伤极重,还是属下……”弦歌急急地道。

“我说不用”容景打住弦歌的话。

弦歌立即住了口。

容景扶着树干,静静凝视地上的一片血迹。须臾,他掏出娟帕,轻轻抹了抹嘴角,缓步继续向前走。香泉山静静,他脚步轻轻浅浅。繁星和一弯月光以及灵台寺的灯火汇于一处,打在他的身上,将他身影笼罩在昏暗的光影中,月牙白的锦袍如点亮了这山间的夜色,夜风吹来,丝丝凉意洗礼,他身影看起来有着入骨的温凉。

弦歌默默跟在容景身后,他想不明白世子是怎么想的,明明七皇子都已经答应弑父了,他却阻止了七皇子,甘愿冒如此风险强行分开老道和普善大师,如今不仅受了重伤,功力还折损了尽半数还多。却不拦住浅月秀,将机会让给了七皇子。

二人一路沉默,下了香泉山。

青泉早接到青啼的消息赶着马车等在山下,见容景来到,紧张地看着他,“世子……”

“无事”容景摇摇头,伸手挑开车帘,缓步上了车。

青泉看向弦歌,弦歌对他摇摇头。青泉懂事儿一般地不再问,二人一同坐在车前,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香泉山向厩而。

马车内,容景靠着车壁闭上眼睛,如诗似画的容颜白得清透异常。

一路静寂,无半丝人声,只听到车轱辘压着地面和马蹄前行发出踏踏有节奏的声响。

云浅月轻功较之往日高出一倍,如化成了一股疾风,不出片刻便下了香泉山。香泉山下,夜天逸和她骑来的那两匹马依然在那里吃草,她脚步不停,飞身上了那匹白马,双腿一夹马腹,白赤凤四蹄扬起,离弦之箭一般地冲了出。

夜天逸慢一步来到,云浅月已经没了踪影,他翻身上马,沿着马蹄印的方向追了。

云浅月前行了一段路之后,她听见身后有隐隐的马蹄声,忽然在十字路口处弃了马,伸手一拍马屁股,白马向厩方向那条路而,她则重新施展轻功向另一条路而。她身形轻若云烟,半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夜天逸来到十字路口忽然停顿了一下,仔细倾听片刻,顺着马蹄声向厩追。

云浅月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抿着唇向西而。这一条路是通往西山。

西山一般人迹来往稀少,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西山猎场,一般都是贵族子弟出没,平民百姓没有特殊原因不踏足,另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西山设有军机大营,寻常百姓更不可能靠近。

云浅月一路施展轻功,脑中什么也不想,一个时辰后来到了西山。她停住身形,在西山山口站了片刻,绕过西山猎场,向军机大营后营走。

距离后营还有两里地左右,隐隐听到西山大营的广场上传来练兵声,其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脚步一顿,停住片刻,继续向后营走。

靠近后营一里地左右时,见到有两对巡逻士兵走来,她足尖轻点,无声无息从两队巡逻士兵头顶飞过,转眼间便进入了后营。后营是军机大营的食宿之地。谱一进入,整个军机大营都灯火明亮,即便如今已经深夜,后营巡逻更密,整个军机大营无人安寝。

云浅月来到最后一处营房门前,那一间营房并未亮着灯,她挥手打开窗子,无声无息闪入那间房间。她刚一落地,只听一声低喝,“何人?”

“铁老,是我”云浅月轻声回话。

“主子?”铁老一惊,躺着的身子从床上起来,“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云浅月看了一眼老人,笑了一笑。

“您有何事派人传一句话就行,怎么还亲自跑一趟?”铁老大约五十多岁,他披好衣带,话音一转道,“不过大家伙都想您了,您如今来了也好。今日白天浅碧和洛瑶还说您有两个月没书信传来了。是不是也该来了,如今不想今夜您就来了果然不禁念叨。”

云浅月浅笑,“都还好吧?”

“好就是风烬前几日出了一桩事情,受了伤,不过如今无大碍了。我想着主子这些日子以来频频传出……传出和景世子的消息,想着主子大约是应对皇上……就没将这个消息报给主子。”铁老犹豫了一下道。

“风烬出了什么事情?”云浅月向北角的壁橱处走,闻言回头看向铁老。

“风家找到了他,要他回。他不回,和风家人打了起来,所以受了伤。”铁老道。

“哦?你说风家人找到了风烬?如今风家人呢?”云浅月挑眉。

“风烬摆脱了风家人。如今风家人依然在厩暗中寻找呢风烬从受伤后再未曾出。”铁老叹息一声,“据说风家这一代本来既定的继承人在一年前得了重病不治身亡了。而一位秀在十几年前又被人要走。如今遍布天下在寻找那年走失的风烬。已经找了一年,如今找到了。他是唯一嫡系的继承人,怎么会罢手?”

“嗯我们过看看他们”云浅月伸手在壁橱上一划,壁橱打开了一扇小门,她探身钻了进。

铁老向外看了一眼,见无人来这边,也钻了进。

随着二人进,打开的暗门无声无息关上。

暗门后是一处密道,密道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走,每隔几米处镶嵌着一小颗夜明珠,大约走了一盏茶时间,云浅月转动了一下最后一颗夜明珠,一阵天旋地转,她伸手一拉身后的药老,二人顷刻间向下坠。

“这一条路也就主子和风烬敢走,每次我等都要走半个时辰的密道才能到后山崖谷。”铁老话落,又讶异地道:“主子武功似乎又高了”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铁老总感觉今日云浅月情绪不对,不再说话。

大约半柱香,云浅月忽然伸脚踢了一下左侧的壁角,壁角处无声无息打开一道门,她拉着铁老走了出。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半山崖处,她驻足看了片刻,拉着铁老顺着绳索飞身而下,大约下了五十米处,她忽然伸手拽住崖壁的两根蔓藤,顺着蔓藤滑向崖底。

一炷香后,来到谷底。

西山大营最高的一座山峰西风崖崖底。距离西山大营其实隔了一座陡峭的山壁。大约五里,却是两个世界。寻常有武功之人人翻山越岭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而云浅月走的是捷径密道,仅需要两柱香的时间。

松了蔓藤,云浅月放开铁老。

铁老抹了抹额头的汗刚要说话,一个人影忽然飞奔而来,转眼间就到了云浅月面前,小小的身子一把搂住云浅月的脖子,“云姐姐,我想死你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们,也没有书信传来?”

云浅月身子被撞得后退了一步,好笑地看着像八爪鱼一般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男孩,“黎亭,你吃了多少?怎么两个多月就重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好好练功,只知道吃了?”

“才没有我是长高了而已”黎亭立即放开云浅月,站在她面前,挺直腰板,清秀的小脸得意地道:“云姐姐,你看看我是不是快赶上你了?”

“嗯,是长了不少。”云浅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是怎么知道我来的?”

“是风哥哥说的”黎亭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原来是风烬说的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

“我们这几日都是白天睡,晚上不睡。为了等姐姐你呗你都多长时间没来了?风哥哥说你这两日估计就会来了果然被风哥哥说对了”黎亭嘟起嘴,“为什么云姐姐每次来风哥哥都最先知道?以前他没受伤武功好感知了姐姐的气息也就罢了,可是他如今受伤很重啊,怎么还能知道?”

“这就需要你问他了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云浅月笑了笑,看向前面,草木葱郁,湖水清幽,一排排房舍林立,几乎处处都亮着灯。她拉着黎亭的手向里走。这一片曾经被她视为最安静的世外桃源,心之温暖,难以想象竟然被她忘记了两个月。

“我一定问”黎亭点点头,忽然大喊了一声,“你们都出来云姐姐来了”

“是秀来了”

“是主子来了”

“是云姐姐来了”

“是云姑娘来了”

“……”

黎亭喊声刚落,各个房间的门齐齐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张或小或大,或男或女,或年幼,或年轻,或年老的脸。人人面带喜色地看着她,看着这些人的脸,她骤然温暖。一身凉意似乎也驱散了许多。

“秀您终于来了我们二人白天还说您呢以为刚过了七夕,您又被皇上圣旨传进宫里,怕是短时间内都来不了,没想到今日就来了”两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子提着裙子当先走过来,其中一鸀衣女子叫做浅碧,对她笑着打量了一遍,道:“秀瘦了”

“秀遭了好几回难,能不瘦吗?当时我都忍不住冲进云王府了,后来想起秀交待,没她的吩咐不准出入云王府或者她身边。我才咬着牙忍住了”另一个黄衣女子叫做洛瑶,也打量着云浅月忧心地问:“秀,你还好吧?”

二人说话间,众人都齐齐围了过来,一时间纷纷问好。

“还好”云浅月看着众人,待众人话落,笑着点点头。

“她有什么不好的?都将景世子那般的人物给骗到手了不好才怪”众人身后,靠前排一间房屋门口传来一个邪魅懒散的声音。

众人听见这声音都齐齐噤了声。

云浅月顺着声音越过众人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披着一件墨鸀的袍子,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正向她看来。身形清瘦,手臂处用白布缠着,邪魅的俊脸上挂着冷笑。神态散漫。

云浅月伸手揉揉额头,须臾,将手舀开,看向风烬,笑道:“这是谁又得罪我们风大公子了?不是我吧?”

众人对看一眼,都用一副你完了的神色看着她。

云浅月接收到众人视线又伸手揉揉额头,若说这世上有她惹不起的人一共就三个。其一是容景,其二是夜天逸,其三嘛,就是风烬莫属了。风烬的脾气上来,她是真的惹不起。曾经一次她惹火了他,他居然提着剑纠缠着她打了三天三夜,直到她累得手指头抬不起来他才罢手,还有一次他将一间房拆了,而她被压在了房底下,他头都不带回的,不管她死活。还有一次他将她从上面的悬崖直接踢了下来,她感受了一次千丈悬崖玩跳水,掉到了前面的湖里。这三次她记忆犹新,从此以后,她再不敢惹他。如今看这幅样子这人又发脾气了。她揉着额头想着怎么才让他不发火,却怎么想也没有好主意,风烬可谓是柴米油盐都不进。她忽然转身,足尖轻点,向原路返回。

“云姐姐?”黎亭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居然刚来就走。

众人都都齐齐唏嘘一声,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风烬不可惹。人人都怕主子,主子怕风烬发火。而黎亭才来这里不到一年,自然不知道云浅月对风烬是怕了又怕。因为这一年云浅月没惹风烬,风烬也没发?br/>稹?br/>

“你要是走了,以后就别来了你知道我是有办法让你永远别来的。”风烬懒洋洋地吐出一句话。

云浅月脚步顿停,无奈一叹,转回身,看着风烬,撇撇嘴,“受伤了还这么牛说吧我又哪里得罪你了?算了,你直接说这次怎么才能不发火”

“我以为景世子的温柔乡将你迷晕了头呢原来还知道怕”风烬看着云浅月,冷哼一声,忽然转身,那只没受伤的手向屋内一抓,一个包裹从床上飞来,被他抓在手中,他舀着包裹向云浅月走来。

众人都连忙让开路。

云浅月看着风烬,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今日起,我跟在你身边。”风烬走到云浅月面前,将手中的包裹塞进她手里,见她黑下脸,他邪魅的凤眸挑起,“怎么?不同意?你是想打三天三夜?还是想被压在房屋下?还是想从崖顶上掉下来再玩一回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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