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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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月从容景怀里出来,红着眼圈瞪了夜轻染一眼,“我就不知羞了又怎样?”

夜轻染忽然大踏步走过来,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玉钗,云浅月还没看清玉钗的式样,他就将玉钗别在了她发间,恶狠狠凶巴巴地对她道:“你成人了,怎么能没有我的加笄礼?不准摘下来!听到没有?”

云浅月伸手去摸发钗,夜轻染一把将她的手打掉。

云浅月手被打得一疼,落了下来,见夜轻染对她凶神恶煞地瞪眼,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不摘下来就不摘下来,我只不过想看看你给我的东西值不值钱?”

“本小王给的东西自然值钱!回去再看,给我好好收着,收一辈子,听到没有?”夜轻染又霸道地道。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听到了!有你这么给人东西还凶巴巴的吗?”

“这样才能让你记住!”夜轻染忽然乐了,得意地看了一旁站立的容景一眼,道:“弱美人,别太得意,喜欢小丫头对她好的人多了,走到最后的不一定是你。”

容景闲闲地瞥了夜轻染一眼,那一眼极淡,声音也是淡如烟云,“若那个人不是我,这个世界上便再没有别人。”

众人都被容景这样闲淡的话语心神一凛。

夜轻染轻嗤了一声,瞥了瞥嘴,“自以为是!”

“染小王爷今日似乎很闲?”容景对夜轻染挑了挑眉。

“弱美人,这里这么多人,难道你都说他们很闲?”夜轻染亦是扬眉。

“他们闲不闲我不知道,但今日你很闲就对了!”容景话落,移开视线,不看夜轻染,对云浅月询问,“是回府?还是逛一逛这福寿山?”

“逛福寿山!”云浅月选择后者。

“那就走吧!接下来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就去逛福寿山吧!”容景伸手拉住云浅月的手,话音未落,已经带着她飞身而起,离开了原地。

众人只感觉眼前两道光影一闪,再看,原地已经没了容景和云浅月的身影。齐齐一惊,须臾,面面相耽,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就这样扔下他们走了?自己去逛这福寿山了?

“弱美人!”夜轻染也没想到容景说走就走,喊了一声。

容景半丝声音也没传回,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没回。

“小丫头!”夜轻染又喊了一声。

云浅月的声音也没传回。

夜轻染想去追,但是发现刚刚那二人离开时的方向弧度很是诡异,就像是那日在夜天煜大婚时,云浅月用来对付皇室隐主的武功一样。让他即便亲眼看着他们在他面前离开,也寻不到具体的方位和踪迹,更何况山上山下还都是人,到处人头攒动,气息杂乱无章,他们不用刻意的掩藏气息就被上万人的气息覆盖,根本找无从找,查无从查。他恼恨的一跺脚,“该死的!就这样扔下人就离开了?他们从哪里学来的得体礼数?”

“哈哈,这样的及冠和及笄之礼,本太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南凌睿忽然大笑,“走得好!走得妙!本太子今日对景世子可算是大开了眼界,不会是早就等不及了,如今终于成人了,马上就拐了那个小丫头洞房去了吧?”

南凌睿话落,众人心底齐齐唏嘘一声。

夜天逸脸色蓦地一沉,看着南凌睿道:“睿太子要谨言慎行,他们都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不至于如此不知礼教廉耻!”

“那可不一定!礼教廉耻有时候就是一根葱,一头蒜,嚼吧嚼吧就烂了。拦不住有情之人。”南凌睿仿佛没看到夜天逸沉着的脸,径自笑得得意,“本太子就喜欢这样的!数千年来,礼数教条太多,是时候该改一改了!有情人若不终成眷属,我看这天下以后都会被痴男怨女的冤魂覆盖,离消亡也不远了。”

“睿太子,这里是福寿山!你拿千古流传下来的祖宗归列的礼数不当回事儿!这是不是说明南梁王没教养好睿太子?不屑祖宗尊法,罔顾礼数修养?进而是站在天圣的地盘,藐视我天圣皇室?若是传到了父皇耳里,怕是该有请南梁王好好管教一下睿太子了。”夜天逸声音又沉了些,一双眸子如一潭古井,“人要有信,贵在有德,才能立世。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有情就能算数的。你又怎知痴男怨女最后成不了有情人?”

“本太子还真知道痴男怨女成不了有情人。”南凌睿歪着头听着夜天逸的话,待他话落,忽然大乐,回身对叶倩风流无比地道:“举个例子,就拿我和这位叶公主来说吧!如今我爱上了东海国的洛瑶美人,而他芳心许给了云王府的公子暮寒。这中间导致我们痴男怨女的染小王爷居然抽身离开,再没他什么事儿。你说,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值得拿来一比?”

叶倩瞪了南凌睿一眼,愤道:“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话落,她用手臂撞了云暮寒一下,“暮寒,你打得过他吗?打得过的话,快将他的嘴给我封上,我真不想再听他像个孔雀似的叽喳。”

云暮寒笑着摇摇头,看了南凌睿一眼道:“打不过!”

“夜轻染,你呢?难道也打不过他?”叶倩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哼了一声,厌恶地摆摆手,“本小王看见你们两个就烦,如今弱美人及冠,小丫头及笄之礼也过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南梁和南疆去!”

“我们今日就走!你当谁愿意在这个破地方待着!”叶倩伸手拉上云暮寒,“暮寒,走了,我们回去!”

云暮寒站起身,笑着点头,“嗯,也好,天色还早,启程也不晚!”

“叶公主,云公子,你们这就离开了?山下都备了酒席。你们回程也不差这一日半日?就多逗留两日吧?”德亲王闻言连忙起身站起来挽留。

孝亲王和众人也被容景和云浅月突然扔下众人弄懵了,此时见夜轻染一句话,叶倩和云暮寒就要离开,齐齐一怔,孝亲王也连忙道:“是啊,叶公主,云公子,山下都备了酒席。你二人真不必这样急着离开。”

“我们来了也就是为了给云浅月那个女人观礼而已。如今观完了礼,自然要走了!况且那个女人扔下我们就走了,我们还待着再有什么意思。”叶倩摇摇头,很是豪爽地向山下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南凌睿,西延玥,你们走不走,我们可以顺一段路!”

南凌睿起身站了起来,想了一下道:“虽然和你这个女人一起走我实在不愿,但我还想沿途和暮寒兄喝一杯,感谢他辛苦接收了你这个小魔女。”

叶倩挖了南凌睿一眼,“不说我坏话,你就能死是吗?”

“大约是的!”南凌睿煞有介事地道。

叶倩大怒,刚要反唇相讥,云暮寒反握住她的手,和煦一笑,对南凌睿道:“睿太子与我们一起离开那是最好,沿途这一路可以有个伴。”话落,他看向西延玥,“西延太子也可以和我们出城后走百里的同路。若是没什么事情,也一起吧!”

“好!那就一起吧!本太子也想和睿太子和云驸马沿途畅谈一番。”西延玥点头同意。

几个人顷刻间就达成了一致,都没别人插话的余地。

叶倩看向玉子书,“玉太子大美人,其实我很想邀请你去南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

玉子书含笑摇头,语气和缓,“子书有朝一日也许会去南疆作客,到时候还望叶公主不要嫌弃!”

“那是自然,你若去,自然盛情款待!就怕请不动你这尊大佛!”叶倩道。

“别人请可能请不动,若是叶公主请,可以请得动。”玉子书温雅一笑。

“原来我还有这么大的面子,我还以为只有云浅月那个女人好命呢!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有朝一日,玉太子得闲了,就去南疆。南疆一定上下热情竭诚相待。”叶倩道。

“好!”玉子书含笑应答。

南凌睿忽然转身走到玉子书身边,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对他笑眯眯地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本来我该给小丫头做第二加笄之礼,偏偏小丫头给了你,在她心里,你比我这个亲哥哥重要。”

玉子书也不推开南凌睿,看着他温和含笑。

“其实比起小景那个黑心的,本太子更喜欢你,你和小丫头有时候真像。”南凌睿又道:“我这个当哥哥做的不合格,以后要不你顶上?对她费心些?反正算起来你也是她哥哥,我们的娘亲是你的姑姑嘛!”

玉子书笑着点头,“是可以这样说!”

“我若是娶了你的妹妹,那就亲上加亲了,你怎么看?”南凌睿又道。

玉子书微微扬眉,看着南凌睿,“洛瑶?”

“嗯!那女人我喜欢,一根性子到底,都说叶倩有时候像小丫头,但我觉得她那一股子执拗劲更像小丫头。”南凌睿道:“她能为了给容枫一只小老虎,守在天雪山里面挨冻了一个月,能为了追一只雪狐将它累得跑不动了抓回来。我觉得除了洛瑶那个女人,还真没人能与她一比。叶倩也有执拗劲,为了一条胭脂赤练蛇,或者说是为了胭脂赤练蛇里面的万咒之王,可以撇下我,追在夜轻染后面五年,但她终究顾忌得太多,她的执拗掺杂了太多的杂质,所以才不纯粹,不及她们两个。”

玉子书眸光微闪,“话虽然这样说,但你能娶得走洛瑶?我这个妹妹可不是一般女子。听说她与你一起来了天圣,可是半途自己离开了,如今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不一般女子本太子才娶呢,一般女子我还不娶呢!”南凌睿道,“她想玩就让她多玩玩,总之他逃不过本太子的手心就是了!”

“你是认真的?”玉子书看着南凌睿。

“比真金还真!”南凌睿笑着点头。

“你若是真能娶了她,那自然好。也免除了景世子和云儿被她搅在中间的烦恼。”玉子书浅浅一笑,“姑姑当初扮作她的模样跟你去蓝家,后来去南梁,大约也是这个想法。姑姑虽然看着紫萝长大,但是很喜欢洛瑶。更何况她又是那个不服输的性子,什么都要看上最好的,早就想见识一下荣华冠盖倾天下的景世子,后来见了,觉得很好,又有婚约,怎么可能服输?所以才搅在景世子和云儿中间,姑姑既然早就知晓景世子和云儿的事情,又怎么会允许她破坏?加之又喜欢她,于是私心里就打了个主意,才扮作她,后来引她去找你。”

“唔,就知道那个女人向着小丫头!”南凌睿唔哝,“我说怎么她不幻容成别人,偏偏换成了那个天仙美人。”

玉子书低笑,又道:“洛瑶是我们东海国除了姑姑外最美的女子,除了因为身体的原因,自小不能修习内力外,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她都无可挑剔,这世间能配得起她的男人,本来就是极少。她自小就对自己要求甚高,想要找的夫君自然也要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男子。姑姑将她转着弯的送来给你,你能说她对你不够好?”

南凌睿哼唧了一声,忽然嘴角扯开,笑了,低声问道:“那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就不信,那个女人没弱点?”

玉子书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道:“弱点到是有一个,但本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她可是我的亲妹妹。”

南凌睿闻言眼皮翻了翻,“玉太子,我竟然还不知道你如此会做买卖!”

“你如今知道了?”玉子书笑得好不和气。

南凌睿咬了咬牙,“你想要什么?”

“将姑姑留在天圣帮云儿!”玉子书提出要求。

南凌睿立即横眉怒目,“不可能!”

“那这买卖就谈不下去了,洛瑶几乎完美,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只不过是她将自己的那一个弱点掩藏得太好,别人都发现不了,即便是父皇,母后,姑姑和华王叔,东海国的朝臣和臣民,都觉得她是没有缺点的,是东海所有人心中完美的女人,但是我却正巧知道她一个弱点。”玉子书笑看着南凌睿,“你确定我们不再继续谈了?”

南凌睿瞪着玉子书,“你怎么就对小丫头这么好?如今我爹就在她身边,我娘也来她身边,那她有那两个人相助的话,岂不是想要这天圣的江山都能手到擒来了?”

“我不管她要什么,只是觉得天圣太不太平,也许从今日之后,就会打乱。而我在她及笄之后也要回东海,不能久待,我不放心她,但若是华王叔和姑姑一起在她身边的话,我就放心了。”玉子书道。

南凌睿哼了一声,“知道洛瑶的一个小弱点和我娘亲在我身边帮我相比,这个买卖不划算,本太子不做。”

“洛瑶自小在东海皇宫长大,但她可不是久居深宫的无知女子,对朝政之事也是精透异常。更何况她熟读史书,熟读兵法,还熟读天下各地风貌地理,对各国的国政都有研究。得她一人,不易于数万大军。有她在身边助你,你南梁那些兄弟大约是不当事儿的。而如今这天圣的天就要乱了,云儿的境地比起你来,差太多,更何况还有一个七皇子盯着她。姑姑是生性洒脱之人,又加之年纪大了,即便你是她的亲生儿子,但你南梁那些弟兄可也都是她的侄子,她怎么好出手与小辈争夺高低,或者背后出手?凡事都会留有余地,反而束手束脚。能帮你的也是有限。但洛瑶就不一样,她正值好年华,有心机,有智谋,还有手腕,也腹有才学,胸中藏有针尖,要文有文,要武也不差,虽然没有内功,但别人想要杀她可不容易。这样的一个女子,若是收容到你身边,你可以想想,能帮助你多少!”玉子书笑着道。

南凌睿的眼睛一亮,“照你这么说,走了一个我娘,来了一个洛瑶,这笔买卖我不亏了?”

“自然不亏,不但不亏,你还赚了,且稳赚不赔。”玉子书笑着点头。

“可是我如今不知道她在哪儿?那个女人,从我手里逃脱,可也真是本事了!今日小景及冠,小丫头及笄,本来我以为她会出现,可是居然没见着人。”南凌睿皱眉道。

“这个我觉得你可以不必担心,你头脚回南梁,我后脚就将洛瑶给你送去南梁,如何?只要你答应将姑姑留在云儿身边就好。”玉子书笑道。

南凌睿眯起眼睛看着玉子书,“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能找到他,用最快的方法和速度!她躲得了别人的眼线,躲不开我。”玉子书一派气定神闲地看着南凌睿,话说到这份上,就吃定他会答应了。

“好!只要你能将她给我送去南梁,送到我身边,且将她的弱点告诉我,我能制住她。别说将一个娘给小丫头,就是十个娘,我也都给她。”南凌睿闻言立即点头。

玉子书轻咳一声,对他提醒道:“姑姑若是听到你这句话,大抵会伤心的。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有了媳妇忘了娘。”

南凌睿微哼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我娘那个女人跟我爹最亲,我自然也要和我媳妇最亲。她伤心什么?让她在小丫头身边,跟我爹一起,她巴不得的呢!没准我一告诉她,她会笑得牙都掉光了。”

玉子书低笑,“你倒是了解姑姑。”

“快说!那个女人的弱点是什么?”南凌睿迫不及待地问。

“洛瑶怕猫!”玉子书吐出四个字。

南凌睿眨了眨眼睛,“怕到什么程度?东海皇宫没猫?”

玉子书摇摇头,“东海皇宫不但有猫,而是还有不少猫,她也养了一只猫,但从来不让猫近身,我说了,她可不一般,她会掩饰自己的弱点,而且做得天衣无缝,让谁也看不出来。就连她的贴身婢女,也看不出来。就看你怎么利用了。”

南凌睿忽然笑了,“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本太子要定她了。”话落,他将放在玉子书肩膀上的胳膊落下,对他笑眯眯地道:“玉太子,有空去南梁玩,你刚刚说你喜欢男人的话,本太子不会往外说的。”

二人一直是传音入密低语,一番话说得都极快,众人只看到玉子书一直含笑,南凌睿开始含笑,后来大怒,之后又笑了,都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如今南凌睿突然将最后一句话大声说了出来,惹得众人齐齐一惊。

玉子书笑容不变,轻轻拂了拂衣袖道:“睿太子听错了,本宫不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男女都喜欢。”

众人齐齐“啊”了一声。

南凌睿本来扔下一句话就要离开,闻言一个趔趄,他忽然回头,一脸黑线地看着玉子书,“玉太子真会开玩笑,不怕名声受损?”

“睿太子刚刚说喜欢子书都不怕,子书又怎么怕名声受损?”玉子书挑眉。

南凌睿眼皮翻了翻,忽然一乐,点头道:“没错,本太子的确喜欢你,但你说喜欢你要随你去东海,奈何本太子不能抛家弃国随你去东海。所以,这就罢了吧!”话落,他转身走向一直看着他和玉子书的叶倩、云暮寒、西延玥三人。

叶倩见他走来,撇撇嘴,转身就走。

云暮寒笑了笑,也没说话,抬步跟上叶倩。

西延玥则盯着南凌睿看了两眼,忽然对他伸出脚踹了一脚道:“你那日不是还说喜欢本太子吗?怎么转眼间就去勾搭玉太子?果然是风流水性!本太子幸好没被你骗。”

南凌睿正晃悠地走着,不妨西延玥踹来,他即便躲得及时,还是被扫到了一个边,趔趄了一下,才站稳脚,对西延玥瞪眼,“本太子喜欢信口胡言,这你也信?本太子喜欢女人!女人知道吗?不是男人!”

“原来睿太子喜欢胡言!”西延玥扔下一句话,向山下走去。

南凌睿在原地瞪眼,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喜滋滋地追了上去。

四个人的脚步都极快,片刻就走了很远,有隐隐声音传来,掺杂着山上山下嘈杂的人群,听不清。

山上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耽,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境况。这四个贵客连今日的酒席也不吃了,如此痛快地结伴离开,这事情真是稀奇。但更令人稀奇的是容景和云浅月就这样扔下人走了,有这一件稀奇的事情挡在前头,如今便也不稀奇了。

整个山上,众人鸦雀无声,都看向七皇子和皱着眉头看着四人离去的夜轻染。

夜天逸见那四个人走的没了踪影,才收回视线,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对上座一言未发的皇后温声道:“母后,山下开了宴席,儿臣扶您去坐席。”

“天色还早,本宫不想用膳,你们去吧!”皇后摆摆手,“本宫许久没出宫了!就游一游这福寿山吧!”

“那好,儿臣陪您游福寿山!”夜天逸走过来,搀扶皇后。

皇后摆摆手,“你有事情要去忙的话就去吧!我有关嬷嬷陪着就行。”

“儿臣今日无事,陪着您就好!你如今身体重要,出宫前父皇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您,您若是出了差错,我就不好和父皇交叉了。”夜天逸摇摇头,扶住皇后的胳膊。

“既然你无事,那就陪着我吧!”皇后站起身,对容老王爷问,“容王叔,这里您最年长,您就陪着众人入席吧!”

容老王爷点点头,“皇后放心,景小子和小丫头这么扔下人走了,我老头子这一把老骨头就只能舍命陪着了,总不能将这所有人都扔在这里。太不像话了!”

“他们两个虽然成人了,还是孩子心性,今日是他们成人的大日子,心里高兴,就由着他们吧!”皇后笑道。

“不由着也找不到人了,只能如此了!”容老王爷摆摆手,“皇后尽管离开,这里有我!我顶不住还有你哥哥。我们一起顶着。”

皇后点点头,看向一直没出声的云王爷,笑道:“今日辛苦哥哥了!”

云王爷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景世子都是被浅月那丫头带坏的,这样的日子,居然不着调。”话落,他对皇后摆摆手,“你去吧!要多注意身体,小心一些。不过有七皇子陪着你,我也放心。”

皇后点点头,不再多言,夜天逸间话说得差不多了,扶着皇后向后山走去。

容老王爷和云王爷见皇后离开,开始招呼德亲王、孝亲王、秦丞相等一众文武大臣去入席。半山腰设立了席面,山下亦是设立了流水席。数百锅灶同时开启,一时间福寿山到处飘着香气。不过席面均是清一色的素膳。这也是考虑了福寿山的寓意,不亵渎佛祖。

直到众人都下了山,夜轻染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容枫走过来询问,“你是回城?还是入席?”话落,他看了一眼天色,亦有所指地道:“时辰不早了!”

“回城做什么?自然是入席!而且还要多喝几杯。”夜轻染道。

“那好!你、我、冷兄,我们一同去入席吧!”容枫看了冷邵卓一眼,对夜轻染道。

夜轻染应了一声,三人一同入了席。

这样的及冠及笄之礼,虽然少了两个主角,但是丝毫不影响宴席的气氛。文武大臣们和乐融融,百姓们流水席上更是吃得不亦乐乎,虽然是素膳,但均是请得最好的厨子,素膳也能做出山珍海味来。

似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忘了京城那一片繁华之地,忘了因病在床没法前来的皇上,忘了没有缘由始终未露面观礼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只享乐于今日的喜庆和面前的美酒佳肴。

但说容景和云浅月二人使用移形幻影离开了山顶后,便消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背静的角落。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看向山顶的情况,看了半响,见叶倩、云暮寒、南凌睿、西延玥四人离开,皇后由夜天逸扶着游赏后山,夜轻染和容枫、冷邵卓三人选择跟随众人入了席。二人才收回视线。

“我们去哪里?”云浅月问容景,想着夜天倾和夜天煜此时已经行动了吧?夜天逸和夜轻染居然一个陪着皇后,一个和众人入了席,没事儿人一般,看来葫芦里早已经准备好了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药在等待着夜天倾和夜天煜入瓮。

“想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何不去皇宫看看?”容景道。

“去皇宫?”云浅月挑眉。

“嗯!”容景点头。

“走,我们就去皇宫!”云浅月想了一下,忽然反手扣住他的手,拉着他足尖轻点,向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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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逼宫传位

出了福寿山,容景和云浅月轻功绝顶,轻而易举地避开黑压压的人群,向城门而去。

来到北城门,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密密麻麻地立着守城的士兵,人人庄严肃穆,长缨大刀,气息冷冽。若不是森冷的气息以及城墙上留下的未干的血迹,谁也不会认为这里就在不久前有一场血战。

云浅月偏头看容景。

容景也偏头看了云浅月一眼,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的纤腰,身形骤然加速了一倍,如一抹云烟,轻飘飘越过了城墙以及城墙上的士兵,无声无息地入了城。

京城的大街上,鲜血浸染。地上躺着血迹未干的士兵尸首。

“夜天倾和夜天煜想要的是什么?挟天子以令老皇帝退位传召吗?”云浅月低声问容景。虽然不想在容景及冠和她的及笄之日看染血,但是这样的日子,她想着他们自然不能错过一看。

“他们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容景慢悠悠地道:“要兵力,他们不及夜轻染,要财力,他们不及夜天逸的北疆,要政权支持,他们不及老皇帝给予夜天逸的支持,处处都稍逊一筹。他们只能有如此一条路。逼迫皇上退位传召。”

“若是能逼迫得了,便也不是狡诈多诡的老皇帝了!”云浅月道:“今日夜天逸陪了姑姑出来,大约是不想让他们利用姑姑肚子里的太子,而夜轻染却无事儿人一般的喝酒,容枫冷邵卓也在福寿山喝酒,德亲王、孝亲王、秦丞相这些忠于老皇帝的老臣都在福寿山。皇城的百姓也大多都涌去了福寿山,除了一些不能去的老弱妇孺外,这整个京城,包括皇宫,就老皇帝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我们去看看,皇宫也许现在正热闹!”容景道。

“好!”云浅月点头。

二人达成一致,由容景施展轻功带着云浅月向皇宫而去。

身轻如燕地飘过层层楼宇,二人来到了皇宫城墙外。

宫门同样紧闭,门前血流成河,门前站着的士兵盔甲和衣带都染着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似乎笼罩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上方都是鲜血铺就的一片血色。除了宫门立着的士兵外,还有黑压压一片黑衣暗卫,足足有千人之多,人人腰间或挂着二皇子的腰牌或挂着四皇子的腰牌,将整个皇宫守得固若金汤。

云浅月看向容景,压低声音道:“我们即便轻功高绝,但这么多隐卫,想要从他们头顶越过去不被发觉不太容易。若是被发觉的话,我们有些麻烦。”

“走那条暗道吧!”容景道。

“嗯!”云浅月点头。

容景携带着云浅月转了个方向,施展轻功向皇宫最后方的宫墙后壁院落而去。

不多时,来到了暗道入口,树木遮挡,杳无人迹。容景飘身而落,打开了暗门,拉着云浅月走入了暗道。

这一条暗道正是五年前云浅月和夜天逸一起发现老皇帝和蓝妃交易的那条暗道,不仅通御书房,圣阳殿,金銮殿,还通向宫外,是皇室的逃生暗道。

本来就是冬至,外面清寒,里面阴暗潮冷。

容景将云浅月两只手都握在手里,用他手心的温度温暖她冰凉的手心。语气温柔地询问,“是不是很冷?”

“还好!有你在我就不冷。”云浅月摇摇头,偏头对容景一笑。

容景嘴角微微勾起,也溢出一抹柔暖的浅笑,拉着云浅月向前走去。

暗道里面有机关暗器,但自然难不住容景和云浅月,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圣阳殿底部。云浅月从容景手中撤出手,扣动墙壁的透视镜。

容景先一步伸手拦住她,对她低声道:“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意思?我们出去看!”

云浅月眨眨眼睛,撤回手,点点头,“好!”

容景伸手扣动墙壁一处光滑的地方,明明看着什么都没有,可是在他指腹落下,居然一扇门在他们左侧无声无息打开。

云浅月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那一处还有机关?她疑惑地看着容景。她精通机关之术,自认为她认第一,无人敢认第二,可是竟然没看出那一处居然是一处机关?那么在灵台寺地下佛堂的时候,这个男人是故意藏而不漏的。

容景见云浅月对他看来,伸手拉着他走向那处暗门,含笑解释道:“我不是比你更精通机关之术,而是我比你更熟悉这座皇宫,这座皇宫是前朝旧址。”

云浅月闻言挑眉,“若我没猜错,这个暗门的解锁是你的指纹吧?”

容景笑着点头,宠溺地看了云浅月一眼,“你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这的确是我的指纹。”话落,他声音忽然幽幽寂寂地道:“我七岁的时候来皇宫,第一次用结印之法破解了这处密道,之后,便换上了自己的指纹,也就是说,除非有我的指纹,否则这天下间谁也打不开这一处暗门。没有我的指纹,这一处暗门有等于无。”

“结印之法?”云浅月看着容景的手。

“嗯!”容景应了一声,拉着云浅月进了那处暗门,随着他们进入,暗门关上,瞬间,眼前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云浅月踩到了什么,脚步踉跄了一下,容景伸手拖住她的腰,她刚要说话,只觉他身形一转,衣袂卷起一阵风,她的头跟着眩晕了一下,顷刻间,眼前大亮。容景已经带着她出了暗道,轻飘飘落在了圣阳殿房檐一角的暗影处。

浓郁的血腥味再次传来,圣阳殿外,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里无数人。

容景淡淡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人,伸手轻轻拿开了身下的一片瓦片。

云浅月看着皇宫,今日这一场逼宫,死了多少人也许可以统计,但死去这些人背后的家人却是没办法统计。一场血染,数千人之多。这算是这个新旧政权更替第一笔鲜血的洗礼吧!皇权,皇宫,至尊宝座,似乎从来就少不了流血和白骨堆积。

两片瓦片被轻轻拿开,露出圣阳殿内的情形,容景用手指轻轻握了握云浅月的手指。云浅月收回视线,看向他,他对她向下示意了一眼,她意会,与他一起低头向下看去。

只见老皇帝躺在龙床上,对着一个方向怒目而视。一个身穿粉红宫装的女子跪在床前,微低着头,脸庞似乎被打得红肿不堪,已经看不出面目,但看其衣着,不难认出是明妃。她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剑,那剑紧紧贴着她的脖颈,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顺着剑身滴落,染红了地面上的青石板。顺着剑柄向上,看到了一只握剑的手,骨节分明,再向前看,是一袭印有龙纹的黑色锦袖。之后是夜天倾一张冷峻异常的脸。

夜天倾一身衣着干干净净,除了手中的剑外,没有沾染半丝血迹。他的身边站着夜天煜,夜天煜也是一身干净,手里拿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上面已经写好了字迹,其中“传位诏书”四个字极为醒目。

除了几人外,内殿的地上同样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人。人人无声无息,显然已经死去。

这副情形,自然是逼宫传位。

云浅月将内殿躺着在地上的人扫了一眼,没见到文莱的身影,便静静看着下面。

“父皇,您考虑好了没有?只要您拿出玉玺,将这道圣旨盖上,我和二哥便放了这个女人,以后让你颐养天年。”夜天煜抖着圣旨,对老皇帝道:“她可是你最宠爱的女人吧?你真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孽子!”老皇帝大骂了一声。

“您骂对了,我们就是孽子。若不是孽子,也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夜天煜忽然一乐,目光却是森冷没有半丝笑意,“这是您逼二哥和儿臣的!您逼我们反,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如何能不如了您的愿?”

“混账,朕何时逼迫了你?”老皇帝大怒。

“您用紫草杀了二哥的孩子,又派人用南疆的禁术杀了我的孩子。您不在乎他们是您的孙子,哪里还有骨肉亲情?您的心里只有皇权而已。”夜天煜寒着脸道。

“混账,朕如何会杀了自己的孙子?”老皇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杀没杀您心里清楚,我们也心里清楚。”夜天煜冷冽地道:“如今就您一句话,是交出玉玺,成全我们,还是让我们杀了这个女人之后来弑父,我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在乎弑父这一项大罪了。古来至今,又不是没有弑父之人!”

“孽子!朕是你们的父皇!”老皇帝眼睛发红,似乎想起来,奈何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只怒瞪着夜天煜。

“我们知道您是我们的父皇,若您不是我们的父皇,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如今这整个皇城都在我和二哥的掌控中,只要您拿出圣旨,您以后就是太上皇。我们决计不动您分毫。您喜欢七弟,但您觉得七弟真能坐得了这皇位?且不说他对月妹妹执着至斯,就是容景,他也奈何不得。若是让他继承了皇位,没准有一日朝纲就塌在了他的手中。”夜天煜道。

老皇帝沉着脸怒道道:“你们真是朕的好儿子!”

“父皇,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您决定,如今就等您一句话,您交不交出玉玺?若不交出,我们就杀了这个女人,再弑父!”夜天倾开口,声音亦是森寒。

“朕刚刚已经说了,玉玺不再朕手里。这些日子天逸监国,玉玺自然在他手里。”老皇帝道。

“父皇,您就别虎我们了,您的传位玉玺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给了他?我们当您二十年的儿子,对您这一点还是了解的,您一日不闭上眼睛,又怎么会交出您视若性命的传位玉玺?他手里的玉玺不过是寻常所用的玉玺而已。传位玉玺自然在您手中。”夜天倾又道。

“没有!朕说给了他了就给了他了,你们爱信不信!”老皇帝似乎怒极。

“二哥,杀了这个女人!”夜天煜似乎懒得再和老皇帝废话,转头对夜天倾道。

夜天倾点点头,手腕猛地用力,推动手中的剑。

明妃一动不动,毫无反抗之力。

云浅月疑惑地看着明妃,想着明妃应该是有武功才对,可是这样看起来任人宰割,难道真没有武功?她偏头看了容景一眼,见容景眸光沉静,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即便在这里暗中窥视,他依然如贵公子一般,锦衣雪华,雅致无双。她收回视线,静静观看。

刀剑往里面深深刺入,明妃脖颈瞬间血流如注。

老皇帝忽然闭上眼睛,不看明妃,对二人道:“你们杀吧!杀了她,再杀了朕,朕看看你们这两个孽子能活多久?”

“父皇好狠的心,那么儿子就不客气了!”夜天倾忽然一咬牙,手腕用力,就要结果明妃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飞进来一把匕首,直直插入了夜天倾后心。

夜天倾刺入的刀剑戛然而止,手中的剑脱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夜天煜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楚人,脖颈上便被放上了一把剑。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四皇子,你最好别动,刀剑无眼。”

这样熟悉的声音,虽然已经数月不闻,但还是可以听得真切,正是秦玉凝。

这样顷刻间的变化让房顶上的云浅月一怔,看向突然出现的秦玉凝。秦玉凝比数月前似乎清瘦了许多,但是瘦中有味,眉眼间成熟许多,一身黑色衣裙,如一朵黑罂粟,除了温婉外,还多了些魅惑。她话音落,刀剑架在夜天煜脖颈上,而此时从外面挑开帘子走进来另一个女子,一身宫装,和秦玉凝一样的温婉,没有她的魅惑,却有一种别样的盛气,正是六公主。

看到二人出现,云浅月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闲闲淡淡地看着,似乎并不意外。感受到云浅月的目光,偏头对她一笑,并未说话,示意她继续看。

云浅月眉梢挑了挑,收回视线,继续看向下面。

夜天煜手拿着圣旨顿住,一动不敢动。

夜天倾不理会后背心插着的匕首,缓缓转回身,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玉凝,须臾,他忽然扯开嘴角笑了笑,口中有鲜血溢出,他看着秦玉凝开口,“玉凝,别来无恙!”

秦玉凝看了夜天倾一眼,面色温婉,却目光清冷,“二皇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谋逆!”

“数月不见,玉凝看来过得很好!”夜天倾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口中的鲜血更多。

“托二皇子的福,过得还不错!”秦玉凝冷声道。

夜天倾笑了笑,因为后背的匕首插得极深,牵引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用手捂住小腹,走向秦玉凝,“玉凝,你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在哪里?”

“二皇子和四皇子谋逆,当是死罪,既然是将死之人,我劝你还是不必知道了。”秦玉凝冷冽地道。

“在七弟那里?”夜天倾似乎没听到秦玉凝的话,继续上前。

“二皇子最好止步!否则我手一抖,你的好弟弟就要命丧黄泉了。”秦玉凝见夜天倾向她走来,警告道。

“呵……那正好,我们一起去黄泉,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也有个伴。”夜天倾“呵”地一笑,气血上涌,吐了一大口鲜血,但依然向秦玉凝走来。

“二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现在跪地向父皇请罪,做妹妹的兴许还能给你找个太医,看看保下你的性命。”六公主此时上前,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架在了夜天倾的脖子上,警告道:“否则,别怪做妹妹的不客气了!”

夜天倾停住脚步,扬了扬眉,似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六公主一眼,笑道:“六妹妹如今真是出息了!居然也会拔剑了!”

“人总要长大,就像二哥居然都敢向天借了胆子谋逆,妹妹哪里不能成长?”六公主用剑指着夜天倾,话落,对躺在床上的老皇帝道:“父皇,女儿和玉凝来晚了,让您受苦了,您说如何处置他们?”

“你们来得好!”老皇帝伸手一拍床板,似乎也来了精神,对二人道:“将他们现在就给朕杀了!朕不想再看到这两个孽子。”

“二哥,既然父皇不想再看见你,那就对不起了!”六公主闻言手腕猛地用力,手中握的剑毫不犹豫地划向夜天倾的脖颈。

云浅月手指缩了缩,目光紧紧盯着六公主的剑。

容景轻轻握了握云浅月的手,她偏头看向他,他眸光静静,半丝要出手相助的神色也无。她闭了闭眼,对他点点头,继续看向下面。

“慢着!”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六公主手中的宝剑顷刻间顿住,缓缓回头,只见夜天逸缓步走了进来。她看着夜天逸,喊了一声,“七哥!”

这一声七哥听起来寻常,但是若仔细听的话,里面喊了一声恭谨。

“七皇子!”秦玉凝架在夜天煜脖颈上的剑不松,也喊了一声,这一声和六公主的声音听起来相差无几。

云浅月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嘴角微微勾起,溢出一抹笑意,有些清凉,有些散漫,还有些看不出是嘲弄,还是其它。总之,这样的笑,他很少有。

云浅月收回视线,继续看向下面。

“你总算来了!朕以为你不管父皇,由得这两个孽子杀了朕!”老皇帝看着夜天逸道。

“儿臣来晚了,让父皇受惊了!”夜天逸缓步走进来,在距离夜天倾和夜天煜三尺的方向站定,看了二人一眼,对老皇帝淡淡道。

老皇帝哼了一声,“这两个孽子,还让朕受不了惊。”

“父皇是这天圣的九五之尊,能让父皇受惊的事儿自然极少。看来儿臣太多虑了,得到消息便将母后托付云王叔照顾,急急赶了来。”夜天逸看着老皇帝道。

“你母后身体还好吧?没受奔波吃不住吧?”老皇帝问。

“没有,母后一切都极好,就是十分喜爱福寿山,不想回来。”夜天逸道。

“不想回来也得回来,福寿山是福寿山,不是她的家,皇宫才是她的家。”老皇帝道。

“母后说在皇宫住够了!”夜天逸又道。

老皇帝哼了一声,“住够了也得住,她生是皇室的人,死是皇室的鬼。别以为时日无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由不得她。”

“可惜父皇病着,无法起床,我看母后就是在和父皇置气而已,只要父皇哄哄她,便也好了。您和母后毕竟是一辈子的夫妻。”夜天逸道。

“我若不是病着起不来,能让这两个孽子滚来我面前大逆不道?她有腿有脚不来看朕,朕去多少次她也闭门不见。哪里有这样的皇后?”老皇帝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提起夜天倾和夜天煜,本来和夜天逸闲话家常一般,如今想起二人来,对夜天逸怒道:“你为何拦着?不让六儿杀了这个孽子?”

“依儿臣看二哥和四哥和父皇开玩笑而已。”夜天逸缓缓道。

“开玩笑!混账!刀都已经架在朕的脖子上了,还是开玩笑?”老皇帝横眉竖目。

“儿臣没看到刀架在您的脖子上,而是架在了明妃娘娘的脖子上,如今又被六妹妹和丞相府的秦小姐两个女儿用剑抵住脖子,她们两个弱女子而已,如何能将二哥和四弟轻易地制住?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依儿臣看来,这只不过是二哥和四弟在和父皇开个玩笑而已。”夜天逸慢慢地道。

“那是因为秦小姐有武功!且比这两个人高强,你别告诉朕你不知道!”老皇帝对夜天逸瞪眼。

“秦小姐有武功吗?”夜天逸似乎有些讶异,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玉凝一眼,摇摇头,“儿臣还真不知。”

老皇帝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儿臣知道您是儿臣的父皇,他们是与儿臣流着一样血脉的兄弟。”夜天逸道。

“兄弟?你没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你当他们是兄弟,这两个孽子可不当你是兄弟!”老皇帝似乎被激怒,额头青筋直跳,再不想说,使劲地敲床板,对夜天逸命令道:“现在就给朕杀了他们两个!朕再也不要见到他们。”

“父皇息怒,二哥和四弟虽然玩笑开大了,但是罪不至死!”夜天逸看了夜天倾和夜天煜一眼,对老皇帝摇摇头。

“混账,你也反了朕不成?”老皇帝似乎怒极。

“儿臣不敢!”夜天逸摇摇头,对外面清声喊道:“来人,去请德亲王、孝亲王、云王爷、秦丞相、染小王爷、容枫世子、冷小王爷一起来圣阳殿。”

“是,七皇子!”外面有人恭敬地喊了一声,听声音竟然是早先没在圣阳殿的文莱。

“你喊他们来做什么?”老皇帝看着夜天逸。

“父皇的火气太大了,二哥和四弟的玩笑虽然开大了,但他们总归是您的儿子。儿臣劝不住父皇,又不想强行惹父皇再生气,将您气坏了就不好了,如今请德亲王、孝亲王、云王爷、秦丞相、染小王爷、容枫世子、冷小王爷一起来圣阳殿劝劝父皇。对二哥和四弟小惩大诫就好,不至于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您就少了两个儿子了。”夜天逸道。

“这样的两个孽子,少一百个朕也不心疼!”老皇帝怒哼一声。

“夜天逸,你少假好心!父皇,要杀要剐您随便!我们既然敢做,就不怕死。没想着要活着回去!”夜天煜忽然转过头,怒瞪着夜天逸。

秦玉凝架在夜天煜脖子上的剑随着他转头,连忙离开了一寸,但也还是划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肤,一道浅浅的血痕,鲜血流了出来,顷刻间染红了脖颈。

“不错!不用你假好心!我们输了就是输了!本来也没你手上的筹码多,我们也没想着能赢。不过七弟的手段的确是高啊!竟然让两个弱女子为你所用,兵不血刃地就将我们制住。”夜天倾这一番话已经说得极为困难,话落,看向秦玉凝,冷嘲一笑道:“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女人!”

秦玉凝看也不看夜天倾一眼,冷声道:“一日没嫁给你,就不是你的女人,二皇子还是不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最好跪地求情,皇上兴许看在你是他儿子的份上饶你不死。”

“好一个一日没嫁给我,就不是我的女人!”夜天倾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背后插着的匕首因为他剧烈地晃动血流如注,他似乎突然不知道疼了,捂着心口的手伸手入怀,从怀中拿出一摞纸扔向秦玉凝,对她大笑道:“你还记得这个吗?这可都是月妹妹在你我行房那日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一直贴身收着的,即便你失踪这数月,我也一直看着,看着看着,就想起你我那日之事……”

一大摞纸上面画的春宫图,唯妙唯俏,栩栩如生。全部地砸到了秦玉凝的身上,脸上,更有甚者砸在了她横在夜天煜脖颈上的剑身上,然后散落在地。

秦玉凝的脸瞬间就刷地白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还记得吗?那日你在我身下,一直哭着求我,好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多么娇媚,多么柔软,你越是这样,就越让我恨不得将你贯穿到底,掰开了,揉碎了,吞咽入腹。”夜天倾看着秦玉凝发白的小脸,颤抖的娇躯,那眼神似乎又将她脱光了,一字一句地道。

“你闭嘴!”秦玉凝白着脸低喝。

“想起来了吧?那一日你是不是后来一直记忆犹新?我烙下的印记,你一辈子也磨不去。只要你活着,你就是我的女人,不,你死了,也还是免除不了你是我的女人,曾经怀了我孩子的事实。”夜天倾看着秦玉凝,即便他嘴角一直鲜血直流,但依然大笑着,一字一句,犹如针锋。

秦玉凝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架在夜天煜脖颈上的剑几乎握不住。

“这些日子看来你归顺了七弟,怎么?难道你还想着嫁给七弟不成?算起来你是他的嫂嫂,不过没关系,七弟愿意捡他哥哥我剩下的也行,不过你和他若是行鱼水之欢的时候,难道就不想起我吗?”夜天倾欣赏着秦玉凝几乎要崩溃的脸色,笑着道:“不过七弟心里一直有着月妹妹吧?可惜啊!月妹妹看上的人是容景,这一辈子怕是都得不到了,不过你虽然是我穿剩下的破鞋,但好歹也是这京中天圣第一美人,配七弟还是勉强可以……”

秦玉凝忽然从夜天煜脖颈上拿开剑,刺向夜天倾。手腕虽抖,但这一剑丝毫不减凌厉。

夜天倾笑看着他,不躲不闪,那神情似乎即便能躲开,也不躲了。

夜天逸轻轻一挥袖,扫开了秦玉凝打向夜天倾的宝剑,从夜天倾说话到如今秦玉凝拔剑,他神色丝毫微变,清逸俊美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对秦玉凝淡淡道:“住手!”

就是这样平淡的两个字,秦玉凝的怒气和颤意似乎顷刻间就消失于无形。宝剑顺着夜天逸的力道撤回,又重新架在了夜天煜的脖子上。

“住手做什么?秦玉凝,你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即便现在你拿着剑,也和过去没拿着剑,在男人面前就跟小绵羊一样,温顺乖巧的很。”夜天倾看着秦玉凝,大约是刚刚笑得厉害了,又吐出一口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秦玉凝,你要记住,即便我死了,你也是被我玩过,被我狠狠地玩过,而且不止一次,被我烙下印记的女人。你这一辈子,即便我死了,你也洗不去。你再也嫁不了别人,即便到死的那一日。”

秦玉凝似乎没听到,木着一张脸,不看夜天倾。

夜天倾哈哈大笑了一声,又转向夜天逸,也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七弟,你生来就比我和四弟狠,你和父皇一样,没有心没有肺更没有情,眼里只有江山。你自认为你爱月妹妹,但你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你的爱真的是爱?比起所有人,你的爱最不值钱。”

夜天逸淡淡看着夜天倾,不答话。

“今日我败,明日就是你败!夜天逸,你即便得了皇位,也坐不久。夜氏这江山是盗来的,连这皇宫都是盗了慕容氏的。欺世盗名,盗国盗家,我即便身为夜氏子孙,也一样为此不齿。今日,父不仁,子不义。我以我血诅咒,夜氏江山早晚有一日会崩塌!就像百年前的慕容氏一样。夜氏所有列祖列宗包括皇室祖嗣祠堂,都会化为烟灰。再不能复!”夜天倾看着夜天逸,发出诅咒。

“孽子!杀了他!”老皇帝气怒大叫。

“不用你杀,我自己会死!”夜天倾看了老皇帝一眼,话落,一把夺过六公主手中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自刎而下,顷刻间,长剑话落,他的身子也跟着软软地躺在了地上,再不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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