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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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帘诗画醉烟柳,国色倾城花满楼。

秦铮的人和他的容貌无疑是漂亮的,若说这京城里还有谁可以与他一较高下,恐怕也就是那个前些日子火烧宫闱被降罪贬黜去漠北的传言皇室里面长得最好看的皇四子秦钰了。

“我这院子的风水难道容易养呆子?”秦铮姿态闲适地看着谢芳华微怔的模样扬眉。

谢芳华收敛视线,抬步向屋中走去。

“你也该去看看你那两盆仙客来了,可别一日不料理,不小心就死了。”秦铮道。

谢芳华脚步顿时加快,不多时就进了屋。见两盆仙客来完好地摆在窗台上,才松了一口气。这两个祖宗还真是不能死了,否则英亲王妃明日过来见到,指不定如何心疼,她心疼倒也碍不着她,但是真若因为心疼花而教起她养花经来,她定然难挨。两日前就因为有一个叶子蔫了,她便与她叨叨半个时辰,最后看她要睡着,才放过她。

秦铮在外面清楚地看到她站在窗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偏过头,嘴角弯了弯。

谢芳华转身去生火炉,将铁壶灌满水坐在炉子上烧着。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芳华扭头看去,只见喜顺大管家带着三个小厮打扮的人走进了落梅居,三人服饰都是上好的缎面,比寻常小厮穿戴看着要好。手中都抱了一个布包,布包的带子系得紧,看不见里面裹着的东西,姿态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弄坏,想来是贵重之物。

“听言?”喜顺走进来,到了院中,没见到有人迎出来,不由喊了一声。

听言不在,自然不会答话。

喜顺又喊了两遍,还是不见人,便改口喊,“听音姑娘?”

谢芳华见他显然没看到坐在树上悠闲得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秦铮,而秦铮明明听见了,也没打算下树,更没吱声,她只能挑开门帘走了出去。

“哎呦,听音姑娘你在啊?二公子呢?带着听言出去了?”喜顺一喜,对她热唠地问。

谢芳华不摇头也不点头,只对他笑了笑。他是这府里的大管家,他老婆是春兰。人家热唠,她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甩冷脸。

喜顺问完了,似乎才想起她不会说话,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总是忘记你不能说话的事儿。”话落,对身后一指,说明来意,“这三个人分别是永康侯府,户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府三位公子的小厮,被打发过来给二公子送东西。”

谢芳华了然,原来布包里面包的是秦铮打赌赢的皮子。

“二公子不在,你在也一样,快将东西收了吧!”喜顺催促她。

谢芳华点点头,伸手去接。三人立即将怀里的布包递给她。三个布包放在一起,沉甸甸的。依照她对白狐和紫貂皮的了解,每个布包里定然不少于两块,有的怕是有三块。

“小人是永康侯府小侯爷跟前行走的长随,我家小侯爷给铮二公子四块皮子。两块白狐的皮子,两块紫貂的皮子。”一个小厮恭敬地说道。

“小人是户部尚书府的人,程铭公子跟前办事儿,我家公子给铮二公子两块白狐的皮子,一块紫貂的皮子。”一个小厮也恭敬地道。

“小人是礼部尚书府的人,宋方公子跟前侍候,我家公子给铮二公子一块白狐的皮子,两块紫貂的皮子。”剩下的一个小厮道。

谢芳华对三人点点头,大家的公子们虽然都纨绔好玩不务正业,但是在这个圈子里还是很讲信用的。打赌输了,给的东西只多不少。

喜顺已经习惯了谢芳华不是那种见了好东西就喜形于色的主,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也不会奉承自家的二公子厉害,竟然打赌赢了几位公子府中收藏的好皮子。见三人说了该说的话,便与谢芳华又寒暄了两句,带着人便出去了。

自始至终,他和那三人都没发现秦铮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那颗树上。

谢芳华抱着布包往屋里走。

秦铮歪在树干上想着什么,依然没动静,也没打算下树的意思。

谢芳华回了房间,将三个布包放在桌案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来喝。

一盏茶喝完,喜顺又出现在了落梅居,这次身后跟了五六个人,人人手里也是抱了个大包裹。

谢芳华从那五六个人中瞅见了侍书,坐着没动。

“听音姑娘,你再出来一趟,忠勇侯府的世子派人送来了赌注。再来接一趟吧。”喜顺走到门口,没见谢芳华出房,站在门口喊。

谢芳华站起身,走到门口,挑开帘幕,做了个请的姿势。

喜顺犹豫了一下,对身后的人道,“我们二公子这里侍候的人少,劳烦几位随我将东西放进屋子吧!谢世子送来的东西有些多,听音姑娘一个人接不过来。”

侍书点点头。

喜顺带着人进了屋。

喜顺前脚走,侍书走在他身后,在进门口的时候,他挥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顺着珠帘晃动的间隙将一个纸条交到了门口站着的谢芳华手里。

谢芳华趁着后面的人陆续往里面走的空隙,低头瞅了一眼。

纸条上写着刚刚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对爷爷说今年务必让她参加宫宴。

她抬起头,扫见秦铮跳下了树,手攥紧,完好的纸条刹那成了纸灰,她松开手,本来不多的灰烬顺着门外吹进来的风转眼间便消散了。

“侍书,你家世子这是将府里收藏的所有皮毛都拿来我这里了吧?”秦铮弹弹身上落下的梅花瓣,向屋中走来。

喜顺闻言顿时回身,惊诧地喊了一声,“二公子?”

侍书也是一惊,想着进这府里的时候他虽然与英亲王府的大管家试探知道秦铮不在,但给小姐纸条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不知道铮二公子可否看到了。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但是他到底自小在谢墨含身边长大,很快就镇定地回话,“回铮二公子,因为这几年西北的舅老爷每年都送来几块好皮毛,从多年前就没断过。所以,我们府里库房收着的皮毛多,这只送来三分之一不到。”

“有个漠北的舅舅就是好,替我谢谢你家世子了。”秦铮进了屋,不客气地道。

侍书点点头,“各类皮毛都有,白狐、火狐、白貂、紫貂、雪豹,还有漠北独特产的一种寒羊的皮毛,每一样都有几块。共计五十块。”

秦铮点头,勾了勾嘴角,“未来几年我家听音都用之不尽了。”

谢芳华移开门口,火炉上铁壶的水烧开了,她走过去拿下来,将热水装入暖壶里。

侍书不敢再看谢芳华,见跟随他来的人放下皮毛,对秦铮告辞。

秦铮拿了橱柜上摆设的一个精致的小玉佛递给他,“这是法佛寺主持开过光的,给你家世子带回去吧!”

“小人代我家世子谢铮二公子。”侍书连忙小心地接了。法佛寺的主持佛法高深,虽然就在距离京城几十里地外的法佛寺修行,但是很难得到他亲手开光的物件。他家老侯爷宁信祖宗的祠堂也不信佛道,他家世子自然也不进寺去求。据说就算身份高贵的人去求,也要讲究佛缘,轻易得不到。如今铮二公子送了这么一个,能保佑世子平安自然是极好。老侯爷就算见了不喜,也不会说什么。

“这个给你把玩吧!”秦铮又随手拿出一个小型的玉扇子递给侍书。

侍书犹豫了一下,便恭敬地接了。铮二公子向来行事全凭喜好,高兴了随手大方赏人,不高兴了就要人脑袋。如今给他这两样物事儿,显然是高兴,应该是没见到他悄悄递给小姐的纸条,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告辞。

秦铮摆摆手,放他离开。

喜顺感叹忠勇侯府的世子出手大方,五十块上等的皮毛,价值怎么也要十万两,就这么轻轻给了二公子做了赌注,而二公子也不含糊,拿了法佛寺主持开光的玉佛做了回礼。玉佛本身虽然不值太多钱,但法佛寺主持开过光的玉佛就不一样了。如今那主持已经洗手专心礼佛,再不担凡尘俗事,这玉佛更是再难求。有市无价。

“看来我来晚了。”李沐清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秦铮扭回头向外看。

谢芳华也向窗外看去,只见李沐清走在前面,三个人跟在后面。两个人抱了个包裹,一个人抱了个托盘。包裹很大,两个小厮拿得费力,托盘也不小,装满了东西,用锦绸盖着。

喜顺还没离开,眼睛不由得又睁大了几分。

“也不是太晚,你这么闲吗?亲自过来了?”秦铮扬眉。

李沐清挑帘子进屋,温和地道,“今日左右无事儿,不如就过来一趟。”说着,见到屋中堆了几乎半个屋子的东西,不由笑了,“我们和子归兄比不了,漠北距离雪山近,皮毛产得多些是当然。”顿了顿,又道,“这么多皮毛,就算做十件斗篷也够了。怎么穿得完?”

“武卫将军只有一个妹妹,妹妹早年亡了,多照顾外甥外甥女是应该。”秦铮道,“一年穿不完两年穿,两年穿不完慢慢穿。”

李沐清眸光闪了闪,扫了谢芳华一眼,又道,“我只带来了六块皮子,倒是赶上我娘回府,知道打赌的事情后,在府里的库房里挑选了两套头面首饰,说送给你的听音姑娘。另外还从她的藏书中拿来了一本奇闻趣事的孤本,说闲余时间聊以解闷,我便一同带来了。”

秦铮看着他,“你娘回府了?这么快?左相府的事情你可问了?”

李沐清笑了,“自然问了。”

秦铮眼皮翘起,“怎么说?”

“你对自己出手难道还没自信?”李沐清看着他,见他不屑地扯动嘴角,他坐下身,缓缓道,“我娘说,她们刚到左相府没多久,皇后娘娘便派人下了赐婚的懿旨。倒是省了说媒的事儿了。”

秦铮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等着他继续说。

李沐清品了一口茶,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既然先一步下了懿旨,你大哥就算跑进宫见皇上,皇上得到消息晚了,也不能再下旨驳回皇后的懿旨,皇后的嫡亲四皇子本来就被贬黜去了漠北,如今皇上若是下旨驳了她的懿旨,传扬出去,就是帝后失和,于朝纲宫闱都不利。皇上对皇后还是有着很重的情谊,哪怕宫里两宫的宠妃分担去了一半宠爱,但她还是皇后。皇上只要不想废后,自然不会那么做,只能驳了你大哥的请求。”

“他请求什么?总不会是见了皇上请求别让他娶左相府的小姐。”秦铮问。

“自然不是,他还不傻,就算他出身英亲王府,但总归是庶长子,一个庶长子去御前秉承不想娶左相府的嫡出小姐,岂不是打左相的脸面?就算左相不乐意将女儿嫁给他,也不会不恼。”李沐清如闲话家常一般地道,“他是去求娶忠勇侯府的小姐,请皇上赐婚。”

秦铮眸光骤然一冷,“忠勇侯府只有一位小姐,他想求娶谁?”

李沐清看了他一眼,“既然忠勇侯府只有一位小姐,他求娶的自然就是那一位。谢氏虽然是大族,但是能称之为忠勇侯府的也就是那一家一门一户而已。旁支族亲的府邸笼统地被称呼个谢府。他求娶的可不是谢小姐,而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谁都知道谢府的小姐多了去了,而忠勇侯府的小姐就一个。

秦铮声音攸地沉暗,冷叱道,“他一个庶子也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李沐清打量他的神色,温和地分析,“虽然他的庶出身份配不上忠勇侯府的小姐,但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常年缠绵病榻,多病多灾,多年来,足不出户,据说甚至连她的闺阁院落都不怎么踏出,也只每月去给忠勇侯请一次安,每次请安还要蒙上厚厚的面纱,恐防受风。日日院中弥漫着药味,别说这京中无人见过她,就是忠勇侯府见过她脸面的人怕是都少。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忠勇侯府还有一个小姐的事儿。如今她已经及笄,却无人上门提亲。你说,这样的忠勇侯府小姐,体弱至此,如今有人求娶,就算身份差些,又如何配不上?他虽然是庶子,但如今也是朝中官员,有英亲王扶持,就算求皇上赐婚有点儿逾越,但也不算矿外。若不是有皇后先一步派人去左相府下了懿旨,给他赐了婚,这事儿没准还真成了。”

秦铮冷笑一声,“他倒是好打算,不得罪左相,还拖上忠勇侯,让左相府对上忠勇侯府。成了他就避开了左相府,不成的话,也落不到错处,忠勇侯府的小姐不是谁都能娶到的,左右都是高门贵女。”

李沐清点头,诚恳地道,“这些年你一直与英亲王作对,如今可知道对你没好处了?”

“与他作对又如何?”秦铮不以为然。

“他对你失望,在你的刺激下,更是煞费苦心栽培秦浩这个庶长子。即便英亲王想让秦浩眼界高远,摆脱王府,闯出一番天地,但是秦浩呢?被教导这么久,侵染了很多东西,该学的不该学的,怕是都学了,都是一个爹,出身一个王府,他甘心退让?能不起心思夺以后的爵位?”李沐清叹了口气,“英亲王什么都好,就是这事儿上犯了糊涂。”

秦铮讥讽地道,“退让?本来就不是他的,注定没有,何来退?”

“就怕他不这么觉得!”李沐清又抿了一口茶,“他虽然占个庶,但也占了个长字。”

秦铮放下茶盏,“铛”地一声,茶杯磕在桌子上发出响声,他面无表情地道,“自古先嫡后长。除非他杀了我,但是他还没这个本事。”

李沐清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秦浩去宫里见皇上的时候并不晚,较皇后得到消息还早了一步,但是可惜赶得巧了,今日皇上不只招了英亲王、忠勇侯、永康侯、左右相,连六部的官员也都招了议事。他被挡在了宣正殿外面待了一会儿才被召见,刚出口请求,皇上还没和忠勇侯商议,便听说皇后给左相府下了懿旨,也就作罢了。”

“将这些人都叫进宫,又出了什么大事儿?”秦铮不甚关心地道。

“你可知道无名山被毁的消息?”李沐清看着他。

“知道一点儿。”秦铮颔首。

李沐清盯着他看了片刻,揉揉额头,失笑道,“我猜你也早就知道了,可是口风却紧,连我们几个人也瞒着。半个月前你要启程去漠北,是不是就因为知晓了这事儿?”

“嗯,有那么点儿原因。”秦铮不愿多说。

李沐清也不强求他多说,平和地道,“无名山被毁的消息传开了,四皇子不久前据说到了无名山,那里已经被夷平,没有地方落脚。他只能落脚在了武卫将军戍边的军中,等待皇上示下。这京中谁家府里没几个隐卫放在外面打探消息?这样一来,无名山被毁的消息自然就藏不住了。”

“无名山存在了两百八十年,也该毁了。”秦铮道。

李沐清端着茶杯的手倾了倾,“这话你若是让皇上听到,你就完了。”

秦铮勾了勾唇,想起什么,瞬间愉悦起来,笑道,“皇叔本来捂着消息,等隐卫探得情况再做定论,如今不过半个月,就被抖搂了出来。他可见识到他臣子们的强大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皇上心中定然不舒服,但最让他头疼的如今怕是四皇子秦钰的问题。”李沐清道,“无名山被毁了,秦钰不可能再去那里闯什么幽冥地狱历练了,若是就这样招他回来吧。左相一众人断然不同意。”

“他们好不容易将他弄倒弄走,同意他好模好样的回来才见鬼。”秦铮冷哼一声,“你瞧着,用不了明日,怕是就会传出四皇子命硬克了无名山的言论,左相等人誓必请旨严惩他。他想回京没那么容易。”

“所以,你正是因为料到了这点儿,才拿这个说动了皇后帮忙给左相府下了懿旨?”李沐清问。

“左相一力死谏贬黜了秦钰,皇后心中对左相府早憋着气了。我不过是给她个机会报仇。”秦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这些年我算是知道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李沐清站起身,“英亲王怕是快回来了,应该会过来找你,这出戏我可不想看,告辞了。”

“慢走!不送了。”秦铮挥挥手。

“我多给你送了几样东西,你是不是改日请我吃个饭?”李沐清扫了谢芳华一眼问。

“等她什么时候不把糖和盐再弄混,我就请你吃一顿饭。”秦铮这回倒大方了。

“原来如此!”李沐清恍然,笑道,“一言为定。”

秦铮叩了两下桌面,算做击掌。

李沐清出了屋子,外面等候的两名小厮见他出来连忙跟上,不多时,离开了落梅居。

二人说话自然没避开谢芳华,秦铮不避开她,李沐清似乎也没有意见,旁若无人地与秦铮说了半响话,谢芳华就在屋中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无名山被毁,有朝一日捂不住天下皆知,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皇帝虽然是天,但是子民太多,臣子太多,有心有能力有势力的臣子更多。捂得住一时,捂不住一辈子,这也正常。

短短半个月,皇帝派去无名山打探的人骑最快的马日夜兼程恐怕也就刚到那。

若是明日外面传出四皇子秦钰命硬克了无名山的话来,大臣们煽风点火,说他如此命硬,今日克皇室的背椅无名山,明日便是克江山皇权,皇帝又该如何决断?

杀了他?

恐怕不可能!皇帝还不至于老而昏聩,他还没到那地步,也不昏庸。

让他回京?

左相为首的一众人自然反对。

“在想什么?想秦钰?”秦铮忽然盯着她问。

谢芳华瞅了他一眼,点点头。

秦铮嗤了一声,“他有什么好想的?女人性体,行事软弱婆妈,否则至于被赶出京?就算死在漠北,爷也不会为他可惜那一条命。”

谢芳华看着他,人家不就是抢了他一个会做菜的厨娘?他至于记仇到恨不得他死?

秦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十岁的时候,法佛寺的主持给我和他同时批了命。说将来我们俩人抢一个媳妇儿。你说我该不该恨不得他死?”

谢芳华呆了一下,若是夺妻之恨,到也应该恨,可也不该这么早就恨上了吧?

“所以,他最好滚得远远的,死得远远的,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秦铮咬牙道。

谢芳华对他有些无语,扭过头往火炉里添炭火,秦铮如此霸道张狂,做事毫不手软,秦钰若如他说的像个女人,行事软弱婆妈,他们两个性情可是天大的区别,怎么会同时喜欢一个女人?

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儿!

“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了,若是将来见了秦钰,不准喜欢他,知道吗?”秦铮看着谢芳华警告,语气有些严厉。

谢芳华当没听见。

秦铮看着她的神色,冷哼一声,“就算你喜欢他也不管用,我照样将你圈在我的院子里。他若是来夺,我就砍死他,你若是想跑,我就砍断你的胳膊腿。”

谢芳华觉得这个人才是真的有失心疯的病症,该好好治治。

“记住我的话。”秦铮盯着她。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英亲王妃那么柔弱的性子,怎么生了这么个张狂霸道的儿子?

秦铮见她听进去了,蓦地笑了,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阳光射进格子窗,落下斑驳条框的窗影,打在他的脸上,棱棱角角。

谢芳华想着果然人不可貌相,这样看秦铮,他安静的模样明明就是一个锦绣堆里成长的漂亮贵公子,不禁风雨摧折的模样,但是殊不知,偏偏他内里有着人鬼共怒的邪恶。

她正撇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急促,踏得极重,显示来人极其愤怒。

李沐清料得不错,英亲王找上门来了!

谢芳华站起身,往里屋走去,她可不想看父子二人大战,以免殃及池鱼。

“走什么?好好给我坐着!”秦铮闭着眼睛不睁开,知道谢芳华的动作出声阻止她。

谢芳华顿住脚步,向外看了一眼,只见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忽然飘落下星星点点的雪花,英亲王脚步一波一波地迎着点点雪花冲进了院子,她抬手拿了小方凳放在火炉边,坐了下来。

她虽然不畏冷,但也不会挨着冻看戏,总要让自己舒服些。

不多时,英亲王便来到了门口,帘幕啪啦一声挑开,他一眼就看到了懒洋洋躺在背椅上闭目养神的秦铮,怒气腾地就爆发出来,“秦铮,你做的好事儿!”

“爹,青天白日的,我若是做什么好事儿,也该和我的听音关上门,怎么会让您这么轻易地就闯进来?”秦铮睁开眼睛。

谢芳华闻言险些吐血。他还是人不是人?荤话张口就来!

英亲王一噎,这时也看到了坐在火炉边的谢芳华,对她猛地一挥手,“你滚出去!”

谢芳华被他掌风打来,挽着青丝的珠翠簪子“啪”地一声掉到了地毯上,身上绫罗锦绣的绸缎飘了飘,就连袖子都摆了摆,而她的身子却懒散地坐着纹丝没动。

南秦皇室一脉传承下来,文治武功都是不错,历代帝王宗室子孙也都学文习武,所以,才能两百七十八年不衰。

英亲王自然是有武功的,而且还不错!所以,这一掌气怒之下带了五分劲道。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那个看起来柔弱纤细的女子不但没被她掌风打得凳倒人摔,而且还稳稳地坐着,更难得的是,面上平静,毫无慌乱和惊惧。

英亲王气怒僵住,不由仔细打量谢芳华,这一打量,便定在她的眼睛上,有些移不开。

谢芳华微微缩了缩眼眸,想着十多日前英亲王来了落梅居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如今又是这样,这其中不知道有什么隐情?她低下头,垂下眼睫,不想让他再探究。

“爹,回神了?您有一个王妃,两个侧妃,四位侍妾,三个通房。大儿子都十九了,二儿子过年就十七了。大女儿出嫁了一个,二女儿在宫里也快及笄了。三女儿十二岁,四女儿九岁,五女儿刚五岁。一把年纪了,还盯着儿子的贴身婢女看,您觉得您像话吗?”秦铮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物事儿在英亲王的眼前晃了晃。

英亲王回过神,一看眼前秦铮拿着的是打扫房间灰尘的鸡毛掸子,顿时竖眉,怒道,“说的什么话!我只是觉得她像一个人?”

谢芳华心思一动。

“谁?”秦铮扬眉。

英亲王犹豫了一下,“她……”

“算了,我懒得知道,无非是你年轻时候留下的哪段荒诞风流事儿。”秦铮放下鸡毛掸子,对他警告,“您可看清楚了,我的听音才十五,做您女儿都嫌小,不是您以为的什么人,而是一个跟随钱家班子侍候唱戏的小哑巴而已,您可别打她的主意,您若是敢打,儿子对您可不客气。”

英亲王怒意成功地又被激起来,“在你的心里,你爹我就是你以为的这么好色不堪?”

秦铮耸耸肩,“儿子也不想以为,但是您告诉我,我该怎么以为?秦楼楚馆您没去过?花街柳陌您没待过?名妓怜人您没捧过?除了王妃,您没娶一大堆侧妃小妾?”

英亲王张了张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只拿眼珠子瞪着秦铮。

“我娘大约快从左相府回来了,您还是赶快去门口迎迎她吧!她辛辛苦苦为了您,为了您的家,忙里忙外打理府中杂事儿不说,还要帮您打理您的儿女,操碎了心,够辛苦了。您没看见外面下雪了?她出门的时候穿得少,您还不赶紧拿了她爱穿的披风前去疼疼她?没准她见了您,辛苦和眼泪都咽回了肚子里,对你温存体贴一番。”秦铮挥手赶人。

英亲王向窗外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刚刚他来的时候显然没主意,如今可不就是飘了雪了?而且雪花大片大片地落。

“怎么?您不想去迎我娘?”秦铮见他不动,看着他,“您不去也没关系,我娘冻一下也没什么,不过她本来一肚子的怨气,回府来第一时间会过来看看他的儿子我好不好,若是看到您又在欺负我,啧啧……”

英亲王眉毛炸了炸,看着秦铮,怒气发作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谢芳华有些为英亲王觉得可怜,生了个秦铮这样的儿子,也是他的不幸。

好半响,英亲王才恼怒地对秦铮道,“你看不上你大哥,觉得我偏疼,从小事儿上找找他的麻烦也就罢了。他总归和你一样流着我的血脉,你又何苦非要设计他娶卢勇的女儿?”

秦铮佯装不懂,“爹在说什么?我怎么设计他娶卢勇的女儿了?明明是他欣赏卢小姐,而卢小姐也心仪他,所以,儿子才禀明娘知晓。至于后面的事儿,与我何干?”

“一派胡言,他们何时互相喜欢了?”英亲王气血上涌,“怎么就与你不相干?若不是你,你娘至于拖了来串门的几个府邸的夫人去左相府给你大哥提亲?皇后娘娘至于闻风下了赐婚的懿旨?”

秦铮更不懂了,疑惑地道,“就算是我的原因,这件事儿成了也是为大哥好啊!左相府的嫡出小姐是谁都能娶的吗?爹来这里是对我兴师问罪?您是不是忘了,我大哥他是庶子,就算是长子,前面也要挂个庶,若不是我娘带着一众夫人登左相府的门槛去求娶,若不是皇后娘娘不下懿旨的话,他怎么能娶到人家?”

“你……”英亲王一噎,见秦铮懵懵不懂的模样,似乎是真不明白这朝局牵扯后宫又牵扯大臣府邸内院的事儿,但他可不是傻子,不觉得他这个儿子真不懂,憋气半响,怒道,“你明知道我不想与左相府有牵扯,偏偏推出你大哥娶左相府的女儿,和左相府成了亲家,对我们英亲王府有什么好处?”

秦铮眨了眨眼睛,随意无谓地道,“这又不是我该管的事儿,我哪里知道?英亲王府不是有您在吗?有您顶着,您头顶有皇叔恩宠着,能有什么坏处?”

“你可真是要气死我!”英亲王跺了跺脚,见秦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没错不怕他质问发怒的模样,就算他有错,他有娘罩着也不怕他的神色,别说他能耐大了,打也打不着他,就是打着他,他的王妃还不找他拼命?他猛地甩袖出了房门,丢下一句话,“你最好心中清楚,这英亲王府早晚要你继承,弄败了它,对你没好处。”

“儿子清楚得很,父王就放心吧!”秦铮悠悠地道。

谢芳华敏感地注意到秦铮这回没喊爹,而是称呼父王。虽然气他老子,但对于他老子心里始终认为他理所当然继承爵位的心里还是有着几分尊重的。只不过被气了一场,不但没教训了儿子,还被儿子反驳得无功而返的英亲王自然察觉不到。

英亲王很快就离开了落梅居,走得远了,还能听到他脚步带起衣袍飕飕的风声。

秦铮打赢了胜仗,得意地挑了挑眉,哼起了一首江南小调。

谢芳华心里暗骂,这个恶人,气老子被他当做家常便饭了。

不多时,听言回到了落梅居。

来到门口,他小心翼翼地挑起帘子,抖了抖身上的雪,对秦铮嘻嘻一笑,“公子,您交给我的事儿办成了。”

秦铮“嗯”了一声。

“公子,您怎么都不表扬我?”听言有些委屈,他今日办了两桩大事儿,回来是等着被夸奖的,可是他家公子吱了一声便没音了,不甚在意的模样,枉费他跑得腿都酸了。

“你差点儿办砸了事儿,还想要表扬?”秦铮瞅着他。

听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地问,“公子,我哪里差点儿办砸了?”

“你给皇后传递消息晚了点儿,虽然晚一点儿,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不是今日运气好,皇上带着一众朝臣在宣正殿商议无名山的事儿,我大哥等了一会儿才被召见,皇后有了时间派人去左相府传赐婚的懿旨,没准我大哥如今就娶了忠勇侯府的小姐了,哪还如我预料跟左相府的卢雪莹有了婚约?”秦铮冷哼一声。

听言脖子一缩,这么说他真是差点儿办砸,嘟囔道,“都是公子您没说先后顺序,我先去往外传了卢小姐和大公子两厢倾慕的消息,才去找线人给皇后娘娘身边的安嬷嬷递话。”

秦铮拿起手边的鸡毛掸子敲了他脑袋一下,“你的脑袋是干什么使的?不会分辨轻重缓急吗?难道只是为了长着好看的?”

听言着着实实挨了一下,小声道,“不止长着好看,还是为了喝水、吃饭、说话。”

谢芳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秦铮又气又笑,刚要再打听言,手忽然一僵,猛地向谢芳华看来。

谢芳华笑出声之后也惊觉过来,立即收了笑意,抿起唇。

听言也回过味来,惊诧地看着谢芳华,激动地道,“听音?刚刚是你笑吗?你刚刚出声了?你能说话了吗?”

谢芳华静静坐着,不表态。

听言打量她半响,没发现问题,回头看向秦铮求实,“公子,您刚刚听见了吗?”

秦铮从谢芳华身上收回视线,慢慢地放下鸡毛掸子,清淡地道,“你听错了。”

他听错了?听言怀疑,见秦铮没甚波动的样子,揉揉脑袋,埋怨道,“都是公子您给我打的,脑袋愈发不好用了。连幻听也出来了。”

秦铮瞪了他一眼,“你自己脑袋长的不灵光,怨得了谁?滚出去反省去。”

“外面在下雪!”听言反抗。

“下雪也冻不死你,在院中站着反省一个时辰。”秦铮道。

听言脸一挥,眼珠子转了转,立即道,“公子,我还要负责给听音煎药,若是我在外面冻一个时辰,手冻僵了,便没办法给她煎药了。”

秦铮默了默,摆摆手,“那算了,这一过先记着,她的嗓子什么时候好了,你什么时候再罚。”

听言大喜,大声道,“是,公子!”

“若是再犯错,两罪并罚。”秦铮补充。

听言的喜色收敛了些,连连应声。瞧见屋中堆满了东西,好奇地走过去瞅了一眼,惊喜道,“公子,您哪里弄来这么多好皮毛?”

秦铮扫了一眼堆了半个屋子的东西,“打赌赢的。”

“公子真厉害!”听言崇拜地拍马屁,见秦铮不置可否,他道,“公子是要做衣服吗?我去请绣纺的人来?”

“用她们糟蹋了好东西,不如就听音动手做吧!”秦铮道。

听言看向听音,立即道,“是啊,听音,你跟王妃学了多日的针线了,自己动手也无碍了吧?前两年王妃眼睛好的时候,每年都给公子和宫里的郡主做几件衣服,这两年王妃眼睛不太好了,王爷下令不让她多劳累,公子的衣服才找绣纺的人来做。王妃只做几块帕子。”

谢芳华不点头,听言说的多日也不过十日而已,她若是没有底子,十日能学成?

“哎,你不会说话真闷得慌,最好孙太医这回的药让你一下子就好起来,那就好了。我和公子能日日与你说话,也不会闷了。”听言叹息一声。

秦铮看着谢芳华,见她对自己做衣服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语调缓慢地道,“就这么定了。你每日也不用特别抽出时间来,只需要我娘来的时候,利用她教导你的时间,你们一起做这个正好。”

谢芳华站起身,扭头进了屋,给了他一个背影。

听言看着里屋的帘子摔得啪啦啪啦地响,佩服谢芳华,敢给公子甩脸色,她比他能耐多了。他可从来不敢给公子甩脸色。偷眼看秦铮,见他半点儿恼怒也没有,不由更是服气。

谢芳华进了里屋,躺在贵妃椅上,闭眼休息。

虽说是休息,但更多的是在想今日侍书给她传来的纸条,他哥哥说今日皇上忽然对爷爷说要她今年春节一定进宫赴宴,这算是下了旨意了,而且她如今也够了及笄的年龄,自然不能再藏着掖着捂在闺阁里面了,理当露面,除了出府见世面外,也该是被各府相看议亲了。这是京中贵裔圈子里面对成年女子的规矩。他爷爷自然不能再推脱,再推脱下去,就怪异了,会惹得本来不关注她的人对她探究。

若是引得人探究,对忠勇侯府来说,捂了八年,不可能找不到她不在府中的蛛丝马迹,不是什么好事儿!

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一个女子悄无声息不在府中八年,干什么去了?不奇怪吗?

所以,今年的宫宴她势必要参加了!不但要参加,还要露面于人前。这也是她今年赶在及笄第一年立即毁了无名山脱身回来的一个理由。

不过,今日之所以被皇上想起她,应该不是源于忠勇侯府和她本身受关注。

应该是与秦浩进宫求娶她有关,至于秦浩为什么满京城的女子独独选了忠勇侯府的小姐来抵挡左相府,应该正如李沐清所说,是与忠勇侯府的地位,以及她一直传言体弱多病的身体有关,若是他选别的门第,不够抵挡左相,若是选别府的小姐,他一个庶子,人家健康的小姐他还配不上。

所以,细论起来,她还是成了这京中那个最适合秦浩推脱左相府的挡箭牌。

成了,他就是忠勇侯府的乘龙快婿,忠勇侯的唯一孙女婿。虽然她体弱多病,但他将来再纳几个称心如意的妾,得了忠勇侯府的支撑,他的腰杆在英亲王府转眼间就能挺起来,不能越过秦铮,也相差无几了。

若是不成,他总之不吃亏,被皇上过问了的婚事儿,即便是秦铮这个弟弟帮兄娶妻一力促成的,谁也不敢笑话他。如今弄得皇后下了懿旨,说白了,也是一样,他也不亏。

就拿今日他出手就赏赐她英亲王在他出生时给他的玉佩来说,秦浩自然也是不可小视。

谢芳华揉揉额头,她没回到忠勇侯府,却是卷入了英亲王府的勾心斗角里,真是……

第四十七章选妻

谢芳华闭着眼睛没休息一会儿,秦铮便喊她去做饭。

她看了一眼外面飘着大片的雪花,不愿意动,伸手对西南的方向指了指。

“只要有你在,爷才不吃大厨房的饭菜,多年如一日,早腻味了。快去做!”秦铮站在她面前,用脚踢了踢她。

谢芳华眼白马上占据了大半个黑眼球的位置,他在这王府生活了快十七年了吧?不是也没被腻味死?她每顿饭不是糖多就是盐多,他还没吃腻味?

“我跟你一起去!”秦铮伸手拉她。

谢芳华避开他的手,打定主意不想动。

“我给你烧火!”秦铮哪里让她避开,一把就拽住了她,拖着就走。

谢芳华忍了忍,才没抬脚踹他,只能跟着他出了暖和的房间。

落梅居几乎被雪覆盖,梅枝上压了一层莹白。红色和白色相叠,别有一番寒彻骨的傲香。从皇家猎场弄回来的两只小动物应该在是王府转了一圈没发现能逃出去的路,便找了个空屋子安了窝,此时似乎忘了负伤,在院中追逐嬉戏,厚厚的雪地上被它们踩出了无数爪印。

秦铮在出了门口时便自然地放开了谢芳华的手,向小厨房走去。

谢芳华脸色即便这些年锻炼得厚了些,但也有些热,看着走在前面恍然无觉刚刚举动的秦铮,颦眉片刻,手在衣裙上用力地擦了擦。

秦铮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凝了凝,没说话。

谢芳华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

秦铮攸地笑了,倒退两步到她面前,弹了弹她头顶上被风吹起落在上面的花瓣,谢芳华以为他会说什么,他却又扭头走了。

听言闻到动静,从他的屋子里跑出来,“公子,我来给听音烧火就行,您……”

秦铮瞅了他一眼,“你不是要煎药吗?”

“今天的药煎完了。”听言道。

“那就把明天的也煎出来。”秦铮说话间已经迈步进了小厨房。

听言呆了呆,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本来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看自小跟在秦铮身边的这个听言,她只能摇头。正如秦铮所说,他这么呆,这么些年是怎么跟在他身边没被人弄死的?

不多时,小厨房挤满了三个人。

一个人做饭菜,一个人烧火,一个人煎药。井然有序。

有秦铮看着,谢芳华没理由再放错糖或者盐,也不会放多或者放少。所以,这一顿饭算是吃了个不甜不咸正可口。

秦铮吃罢饭,极为满意地道,“以后若是有时间,我都帮你烧火!”

谢芳华捶捶胳膊,抡勺子也是一门学问,她每次从厨房出来就胳膊疼,纳闷拿着比勺子重几倍的剑的时候却半点儿不适没有。难道她天生就是拿剑的料?

“胳膊疼?”秦铮挑眉。

谢芳华懒得瞅他。

“走,我们去院中练一会儿剑,活动一下就不疼了。虽然天冷,爷就不辞辛苦陪你了。”秦铮站起身,将墙上挂的剑扔给她。

谢芳华反射性地接过剑。

秦铮勾了勾嘴角,扬眉道,“今日不让着你。”

谢芳华冷哼,谁让着谁?

“公子,听音又哼了。”听言立即大声道,像是发现了不得的大事儿一般。

“她自然会哼,大惊小怪做什么?”秦铮出了门。

谢芳华随着他也出了门。

听言弄了个没趣,摸摸脑袋,哑巴出声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她是听音啊,听音往常无声无息的,被人打一巴掌怕是都不吱声,哼一声难道不觉得大事儿吗?

他的手还没放下,院中两个人的剑已经出手。

听到剑声,听言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挑开帘子,站在门口看。

小白狐和紫貂也停止了嬉戏,退到一边好奇地看着二人,两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似乎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内斗起来了?它们会不会因为打架而被殃及。

飘雪中,二人剑雨如飞花。

谢芳华的胳膊果然不疼了!

半个时辰后,谢芳华的剑忽然挑掉了秦铮腰间玉佩的绳子,玉佩飞起来,眼看就要落在地上,秦铮却是没去接,谢芳华只能又用剑挑住,递给他。

秦铮的脸色在雪中更是清俊,收剑入销,摆摆手,“送你了!”

谢芳华手一顿,看向剑稍,这枚玉佩晶莹剔透,雕刻着祥云神兽图案不说,还刻着他的名字,比今日秦浩要赏赐她那一枚玉佩不遑多让,甚至更精致做工更好一些,他赏给她?什么意思?

“省得你看着别人的玉佩眼馋。”秦铮向屋中走去。

谢芳华挖了他一眼,拿了玉佩,收剑入销,快走两步,追上他,扯过他的手,将玉佩塞进了他的手里。这样的东西她才不要!

“不要?”秦铮回头看着她。

谢芳华点头,自然不要,男人的玉佩怎么能随便要?

秦铮面色没有因输了剑招而气怒,而是扯了扯嘴角,“别人的不能要,我的可以要。”

谢芳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男人吗?扭头进了屋。

秦铮读懂了她眼睛里的意思,笑意顿收,抿起唇瓣,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蓦然笑了,收了玉佩,脚步轻松地走进屋。

听言呆呆怔怔地站在门口,雪花打在他本来觉得自己很灵光如今才发现实在不灵光的脑袋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听音那一招剑是怎么挑下公子身侧的玉佩的?多少年了,他还没见过谁的剑能近了公子的身。

傍晚十分,雪下得愈发大了。

整个落梅居像是都被掩埋在大雪中,红梅已经看不到红的颜色,只看到满目银白。

谢芳华将屋子里的火炉燃得极热,暖融融的火气将窗子上刚沾染的落雪一瞬就化成了水。她取了点红枣,鲜姜,放在铜壶里面和茶一起煮,不多时,满屋子的红枣香味。

三个人捧着杯子坐在屋中闲适地品尝。

听言喜滋滋地看着谢芳华,嘴里忍不住夸奖,“听音,你到了公子身边可真好,咱们落梅居就是下雪也不冷了,你不知道往年,我将炉子也是燃得热乎,可是就是不觉得暖和,我和公子大眼对小眼坐在一起,想想就没趣味。”

谢芳华不说话。

秦铮也不言语。

听言继续感慨,“我来公子身边的时候才六岁,公子那时候才八岁,偏偏赶走了侍候的丫鬟婆子,王妃无奈,只能依了他,所以,我们俩个学着做自己的事情。公子的衣裳时常反着穿,我则是鞋子分不清左右脚。王妃将我从家族里面要出来本来是让我给公子做陪读的,我那时候觉得只需要跟着公子就行,所以,哪里懂得家务琐事儿?来了之后,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谢芳华挑了挑眉,斜睨了秦铮一眼,八岁了衣服还反着穿?也够笨的!

秦铮喝着茶,没阻止听言叨咕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似乎不觉得八岁不会穿衣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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