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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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清松开手,微笑道,“我没碰到姑娘的手,有分寸地抓住了姑娘的袖子。应该还不至于被砍掉手。”话落,她见谢芳华眉目清冷地看着他,他无奈一笑,“听音姑娘,你如今改道,是想借助这座山上的铁索桥去法佛山上的发佛寺?你要知道,自从二十年前出了个疯和尚砍坏了一半的铁索桥,后来便无人再敢走那铁索桥了。很危险!”

“李公子,我不怕危险,你若是怕,可以自己走不危险的路。”谢芳华丢下一句话,继续向前走。

李沐清抬步跟上他,“若是秦铮兄在这里,是不是能拦住你?”

谢芳华不答话。

“难道我要给秦铮兄发一枚信号,让他立即赶来,看看他的贴身婢女到底要做什么。”李沐清又道。

谢芳华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一瞬间,目光沉静,“李公子,你说,人若是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招人厌烦了?”

李沐清文雅地笑笑,摸摸鼻子,“也许吧!”话落,反问,“但是你能杀得了我吗?”

“你可以试试!”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明明她没有半丝杀机,这一刻,在她这双沉静的眸子下,他偏偏感觉到了凌冽的杀气。他眸光动了动,轻轻流转,忽然笑了,对她摊摊手,“好,我不拦你了。”

谢芳华转身继续向前走。

李沐清犹豫了一下,抬步跟上了她。

谢芳华不理会他跟在她身后,她想的是,掐算时间的话,法佛寺距离这里还有三十里地,但是从这里上山,走那道铁索桥的话,也就五里地。虽然那些人骑马,但是也未必赶不到他们的前头。

李沐清跟在谢芳华身后,见她上山的脚步极快,便也加快了脚步。

大约用了一炷香时间,谢芳华站在了山顶上,山顶的栈道已经被破坏,两根铁索搭成的桥早已经只剩下了一根铁索孤零零地横在山涧中间,因为夜里漆黑,根本看不清对面是何情形。

谢芳华并不迟疑,伸手抓住了铁索,就要顺着铁索过桥。

李沐清快一步地拦在了她面前,声音一改温和,有些低沉,“让我先过!”

谢芳华偏头看向他。

“你是女儿家,这么危险的事儿,说做就做怎么行?”李沐清将她推后一步,“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我。”

谢芳华沉默片刻,见李沐清坚持,声音缓和了些,低声道,“李公子,容我提醒您,只有一根铁索,我们两个一起过,无论是谁先,若是铁索中途断了,掉下去都会摔死。先过后过也没太大分别。”

李沐清愣了一下,须臾,忍俊不禁,“即便是如此,我是男人,也不能在危险的时候让女人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谢芳华顿了片刻,让开了路。

李沐清拽着绳索当先过桥。

谢芳华在他走了两步之后,也随后跟着过桥。

一根绳索,两个人,偶尔脚步不稳,晃晃悠悠,黑夜的山涧中很快就淹没了二人的身影。只听到伴随着夜风吹起,铁索发出的沙沙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沐清忽然停住,对谢芳华道,“你身上有夜明珠没有?”

“有!”谢芳华一手抓着绳索,一手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乍一放出来,四周顿时亮了起来。

只见前方一丈远处铁索被钉在一处石壁上,而石壁光滑,左右并没有别的物事儿支撑。只是距离那处穿钉处五丈远的地方有另一根铁索,垂直地挂在那里,通向顶端的崖上。

李沐清看清楚后,唏嘘一声,对谢芳华无奈地道,“我最多只能纵越三丈远。”

谢芳华拿出怀中的攀墙锁,对他问,“若是有这个呢!”

“有它在,十丈远也不是问题了!”李沐清笑了一下。

谢芳华将攀墙锁递给他。

李沐清轻轻一甩,绳索被他甩了出去,一阵勾环清响,扣住了石壁的那个穿钉。他扥了扥,见很牢固,回头对谢芳华伸出手,“我们一起过去,若是我先过去,你这边便没有了绳索支撑,我再递给你绳索的话,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谢芳华点点头,隔着衣袖扣住了他的手。

李沐清在她特意隔着的衣袖上看了一眼,转回视线,拉着她顺着攀墙锁轻轻纵身一跃。绳索牵引着二人,转眼间到了对面的石壁,他的脚在光滑的石壁处瞪了一下,又拉着谢芳华向五丈远处垂挂的绳索吹飘去。

不过是两个起落,二人同时拽住了那根垂落的绳索。

李沐清轻轻舒了一口气,回头见谢芳华面巾不知何时扯开了,露出一张平静的脸,即便如此危险,只要稍微手一滑,两个人便掉落下面的深渊,她却丝毫没有胆怯紧张慌乱。他收回视线,眸光看着上面的石壁,神色定了定。

“继续走!”谢芳华见他不动,开口催促。

李沐清轻轻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收起攀墙锁,拽着谢芳华攀岩直上。

大约三盏茶时间,二人上了石壁,站在了发佛山顶上。

只见山顶上立了一块巨石,上面写着“此处危险,山人请勿靠近。”的字。而且四周用了铁栅栏围住,做了一个隔绝的空间。可见是法佛寺将此处当成了禁地,禁止僧人从此处下山。

李沐清将绳索递给谢芳华,看着她,低声问,“你来法佛寺做什么?”

谢芳华收起绳索,抿了抿唇,没说话。

“今日不同往日,你听山门前传来的动静,皇上派遣的人应该是已经到前山门了。”李沐清盯着她,“不管你是何人,但你如今的身份是秦铮兄的婢女,若是被人发现,他难辞其咎。”

谢芳华扫了他一眼,目光看向南山门。

“你若是说了,我或许可以帮你。我娘每年都会来法佛寺礼佛,会住上十天半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我陪着来。对于法佛寺,我应该比你熟悉得多。”李沐清道。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林立的寺院,基于今日是除夕,各个院落同样是灯火通明。她沉默半响,对他道,“我去藏经阁找一本经书。”

李沐清露出笑意,大约是基于她的信任,低声道,“这个帮你没问题,而且我偷偷进去过藏经阁不止一次。我知道怎么避开看守藏经阁的僧人,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里面找书。”

谢芳华点点头,她虽然和李沐清不太熟,但是基于几次接触,这个右相府公子的言行品止还是能够让人相信他。

“跟我来!”李沐清丢下一句话,轻巧地越过铁栅栏。

谢芳华轻轻纵越,无声无息地从铁栅栏上翻过。

李沐清回头看了她一眼,向寺院的后院墙走去。来到后墙根,他轻轻一跳,越到了半墙处,一手攀住墙逢,一手扣住墙壁,两个纵越,翻墙而入。

谢芳华在李沐清的身后想着他莫不是时常做鸡鸣狗盗偷偷摸摸的事情?否则这翻墙的动作可是一气呵成分外熟练,不太符合他右相府公子的身份。

过了寺院的高墙,李沐清对她伸手一指,“藏经阁在那里!只能从达摩院穿过去。”

谢芳华点点头。

“跟紧我,我们必须快!”李沐清嘱咐一句,身影极快地离开。

谢芳华跟在他身后,身影同样极快。

李沐清显然是轻车熟路,所以,走走绕绕,左转右转,避开了与巡夜的僧人照面,很快就来到了达摩堂。

这时,前门传来数人的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李侍卫,你说皇上忽然想起要看一卷经书?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口想看经书了?”一个中年僧人的声音。

“圣上九五至尊,谁敢猜其的心思?在下只是听命行事!”李侍卫声音有些麻木。

中年僧人沉默片刻,又问,“您知道,普云大师自从禅让了主持与贫僧,便去藏经阁居住了。藏经阁由他看守,您要去藏经阁拿书,誓必要打扰到他。”

李侍卫皱了皱眉,“皇上有令,打扰了大师,也是没办法。”

那中年僧人点点头,对身后一人吩咐,“四戒,你先去藏经阁一趟,知会普云大师一声。就说皇上派人前来取一本经书。我这就带着李侍卫过去。”

“是,主持!”那叫四戒的声音连忙向藏经阁跑去。

“不知道皇上想要看的是什么经书?”中年僧人又问。

李侍卫没有立即答话,过了片刻,才道,“《心经》!”

中年僧人一怔,“贫僧记得《心经》在皇宫就有收录啊!”

李侍卫顿了一下,“是南秦二十年回绝大师抄录的《心经》。”

中年僧人闻言露出疑惑,但是见李侍卫脸色紧绷,这样的日子口,深夜而来,险些是要紧之事。便也不敢再追问原由。

谢芳华将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思一动。

李沐清忽然低声对她问,“你要找的是什么经书?”

谢芳华抿了抿唇,同样压低声音,语气有些冷意,“就是你听到的《心经》!”

李沐清面色变了变,低声问,“必须得到?”

“必须!”谢芳华道。

“那赶紧走!必须赶在李侍卫的前面争夺过来。”李沐清丢下一句话,拉着她沿着昏暗的角落进了达摩院。

谢芳华跟在李沐清身后,想着皇上的动作可真是快!这样过年的日子口,谁能想到当朝天子却不过年,不陪皇后,不陪妃子,反而派人来了法佛寺拿一本经书?他动手比她想象的快得多。

不多时,李沐清便拉着她避开了守夜的僧人,穿过了达摩院。

过了达摩院之后,有几个岔路口,李沐清走最左边一个路口。这条路口极窄,有些偏僻,还有些怪味,显然是附近有茅坑。

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更偏僻的角落,李沐清停住脚步,回头对她低声道,“这是藏经阁后面,翻越过这座墙,里面就是藏经阁了。但是里面的地面下有一尺见方的地方铺满了铁网布置的钉子,必须避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芳华点点头。

李沐清看了她一眼,当先翻墙而入。

谢芳华也随着他翻墙而入。

翻过了墙头,李沐清并没有立即跳下,而是沿着墙头走了几步,然后一个灵巧的燕子翻,两个起落,避开了铁网布置的钉子,跳到了院落里。

谢芳华学着李沐清的样子,也随着他跳到了院落里。

“走!”李沐清低声说了一句,攀上了藏经阁的房顶。

谢芳华刚要随着他一起动作,只听到里面传出一声低喝声,“谁?”

谢芳华动作一顿。

李沐清在房檐上心神一醒。

二人对看一眼,谢芳华当机立断,不理会里面传出的低喝声,转眼攀上了房檐,来到了李沐清的身边。

李沐清对她摆摆手,向藏经阁最东边的一个沿角走去。

谢芳华紧随他身后。

这时,藏经阁的门忽然打开,一身灰袍须发皆白的老僧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看向房顶,“哪方朋友今夜前来了藏经阁?老衲还没年老目盲,耳朵还算好使。”

李沐清揉揉额头,无声地对谢芳华问,“怎么办?被发现了?以前藏经阁不是普云大师来看管的,所以,我进来轻易,如今既然是他来看管藏经阁,我们怕是进不去了。”

谢芳华唇瓣紧紧抿起,看向下方,普云大师自然不是无能之辈,若没有点儿本事,自然也不能名扬四海,受世人推崇。如今不是能不能进去的事情,而是已经被发现了,想走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她既然今夜赶在李侍卫之前来了,怎么能轻易无功而返?

想到此,谢芳华猛地一咬牙,从怀中抽出绳索,勾住了房檐,她顺着房檐跳了下去。

李沐清一惊,想伸手拽住她,抓了个空,他目光顿时一紧。

转眼间,谢芳华便站到了普云大师的面前,对他一礼。

普云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精光的老眼打量谢芳华,“原来是位女施主,不知道施主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谢芳华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反而镇定下来,对他道,“大师,请恕小女子冒犯了。我前来借一本经书。”

“哦?什么经书?”普云大师看着她。

“南秦二十年回绝大师抄录的《心经》!”谢芳华道。

普云大师闻言面色顿时变了变。

谢芳华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大师,忠勇侯府是忠是奸,您作为出家人,是非曲直想必看得最是清楚明白。另外,今夜皇上派人前来取这本经书,若是交给了皇上,那么法佛寺一千二百僧人的性命,怕是也就交出去了。您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普云大师老眼忽然涌上一团黑。

谢芳华又靠近了一步,“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心悯天下,大师您若有出家人的心怀,就该清楚,南秦若是没有了谢这个姓氏,便会堆起一座白骨山。”话落,她凉寒地道,“也许,今日繁荣香火旺盛的法佛寺,他日就会成为谢氏埋骨的白骨山。你是忍心还是不忍心?”

普云大师不说话。

“天子之所以忌惮谢氏,无非是为了皇权而已,谢氏从来不要那至尊的皇权高位,若是要的话,早就要了。不会是今日,也不会是以后。”谢芳华声音苍凉。

普云大师闭了闭眼,低声道,“忠勇侯府不要皇权,不代表谢氏所有人都不要。我能救忠勇侯府一回,也救不了第二回。就算救活了忠勇侯府,救活了谢氏,难保谢氏不反过来掣肘皇权,到时候一样血流成河,苍生受难。岂不是一样的道理?”

谢芳华眸光缩了缩,沉重地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能保证谢氏无人去要那皇权。”

“你是谁?”普云大师忽然盯着谢芳华的脸问。

谢芳华伸手扯过他的僧袍,当着他的面,写了三个字。

普云大师看着这三个字露出讶异,抬头重新打量谢芳华,老眼精光中有些不敢置信。

谢芳华目光沉静地任他打量。

普云大师打量她片刻,闭了闭眼,道了句,“实乃天意!也罢!你要的经书就在我这里,给你拿去吧!”话落,从怀中取出一本经书,递给了她。

“多谢大师!”谢芳华收到经书,打开看了一眼,只见正是南秦二十年回绝大师抄录的《心经》。眼看外面的人就要冲进藏经阁,她不再多逗留,顺着绳索重新攀上了房檐,之后,快速地收了绳索,看了等着的李沐清一眼,对她无声道了句,“走!”

李沐清点点头。

二人转眼便几个起落纵深出了藏经阁。

二人刚离开,法佛寺主持带着李侍卫走了进来。

普云大师神色如常地站在藏经阁门口,一身僧袍,冷风吹来,颇具仙佛风骨。

“师叔,这位是皇上跟前当差的李侍卫,今夜奉皇上之命前来拿一本经书。”那中年僧人进来后对普云大师一礼,顿了顿,道,“就是南秦二十年回绝大师抄录的那本《心经》!”

“普云大师!”李侍卫拱了拱手。

普云大师点点头,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对李侍卫道,“皇上若是看别的经书,藏经阁里比比皆是,李侍卫今夜辛苦而来,都可以取走,但是独独这本经书,取不走了!”

李侍卫面色一变,立即问,“为何?”

普云大师叹息一声,“这本经书不知何时已经失窃,老衲卸任了主持职务,看守藏经阁之后,统览了所有经书,发现这一本经书已经不知何时失窃了。”

李侍卫闻言不太相信,盯着普云大师,严厉地道,“法佛寺虽然是寺院佛教之地,但是武僧极其出众,不次于皇宫内廷侍卫的武功。藏金阁更是被誉为法佛寺的重中之重,真有人能从藏经阁盗窃?”

普云大师看着李侍卫,沉声道,“百密也有一疏子时。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若是李侍卫不信,可以只管进藏经阁搜索,或者是可以将整个法佛寺包括老衲的住处都搜索一遍。除了那本南秦二十年回绝大师抄录的《心经》,还同时遗失了两本经书,一本是前朝时期臧璞大师抄录的《金刚经》,一本是几十年前我师父幻海大师抄录的《药师经》。”

李侍卫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那中年主持老眼露出惊异,不过瞬间,便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师叔不曾透露失窃一事儿,就连我也是不知道竟然丢了这三本经书,实乃是我这个主持的过失。”

普云大师道,“经书丢失一事,有损法佛寺声誉,我发现之后,正在暗中排查本门弟子是否监守自盗,所以,便不曾向外透露一句半句。不想还未查出缘由来,皇上便要看这本经书。实乃罪过!”

李侍卫见普云大师不想说假,顿时面有难色。

“若是李侍卫不信,老衲可以随你一起去面圣,陈述此事!”普云大师看着李侍卫。

李侍卫犹豫了一下,拱了拱手,摇摇头,“不必了!既然拿不到那本经书,在下这就回去禀明皇上。”

“阿弥陀佛,李侍卫慢走!”普云大师见李侍卫离开,双手合十送客。

那中年僧人连忙跟在李侍卫身后送客。

普云大师待二人离开后,并没有立即回房,而是透过天空中零星的几颗星辰看向京城。高高的山峦禅院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京城万家灯火,繁华鼎盛。他看了半响,转身回了藏经阁里。

谢芳华和李沐清出了法佛寺,站在后山顶上,能看到李侍卫带着百人的队伍疾驰离开。

“真没想到普云大师竟然亲手将那本《心经》给了你。”李沐清感叹一句,“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是谁知出家人说起谎话来,比寻常人还让人多了个信字。”

谢芳华不说话,目光透过夜里的云雾,看着万家灯火的京城。

“是回城还是去哪里?”李沐清收回视线,问谢芳华。

谢芳华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要子时了,她沉默片刻,对他道,“你不是要给你娘求一道福祉吗?还求吗?”

李沐清摊摊手,“刚刚我虽然没露面,但是普云大师定然知道不止是你一个人去了藏经阁,你觉得我这时候还能去找他求一道福祉吗?”

谢芳华向藏经阁方向看了一眼,若是不想普云大师知道是他跟随她一起,自然不能了。“虽然不能求一道普云大师的福祉,但是能接一杯圣泉水回去。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下,陪着我去圣灵佛下接一杯圣泉水?”李沐清问。

谢芳华笑了笑,点点头。

李沐清见她答应,面色也露出愉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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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琴瑟

圣灵佛位于法佛寺半山腰一处矮峰,是一座高百米,佛体宽八十米,莲花瓣达十米的佛体。是南秦第二大佛。因它脚下有一处天然的泉眼,被称之为圣灵泉。这处泉眼冒出的水,便被人称之为圣泉水。

每逢初一十五,便有很多达官贵人贫民百姓们进山上香,之后接一杯圣泉水,据说能逢凶化吉,治百病,驱鬼驱魔,是以,圣泉水极富盛名。

不过在这样的除夕夜,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来接圣泉水的人怕是除了李沐清,别无第二个人了。因为今夜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是上香的日子,无非是占了个除夕夜而已。

二人来到圣灵佛处,李沐清像模像样地对着大佛拜了拜。

谢芳华站在大佛脚下,静静地看着佛身,如此高的大佛,如此磅礴的气势,当初打造这座大佛可是费了很多的人力和功夫,据说长达十年才建造好这尊大佛。而主持建造这座大佛的人,就是她怀里揣着刚刚从普云大师手里拿过来的这本抄录心经的主人,回绝大师。

回绝大师出家的法号叫做回绝,而他真正的姓名叫做谢灵渊,是谢家的人。当然,回绝大师姓谢,出身在谢家,而且是嫡系一脉,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

“你不拜一拜吗?”李沐清见她站着不动,偏头看向她。

“不拜!”谢芳华摇头。

李沐清挑眉,“你不信佛?”

谢芳华淡淡道,“也不是不信,只不过是信与不信,不一定要拜或者不拜!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大千世界,心中有佛如何?心中无佛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活着!”

李沐清莞尔,“这言论倒是稀奇,怪不得你能得秦铮兄另眼相看拴在身边,他也时常会有一些让人觉得听不懂的奇谈怪论,但是偏偏你还觉得他说得有理。”

谢芳华眉梢动了动,不答话。

李沐清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水壶,分外精致,他上前两步,靠近莲花台伸出手,有细小的泉水灌进他的水壶里,他轻声道,“我娘一直很信佛,我们府里专门为了她搭建了一处佛堂,专门为她每日礼佛用。”话落,他笑了笑,“虽然我娘礼佛,谁都觉得她是信佛之人,但是我知道,她心中其实是无佛的。”

谢芳华挑眉,对于右相府的夫人,她见过两面,是个慈爱端正的夫人,性情和英亲王妃有几分相似,与众夫人交好,比起左相夫人带着些厉害尖刻来说,右相府的夫人算是极其柔软和气的主了。在南秦京城夫人圈里口碑极好。

“我娘那样的人,任谁看她,都会觉得她心肠极好,是位好夫人,好妻子,好母亲,好主母。”李沐清接满水,盖上壶盖,并没打算离开,顺势坐在了佛脚下,“可是你大约想象不到,我们右相府在她的手里死了多少孩子。”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他脸色平静,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苍凉的感觉。

“急着回去吗?若是不急着回去,这里清静,我们坐这里待一会儿!”李沐清看着她。

谢芳华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缓缓坐了下来,二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座位。

“我父亲有两房侍妾,四个通房丫鬟,其中有两个人是母亲没过门时祖母身边指给父亲的。母亲过门后,并没有如其它府邸的夫人一般,将父亲身边侍候的人除掉或者赶走。不但没如此做,反而给她们好吃好穿好戴,让她们安心,继续好好侍候父亲。”李沐清看着京城方向,“不仅如此,后来母亲又为父亲抬了两个人在身边侍候,于是,父亲的后院便收了不少女人。”

谢芳华静静地听着,不开口,也不打断。

“但是,尽管我父亲身边女人不少,母亲也不专房独宠,但是偏偏,右相府除了我和妹妹。这么些年,只长大了两个庶女,并无别的男嗣出生。”李沐清笑了一声,“是除了我从来没有出生过男嗣吗?不是,是出生过,而且不止一个。可是,没有一个存活。”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高门府邸宅院里面夫人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主母一手遮天,只要不是过于仁慈的,无论是一个孩子,还是几个孩子,都能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动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处置了。英亲王府出现了一个庶长子,并且平安长大,那是极其例外的少数。

“我十岁那年,看见母亲身边的一个婢女和一个姨娘院子里的奶妈在后花园见了一面,转天之后,那奶妈带着一个孩子去后花园赏景,不小心同时掉进了水里,救上来时,那孩子早没气了,奶妈也还有一口气,但是被盛怒中的母亲乱棍给打死了。”李沐清声音低了下去,“我十五岁那年,一位姨娘怀孕九个月,吃错了东西,造成了早产,折磨了一天一夜,之后产下一名男婴,因为早产,没挺过满月,那男婴便夭折了。那大夫曾经和我娘亲身边的陪嫁私下有来往。”

谢芳华沉默,李沐清怕是从小就聪明,又与她哥哥一样,心思极细,凡事比别人多了几分敏锐,是以,有些事情他怕是不愿意碰到,但因着这份敏觉,遇到了知道了也由不得他。

“而今夜,我们府里,又有一位父亲的通房小产了!万家灯火团圆的日子,家家府里喜气洋洋,可是我们右相府,却是一片惨淡。”李沐清苦笑了一下,“娘亲安慰父亲,我突然觉得不愿意再看了,若是将来我的妻子在我面前温柔体贴,款款相待,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毫不手软地杀掉我的孩子,我实在难以想象。”

谢芳华这一刻有些能明白他今夜为何不再府中待着跑出来吹冷风了。

“我不愿意在府中待,便只能出来了!我想法佛寺能清静一些,也让我身上带着那个孩子的亡魂前来受佛光超度,再投胎,别投右相府了,若是投的话,就投我娘的肚子里。于是便打算出城来这里。不想遇到了你也要出城。”李沐清转过头,目光有些奇异的颜色闪过,“听音姑娘,你会一辈子待在英亲王府的落梅居吗?”

谢芳华移开视线,她的身份是听音,自然不可能,没什么情绪地道,“应该是不会!”

李沐清仰头看向天空,“前年,我娘给我安排通房,我不要,她问我为何,我说我怕到我身边的这个女子将来也如右相府那些父亲的姨娘通房一样,成为主母手里的玩物。她听了半响没说话。我知道她是为了稳固地位,也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出口伤她。我想,她当时应该也是伤心的。自此,便再不提给我安排通房之事。”

谢芳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南秦京城里面,如今公子哥儿,没有通房贴身侍候的人怕是少之又少。当然,她哥哥算是一个,李沐清算是一个,秦铮若是不计算她这个假听音的话,也算是一个。据她所知,谢氏里面,除了谢林溪和谢云继没有外,就连谢云青也是有一个通房的。翰林大学士,监察御史家的公子也都已经有通房了。

“秦铮兄今日和忠勇侯府的小姐圣旨赐婚了。说真的,曾经有那么一刻,我是想娶忠勇侯府小姐的。”李沐清笑了笑,“我是有一种感觉,这南秦京城那些小姐里面,恐怕没有一个人及得上她的淡薄性子!不管我娶了她以后有没有通房,她大约都是不介意的。”

谢芳华忽然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介意?又怎么如此肯定她性子淡薄?”

李沐清怔了一下,失笑道,“就是觉得,有忠勇侯这样的爷爷,子归兄这样的哥哥,忠勇侯府这样诗礼传家的门第,忠勇侯府小姐虽然不在人前露面,有病在身,但是性情又怎么会差了?”

谢芳华不说话。

“至于对于通房,她若是介意,我便真的可以不要,反正我是看够了后院的争斗,娘亲的手段。若是能有个一心一意的妻子,琴瑟和鸣,不去沾染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想来也是不错的。”李沐清怅然一声,“可惜,秦铮不给我机会!”

谢芳华垂下眼睫。

“听音姑娘,若是有朝一日,你不能再在英亲王府待下去,或者是待不下去了,就来我身边吧!”李沐清忽然道,“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个妻子的身份。”话落,他强调,“没有侍妾通房的妻子的身份。”

谢芳华面色微微一僵。

李沐清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僵硬的侧脸。

沉默半响,谢芳华忽然站起身,冷静地道,“李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李沐清目光在她站起来纤细的身子上定了半响,缓缓起身,收起情绪,温声问,“我们是原路走铁索桥返回,还是走山路下山?”

“走山路!”谢芳华看着京城方向,有好走的路,谁还走难走的路?

李沐清点点头。

二人一改来时一前一后,并排向山下走去。

走了一段路,京城内忽然传出一声爆响,“腾”地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开。

谢芳华停住脚步,看向那炸开的烟花。

李沐清也同时停住脚步,看向半空中。

正当子时,烟花一个接一个地放响,不多时,便将夜空点燃得璀璨夺目,分外绚丽。

李沐清看了片刻,笑着道,“今年礼部新研制了不少带有花样的炮竹,据说要放半个时辰。皇上和皇后也会在宫里的观景台上观看,让京城方圆几百里的百姓们都能看到烟花。”

谢芳华点点头。

“若是我们没下山的话,法佛寺山顶上的位置看烟花应是最好。”李沐清道。

“这个东西再好,也是转眼即逝。”谢芳华从天空收回视线,有些淡漠。

“你可真是……”李沐清看着她,无奈地笑道,“从来不曾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老成得如一个婆婆,性子这样的不讨喜,偏偏还让人觉得特别。”

谢芳华沉默,上一世她自然不是这样沉闷不讨喜的性子,可是得到了什么?这一世,无名山八年将她打造成如此模样,不求讨喜,只求能守护住她要守护的东西就足够。

李沐清见她不语,周身的气息有一丝隐隐地沉暗,他收敛笑意,不再说话。

夜风习习,空中烟花响声连绵不绝。

法佛寺通往京城的路上,两个人的脚步踩在石板路面上,发出轻轻浅浅的声音。

走了一个时辰,还剩余十里地。

李沐清忽然偏头对谢芳华道,“前面有一家面馆,我们去吃一碗面再回去吧!如今天色已经这般时候,我们回去之后城门还是没开,若是还翻越城墙的话,怕是再不会那么容易了。毕竟李侍卫带着人出入城门了一趟,如今城门士兵定然不敢再偷懒懈怠了。”

谢芳华向前方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一家面馆亮着灯,她问,“今夜是除夕,面馆做营生吗?”

“面馆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无儿无女,我们去问问,也许他们不怕人多热闹。”李沐清道。

谢芳华点点头,“也好!”

二人说定,便一起走到路边的小面馆。

面馆的门从关着,门口挂了两个红火的灯笼,门面有些破旧,但是贴了喜庆的对子和对联,门窗上贴了窗花和福字。看起来有过年的气氛。

李沐清上前叩门,温和地喊,“老人家,开门!”

“来了!哪位啊?”一个老丈应了一声,从里面将门打开,看到二人一愣,目光定在李沐清身上,讶异地问,“李公子?您这是……”

李沐清笑了笑,解释道,“我们二人从外面回城,路过您这里,有些饿了,不知您是否今夜还做营生?给我们煮两碗面吃!”

“哎呀,您有些日子没来我这个小面馆了!煮两碗面容易,快进来吧!”老丈闻言连忙让开门口,热情地请二人进。

李沐清笑着道了一声谢,抬步走进面馆。

谢芳华跟在李沐清身后走了进去。

“老婆子,赶快去做面,李公子带着一位漂亮的姑娘来吃面了。”老丈扯开嗓子对里屋喊了一声。

“你这个死老头子,咋呼什么?”一位老婆婆从里面急忙走出来,见到李沐清,顿时欢喜地道,“李公子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可是除夕夜,李公子怎么跑来了这里?”话落,不等李沐清答话,目光落在谢芳华身上,“哎呦,好一个俊俏的姑娘!”

谢芳华被两位老人的热情感染,不由对他们笑了笑。

“这位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那位婆婆赞扬,眉开眼笑地对李沐清道,“李公子,你可真是好福气!”

李沐清微微偏头,咳嗽了一声,眉目染上笑意,“打扰婆婆过年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们两个老东西过年也没滋没味的,你们来了正好。”那位婆婆一边说着,一遍拿铁壶倒了两杯热水,放在桌案上,对二人指了指,“这火炉边热乎,你们快过来烤烤火!”

李沐清笑着坐在桌前,点点头。

谢芳华也缓缓落座,不同于外面门面的破败,屋内的陈设极其整洁干净,尤其是桌椅,被擦得跟镜子面一般,纤尘不染。两杯清水热腾腾的,一下子就能让人感觉到浓浓暖意。

“你们先喝水,我们去给你们做面!”老婆婆对二人丢下一句话,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对老丈喊,“老头子,你去给我烧火,我去和面!”

“好!”老丈笑呵呵地跟在老婆婆身后走向厨房。

李沐清端起热水喝了一口,温声道,“老婆婆不能生育,老丈却没有休妻另娶,据说老婆婆曾经自己要和离,老丈死活不干,后来,两个人一直相互扶持着过到现在。”

谢芳华点点头,端起杯子握在手中。

“世界上最情深的夫妻,莫过于此了!”李沐清又道。

谢芳华喝了一口热水,认同道,“是很让人羡慕。”

“他们两个人都会做得一手热汤面,老丈比老婆婆做得好。但是老婆婆不让老丈做,她总是说君子远庖厨。但是偏偏老丈喜欢陪着她,于是,俩人一起去厨房,老丈烧火,老婆婆做面。”李沐清道,“本来他们的手艺在京城里面开一家面馆,生意定会更好,但是他们都不喜欢京城,便一直生活在这里。只为过路人做一碗面,维持生计。”

谢芳华放下水杯,“京城里的繁华是伴随着喧嚣的,的确不如这里宁静。”

李沐清笑着点点头。

二人静静坐了一会儿,老丈和老婆婆从厨房走了出来,一人手里端了一大碗面。

谢芳华看到两大碗面放在桌子上,扯了扯嘴角,“太多了!”

“姑娘太瘦了,多吃些!我老婆子看你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为了爱美节食亏待自己,将来啊,你嫁人后,身子骨若是长不开,不好生养。”老婆婆笑呵呵地看着谢芳华,“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阿娘就告诉我别节食,可惜,我就是天生的有疾,不是那下蛋的鸡。”

“死老婆子,人家还是个姑娘,你胡说什么呢?”老丈不满地瞪了老婆婆一眼。

老婆婆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高兴吗?是多嘴了。”话落,她取过来辣椒碟和醋瓶子,推到李沐清和谢芳华身边,“李公子,姑娘,你们慢慢吃,你们就算快吃完离开,这时候回去城门也不开,进不去,稍后你们就在我们这歇歇,天亮再回去。”

李沐清笑着点点头,“好,劳烦两位老人家了!”

“不劳烦,不劳烦!你们慢慢吃!”老婆婆摆摆手,笑着回了里屋。

“姑娘啊,你若是实在吃不下这么多,就匀给李公子些,他是男人,总要比女儿家能吃些。”老丈笑呵呵地丢下一句话,也随着老婆婆回了里屋。

谢芳华虽然晚宴时候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里是有些空,但是看着面前这一大碗面,她也觉得吃不下。

“你若是真吃不下,匀我些?”李沐清含笑问她。

谢芳华抬起头,看着他,“你吃得下?”

“若是不想浪费掉,我勉强能吃得下!”李沐清颔首。

“那就给你些!”谢芳华不客气地挑了一大筷子面拨进了李沐清的腕里,本来就满满的大腕顿时摞成了一堆小山。

李沐清嘴角抽了抽,半响没说话。

谢芳华心中好笑,拿着筷子低着头吃了起来,面条很有韧劲,入口喷香滑软。

李沐清见谢芳华吃得香,看了她片刻,忍不住道,“听音姑娘,我若是撑坏了,这后半生……”

谢芳华筷子一顿,接口道,“后半生你自己负责!”

李沐清失笑,摇摇头,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谢芳华放下筷子,只见李沐清还剩下半碗,她有些怜悯地瞅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拿出那本经书翻看。

李沐清接收到她的眼神,筷子顿住,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经书上,轻声问,“为什么非要得到它?很重要?”

谢芳华笑了笑,看着经书的表情有些木然,“也算是很重要吧!总之我得不到它的话,别人就会利用它来兴风作浪,我自然不能允许。”

李沐清眸光动了动,不再说话。

谢芳华将《心经》阅览了一遍,之后捧着它的封皮看了半响,缓缓转过身,拿起火炉边的铁钩挑开炉盖,将经书直接扔进了火炉里。

李沐清一惊,猛地抬头,不敢置信。

谢芳华慢慢地盖上了炉盖,经书遇到火,“腾”地着了起来,透过铁皮的缝隙溢出红红的火光,将她清秀的容颜照得极其明亮。

正因为明亮,反而看起来眉目更是清冷漠然。

李沐清盯着她看了半响,才问,“为什么费尽心力得到反而烧了?”

“没有了才能最安全不是吗?”谢芳华挑了挑眉。

“你可真是……”李沐清叹息地摇摇头,似是佩服,又有些可惜,“回绝大师生平的手抄,也就剩下这最后一本了吧?就这样被你烧了!真是可惜!”

“能救人的东西,烧了也不可惜。能害人的东西,烧了更该不觉得可惜。”谢芳华道。

李沐清沉默片刻,忽然盯着她的眼睛,“传说回绝大师出生在谢氏嫡系一脉?”

谢芳华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沐清见她不答,也不再问,低下头继续吃着面。

谢芳华静静地坐着,手支着额头,窝在椅子上,姿态有些懒散和漫不经心的静谧。

半个时辰后,李沐清吃完最后一根面,长吁了一口气,“总算吃完了!”

谢芳华给他倒了一杯水,问,“走吗?”

李沐清端起水漱了漱口,摇摇头,“歇一会儿吧!走不动!”

谢芳华笑笑。

过了一会儿,老丈出来收拾碗筷,对二人道,“李公子,姑娘,后院厢房有一铺炕,我家老婆子已经收拾好了,你们要不要进去歇歇?稍微睡一会儿?”

李沐清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摇摇头。

李沐清对老丈道,“我们再坐一会儿就走,您二老歇着吧!不用理会我们。”

老丈点点头,应了一声,笑呵呵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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