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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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多谢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神算,保住了我法佛寺千载基业,法佛寺赖以生存的一千二百名僧人都再次拜谢两位了。”法佛寺主持顿时俯下身,叩了个头。

“多谢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神算保住了法佛寺千载基业!”一群僧人见主持都跪下叩谢了。齐齐也跪了下来,用他们常年诵经的洪亮声音齐声高呼。

细雨中,一千多名僧人的话语响声震天。

“你这老和尚,是想折我们的寿吗?”秦铮嗤了一声,“保了法佛寺千载基业的不是我们,而是上天,我们可不会呼风唤雨,只不过是看出了有雨的星云而已。”

“当得!当得!”法佛寺主持连声道,“若不是你二人说一个时辰风停雨下,我们也不能泼水全力地阻止一个时辰。天意该感谢,但您二人对法佛寺也是大恩!”

“铮二公子!法佛寺失火,火因不明。的确如主持所说,若没有你和芳华小姐,我们也不能泼水全力地阻止一个时辰。天意该感谢,但你二人对法佛寺也的确是大恩,他给你二人叩头,也是应该!你们二人就安心受了吧!”普云大师没与主持和众人一起跪下,他是高僧,自然是不跪的。

秦铮闻言不再言声。

法佛寺主持又接连叩了两个头,才缓缓站起身,一脸激动。

“老衲惭愧,钻营半生,自认为悟道,却是只通皮毛,依然窥不到天机星象。”普云大师感慨道,“看来此事之后,老衲真该隐居山林,一心修佛了。”

法佛寺主持也道了一声惭愧,说道,“出家之人,要放弃一切悲喜,老衲修习多年,却也是枉然。只一场大火,却是使得老衲提心吊胆,这一事儿之后,老衲也要静思己过。”

“你们一个要一心修佛,一个要静思已过,那么也得等解决了今日之事后再说。”秦铮慢悠悠地道,“看到地上这个和尚了吗?”

二人闻言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和尚,点点头。

“他可是你们法佛寺的人?”秦铮扬眉。

二人对看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再度点点头。

“既然是法佛寺的人,虽然今日法佛寺着火,损失甚大,但是趁此机会有你们法佛寺僧人参与刺杀我,这件事情法佛寺就脱不了干系。”秦铮道。

普云大师点点头。

法佛寺主持道,“无忘这么多年因在法佛寺位份高,又一直恪守本分,所以很受法佛寺众弟子们尊敬,从来未曾发生这等事情。今日他去刺杀铮二公子,又被李公子抓了个正着,这件事情老衲和师叔也甚是意外。一定要查明。”

秦铮点点头。

“既然下雨了,法佛寺这一场浩劫总算是躲过去了。”英亲王妃道,“咱们都别再这里淋着了。尤其是华丫头身子骨弱,太妃年岁大了,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进大殿吧!”法佛寺主持道。

众人点头。

秦铮伸手牵了谢芳华的手当先往大殿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将那个僧人也搬进大殿来。稍后我们给他验尸。看看他中的毒到底是什么毒。”

法佛寺主持点头,对两个僧人吩咐了一声,那两个僧人立即抬了地上的无忘进大殿。

英亲王妃、林太妃、秦倾等人一一进了大殿避雨。

李沐清看了一眼当前走着的二人,站着没动,眸光有些深幽。

右相夫人看了李沐清一眼,对他提醒了一声,李沐清偏头对她娘笑笑,右相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母子二人一起进了大殿。

大殿内,佛像林立,佛祖、四大天王菩萨、以及十八罗汉、殿中还有早先点燃没燃尽的香火。烟雾缭绕。

秦铮进去之后,便拉着谢芳华坐在了佛祖身旁摆设的檀木椅子上。

随后跟进来的林太妃脚步一顿,立即道,“你这孩子,怎么能坐在那里亵渎佛祖?还不赶紧下来?”

“太妃!若是没有我们,这座大殿都烧了,如今我们坐坐怕什么?佛祖还真会怪罪?他若是这么不通人情,那么也枉为佛祖了。一点儿也不大度。”秦铮道。

林太妃一噎。

英亲王妃笑骂,“这个死孩子!满嘴胡言!”

“铮二公子是真性情,佛祖自然是不舍得怪罪你的。”普云大师笑了一声,吩咐后面跟进来的人给众人搬椅子看座。

法佛寺主持及法佛寺众僧人都对秦铮和谢芳华感恩戴德,自然是不会指责什么,有求必应,立即给众人搬椅子。

众人依次落座。

“李沐清,将你刚刚画那副画像拿出来给两位大师看看吧!”秦铮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点点头,将早先他自己画的那幅画拿了出来,递给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

法佛寺主持迫不及待地先接过画像,看了一眼,顿时睁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须臾,他又摇摇头,“不对,这个人不是无忘。”

无人说话。

法佛寺主持又多看了几眼,将画像递给普云大师,“师叔,您看看!”

普云大师接过画像,不同于法佛寺主持露出惊异不敢置信的神色,而是老眼若有所思。

“师叔,这个人是不是无忘?”法佛寺主持道。

普云大师放下画像,看向李沐清,“这就要问李公子了,你画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无忘?”

李沐清摇摇头,温和地道,“当初我赶去东跨院时,刺杀秦铮兄的人是两个蒙面和尚,那两个人见我去了,不敌,便撤退了,我追了去,毕竟是一人难敌四手。抓住了一个,逃跑了一个。但是那逃跑之人虽然离开了,我却是摘下了他的面巾。抓住的那个人是地上的人,而逃跑之人正是这画像上的人。”

普云大师点点头。

“李公子,你确定没看错人?这两个人真是长得一模一样?”法佛寺主持盯着李沐清问。

李沐清摇摇头,“不会看错!”话落,他道,“那逃跑之人耳后无黑痣,这个被我抓住的人耳后有黑痣。这是唯一的一处区别。”

“这就奇了!从来没听说有人与无忘长得一般模样。”法佛寺主持奇道,“李公子,你确定不是易容术?有的人易容术炉火纯青,是真的能将自己变成一个人一模一样的。”

李沐清笑着道,“大师,易容术我也略懂皮毛,世界上再精妙的易容术,也易容不了眼睛,不能完全的像一个人。”

法佛寺主持见李沐清说得肯定,更是奇怪。

普云大师沉思片刻,面部露出凝重之色,“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与无忘长得一般模样。”

“师叔您认识?”法佛寺主持一惊。

普云大师摇摇头,“不是认识,是我知道应该是有一个人与无忘长相一样的。”话落,他给众人解惑,“二十年前,一个老妇人带着十岁的无忘来求我收容,那老妇人染了恶疾,知晓自己命不久矣,恐怕无忘饿死街头,求我收下他,我说法佛寺不收俗家弟子,若是收容的话,那么就要皈依佛门。那老妇人犹豫了半日之后,答应了。”

众人知道这其中定然有故事,于是,都无人插话,静静听着。

“后来,那老妇人撑了半日去了。她去之前,给我留下一句话,说无忘还有一个同胞弟弟,流落在异方。若是有朝一日,无忘想还俗,去找他的弟弟的话,还请我准许。若是他不想还俗,就请法佛寺永远给他留一席之地。她说这个孩子命不好。临终之前,又交给了我一块玉佩,让我代替他保管。”普云大师道。

“师叔,您收留无忘的时候我是知晓的。但是竟然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同胞弟弟?怎么从来未曾听你提起过?”法佛寺主持惊讶道。

普云大师摇摇头,“那老妇人死后,无忘伤心了一年,那一年,你是知道的。他没说过一句话。连你都以为他是个天生的哑巴。一年后,我见他一直如此下去不忍,便找他谈了一次话。说若是他不想落身佛门,那么我便给他寻找一户无子无女的富裕人家,让他还俗,托人收养他。他不同意,但是从那之后性子就改了些,似乎也想开了,一心待在了佛门。我当时要将那块玉佩给还他,他没收,让我代为保管。”

“后来呢?他找到弟弟了?”法佛寺主持疑惑,若是找到弟弟,他该知晓才是,没道理人就在他主持的眼皮子底下,他却是毫无所知。

普云大师摇摇头,“因为无忘是我收留的,加之他和那老妇人投靠我门来的时候,虽然衣衫褴褛,但是一见就不是寻常之人。无忘那时候已经十岁,是什么记忆都有的年龄了。我对他一直较为关注。这些年,除了十年前,我又找他谈过一次外,并没发现他暗中做什么。”话落,他道,“这法佛寺虽然大,但是进一个人,出一个人,若是距离我近的院落两百米内,还是瞒不过我的耳目的。无忘住的院落一直就距离我的禅房进,这些年,我敢保证,他并未做什么。”话落,忽然摇摇头道,“也不对,不是这么多年,是一年多以前,我不曾禅让主持位置给你的时候,他若是做什么,是瞒不过我的耳目的。但是一年前,我便搬去了藏经阁,不再理会寺中琐事儿了。他这期间若是做了什么,那我也不敢保证。”

“十年前,您与他谈了什么?”法佛寺主持问。

“因为十年前,距离他来寺里已经是个春秋了,他由十岁到二十岁。成人了。若是他有了凡心,还忘不掉旧事儿,想要还俗下山娶妻生子的话,也正是好年华。况且他虽然在法佛寺落身十个春秋,但是文治武功,四书五经,通史子集,一样没落下不说,还样样拔尖。”普云大师道,“我当时是觉得他埋没在寺院实在太过屈才。于是,找他深谈一次。我本以为他会同意还俗,没想到他却是拒绝了。说愿意一辈子留在法佛寺。”

“当时师兄弟们都知道他可以还俗,都逗他,以为他定是要还俗的。后来他一直安然地待在寺中,弟子们再无人开玩笑了。”法佛寺主持道,“我年长他一辈,比他早入山门十年,算起来,也在法佛寺待了三十年了。其实,若是论才干,我不及他,只不过是我辈分高,资格老,师叔您才将主持之位禅让给了我。若无我,他该是最适合主持的人选。”

普云大师点点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和尚,有些心痛地道,“这么多年,一直安守本分,我竟不知,他为何要去刺杀铮二公子?何时寻到了他的弟弟,而且他弟弟竟然也出家了,同是和尚,这就令人奇怪难解了。”

“若是照师叔这样说来,那也就是您搬去藏经阁这一年的事儿了。”法佛寺主持道。

“应该是!”普云大师点点头。

“都怪师侄无能!没看顾好法佛寺,今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险些毁了法佛寺千载基业。实在是罪该万死。”法佛寺主持自责地道。

“天意难测,世事无常,你也无需自责!没有谁能预测到未来。”普云大师训斥法佛寺主持,“若是这千载基业真毁了,那就是天要亡法佛寺。如今上天下了一场雨来灭火,法佛寺保住了。这就是天佑我法佛寺。佛门弟子,一心向佛,佛祖庇佑,福祸苦难,四大皆空。你身为主持,莫要着相。”

“师叔教训得是!弟子的确是着相了。”法佛寺主持站起身,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秦铮翻了个白眼,似乎实在是看不惯他们什么佛祖庇佑的说法。

“铮二公子,你虽然无佛心,但是与佛有缘,切莫轻慢我佛。”普云大师清楚地看到了秦铮的白眼,缓缓道。

“佛祖普度众生,我未婚妻的病看来都被这一场突然起来的大火治好了。这可是佛祖的功劳。我怎么敢轻慢?”秦铮笑了一声,撇撇嘴,敬谢不敏地道,“我与佛没缘,老和尚你可别瞎说。爷只与我的华儿有缘,还准备早日大婚呢!”不等普云大师说话,他又道,“今日我们算是救了你法佛寺千载基业。你以后若是一心礼佛,可要天天给我祈福,保佑我们早日大婚,到我们大婚时你再送我们一份大礼,这才叫真正的感谢。”

普云大师闻言顿时大笑,“好说!老衲手里的确有一件宝贝,但不是给大人用的,是给孩子用的。这么多年,老衲一直没舍得送出去。既然铮二公子这样说了,那么到时候你大婚之时,老衲一定送上祝你早生贵子。”

秦铮这回可大乐了,这话他最爱听,“老和尚,你要说话算话。”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普云大师道。

“你们都给我作证!”秦铮弯起嘴角,目光扫了一圈大殿内的众人,“娘,你一定要记着,到我和华儿大婚的时候老和尚不去送礼,您就打上门来!”

“臭小子!”英亲王妃也是眉眼笑开地笑骂了一句。

“你听见了吗?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给他记着。”秦铮扭头笑着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见他笑吟吟,眉目盈盈,如这初春的梨花,她轻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出家人不打诳语吗?这老和尚最会做戏了?上一次她来抢夺《心经》的时候,他将佛经给了她,但是转过头对着那个皇帝的侍卫就睁着眼说瞎话说佛经早就丢了。这叫不打诳语?另外她拿心经那日,当时刻不容缓,为了让他给她心经,报了名字。也就说明她的病一直以来是装的了。既然他知晓,还不点破她,给她摆设坐坛祈福。可见这老和尚心思深着去了。真是越修道行越成精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秦铮不干了。

谢芳华甩开他的手,见他眉头立即竖了起来,眸光见众人都看着他们,她顿时克制住情绪,对他温柔一笑,有些羞涩地道,“二公子,这种事情有你和王妃记着就好了。若是普云大师不履行承诺,你总不能让我打上门来。”

秦铮一呆。

秦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英亲王妃也忍不住笑起来,“华丫头说得对,这种事情,有我和你记着就好了。若是普云大师不履行承诺,你总不能让她打上门来!”

林太妃也好笑,“真是两个孩子,你们快看看她们,年轻真好!明明今日这么一堆的糟心事儿,看见他们两个在这,偏偏就忍不住开心。要我说,皇上这门婚事儿指得好。芳华小姐自然摘了面纱,来了这法佛寺,这一场大火后,还能说能笑了,与正常人一般无二。看着她们二人,可真是郎才女貌。”

右相夫人也笑着应和,但面上的笑没散开在眼角,说道,“可不是吗?不说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门户当对,只说这两个孩子,我看着都欢喜。”

秦铮闻言转过眸去,看了右相夫人一眼,目光落在李沐清身上。

李沐清见他看来,淡淡地笑了笑,眼底意味浓郁,只有秦铮看得清。

秦铮哼了一声,收回视线,打住众人的话,对普云大师和法佛寺主持说,“这么说,画像上的这个人是地上躺的这个人的弟弟了?他的死因不是毒,据说是盅。为了验证是不是被虫盅餐食了心。稍后就给他的胸开膛,看看里面的心还在不在。”

普云大师一惊,腾地站了起来。

法佛寺主持本就站着,此时闻言险些跌倒。

二人皆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铮。

秦铮挑眉,“怎么了?看你们这副样子,是被吓住了?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普云大师定了定神,看向地上躺着死去多时的人,看了半响,才缓缓地摇了摇头,“老衲不是不相信铮二公子的话,只是觉得,这虫盅之术据说是外域一个小族称之为魅族的秘术。古书记载,外域魅族距离中土南秦隔了十万里之遥。比漠北边境还远了十倍不止。这……若无忘中的是虫盅之术的话,怎么可能传播到了这里?”

“这种虫咒之术,老衲也觉得仅是传说。”法佛寺主持也看着无忘道。

“是不是传说,稍后等京城来人,检验一番就知晓了。”秦铮漫不经心地道,“我也想知道这虫盅之术是怎么从十万里之遥的魅族传来南秦的,这可比一场大火险些烧没了法佛寺有意思多了。”

普云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不再说话。

法佛寺主持看着无忘,似乎从这个消息中回不过神来。

大殿内一时间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外面有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打破了静寂。

众人向外看去,只见听言、林七二人匆匆跑来。

林太妃“咦”了一声,“他们不是刚刚下山不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准是京中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大约刚下山不久后就碰到了。如今这是头前一步赶回来报信了。”右相夫人道。

二人正说着话,听言和林七跑到了门口,两人浑身被雨水淋透,林七毕竟只会些拳脚功夫,不同于听言,到了之后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扶着柱子喘息,模样分外狼狈,听言比林七好一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里面急促地道,“小姑姑,二公子、王爷来了,皇上也来了,还有谢世子也来了。”

英亲王妃闻言一怔,“皇上也来了?”

普云大师面上顿时露出凝重的神色。

秦铮嗤了一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皇叔还能在宫里坐得住?”话落,他对听言懒洋洋地问,“他们如今走到哪里了?”

“走到山门口了!马上就进来。”听言道。

秦铮顿时笑了,“就算父王和子归兄来了,这件事情太大,恐怕他们也不能做主彻查。皇叔如今来了正好,这南秦的地界里,没人能大过他去。就让他好好地给我们做主,这火是如何着的?谁派死士刺杀的我们?揪出个水落石出!”

------题外话------

有一句话说,“遇见你,是我的一眼万年!”

今日,我想说,“遇见你们,是我写文路上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第二十九章外公

谢芳华偏头看了秦铮一眼,扭头看向殿外,殿外雨比刚才大了些,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皇上自然是该坐不住的!

南秦虽然百家争鸣,但佛教较之其他道系更为弘扬,以佛道为代表的法佛寺更是千载基业,繁荣鼎盛,香火不断,因两百多年前出了回绝大师,如今的普云大师,都是佛门奇才。是以,法佛寺被誉为南秦京城这一座古皇城的守护宝寺。

法佛寺失火,连烧了北山的一整片山林,同时大火扑向了一片别院,进而蔓延到南山古寺殿堂斋院。若是将法佛寺全部烧毁,那么,千载的寺庙成为废墟不说,既无名山被毁,这又是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儿,更甚至,它若烧毁,比无名山被毁所造成的影响要大。因为,无名山被传言是人间地狱,被毁后,虽然很多人不敢大声谈说,但是心里不知如何拍掌称快,而法佛寺就不一样。它是佛门圣地,人们心里信封的神佛若是被毁,那么,心里的恐慌可想而知。

两百多年前,那一场大火,烧毁了半个法佛寺,回绝大师圆寂,曾经哀恸整个南秦。百日之内,百姓们自发吊念,无人穿鲜艳的衣服。歌舞酒楼茶肆,无人聚酒吟诗杂耍讲书。

举国百姓自发如此,当时是何等的震撼当朝天子。破无奈之下,天下脱了明黄的龙袍,特意命制衣居缝制了黑色的龙袍,穿了七日忌吊。

史书记载,“回绝圆寂,天下恸哭,天子换袍,日月无光。”

回绝是谢氏嫡出一脉嫡子。

南秦对于谢氏有了忌惮,大约是从那时开始的。

一晃两百年。

到底是这两百多年间皇室子孙没动作一直隐忍包容谢氏,还是谢氏子孙太出色,皇权掣肘不了谢氏。那么,只有谢氏和皇室彼此知道了。

“在想什么?”秦铮忽然偏头看谢芳华,见她脸色虽然平静如常,但是眼底有着清冷的光,他攥住她的手,捏了捏,低声问。

谢芳华收回思绪,对他道,“我在想,皇上、王爷、哥哥来的时候,有没有带太医或者大夫。”

秦铮挑眉,抬头看向门口,对听言问,“可带了太医或者大夫?”

听言一怔,立即懵懵地摇摇头,“没仔细看,不晓得带没带。”

“废物!”秦铮骂了听言一句,问向林七,“你可看仔细了?”

林七此时也休息过来了,闻言连忙点头,“小人看仔细了。队伍里跟着孙太医,谢世子还另外带了一名忠勇侯府的大夫。”

秦铮点点头。

“走吧!都别坐着了,既然知道皇上来了,咱们都出去迎迎吧!”林太妃站起身。

“迎什么迎?佛祖面前,众生平等!”秦铮坐着不动,一句话,挡回了林太妃的话,“皇叔也是终生里面的一个。”

林太妃一噎。

“众位施主坐着吧!老衲和主持出去迎迎。”普云大师老眼扫了一圈众人,向外走去。

法佛寺主持立即跟在他身后。

右相夫人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笑了笑,站起身,秦铮可以不迎皇上、英亲王妃可以不迎,林太妃是长辈,也可以不迎,谢芳华有病在身,身娇体贵,也可以不迎。但是,他不能不赢。

右相夫人见儿子站起身,自己也跟了出去。

秦倾自然也不敢老子来了他还在这里等着,也连忙起身去了。

大殿中转眼间就剩下了英亲王妃、秦铮、谢芳华。

“铮儿,趁着人还没进来,这件事情,你跟我说说,您想闹到哪个地步?”英亲王妃见人都出去,低声询问秦铮。

秦铮眸光微闪,“娘,你说这件事儿若是执意闹大的话,能闹到哪个地步?”

英亲王妃皱眉,“这件事情,从纵火烧山,到我和华儿被刺杀,再到你被刺杀,另外还有法佛寺僧人搀和一起暗算你,绝对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成这一套连环的戏码。若是你要闹大,那么,怕是朝野要震动了。”

秦铮轻笑,“朝野本来也不平静,震动一下难道不好?”

英亲王妃对他板起脸,“没个正经,我与你说正经的,你与我赶紧老实地说,你到底想要做到哪一步?是不留余地,还是留点儿余地?你现在赶紧与我说清楚,我也好在皇上、你父王面前施为。”

“秦钰要回来了!”秦铮不答英亲王妃的话,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英亲王妃一怔。

谢芳华在旁边听着,眯了眯眼睛。

“总要留着点儿给他玩!就弄个半死不活吧!都玩没了也没意思。”秦铮话落,偏头看向谢芳华,又捏了捏她的手,“华儿,你说呢?”

谢芳华看了一眼被他攥住的手,什么佛门圣地不宜在佛祖面前无礼,他秦铮可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不过幸好她虽然重活一回,倒也不怎么信封神佛,对他的举动也不甚在意,只抽出手,语气清淡地道,“我只是一个闺中女子,病能借这一场大火好了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本事搀和这等追查幕后人和牵扯朝堂的朝事儿?待我哥哥来了,哥哥给我做主便是。”

秦铮翻了个白眼。

英亲王妃看着谢芳华,缓缓地笑了,说道,“华儿的病若是真好了,那我也要谢天谢地了。英亲王府虽然从来不供奉佛堂,但你的病若是好了,我回去之后就建立一座佛堂,供奉佛祖菩萨。逢年过节,早晚三炷香地供奉。以后每年的年节,我也来这法佛寺上香谢佛恩。”

谢芳华回英亲王妃一笑,不再说话。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高呼声。

英亲王妃住了口。

不多时,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进了达摩堂。

当先一人明黄袍子,袍子上的金龙分外夺目。吴公公踮着脚给他打着伞,正是皇帝。

皇帝身后半步跟着英亲王,他走得显然有些急,是以脚下一跛一跛的。给他打伞的人是喜顺。

英亲王身后,紧跟着谢墨含,比起前面二人的魁梧,谢墨含却显得孱弱文弱许多。侍书给他打着伞,他显然是出门出得急,连一件轻裘也没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锦缎软袍。面色比往常苍白。

三人身后,左右相也跟来了,分别由自己的贴身长随打着伞。

左右相之后,孙太医由药童拿着药箱打着伞,一颤一颤地走着。

孙太医之后,还有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老者穿着一身道袍,没打伞,却是行走时周身似乎筑起了一道真气墙,在他头顶上方雨水自然地被挡开,半点儿也淋不到他。

谢芳华一眼便看到了那名老者,坐着的身子不由得站了起来。

这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外公。

博陵崔氏当年之所以没落下去,也是因为,当年的博陵崔氏家主弃家入了道教。而弃家的那个人正是她的外公,崔荆。

当年,她娘嫁入忠勇侯府之后,她的外婆病了一场,不得治,去了。她外公处理了她外婆的后事百日之后,将博陵崔氏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他的舅舅,也就是如今漠北的武卫将军。自己跟着一位云游的道人走了。

自此后,杳无音信。

后来,她娘和爹双双出了事儿,舅舅为了护她和哥哥,自请去了漠北戍边。

皇帝权衡利弊,准了舅舅的奏折。博陵崔氏退出了京中贵裔圈,旁支族亲回了博陵崔氏的族里,自此,和清河崔氏相提并论的大族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谢芳华还是在她娘亲的书房里看到过她外公的画像。

这么多年,她没想到,外公竟然回来了。

这一刻,她不知是什么感情,只觉得眼泪在眼眶转。虽然她自小未曾见过外公一面,但从她娘小心翼翼收藏的画像来看,她娘一定是极其敬爱自己的父亲。她以前不曾出府时就想着,会不会有朝一日外公回来?

如今看着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她想迎上前去,却是怎样也迈不动步子。

英亲王妃也看到了外面走进来一群人之中仙风道格的老者,腾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是……竟然是……”

秦铮也注意到了外面走来的人,目光在那老者身上转了一圈,听到英亲王妃的话,回头瞅了她一眼,又见谢芳华眼泪在眼圈转,神色怔怔,似喜似悲,他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睛,低声问,“怎么了?那个老者是谁?”

博陵崔氏家主弃家离开时,是崔玉婉和崔紫菁嫁入忠勇侯府和英亲王府不久之后。那时候秦铮自然也是没出生的。所以,他不识得。再加之,他天性高傲,只关注值得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和人物,关于博陵崔氏,他也就只关心个武卫将军,未曾去探究上一代出家为道的家主。

“是我外公!”谢芳华低声道。

秦铮一愣,转过头,有些讶异地看着那老者,“博陵崔氏上一代家主?”

谢芳华点了点头。

秦铮收回视线,见她短短时间,眼眶有些红,又问,“你确定?”

“自然是确定的!”谢芳华顺手扯过他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推开他,走了出去。

秦铮看着他衣袖上的一片水渍,呆了一下。她拿他衣袖擦眼泪?做的可真是顺手!他很想追上去问问,她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动作吗?不过见她脚步踩在地上,走得慢慢的,他压制住了想法,看向英亲王妃,喊了一声,“娘?”

“是,是博陵崔氏上一代的家主!没错!”英亲王妃回过神,对秦铮招手,“铮儿,快走,我们出去看看!”

秦铮点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殿门。

谢芳华从大殿内走出来,这是第一次,没戴面纱,出现在众人面前。

天空下着细密的雨,她一身锦绣华裳走出来,如玉雪山之巅浊世的雪莲,又如冰川山涧中那一缕冰泉,又如九天之上那一抹轻云流彩。

有一种美,能醉风月。

有一种美人,能让山河日色都黯然失色。

皇帝一眼所见,脚步猛地停住了。

英亲王、左右相等也顿时停住了脚步。

有人目光复杂,有人目光惊艳,有人目露感慨,有人目露不敢置信,有人目露疑惑。

所有的目光交织在了谢芳华的身上。

包括博陵崔氏上一代家主,谢芳华的外公,崔荆。

谢墨含看到谢芳华的面纱竟然摘掉了,也是一怔,脚步顿了顿,目光往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将众人神色看在眼底,暗暗叹息一声,越过挡在他前面的皇帝和英亲王,迎上谢芳华,喊了一声,“妹妹!”

谢芳华自然也看到了众人的神色,见谢墨含迎上前,她停住脚步,抓住谢墨含的手,先是对他责备地道,“哥哥出府上山来,山风凉寒,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谢墨含心下一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完好,松了一口气地道,“我听闻法佛寺失火出事儿,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侍书,哥哥急,你怎么也不提醒着他一些?”谢芳华质问旁边给二人打伞的侍书。

侍书顿时苦下脸,“小姐,世子听到消息后,走得太急,没容小人准备啊!小人只能赶紧追来了。这伞幸好还是咱们车上去年备着的呢!否则,别说衣服没有,现在浑身都淋湿了。”

“你现在就吩咐人去找一件轻裘来给哥哥披上。”谢芳华对他道。

“知道小姐无恙后,我就已经吩咐人去取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只不过现在只能让世子先挨挨凉气了。”侍书道。

谢芳华点点头,不再责怪他,哥哥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听说法佛寺失火,怕她出事,他着急赶来是一定的。伸手帮他往上拉了拉衣领,对他轻声问,“哥哥,那是外公吧?”

谢墨含点点头,回转身,看向须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是外公!”

谢芳华看向老者,老者见她看来,眉目露出一抹和蔼的笑。

谢墨含拉着谢芳华走向老者,对老者道,“外公,这是华儿!”

“外公!”谢芳华走到老者面前,看着他,喊了一声,鼻音有些浓郁,微带哽咽。

老者应了一声,伸手去摸谢芳华的头。

谢芳华抿起唇角,眼泪在眼圈内打转。若是她娘还在,见到外公,不知会有多高兴。

“三分像你娘,七分像你爹。到底还是谢氏的女儿!”崔荆落下手,感慨一句。

谢芳华对他笑了笑,低声问,“外公离家出走多年,娘亲临死也没能见外公一面,华儿出生后一直不曾见过外公,如今外公怎么回来了?”

“说来话长!半年前,我在青云之山和一道友摆八卦观星阵,恰巧窥到了南秦京城的天象。南秦星移斗转,星海纵横,霞云失色,火烧天峰。这是大凶之兆。我当时只参悟了前半个星卦,道法太浅,没参透后半个星卦。于是,便启程回来走一遭。”崔荆道。

“原来如此!还要感谢这天象了!否则华儿和哥哥不能见到外公了!”谢芳华涩然道。

“你这孩子!外公虽然入道,但到底还是你外公!除了要回来参透这半个星卦外,也是想看看你们。”崔荆又摸摸她的头,怅然道,“一别多年,南秦依旧繁华,但到底是物是人非了!入道之人,也并非真就脱离肉骨凡胎,没有七情六欲,天下没有真正不问世事的地方。外公避开红尘,也不过是图个清静罢了。”

谢芳华闻言心里一暖,言外之意,外公也是为了她和哥哥回来的,她露出笑意。松开谢墨含的手,挽住了崔荆的胳膊。

崔荆瞅着她,捋着胡须,慈爱地笑了。

“荆叔叔,您总算回来了!”英亲王妃此时也来到了近前,有些激动地看着崔荆。

“一别多年,你这小丫头可没变模样!”崔荆看着英亲王妃,笑着点点头。

英亲王妃眼圈也微微泛红,嗔怪道,“这个天下,如今也就您还喊我小丫头。”话落,她掏出帕子,抹抹眼睛,有些酸涩道,“紫菁没照顾好玉婉,荆叔叔,您不怪紫菁吧!”

“婉儿本命如此,造化如此,实乃天意!”崔荆摇摇头,感叹一声,“当年,我走时,紫云道长便算出了她的运数,我初时不信,后来接连发生了几桩事儿,也就信了。”

“紫云道长是当年云游到南秦,带走您的那位道长?”英亲王妃问。

崔荆点点头。

“他当时既然能算出,毕竟是有其能,为何不求他改了玉婉的命数?”英亲王妃又道。

“你这小丫头,命数能是随意更改的吗?”崔荆笑了笑。

英亲王妃揣起帕子,一时无言。

“这个是你家小子?”崔荆移开眼睛,目光落在站在英亲王妃身后的秦铮身上。

英亲王妃回过神,挥手一把将秦铮拽到了崔荆面前,对他道,“正是我那个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出来的混小子。”话落,对秦铮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见过外公!”

“不该是叫外公吧!论清河崔氏,他该喊我一声堂叔外公。”崔荆道。

“荆叔叔,您大约还不知晓,华丫头和这个臭小子得了皇上圣旨赐婚,他喊您一声外公,如今也是当得!”英亲王妃顿时得意地笑了,“您没想到吧?当年我和玉婉约定,她生了闺女嫁我儿子,如今玉婉虽然去了,但这一桩约定却是履行了。”

“哦?”崔荆有些意外,看着秦铮,缓缓笑了,“老道一路赶来京城,竟是没留心这个消息。若是照这样说的话,喊我一声外公,是该当得!”

“外公!”秦铮趁机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分外心甘情愿。

“好!”崔荆大笑,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事儿,递给秦铮,“外公给我外孙女婿的见面礼!”

谢芳华顿时不满,她可都没得外公的见面礼,凭什么秦铮喊了一声,就有见面礼了?

秦铮不等谢芳华有所言语动作,立即伸手接了,没看清是什么物事儿,转眼便揣进了怀里,笑得欢喜,“多谢外公!”

崔荆笑着点点头。

谢芳华偏头瞪了秦铮一眼,有些不甘心。

秦铮对谢芳华眨眨眼睛,笑得得意。

“朕就知道,只要一见到崔老,他们眼里就没朕了!朕站这半响,也不得理会。”皇帝此时开口。

英亲王妃慢慢地回转身,对皇帝道,“皇上往这里一站,谁敢不理会您?臣妾这里还等着皇上给我、我儿子、未来的儿媳妇儿做主呢!”

“做主什么?”皇帝看着她问。

“法佛寺失火时,我们三人都遇到了刺杀。”英亲王妃正了神色。

皇帝眯起眼睛,“你们三人可是受伤了?”

“铮儿受伤了!我的婢女春兰给我挡了一剑,我和华丫头才幸好没事儿。”英亲王妃简略地道。

“凶手可是抓住了?”皇帝问。

“自然是抓住了!”英亲王妃道。

“好!此事朕给你们做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趁火作乱,刺杀堂堂王妃,王法何在?”皇帝板起脸,威严地道,“现在就带凶手来,你们将经过仔细说与朕,朕现在就命人彻查。”

英亲王妃点点头,“外面下着雨,先进大殿再说吧!”

皇帝颔首。

英亲王看向英亲王妃,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低声道,“你真不曾受伤?”

英亲王妃摇摇头,“我是不曾受伤,铮儿受伤了。”

英亲王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秦铮,“你伤在了哪里?”

“小伤!”秦铮道。

英亲王见他气体虚弱,面色隐隐苍白,知道受伤不轻,但他面上却云淡风轻,不当回事儿,显然不愿意多说,他点点头,“稍后让孙太医给你把把脉,开一副药方子。”

秦铮“嗯”了一声。

“还有华丫头,我见你今日气色倒是极好。这是怎么回事儿?”英亲王又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摇摇头。

“你说也奇了怪了,法佛寺失火,铮儿在后山院落里睡觉,我和华丫头担心他,一起去找,半途中,遇到了杀手,之后,又遇到了一个和尚暗算,有一簇火苗烧来,烧掉了她面纱的同时,竟然也消散了她脸上病态。”英亲王妃对英亲王道,“这事儿我亲眼所见,你说奇不奇怪?我观察了她两个时辰了,她都未曾重犯病症,我就在想,是不是这一场大火让她的病突然好了?”

“一场大火就烧没了华丫头的病?哪里有这等怪异之事?”英亲王显然不信。

皇帝目光也落在谢芳华脸上,一双眼睛探究深邃。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以前的华丫头什么样子你也见了,如今这样子可真是好模好样的。哪里像是还有病?”英亲王妃质问。

英亲王看着谢芳华,一时无言。

“孙太医不是带来了吗?稍后让孙太医给华丫头看看如今她的身体到底如何。另外,朕听说崔老也晓得医术,稍后再让崔老看看。”皇帝缓缓开口,“若是华丫头这病真的就此好了,也是一件大喜事儿!真是可喜可贺。老侯爷也不必日日忧愁了。朕也可宽心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催促道,“那就快进大殿吧!都别在这里淋着雨了,赶紧先给华丫头看看身子。”

皇帝不再说话,向大殿内走去。

英亲王也点点头,跟在皇帝身后走向大殿。

英亲王妃看了谢芳华一眼,谢芳华对她笑笑,挽了她外公,一行人一起进了大殿内。

大殿内,空无一人,地上没有了无忘的尸首。

秦铮还没迈进殿门,便发现地上无忘的尸首不见了,目光顿时眯了起来。

谢芳华自然也发现了,目光一寒。她因为外公突然回来,一时间分散了心神,竟然没发现大殿内什么时候没了无忘的尸首,她看向秦铮。

秦铮垂下眼睫,对她无声地摇了一下头,他一时惊异谢芳华外公竟然回来了,也忘了顾及,偏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自然也发现了,抿起唇,也摇了摇头。

“尸首呢?哪里去了?”英亲王妃自然也发现了,当即面色沉了下来。

进入大殿的皇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英亲王妃,问道,“什么尸首?”

“刚刚我们迎出去时,这地上明明有一具尸首。短短时间,怎么不见了?”英亲王妃对两旁众人质问,“谁看见了?”

侍画、侍墨安排人送谢氏六房老太太下了山,跟着皇帝的队伍一起又进了山寺,自然不晓得,齐齐摇摇头。侍蓝、侍晚随着谢芳华跟出了殿外迎崔荆,自然也没看顾殿内的尸首。

听言、林七因为好奇,也跟着秦铮、英亲王妃、谢芳华出了殿外,忘记了殿内的尸首。

这样一来,竟然谁也不晓得殿内的尸首何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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