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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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钰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见城内的百姓们都看着他,各种目光都有,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太妃和沈太妃的身上,面色发沉,“到底是哪个奴才在两位太妃的面前嚼了舌头根子?让两位太妃不明所以,不问情由,便来当街拦截朕公然质问?”

柳太妃和沈太妃齐齐抬起头,商量好一般地哭道,“皇上,难道你还瞒着我们二人暗中杀了三皇子、五皇子不成?若没有人告诉我们,三皇子和五皇子岂不是在先皇刚入土后便被您杀了?”

“关于三皇子和五皇子是有一桩事情让朕恼怒,更甚至,恼怒的不止是朕,还有先皇和皇陵的秦氏列祖列宗。”秦钰面色冷了下来,温声喊,“大伯父、左相、右相,以及众位爱卿,你们谁上前来给两位太妃解释解释,到底朕为何要惩处三哥和五弟?”

英亲王、左右相等人跟随在玉辇后,柳太妃和沈太妃掐着秦钰回城的时间来城门闹这一出,也让众人齐齐摇头。

英亲王率先下了轿子,来到前面,看着两位太妃,有意给她们台阶下,提点道,“两位太妃,你二人不明缘由,当街对皇上质问,情有可原,有些事情,是三皇子、五皇子不对,皇上已经宽厚处理……”

“我们听到的可是皇上下令封锁皇陵内的偏殿,绝水绝食,要将三皇子和五皇子而死。难道这就是皇上的宽大处理吗?”柳太妃和沈太妃截住英亲王的话,质问。

英亲王看着二人,摇摇头,“皇上已经命永康侯在皇陵处理此事……”

柳太妃和沈太妃大哭道,“怎么处理?皇上见先皇死了,生怕兄弟夺位,就要铲除三皇子、五皇子,以后再无人对皇权有威胁,什么三皇子、五皇子做了不对的事情,都是子虚乌有……”

英亲王闻言脸也顿时沉了,怒道,“本王和各位大人亲眼所见,三皇子、五皇子在先皇刚入土还未安寝时,便行不孝之事,正因为皇上念在手足之情,才没在当时重处。”

两位太妃闻言又哭着指责英亲王,“王爷,皇上虽然是您的子侄,但三皇子、五皇子也是您的子侄啊,您不能因为皇上继位,三皇子、五皇子对您无用,您就帮着皇上置三皇子五皇子于死地……”

“放肆!”秦钰猛地一拍玉辇,玉辇发出“砰”地一声响声,被砍掉了一角,他拿起那一角,摔在柳太妃和沈太妃的面前。

柳太妃和沈太妃哭声顿时惊得停了。

秦钰沉冷地怒道,“先皇大丧,刚入土皇陵,未得安寝,当日夜晚,三哥和五弟便在皇陵僻静的偏殿聚众饮酒作乐,纵情酒色,污浊皇陵。你们说,这样不孝先皇,不敬皇室列祖列宗的子孙,就算朕饶恕了他们,先皇和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可能饶恕?”

柳太妃和沈太妃立即大哭道,“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不是三皇子、五皇子本意……”

“不是本意?”秦钰怒道,“朕也想不是他们本意,便命永康侯留在皇陵彻查处置此事。可是你们如今当街拦截朕的玉辇质问,意欲何为?难道是逼朕对此事不予追究?那么朕对得起先皇厚爱?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柳太妃和沈太妃齐齐一噎。

“来人,将柳太妃和沈太妃即刻送往皇陵,让她们亲眼去看看三皇子、五皇子到底是被冤枉的还是根本就不孝不敬先皇和列祖列宗。”秦钰怒喝。

“是。”有人立即上前,架起地上跪着的柳太妃和沈太妃。

“起驾回宫!”秦钰“啪”地放下了帘幕。

拦截在玉辇队伍前的两顶宫中的轿子被人挪开,仪仗队打头,向宫里走去。

百姓们这是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三皇子、五皇子在先皇入土之日竟然行酒色之事,古人以孝为天,他们这等真是大逆不道,大不孝之罪。难怪向来温和仁厚的新皇如此震

温和仁厚的新皇如此震怒了。

百姓们交头接耳,连连叹息,有的人更甚至说像三皇子、五皇子这样的人,真是杀了也不可惜,死有余辜。

又有人说,昨日发生的事儿,至今没传出风声,可见皇上顾忌皇室颜面,顾念手足之情。可是柳太妃和沈太妃实在太不应该,竟然当街拦阻,逼迫新皇。

队伍远处,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秦钰放下帘幕后,揉揉眉心,“有些丑遮不住,不遮就是了。她们还是太小看朕了。”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本来已经够焦头烂额,可是竟然还出现了三皇子、五皇子、柳太妃和沈太妃之事,他这个新继位的皇帝也算是古来罕见的倒霉人,收拾一堆先皇留下的烂摊子。她点点头,“这样处理了最是妥当,将柳太妃和沈太妃打发去皇陵,以后就不必回宫了。”

“母后恨她们大半辈子,她们不回宫也是好事儿。”秦钰道。

谢芳华想着柳太妃和沈太妃风光鼎盛时,皇后都要退避三舍,让其锋芒,如今她们子嗣不成器,皇后将她们剩了不止一筹。

队伍来到宫门,秦钰让玉辇停下,她对谢芳华说,“我让玉辇先送你回宫休息,我去处理朝事儿。”

谢芳华点点头。

秦钰下了玉辇,吩咐了一声,玉辇径直向秦钰的寝宫而去。

朝臣们对看一眼,都齐齐垂下头,跟随秦钰去了议事殿。

谢芳华回到住处后,对侍画、侍墨吩咐,“以前,我大婚时,柳妃和沈妃送了礼,也算是有些情意,你们安排人给她们暗中传个口信,让她们到皇陵后,不要同永康侯大吵大闹,一切听从永康侯处置,方能保住三皇子、五皇子的性命,以后,她们留在皇陵吧,别回来了,否则她们曾经和太后争夺锋芒,今日当众为难新皇,新仇旧恨,即便皇上有心放过她们,太后也未必会放过她们。”

侍画、侍墨点点头,应声去安排了。

谢芳华进了内室,见言宸坐在桌前喝茶,她讶异,“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怎么一直不见你。”

言宸上下打量她,“还以为这些日子你会气色极差,未曾好好将养,没想到气色比我预料的好。”

“先皇死了,我又不是伤心人,气色怎么会差了?”谢芳华坐下身,看着他,“从进宫后便不见了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去处理了?”

言宸点点头,“趁着这个机会,我暗中去了一趟距离京城最近的隐山。”

谢芳华挑眉。

言宸压低声音道,“隐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空无一人。”

谢芳华眯起眼睛,“怎么回事儿?为何会变成废墟?空无一人?”

“我猜想应是被人下过手,而且下手的时间应该是二十多日前,但是应该是未曾除尽,有余下的人不敢在隐山再待,挪了地方。”言宸道。

谢芳华蹙眉,“什么人下的手?”

言宸摇摇头,“没有痕迹,查不出来。”

谢芳华揣测,“二十日前的话,秦钰一直在平阳城,正对瘟疫燃眉之急,不可能分心挑隐山。”

言宸点点头。

“有本事,有能力,还要有魄力,有手段挑隐山的人……”谢芳华说着,便住口不语了。

言宸看着她,“举南秦上下,仅一人。”

谢芳华不再说话,眉目微微露出昏暗之色。

“我刚刚得到消息,秦铮出了寻水涧,正同李沐清、崔意芝、燕亭赶回京。”言宸低声道,“谢云澜并没跟随一同回京,你要有所准备。”

谢芳华抿起嘴角,沉默片刻,抬眼看言宸,“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回京?”

言宸摇头,“没什么好的办法,除非派人死命拦截。”

谢芳华又沉默片刻,道,“那就死命拦截。”

言宸不赞同地看着她。

谢芳华动手倒了一杯茶,然后扬手,里面的茶水顺着茶杯的杯壁流到了地上,热腾腾的茶水落到地上之后,便冷却了,被地吸收了,她慢慢地放下茶杯,对言宸道,“我和秦铮,就犹如这杯茶,总有人是执棋之手,前些年是他,如今该是我了。”

言宸看着她,不解。

谢芳华道,“我如今不想见到他。”

言宸见她眉目坚决,眉心似有浓浓雾霭,他沉默片刻,点头,“好,既然你不想见他,我便帮你拦截,不让他回京。”

谢芳华点头。

“不过,就怕是死命拦截也拦不住。”言宸道,“毕竟,铮小王爷手里可是有好几股势力,若是能轻易拦住,他便不是秦铮了。”

“不用拦太久,只要拦到秦钰登基就行。”谢芳华道。

言宸看着她,“如今内忧外患,南秦江山各种琐碎之事,如今先皇入葬,朝中大臣们一定会谏言秦钰尽快行登基大典。”

谢芳华点头,“不出所料的话,从皇上驾崩算起,一月后,定然会登基。”

“登基之日会立后吧?”言宸道。

谢芳华不语。

言宸叹了口气,“我会倾天机阁所有势力,尽力拦截。”

谢芳华想了想道,“仅一个天机阁,不见得会拦得住,稍后你去找秦钰,知道秦铮回京,这个时候,他定然不想他回京,应该也会派人拦阻,合力之下,他想踏入京城,总不会那么容易。”

言宸点点头,“好。”

“好。”

谢芳华低下头,看着桌面,“言宸,你一定不解,但……”

“小姐,永康侯夫人和燕小郡主进宫了,说奉了皇上之命,请求见您。”侍画在外面低声道。

谢芳华打住话。

言宸向外看了一眼,见永康侯夫人和燕岚已经到了宫门口,他平和地道,“不管你做什么,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无论多少人非议你,我始终会站在你身边,你要做什么事情,交给我就好。”

谢芳华慢慢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言宸,此生得你为知己,是我的福气。”

言宸露出笑意,站起身,从后门走了。

谢芳华出了内室,走到画堂坐下,对侍画吩咐,“请侯夫人和燕小郡主进来吧。”

侍画应声,前去请了。

不多时,永康侯夫人和燕岚由四名婢女扶着,慢慢地来到门外,二人极其规矩地隔着帘幕见礼,“芳华小姐,臣妇打扰了。”

谢芳华了一声“请进”,示意侍画、侍墨将人请进来。

永康侯和燕岚由人扶着进了画堂。

谢芳华请二人坐下,对永康侯夫人道,“夫人可是为了诊脉而来?”

“正是。”永康侯夫人颔首,“是我家侯爷向皇上给臣妇请了旨意,臣妇这副身体,放眼南秦京城,无人能救,没办法,只能劳烦您了。”

“我昔日曾答应保夫人母子平安,自然不会不管。”谢芳华话落,看向燕岚,笑了一下,“曾经姐妹相称,才几日不见,怎么这般拘束了?”

燕岚一听,立即撅起嘴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回京后,住进了这里,和秦……皇上共乘玉辇,我哪里还敢没大没小?”

“不得胡说!”永康侯夫人立即训斥。

燕岚立即道,“你看你看,我刚开口,我娘便训我。”

谢芳华好笑,“无论是在哪里,我也是谢芳华。”

燕岚顿时笑了,“这话我爱听。”

“不许蹬鼻子上脸,小心皇上怪罪。”永康侯夫人又训斥燕岚。

燕岚无奈地对谢芳华呶呶嘴,不说话了。

谢芳华也知道永康侯夫人的忌讳,如今她回京后,的确不比从前了,更甚至,以永康侯的聪明,虽然是向秦钰请旨让她给她夫人看诊,但实则也是打探秦钰的意思,秦钰又怎么会不知?故意让他夫人进宫,免得折寿,这样一来,永康侯自然不敢再和以前一样待她,定然也派人回府交代了一番。

她想到此,笑了笑,站起身,上前给永康侯夫人把脉。

永康侯夫人见她起身上前,也连忙站起身。

谢芳华见了,也没异议,稳稳地按在她脉搏上,永康侯夫人的心提着,看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过了片刻,谢芳华放下手,“夫人身体调养得极好,还按照以前我给你开的药膳,仔细安胎就是了。正所谓心宽才安神,安神才安胎。”

“多谢芳华小姐,我一定谨记。”永康侯夫人大喜。

谢芳华又对燕岚伸出手,“我也给你把把脉吧。”

燕岚立即伸出手,递给她,“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芳华笑笑,给燕岚把脉,片刻后,放下,蹙眉道,“你现在用的药方,里面的大补之药太多,有些补过了头,阴虚火旺,不是好事儿。我给你开一个药方子,你按照我给你的药方子,调理将养吧。”

燕岚点点头,“怪不得我总是觉得最近胸口腾腾火气,压得难受,你快给我换药方。”话落,又说,“果然是京中的大夫都不得用,自从孙太医死了,太医院的太医也没一个好的了。”

谢芳华走到桌前,提笔写药方。

“不得胡说,若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你一条命还救不回来呢,虽然他们医术不精,但好歹也是用心了。”永康侯夫人道。

“娘,您啥时候这么菩萨心肠,见不得说人家坏话了啊?”燕岚不满。

永康侯夫人摸摸肚子,“娘觉得,除了你哥哥和你,我能再怀上一个孩子,就是上天赐下来的福气,应该与人和善,多做善事。”

燕岚闻言立即上前,凑近谢芳华问,“我娘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七个月了,还有三个月就生了,凭你的医术,能看出是男是女吧?”

谢芳华笔一顿,抬头看向燕岚。

燕岚好奇地看着她,“快告诉我,是男是女?”

谢芳华看向永康侯夫人。

永康侯夫人顿时笑骂了一句燕岚“你这个死丫头”,话落,对谢芳华说,“芳华小姐,是男是女,你尽管说。是女儿也没事儿,这些日子,我早就想开了。”

谢芳华闻言笑了笑,“是个男婴,夫人大可安心。”

“真的啊?”燕岚睁大眼睛。

谢芳华点点头。

永康侯夫人也愣了,“真的是个男婴?芳华小姐,您没骗我吧?”

“没有。”谢芳华摇头,“我摸夫人的脉象,十有八九是个男婴。”

“阿弥陀佛。”燕岚双掌合十。

“你念什么佛?”永康侯夫人拍掉她的手,“都说了,无论是男婴还是女婴,娘都喜欢。”

“我哪里是为您念佛?我是为了哥哥,您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男婴的话,哥哥可以解脱了,不必困在永康侯府了。以后,永康侯府就让您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扛着吧。”燕岚道。

永康侯夫人闻言又气又笑。

谢芳华也有些好笑。

给燕岚开完药方,又嘱咐了永康侯夫人母女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毕竟永康侯夫人七个月的胎儿了,不宜多叙话劳累,燕岚虽然有些不舍谢芳华,但还是随着永康侯夫人告辞了,出了皇宫。

母女二人刚进永康侯府府门,秦钰身边刚升任皇宫大总管的小泉子便带了皇上赐的一堆药物进了永康侯府。

永康侯夫人受宠若惊,赐药材虽然是小事儿,但是代表了新皇的态度,新皇刚从皇陵回来,忙于朝政的空档,还吩咐人送来药材,背后的寓意是,新皇登基后,会接纳重用永康侯府。

送走了小泉子,永康侯夫人对燕岚感慨道,“人与人真是不能比,芳华小姐与你年岁相当,可是却在这南秦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本事能力都让朝中如你父亲这样的一般老臣退避三舍。”

“芳华本来就厉害,有时候我觉得她可不像是和我年岁相当的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她凡事都在掌控之中,没有什么时候是慌张错乱的。”燕岚道,“我像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不懂有不懂的好处和福气。上天给了你许多东西的同时,也会缺失掉很多东西。”永康侯夫人拍拍燕岚的手,“娘累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燕岚点点头,扶着永康侯夫人一起回了院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请谏立后

秦钰回京当日,满朝文武,英亲王、左右相等人为首,以内忧外患、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请柬皇上立即择良辰吉日举行登基大典。

虽然秦钰尚在孝期,但如今南秦形势紧张,便可事急从权。

秦钰采纳众人建议,与众人一番商议下,择一个月后的吉日登基。

此事商定后,秦钰看了左相一眼。

左相被秦钰那一眼看得心惊,顿时揣摩他的意思,秦钰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向后宫方向看了一眼,左相顿时意会,一咬牙,出列道,“皇上,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无后。虽然先皇大丧,不宜兴喜事儿,但是如今是非常时期,极其需要稳定民心,臣建议,登基之日可以同时立后。”

此言一出,群臣齐齐一怔。

英亲王大惊,立即上前一步,摇头道,“左相所言差矣,登基和立后怎可同日而语?”

“王爷,本相已经说了,事宜从权。皇上如今已经到了大婚的年龄,理当随登基之日一并立后,确定了皇后的人选,至于,行大婚之礼,可以百日孝期满后,再举行,利于稳定朝局和民心。”左相道。

英亲王依旧摇头,“皇上继位是先皇旨意所封,至于皇后人选,怎么可如此草率?本王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先平定漠北军情之乱,漠北安定后,南秦才安定,只要皇上登基,不立后,也能稳定住朝局。”

“王爷此言才是差矣。”左相摇摇头,“漠北军情紧急,独谢侯爷一人在漠北支撑,援军还未到。此时更应该是给漠北军营鼓舞士气之时。至于王爷所说的草率,臣觉得可不是草率。芳华小姐随皇上一起回京,在先皇面前也是过目了的。芳华小姐救了临安城十几万百姓于水深火热,民间百姓甚是敬仰。皇上心仪芳华小姐,芳华小姐品德兼优,堪为国母,自然可与皇上一同登基立后。”

英亲王一噎。

左相又趁热打铁,看向右相和众位朝臣,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左相,列为大人,你们说,本相所言,是否言之有理?”

“这……”

众人都互相对看,若是换做旁的女子,皇上心喜,左相一力力荐,群臣没有不点头得罪皇上得罪左相的道理,可是如今这女子是谢芳华,不比旁人,谢芳华可是英亲王府的儿媳妇儿,是铮小王爷昔日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是被皇上告示天下休弃,但是英亲王府和铮小王爷未必是真应允了。各种内情,谁也不清楚,不好做决定。

“芳华小姐随皇上回京,住在昔日太子的东宫,后又随皇上一同乘坐玉辇前往皇陵,如此种种,可见脾性甚是相投,而芳华小姐论行论止,论身份,都足够母仪天下。智慧更是非寻常女子能及。南秦若是得她为国母,稳定朝局,繁荣昌盛,指日可待。”左相又道。

群臣对看一眼,觉得有理,纷纷点了点头。

左相一见有戏,又对右相说,“右相,你快些表个态度,皇上登基之日立后,是否利于朝局利于边境利于子民?”

右相看了秦钰一眼,见秦钰正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他又偷偷看向英亲王,只见英亲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顿时权衡利弊,颔首,“虽然王爷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左相之言也有理。此事……还需要好好斟酌。”

这一番话可谓是左右逢源。

左相顿时气得翻了个白眼,再度恳请道,“皇上,臣以为,尽早下决定才是。也好应手准备,不至于届时忙乱不堪。”

秦钰一时没说话。

众位大人分次而立,等了片刻,有人出列,附和左相。

有一就有二,都会见风使舵,知道秦钰的确是心仪谢芳华,否则不至于随行共乘玉辇,不多时,便有一半朝臣附议。

另一半朝臣暂且持观望态度,毕竟英亲王府的势力不可小视,毕竟铮小王爷如今不在京城,若是他回来,得知此事,岂不是会掀翻了京城?

过了片刻,秦钰摆摆手,“今日众位爱卿都累了,朕也累了,先筹备登基大典,至于封后,明日再议。”话落,站起身,“退朝吧。”

“恭送皇上!”群臣跪地恭送。

秦钰出来议事殿,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他刚走不远,如意匆匆前来,迎上秦钰,跪地见礼,“皇上,太后得知您议完事儿了,请您去凤鸾宫一趟。”

秦钰点点头,转道向凤鸾宫而去。

凤鸾宫内,已经从皇后升级的太后穿戴着一身素衣,气色不太好,看起来像是体虚气弱,依靠在软榻上,发出低低的咳嗽声。

秦钰进了内殿,给太后见礼。

太后摆摆手。

秦钰上前一步,坐在太后身边,关心地看着她,“母后身体不适?气色怎么如此之差?”

“染了风寒,无大碍。”太后摇摇头。

如意在一旁开口道,“自从先皇仙去,太后连日来守灵,不曾好好休息,染了风寒,已经请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过了。”

“太医院的太医可开了药方?”秦钰问。

“开了。”如意道。

“拿来我看看。”秦钰说。

如意转身走到桌前,从匣子里拿出药方,递给秦钰。

秦钰看了一眼道,“这副药方我先拿走,去给芳华看看,她医术高绝,她看过后,我再给母后送过来。”

“风寒是小事

“风寒是小事儿,不必劳烦她了。我听说她因为临安城之事受了重伤,身体一直不好。”太后闻言道。

秦钰点点头,“的确受伤极重,需要好生将养。不过看个药方倒无大碍,也操劳不到。”

太后闻言也不再争执,任由了他,转了话音道,“我听说今日朝臣议事,让你月内登基?”

秦钰颔首,“国不可一日无君。”

“左相建议登基之日一并立后?”太后又问。

秦钰闻言看了一眼太后,点点头,“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笑了笑,“左相建议立芳华小姐为后,我也听说了,本来欲去议事殿协助你,但你们很快就散了朝议。你既对芳华小姐有心,她若是也有意的话,母后自然不反对。凭她所能,定能治理好将来的后宫,母仪天下。”

秦钰露出笑意,“多谢母后。”

太后叹了口气,“以前,我一门心思用在你身上,就盼着你父皇有朝一日去了你能顺利登基。如今你顺利登基了,可是南秦是个烂摊子,苦了你了。”

“母后不必操心,如今诸事虽然乱了些,但还能应对,不过是需要些时日罢了。”秦钰道。

“我儿的能力我知道,自然放心。”太后说着,话音一转,担忧地道,“只是,英亲王府和秦铮那里……”

秦钰挑了挑眉。

“如今秦铮不在京城,若是他回京,见芳华小姐住在宫中,我怕是不好相与。”太后道。

秦钰沉默。

太后见他不语,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在这京城核心圈里的人,没有几人不知秦铮、谢芳华、秦钰之间纠葛的事儿,尤其秦铮是个抓住一样绝不会罢手的人。

过了片刻,秦钰忽然笑了,“母后放心吧,有人比我更不想他回京,短期内,他是回不来京城的。”

太后一愣,“什么人?”

“芳华。”秦钰道。

太后更奇怪了,“为何她……”她大为不解。

秦钰却站起身,“母后既然染了风寒,就要好生将养,不要多思多想,如今父皇去了,宫里的柳太妃和沈太妃已经被我送往皇陵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您以后就享享福吧。”

“三皇子、五皇子真是不成大器,两只废物,柳太妃和沈太妃就是依傍先皇攀爬的两株藤,先皇一死,我也懒得理她们了。女人为难女人无非是为了男人,男人都死了,还为难个什么。”太后摆摆手,“你去忙吧,也要仔细身体,我喊你过来,也就是想问问关于登基立后的事儿,若是你立芳华小姐为后,需要母后的话,母后也能帮你做个主。”

“儿臣多谢母后了。若是需要母后,届时便来请母后。”秦钰道。

太后点头。

秦钰出了凤鸾宫。

秦钰离开后,太后招手,如意来到她身边,她低声说,“我怎么觉得皇上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如意不解。

“当初,谢芳华为了谢云澜,放弃陪受伤的秦铮,出宫去给谢云澜治病,秦铮第二日出宫后醋意大发,勃然大怒,要跟谢芳华断绝情义。谢芳华找去了落梅居,秦铮射了她三箭,以示绝情断义。后来种种,谢芳华扔不能放弃秦铮,哪怕伤势为好,依然誓死嫁给他。”太后道,“这些种种,我们都知道。可是如今,你说,刻骨的情爱,难道转眼便成烟云了?她当真对秦铮再无一丝感情?弃她而嫁皇上?”

“大约是铮小王爷做了什么,彻底地伤了芳华小姐的心了吧。女人的心可以如水,柔软多情,也可以如石头,坚硬如铁。”如意道,“更何况,咱们皇上对芳华小姐一片痴情,先皇一心想除去谢氏,可是咱们皇上却重用谢氏,早先有意放过谢氏长房,又留住谢林溪送给芳华小姐,后又将漠北军权给了谢侯爷,芳华小姐就算是石头心肠,也该被焐热了。”

“也有道理。”太后点了点头。

“您就别想了,皇上让您好生休息,您便好生休息吧。从先皇大病后,您越发消瘦了,先皇仙去这些日子,您更是瘦了一大截。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好不容易咱们皇上登基了,您盼了多年,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如意劝道。

“是啊,以后我便不管了吧。我算是看明白了,管得太多,也是无用。这些年,我一心为钰儿争皇位,渐渐地,将皇位看得比孩子本身还重要。在钰儿的心里,一直觉得我不如英亲王妃。”太后叹了口气,“我的确不如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儿子第一份。往后,我也好好地弥补弥补。只要他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他。”

如意笑着点头,“皇上也知道您这些年不易,对您处处孝顺,以后更不用说了,更会孝顺。”

太后也露出笑意。

秦钰出了凤鸾宫后,径直到了自己所住的寝宫,来到了谢芳华隔壁的偏殿。

谢芳华在送走永康侯夫人和燕岚后,半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侍画、侍墨见秦钰来了,要进里面去通秉,秦钰摆摆手,低声问,“你家小姐呢?”

“在软榻上休息。”二人也同样低声道。

秦钰点点头,自己挑开帘幕,走了进去。

谢芳华听到了秦钰的脚步声,知道他进了屋,也没睁开眼睛,依旧躺着。

秦钰自己坐在了桌案上。

侍画、侍墨悄悄进来为他斟茶

来为他斟茶。

他喝了一杯茶后,谢芳华才睁开眼睛,看着他。

“既然累,怎么不去床上休息?”秦钰问。

谢芳华摇摇头,“躺到床上便想睡觉,如今天色还早得很,白天睡多了,晚上便睡不着了。”话落,看着他,“事情处理完了?”

秦钰摇摇头,“登基要择吉日。”顿了顿,又道,“左相建议,登基之日立后。”

谢芳华挑了挑眉。

“你可有什么想法?”秦钰问。

谢芳华摇摇头,“挺好。”

秦钰闻言温和地笑笑,从袖中抽出药方,“母后染了风寒,太医院给开了药,我不太放心,拿过来让你帮着看看。”

谢芳华微微起身,探身上前,伸手接过,看了两眼,问,“太后气色如何?”

“母后气色极差,有些苍白,我观她气息,有些虚浮气弱。”秦钰道。

谢芳华道,“她应该是先皇突然去了,上了心火,再加之外感风热,寒湿入体。”顿了顿,道,“太医院的太医开的药方子极其慎重,没有什么不妥,毕竟是太后贵体,大约是不敢用重药。所以,药量颇为温吞,药效自然也就慢了。”

秦钰笑着点头,“正是。”

“你将笔递给我,我给她加两味药,三日就能痊愈。”谢芳华道。

秦钰点头,从桌案上拿过笔,递给她。

谢芳华提笔在药方上加了两味药,将药方和笔一起递回给秦钰。

秦钰将药方收入袖中,又问,“言宸兄回来了?他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谢芳华点点头,也不隐瞒,“他去了最近的隐山。”

秦钰抬眼看着她,“可有什么收获?”

“隐山在二十余日前便被人挑了,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剩余的人,不知多少,已经人去楼空,移了地方。无踪迹可循。”谢芳华道。

秦钰皱眉思索,片刻后道,“二十余日前……”顿了顿,意味不明地道,“南秦上下,仅一人。”

谢芳华不再说话。

秦钰又转了话题,“明日,大体就能商定妥当了,朝议后,我会吩咐御衣局的人来给你测量,制作后服。”

谢芳华点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后服?”秦钰又问。

谢芳华忽然笑了,“后服不是南秦有规制?难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就能做什么样的?”

“能。”秦钰点头。

谢芳华笑着摇摇头,“算了,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如今虽然那一帮子礼教道化的人还没出来口诛笔伐,是因为我身上如今尚且有可圈可点之处,若是太过出格,你也麻烦。”

秦钰也忍不住笑了,揉揉眉心,“你说得也有道理。”

谢芳华摆摆手,“你去忙吧,不忙的话,就去歇着吧。登基大典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会很累人,漠北的事情我如今还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我再好好地想想。”

秦钰颔首,站起身,“你也不要太累,更该少思少想。”

谢芳华点点头。

秦钰出了房间,并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径直向御书房而去,途中,他命小泉子将更改过后的药方送去凤鸾宫。

太后收到了药方后,和气地对小泉子打赏,并对他说,“你再辛苦跑一趟,去替我谢谢芳华小姐。就说哀家风寒好些了之后,就邀她去御花园赏花。”

“是。”小泉子应声去了。

小泉子走后,太后看着药方上的字迹,打量许久,对如意道,“你看看这字迹,丝毫不逊色皇上的笔迹,甚至竟然还隐隐更胜一筹。”

如意凑近,敬佩地道,“这样的笔迹,该是自小就练习,不知道费了多少笔功。”

太后点点头,“是女儿可惜了,若是男儿,这南秦怕是真容不下谢氏了。”

“太后又多思多虑了。”如意及时道。

太后顿时笑了,将药方子递给如意,如意拿着下去了。

夜晚,秦钰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言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御书房,站在了秦钰身后。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闹朝堂

秦钰第一时间放下奏折,回转头,看向言宸。

言宸也看着他。

过了片刻,秦钰笑道,“言宸兄武功当真厉害,不惊动外面护卫和隐卫,径自进了这御书房,你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我才发觉,你若是有心杀我的话,我怕是不死也会重伤。”

“皇上比做太子时警惕松了。”言宸道。

秦钰笑笑,“如今这京城以及这皇宫,除了言宸兄怕是无人能踏入御书房。我知道言宸兄回来了,你又不会伤我,也没必要防着。”

言宸看着他,忽然意味不明地道,“有些人自诩算无疏漏,但还是算漏了芳华,所以,注定是一败再败。”

秦钰挑眉。

“皇上虽然不如我知芳华甚深,但贵在心诚。”言宸又道,“怪不得她选你。”

秦钰微笑地看着他,“言宸兄今晚来这里,是专门与我说这个的?”

言宸摇摇头,正了神色,“芳华不想见秦铮,倾天机阁之力怕是也拦不住他回京,皇上若也有此意的话,不如联手。意下如何?”

“自然!”秦钰毫不犹豫地道,“我也确实不想他回京。”

“既然如此,我们商量一番,我今夜便动身。”言宸道。

秦钰点点头。

二人商量了大约两个时辰,夜色已深,言宸出了御书房,径直出了皇宫。

他走后,秦钰站在窗前,看着重重暮霭,久久站立。

“皇上,夜深了,您累了一天了,该歇了。”小泉子走上前,站在秦钰身后,小声建议。

“小泉子,法佛寺的普云大师这些日子在做什么?”秦钰忽然问。

小泉子一愣,连忙说,“回皇上,先皇驾崩,法佛寺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佛场,为先皇超度,普云大师也在寺内,从法佛寺失火后,大师一直闭关,先皇驾崩后才出来主持佛场。”

秦钰点点头。

小泉子试探地问,“您怎么突然想起普云大师了?是要见他?”

秦钰笑了一声,“朕在想,当年年幼之时,普云大师为我和秦铮卜卦,算出我们的情劫。曾几何时,朕觉得普云大师真是沽名钓誉,卦象不足为信。却不想风云突变,倒是真应验了。”

小泉子小声说,“您是说芳华小姐?”

秦钰点点头,失笑道,“我从漠北回京,一路被人拦截,芳华见了我,冷血下杀手,如今也让他尝尝滋味。”

小泉子暗暗欷歔,不再言语。

“回宫吧!”秦钰转身,出了御书房,向寝宫而去。

言宸从御书房出来,出了皇宫,谢芳华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她挥手熄了灯,上了床。

第二日,早朝,再次朝议关于登基立后之事。

依旧争执不下之际,太后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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