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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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裳站起身,谁也没知会,与苏风暖一起,悄无声息地出了容安王府,去了皇宫。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二更

叶裳身上的重伤经由玉灵用好药调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武功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苏风暖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携着叶裳躲避宫门守卫进入皇宫,虽然天色还不晚,但依旧轻而易举。

二人进入皇宫后,直奔大皇子休养的韶德殿。

来到韶德殿,踏进殿门,叶裳蹙眉,低声说,“他不在。”

苏风暖想着大皇子已经数日未早朝了,他装病在寝殿休养,如今不在,那去了哪里?她低声说,“是不是在御书房?”

叶裳道,“去御书房看看。”

苏风暖点头。

二人又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也没人,冷冷清清。

叶裳蹙眉,道,“他是不是不在皇宫?”

苏风暖道,“我用内功试着排查一下他的气息,看看他是不是真不在。”

叶裳颔首。

苏风暖当即闭上眼睛,调动内息,让她的气息从御书房渐渐向外,寸寸覆盖皇宫的地界。

叶裳在一旁等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苏风暖收回气息,睁开眼睛,对叶裳道,“你说对了,他的确是不在皇宫。”

叶裳凝眉,“他不在皇宫去了哪里?”话落,道,“近几日里,我一心想着如何对付丞相,想着他无非是安心地等着萧贤妃兴兵,在这期间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便没对他多加盯着。尤其是昨日,你回京,我更是对他疏忽了,没想到他不在皇宫。”

苏风暖道,“依照你这样说来,他就算出宫,也是昨夜之事。我们先出宫再说吧。”

叶裳颔首。

二人出了皇宫,回到容安王府。

折腾一圈,时辰已然不早,叶裳看了一眼天色,道,“派个人去给许云初送信,知会他大皇子不在皇宫之事,让他今夜多小心些,以防有变。”

苏风暖点头。

叶裳喊来一名府卫,前往国丈府送信。

许云初正在筹备今夜的行动之事,收到叶裳派人来给他送信,他眉头拧紧,想着大皇子不在皇宫,应该是昨日离开的,他一直以来未放松对大皇子的警惕,只有昨日,苏风暖回京,他才放松了。他想派人出去查查,但又想着人手不够,时间也不够了。索性只能将他这个事儿放在一边,吩咐人今夜多加小心。

一切准备就绪。

入夜,苏风暖和叶裳乘坐马车,离开了容安王府,前往丞相府。拉车的马匹是凤来的那匹马,无人赶车,没有车夫。

二人离开后,紫风和玉灵悄悄地隐了身形,尾随其后。

楚含估摸着容安王府到丞相府的距离,约莫二人已到丞相府时,带着人出了容安王府,前往丞相府墙外埋伏。

同一时辰,许云初带着人出了国丈府,展开对禁卫军、五城兵马司、御林军等各统领的挟持掌控行动。

叶睿掐准时间,带着王大学士、王夫人、苏澈、苏夫人、叶家主、林之孝等人出了容安王府,乘坐马车,前往国丈府。

同时,苏风暖埋伏在京中多年的暗中启动,全方位地监控京中的动静。

苏风暖和叶裳来到丞相府,丞相府的大门紧闭着,苏风暖轻轻扬起衣袖,袖中飘出丝带,卷住了门环,轻轻拉动。

门环叩响,里面有人打开了大门,守门人探出头,见到容安王府的马车,一怔。

叶裳看着守门人,道,“去秉一声,就说我和世子妃请见丞相。”

守门人连连点头,向里面跑去。

苏风暖和叶裳也不着急,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马车上等着。

叶裳看着丞相府的牌匾,对苏风暖道,“丞相府这块牌匾,也挂了有百年了。苏家在高祖时期,渐渐受到了重用。孙家子孙辈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相才。到当今皇上这一代,孙家的门庭盖过以往,荣华显耀。”

苏风暖点头。想着今夜之后,丞相府这块招牌就砸了,从今以后,这孙姓,也会没落。

大约等了两盏茶,丞相府的管家与守门人一起匆匆走来,管家来到门口,对着马车见礼,“叶世子,世子妃,相爷有请。”

叶裳和苏风暖颔首,下了马车。

管家带着二人入内,向丞相府的会客厅而去。

丞相府十分的安静,苏风暖用内息探查之下,发现府中似乎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偌大的丞相府,只有几个人,十分的不正常。

她对叶裳传音入密道,“丞相府不足十个人。”

叶裳眸光一缩。

苏风暖想着看来丞相是早有准备,那么只留了这空空的府邸,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当即给楚寒、许云初、叶睿传信,告知了丞相府的情形。

楚寒带着人埋伏在丞相府外,觉得这事儿新鲜了,难道丞相府的人都跑了?

许云初正在行动中,听闻后,皱了皱眉。

叶睿守在国丈府,觉得丞相府如此不同寻常,怕是今夜不好善于。

苏风暖当即对叶裳道传音入密道,“让楚寒带着人撤了吧,去帮许云初,尽快掌控内城兵马,否则,我怕今夜都时态难料。”

叶裳也觉得如今丞相府不足十个人,那么,定有所谋,这样的话,楚寒带着容安王府的府卫和轻武卫怕是起不到什么用处,颔首,“好。”

于是,苏风暖当即传音入密给楚寒,让他带着人撤离丞相府。

楚寒听从了苏风暖的吩咐,当即带着人去协助许云初了。

苏风暖和叶裳来到会客厅,坐了一盏茶,丞相一边咳嗽着,一边来到了会客厅。见到二人,他笑着道,“叶世子,世子妃,难得登一次府门,多有怠慢。不知你二人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苏风暖看着丞相,发现他眉目隐隐约约有一道青紫之气,她没答话。

叶裳笑道,“是有一桩事儿来求见相爷,不过,在说这桩事情之前,我要冒昧地问相爷一句,我和暖儿入得相府后,发现甚是冷清,可问偌大的相府,人都哪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更

丞相看着叶裳,他和苏风暖并排坐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他不答叶裳的话,笑着道,“世子妃虽然被人劫持,想必未曾受多少苦,看起来气色极好,不像是遭了难的模样。”

苏风暖闻言笑了笑,“凤来老祖宗总归是望帝山的人,无论是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还是看在与我师父情分的面子上,都对我手下留情了。否则如今我别说好好地回京来这相府找相爷坐坐,就是想离开她身边,也是难的很。”

丞相点点头,“说得有理!”

叶裳扬眉,“相爷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丞相道,“叶世子想问这府中的人都哪里去了?”

叶裳颔首,“正是,比较好奇。”

丞相笑了一声,“都走了。”

“哦?”叶裳看着丞相,“偌大的丞相府,走之一空,不知相爷这是唱的哪出戏?”

丞相道,“叶世子和世子妃今夜来这丞相府,你们唱的是哪出戏,我便唱的是哪出戏。”

叶裳眯了眯眼睛,盯着丞相,“这么说我和暖儿今夜是来对了?”

丞相点点头。

苏风暖看着丞相,他眉心青紫之气云涌,坐在那里,面对他们找来,心照不宣的事儿,他看起来还是十分和气,一如以往。她开口道,“相爷这是何必呢?”

丞相抬眼,看着苏风暖,“世子妃指的是什么?”

苏风暖道,“相爷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您虽然有个不可言说的出身,但是自幼长在孙家,有一句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大。有人虽然给了您生,但是孙家却给您更多,身份、权利、地位,甚至恩情。您这么多年,当真是舍得让孙家因你而祸,自此再不鼎立在这世上,没落下去,也许千载都消亡得再爬不起来。”

丞相目光有些飘忽,“这话,若是二十年前,你对我说,兴许还有用。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连整个天下都要葬送,又遑论养我的孙家?”

叶裳闻言目光沉了沉,“一直都以为相爷是这南齐京城最干净的人了,心善得很,从不知道,原来相爷的心,黑得很。”

丞相大笑,“叶世子,老夫也想心善,可惜,生来就无善念,何来善一说?”

叶裳看着他,“不如丞相说说故事,我与暖儿最喜欢听人说书。”

丞相笑罢,问,“对于老夫的故事,不知道两位知道多少?”

叶裳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还是想听听相爷不一样的版本。”

丞相道,“也好,既然叶世子和世子妃对听书有兴趣,老夫便与你们说说我的版本。”

苏风暖道,“洗耳恭听。”

丞相道,“当年,斩熠将叶嫣生的孩子与当今太后生的孩子互换之后,发誓自此对叶嫣好,双宿双栖,带着叶嫣离开了望帝山,择了一处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居住。叶嫣因生那一子心伤过度,伤了身子,病了很久,斩熠一直陪伴在侧,悉心照料。但叶嫣心里始终放不开,放不下那个孩子,每每抱着枕头,一坐就是一天,思子心切。”

苏风暖和叶裳不语,静静听着。

丞相道,“叶嫣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可是斩熠不同意,一直过了三年,叶嫣聪明,暗中换了斩熠为她调配的避子汤,终于又有了身孕。斩熠要拿掉,叶嫣以死相迫。斩熠无奈,便只能依了她。”

“叶嫣的身体经过第一次早产,元气大伤,即便斩熠后来用上等的好药调养,但她思虑过重,也未养回多少,如今有了身孕,对她那副身子,便是十足的负担。随着月份渐大,她身子骨也渐渐地支撑不住。”

“斩熠几次要打掉,但无论如何也劝服不了叶嫣,时日久了之后,他便也看开了。就这样,八个月后,叶嫣早产,又生下一子。诞下麟儿当日,叶嫣身体也油尽灯枯了,撒手人寰。”

叶裳这是接话,“这第二个早产儿,便是相爷你。”

丞相颔首,“不错,是我。叶嫣死了之后,斩熠生无可恋,便将我托付给了他对之有大恩的孙家的长房长子抚养。孙家长房长子身有隐疾,不能有子嗣,是斩熠妙手行医,救治好了他。所以,在叶嫣怀有身孕后,斩熠便料到了有这一日,于是,提前与拜托了孙家长房长子,其为报恩,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暗中让其夫人假装有孕,在叶嫣临盆当日,其夫人也诞下了麟儿,成为了孙家长房嫡次子。”

“斩熠留书一封,交给了孙家长房长子,待其子成人后,再看那封书信,交代完之后,便横剑自刎,随着叶嫣去了。”

苏风暖道,“孙家是真正的清贵门第,按理说,相爷若是在孙家安安平平地长到成人,不至于会有后来,步入了斩熠后尘之事。”

“没错,在叶嫣和斩熠离开人世的五年后,孙家发生了一起内乱,三房对长房下了毒手,我的养父、养母、大哥、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妹妹,都死于非命。长房,一夜之间只剩下了我一个,险险地避开了毒手。”

苏风暖欷歔。

丞相继续道,“养父临终前,奄奄一息地将那封斩熠留着的书信交给了我,然后让我离开孙家,去碧水湖畔找与他有交情的云山真人寻求庇护。我便依照他所言,一路躲避着逃亡和追杀,寻去了碧水湖畔。”

“找到了云山真人后,他念着与父亲的故交,收容了我,有他庇护,果然孙家得了势的三房再没找我麻烦。”

丞相话落,看着苏风暖,“所以,你说我对孙家,还需要什么养恩情分?该我报恩的人,早就死于非命了。孙家是清流门第,可是背地里的肮脏,一样不比大家世族贵裔门第里的龌龊少。兄弟相残,骨肉相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能仁慈谁?”

苏风暖无话可说。

叶裳道,“所以,你小小年纪,遭逢如此大变,心里的恨便生了根,再读到斩熠的留书,便更滋生猛长了恨意。那时,便有毁了这天下的打算了?”

丞相点头,“不错。”

苏风暖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个起因,她看着丞相,“云山真人一生洒意,你身为他第一个弟子,他便没有劝说与你吗?”

丞相笑了一声,“师傅只知我遭逢大变,却不知我另有身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心有恨,他也不知道我的恨要毁了这天下。如何劝说?再说,我出师后,哪一桩哪一件事儿做出来是有辱师门的?没有!我从来不做。哪怕,我亲手杀了孙家三房一门几十口人,多少年来也依旧无人怀疑是我动的手,只当他们是恶事做尽,作恶多端,树敌太多,被天收了。”

苏风暖无言。

叶裳不带情绪地问,“十三年前,我父王、母妃和一众将士战死沙场,这里面最大的那一笔,是相爷你吧?”

话说到这地步了,丞相也不再隐瞒,承认不讳地道,“没错,是我。容安王手里攥着先太皇的传位圣旨,一日不将他除去,我一日不踏实。北周兴兵,借助北周之手,是最好的。”

叶裳又问,“去年,北周兴兵,丞相举荐我前往西境,也是想借北周之手将我除去?”

丞相颔首,“不错,我知道你一直在查当年的通敌卖国之案,我虽然不觉得你能查出来,但当今皇上厚爱你,我怕当今皇上再走先皇的老路,除去你,也能让我安心。”

苏风暖问,“既然想除去叶裳,又何必请我父亲上战场呢?若我父亲不带兵,那么,你也许真如愿了也说不定。”

丞相道,“当时我举荐叶裳,国丈盯着,死活不同意,于是,我便趁机举荐了苏澈。我知道,苏澈即便是军事奇才,但过了十三年,也已经英雄迟暮了。若是有我暗中相助,他不会是北周二皇子楚含的对手。所以,将苏澈一并除去,也只能怪他太忠心了。”

苏风暖道,“可是你未能如愿,北周败了。”

丞相看着她道,“我没想到,十三年前,苏澈对容安王府的愧疚那么深,不带他上战场。而苏澈又有一个好女儿,她到了西境,帮助苏澈后,将西境军中看守得密不透风,我泄露不了半丝军机,帮不上楚含什么忙,只能听边境传回楚含和北周大败的消息。”

叶裳道,“所以,阴谋未成,从灵云寺东湖画舫开始,你便启动了一连串的阴谋,势必要杀了我。”

丞相颔首,“不错。”话落,看着他,“可是我没想到,你的命倒是硬得很,身边始终有贵人相助。”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更

十三年前,容安王和王妃以及一众将士战死沙场,丞相成功了。十三年后,他故技重施,借北周兴兵,要杀叶裳,失败了。从那开始,便展开一连串的阴谋阳谋。

可是叶裳的身边,有苏风暖,一直护着。

他没得手。

苏风暖庆幸,当年在十里荒芜,白骨成山的战场上,她是跟着她父亲一起找到他,看到了他的样子,自此立誓,一辈子对他好,才陪着他,磕磕绊绊,倒如今,长大成人,且嫁给了他。

她问,“叶裳身上的热毒,是相爷的手笔吧?”

丞相点头,“没错,是我给月贵妃提议的,反正她已经杀了容安王,更不想留着他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正中下怀。”

叶裳抿唇,淡淡凉凉地道,“难为丞相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步步为营地阴暗算计,偏偏,还算计得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谁也想不到是你下的手。我倒想知道,相爷师承云山真人,那么,望帝山的谋术,学得如此炉火纯青,承自何人?”

丞相道,“斩熠给我留书一封,同时留了一本他的手札。谋天下,谋人心。我的谋术,传自一本手札而已。”

苏风暖道,“仅凭一本手札,相爷便将望帝山的至高谋术,谋得如此炉火纯青,真是令人佩服。”话落,他看着丞相,“我想问相爷一件事儿。”

丞相道,“今夜,叶世子和世子妃不就是来找老夫解惑来了吗?但有所问,无可不说。”

苏风暖问,“我师傅的死,可是相爷下的手?”

丞相看着他,“你说云凰?”

苏风暖道,“我只有这一个师傅。”

丞相摇头,“我没对他下手。他总归算是我的兄长,虽然与我不是一母所生,但是他游戏红尘多年,不阻我的路,我何必要他的命?”

苏风暖挑眉,“当真?”

丞相道,“老夫与你们说了这么多,句句如实,如今这一个问题,我还骗你做什么?”

苏风暖看着丞相,言语间不像是作假,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觉得他没必要作假了。她眉头拧紧,“可是我师傅是死于他杀。相爷可知道是谁杀的?”

丞相道,“老夫不知。老夫虽然不会杀他,但是老夫也不会过于去理会他的死。老夫与他有兄弟的关系,但无兄弟的情分。他是死是活,与我干系不大。”

苏风暖不语。

叶裳道,“相爷今夜如实相告,是抱定了必死决心?还是早已经打算好,将我们二人留下,走不出这相府了?相爷未免对我二人坦白得太痛快了。”

丞相闻言道,“世子妃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老夫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留不下你们二人。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谋算一生,如今,自认为做尽了所有事儿,也累了,该歇歇了。”

苏风暖问,“所以,相爷要服毒自杀吗?”

丞相道,“世子妃医术无双,看来是看出来了,不错,老夫的的确确是服毒了。”

苏风暖道,“半步死?”

丞相颔首,“不错,是半步死。”

苏风暖看着他,“相爷服用了半步死,还能坐着与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令人佩服。”话落,扬眉,“可是相爷觉得,你做尽了一切事儿,就能如你所愿吗?这天下,只要我们在,便毁不了,你可相信?”

丞相笑道,“天下烽火硝烟,叶世子和世子妃即便能挽救,那么,这南齐江山,没有个十几二十年,也救不过来。本相即便不能拉着你们一起死,不能彻底毁了南齐江山,那么,能让你们劳心劳力十几二十年,也值了。”

叶裳沉下脸,“相爷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叶裳若是执掌天下,南齐即便到了如此水深火热的地步,我也能让它五年之内,还天下一个盛世长安。”

丞相盯着叶裳,眉心的青紫色已经渐渐变成黑色,他笑着说,“五年……本相即便赴了黄泉,也会在地底下看着。”话落,他伸手扣动了桌案上的一个转扣。

随着他转动转扣,整个地面、房梁,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苏风暖暗叫了一声不好,当即二话不说,拉了叶裳,瞬间冲出了会客厅。

冲出会客厅后,她的脚还没沾到地面,外面的地面也忽然剧烈地震动裂开。她足不沾地,拉着叶裳,以最近的距离,最快的速度,飞身冲出了丞相府。

随着她踏出丞相府的高墙,整个丞相府轰隆隆地塌陷了,声响震天动地,如天崩地裂。

短短的,不过是一阵风吹过的时间,苏风暖站在隔壁一座府邸的屋脊上,看着整个丞相府,如地下爬出一只恶龙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个丞相府府吞噬殆尽。

丞相府任何一寸地方,片刻功夫,片瓦无存。

苏风暖看着,想着,若非她武功已经到了今非昔比,出神入化的地步,搁在以前,动作但分慢一点儿,今日他和叶裳,定然会跟丞相府一起陪葬了。

这般厉害的机关密道,毁灭了丞相府,也掩盖了一切。可以肯定,丞相夫人、孙泽玉、孙晴雪等人,定然是从密道离开了。至于密道通向哪里,他们离开去了哪里,如今丞相府毁了,目前查无所查了。

丞相早已经谋算好了一切,拉着她和叶裳一起入地狱。

她转头看向叶裳,叶裳脸色清寒,如冰一般,她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发现他指尖都透着寒意,她清声开口,“我怀中带着的听音铃,可以让天下任何人听听丞相的故事。他即便是死了,也再无法背负好名声。”

叶裳冷笑一声,“真是到死都算计!我便让他在地底下看着,我如何还这天下一个盛世长安。”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丞相府的动静,震动了整个南齐京城。

距离丞相府最近的几个府邸,都感觉到了地面、窗棂、案几、桌凳不约而同地震颤,各府邸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都骇得跑出了房门打探情况。

国丈府距离得不太远,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叶睿面色大变,道,“是丞相府。”

苏夫人当即腾地站起身,白着脸说,“是不是暖儿和小裳出了什么事儿?”

王夫人连忙说,“快,快去看看。”

叶睿当即就往外跑,跑了两步,想着苏风暖和叶裳将这些人交给他,是一大重任,他若是就这么走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么他万死难辞其咎。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发生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于是,他咬了咬牙,当即喊道,“来人。”

“四公子。”有人出现在叶睿面前。

叶睿吩咐,“快去丞相府,打探情况,看看刚刚的巨响是怎么回事儿?叶世子和世子妃可安好?”

“是。”有人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苏澈道,“我也去看看,我实在不放心。”

叶睿摇头,“今日是非常时候,伯父安心在这府里待着吧。相信以世子和世子妃的聪明,定然会安然无恙。如今太后、皇后都在这里,也需要保护。”

苏澈一听,也对,只能打打消了念头,等着消息。

叶睿抿唇,心下暗暗焦急。

须臾,他的耳边响起苏风暖的声音,“丞相启动了机关,丞相府毁了,我和叶裳没事儿,出来了,放心吧。”

叶睿心下一松,当即大喜,脱口道,“你们没事儿就好。”

“睿儿,你说什么?”叶家主走到他近前。

叶睿连忙道,“世子妃给我传音入密,说丞相启动了机关,丞相府毁了,她和叶裳没事儿,出来了,让我们放心吧。”

叶家主一听,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王夫人双手合十,连连道,“没事儿就好,菩萨保佑。”

太后也双手合十,“刘家的列祖列宗保佑。”

叶睿收到苏风暖传音入密时,许云初、楚寒也收到了苏风暖的传音入密,京麓兵马大营调兵的刘也同时收到了苏风暖用听音铃的传音。

众人都没想到丞相如此之狠辣,到死将丞相府毁于一旦。

许云初做的事情并不顺利,他发现,不止禁卫军、御林军、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副统领皆不在,除了今日当值的小队人马外,这三方加起来内城十多万兵马,合起来,如今只剩下不足两万之数,其余那八九万人马,就如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许云初找不到人,便只能去找了今日不当值的郑中尉。

郑中尉听闻后,惊异不已,道,“不可能啊,内城兵马,无人调动,没有外出。怎么会不在城内?”

许云初道,“的确不在城内。内城兵马稀稀疏疏地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万人马而已。那些人马,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郑中尉面色大变。

许云初道,“你这几日可发现京中内城兵马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郑中尉摇头,“没有。”

许云初面色沉重,对郑中蔚道,“大事怕是不好了,劳烦郑兄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出府查查,看看少这八九万兵马,都哪里去了?”

郑中尉当即颔首,“好,我这便召集兄弟们。”

许云初颔首,辞别了郑中尉,立即去找叶裳和苏风暖商议,这样的事儿,是他们都不曾预料到的。

苏风暖和叶裳在丞相府恢复平静后,又重新地踏入了丞相府。

昔日,偌大的丞相府,此时已经夷为平地,无论是假山、亭台、屋脊、房舍,都已经不复存在。

这样毁灭性的机关,只设想便可知工程之浩大。想必丞相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筹备好,等着这一日了。一旦他被发现暴露,那么,只留那几个忠仆跟着他陪葬外,丞相府所有人都撤退,丞相府片瓦无存,什么都不留。

苏风暖和叶裳立在废墟之中,想起去年,凤阳查东湖画舫失踪之人,便险些被压在这种毁灭的机关下,还有叶昔,那一次,也是苏风暖陪着他一起,也是这种废墟。

许云初来得很快,即便听了苏风暖的传音入密所言,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当他见到丞相府变成了一片废墟片瓦无存时,还是面露惊色。

叶裳和苏风暖听到动静,回转身,见是许云初,二人便觉得他这时候找来,怕是有什么不好的急事儿。

苏风暖当即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许云初定了定神,压下惊异,对二人道,“内城兵马,不止禁卫军、御林军、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副统领皆不在,除了今日当值的小队人马外,这三方加起来,如今只剩下不足两万之数,其余那八九万人马,就如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叶裳面色一沉,“怎么回事儿?”

许云初摇头,“不知道,我找了郑中尉,他今日不当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已经带着他手下的兄弟们去查了。”

苏风暖忽然道,“我明白了。”

许云初当即问,“怎么?”

苏风暖看着眼前的废墟道,“昨日晚,我杀了沈芝兰,破坏了她在京麓兵马大营动的手脚。若依照推断,昨日晚,我若是不出现,沈芝兰得手的话,不见得会继续陪着章林过夜,也许会连夜做什么,当时,她被我杀了,自然什么也做不了了。所以,今日一早,丞相就知道沈芝兰出事儿了。以他的心机,自然是联想到我昨日回京,事情败露。所以,今日这一日,他便对内城兵马动了手。而这国丈府的机关密道,便是调走内城兵马离京的通道。”

许云初惊道,“也就是说,丞相安排好了一切,不给我们掌控内城兵马的机会?”

苏风暖颔首,“可以这样说,不当值的,不能调走的,怕被发现的,都暗中调走了。而今夜,我和叶裳来此,国丈府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其余人也都撤走了。他服用了半步死剧毒,临死前,启动了足以让国丈府毁灭的机关,就是想借此一举杀了我们。”

许云初看着苏风暖和叶裳,再看看面前的废墟,半晌道,“幸好你们没事儿。”话落,问,“如今怎么办?”

叶裳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大皇子定然是与丞相府的人在一起,带着八九万兵马,早已经离京,大皇子不会放弃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所以,叔叔怕是有危险。若是让他夺下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的话,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趁着内城空虚,反过来攻城,二是带着所有兵马,前往……东境或者西境。”

苏风暖道,“我没死,他便不相信凤来了,所以,他定然不会带着人前往东境联合湘郡王,带着兵马前往西境的话,也不见得,毕竟京城距离西境太远,关山迢递,这路上的时间,我们一旦知道他去了西境,便不会让他带着兵马去西境与北周兵马里应外合,所以,最大的可能,那就是,她会夺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然后,反过来攻南齐京城。”

许云初当即道,“若是这样,我们必须立即想办法,不能让他夺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否则他手中会有近二十万的兵马,这样攻城的话,我们内城中只有不足两万兵马,京城危矣。”

苏风暖点头,“不错,不能让他得逞。”话落,她立即对叶裳道,“你与云初在一起,前往皇宫,立即敲响警鸣钟,急诏武百官上朝,拿出圣旨遗诏,公然身份。另外,将丞相之罪昭然天下。”话落,又道,“再命人点燃烽火台。”

叶裳皱眉,“你要出城?”

苏风暖颔首,“我去帮叔叔,势必不能让让大皇子得逞。”

叶裳道,“不行,若是如我们所料,城外如今最是危险,大皇子手中有兵马,你不能去。”

苏风暖摇头,“你放心,以我的武功,即便处于万军之中,也不会让他发现我,我还要陪着你一起长命百岁呢,不会出事。如今十万火急,叶裳,容不得儿女情长,容不得优柔寡断。你对丞相说了,五年要还天下一个盛世长安,那么,便要让他看看。哪怕他谋划好一切,也能被我们粉碎,他即便赴了黄泉,也不会如他所愿。”

叶裳咬牙,道,“好!”

苏风暖当即不再耽搁,飞身出了丞相府,很快就出了京城,前往京麓兵马大营。

叶裳和许云初对看一眼,离开了丞相府,前往皇宫。

第一百六十七章

警鸣钟响起,南齐京城各大府邸都听到了紧急上朝的钟声。

官员们连忙穿戴官服,官坐轿,武官骑马,匆匆地离开了自家府邸,急急向皇宫而去。

路上,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早先那震天动地的巨响,似乎是来自丞相府的方向,不过今夜,所有人都感觉出了不同寻常,不敢轻易出府打探。

官员们陆续地来到皇宫,都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叶裳和许云初。

许云初落后叶裳一步,站在宫门外,钟鼓前,叶裳负手而立,望着皇宫,身影如城墙一般的厚重,许云初也望着皇宫,身上透着肃穆和凝重。

官员们陆续到来后,对看一眼,有人上前对二人见礼,“叶世子,小国舅。”

叶裳没回身,亦没答话。

许云初回身瞅了一眼,温和地拱了拱手,对众人道,“众位大人稍等。”

众人点点头,知道怕是有大事儿发生,心里不约而同地有些紧张。

过了两三盏茶左右,武百官,到齐了一半。

叶睿带着府卫护送太后、皇后、国丈、王大学士、苏澈等人,最后一批来到。

众人见不止太后和皇后来了,许久未踏足宫门未露面的国丈和晋王也来了,就连回京后,没踏足早朝在府中养病的苏澈也来了。都觉得,今日怕是会发生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儿。

不过众人发现,没有丞相。

众人来到后,叶裳回身,对太后、皇后众人拱了拱手,缓缓地拿出袖中的圣旨遗诏,清声道,“皇上遗诏,是在这里宣读?还是进宫入金殿宣读?众位帮我拿个主意。”

众人一听皇上遗诏,当即人人面露惊异。

晋王连忙带头说,“自然是进宫入金殿宣读。”

王大学士附和,“不错,皇上的遗诏,是该入宫到金殿宣读。”

太后开口,“两位爱卿说的不错,就去金殿吧!”

叶裳颔首,“好。”话落,他又面向宫门,沉声开口,“开宫门。”

守卫宫门的人是陈远,大皇子离开前,对他交代了一番,若是有人闯入皇宫,他便命人射箭,杀无赦,无论是谁。哪怕是太后、皇后,也要下手,不要手软。

可是他没忘,他姓陈,大皇子虽然对他有救命之恩,但陈姓在这世上,除了他外,还有陈述、陈芝苒。他还有一个兄长,一个妹妹。

今夜,叶裳和许云初敲响钟鸣鼓,武官员齐聚宫门,要进宫,大皇子只给皇宫里留下区区千人禁卫军,根本就拦不住这些人。若是硬拦,他心中清楚,就是死路一条。

大皇子明知道留下他这个任务是死路,可是他觉得他救了他一命,即便让他死,也是应该的。根本未曾考虑他愿不愿意死的问题。

如今,他看着叶裳,想起了那一日,他奉大皇子之命拦在宫门口对叶裳搜身,叶裳放过了他时说的话,是因为陈述,陈述是与叶裳一起长大的兄弟,他那一日提及陈述,便是让他迷途知返,提点他站好队。如今大皇子已经走了,即便他如今背叛他,他也难再回来找他算账了。

比起反抗即死,他还是愿意留着这条命,多活一日算一日的。

于是,他当即咬牙挥手,吩咐道,“开宫门!”

宫门打开。

叶裳当先进了宫门,看了一眼垂首立在一侧的陈远,道,“做得好,以前种种,一笔勾销了。从今以后,你这条命,是我的了。”

陈远当即跪在了地上,“多谢世子。”

叶裳道,“陈述若是知道他还有一个兄弟活着,想必会很高兴的。”

陈远动容。

叶裳不再多言,向金銮殿走去。

太后、皇后、国丈、王大学士、苏澈、许云初、晋王等一众人跟在他身后。浩浩汤汤,来到了金銮殿。

叶裳来到殿中,将遗诏呈递给了御史台的一位老大人,清声道,“辛苦李大人来宣读遗诏。”

李大人一大把年纪了,为官一生,忠心耿直,他的口中,从无需言,他的眼中,从来揉不进沙子。以前,隔三差五便弹劾叶裳行事张狂,即便皇上不理会他弹劾的奏折,他也照弹不误。

李大人接过遗诏,先是仔仔细细地辨认了一番,点头,激动地道,“不错,正是皇上的御笔,是皇上的遗诏。”

太后道,“李大人快读吧!今日非常时期,有人谋权叛乱,耽搁不得时候。”

李大人一听,当即拿着遗诏宣读起来。

他虽然人已经年迈,但声音洪亮如钟,吐字十分清晰,将皇上的遗诏读得一字不差,声音能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听着,没想到,皇上真将皇位传给了容安王府叶世子。

十三年前,容安王和王妃战死沙场,叶裳被苏澈送回京,皇上见到她年幼失去双亲,孤苦无依,当场便落了泪。帝王落泪,武百官皆哀恸不已。从那之后,皇上便一直厚爱叶裳,皇子公主们以及宗室的子侄们,朝臣官员重臣的子嗣们,无一人能及叶裳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就连太子,都不及。

这十三年来,叶裳真是被皇上给宠惯大的。

如今,皇上离去,将皇位传给他,众人觉得,其实不意外的。

大皇子监国期间,将朝纲弄得阴气沉沉,人人都知道,他不适合为君为帝。一众皇子更是没有指望。唯叶裳,是皇室的指望,是南齐江山的指望。

如今,皇上将皇位传给他,今日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皇位,非他莫属。

李大人宣读完圣旨后,晋王当即跪在了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云初也随即跪在了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大学士、苏澈、众官员也齐齐跪在了地上。

李大人将遗诏恭敬地呈递给叶裳,也跪在了地上。

不多时,除了太后未跪,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包括第一次踏入金銮殿的皇后。

叶裳回转身,接过遗诏,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一时间,眸光雾霭沉沉,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要这把椅子,有朝一日会登上这个位置,有朝一日会接手南齐天下。

可是,这个皇位,他终是接了。

为了死去了父王母妃,为了南齐皇室的传承,为了亲朋挚友能好好活着,为了还南齐百姓一个盛世长安。

他沉默地站立片刻,转过身,拿着遗诏,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把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的龙椅。

他并没有落座,而是将遗诏放在了龙椅上,对着龙椅上的遗诏,叩了三个头,然后,慢慢地起身,站在龙椅前,负手而立,看着下方道,“皇上在上,苍天在上,厚土和众位爱卿为证。今日叶裳,以天地立誓,五年之内,还南齐一个太平盛世,还天下百姓一个长治久安。”

众人动容,再度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裳摆手,“平身吧!”

众人齐齐起身。

叶裳看着众人道,“当年,月贵妃和萧贤妃异子而换,如今的大皇子,其实是北周的二皇子。丞相从十三年前,容安王和王妃以及一众将士战死,他暗中通敌卖国得逞,不被人所知之后,便一步一步地暗地里筹谋,要毁了南齐江山。从去年到今年,京城发生的诸多大案,都事关丞相。”

众人闻言,齐齐惊骇。

“丞相与北周萧贤妃合谋,伙同月贵妃、安国公、景阳侯一众人等,通敌卖国。今夜,丞相谋乱,丞相府众人伙同大皇子,从丞相府机关密道撤离了京城,带走了内城八九万兵马,我和世子妃携带遗诏前往丞相府,他服毒临死前,启动了机关密道,丞相府毁于一旦,一切都已经无所查。”

众人虽然已经听到了丞相府传出的震天动地的动静,想着大约不是好事儿,但也没想到,是这样耸人听闻的大事儿,齐齐变了脸色。

叶裳道,“若是所料不差,如今,大皇子带着兵马去夺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了,若是被他得手,那么,他手中就会有将近二十万兵马,反回来攻打京城。如今内城被他和丞相掏空,仅剩余不足两万兵马,这样的话,京城危矣。”

众人顿时觉得如无数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听着叶裳所言,不知该如何言声。

叶裳一番话落,沉声道,“这个京城,这个天下,皇上交给我,我便不会任其夺走。众位今日听了钟鸣鼓,上了这金殿,忠于南齐之心,朕心明鉴。敢问众位一句,京城危矣,可与我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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