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策免费阅读下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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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云迟给花颜绾了个时下流行的流云髻,又动手给她脸上略施了脂粉,然后拿起眉笔,在花颜一动不动下,轻轻为她画了眉。
花颜全程坐着,意外惊喜了半晌,待云迟做完这一切,她依旧有些呆。
“怎么?是不是做的不好?”云迟声音有些罕见的发虚。
花颜慢慢地转过身,对云迟摇头,刚要说句哪里不好了?好极了。她素来不喜脂粉颜色,所以,不用这些东西,自己都不会,没想到,云迟为了给她绾发画眉,刻意地下了一番功夫,也只有深情到了何等地步,才会让他堂堂太子,自小没沾染过这种事情的人,才会如今想着大婚后日日为她做吧?
她心中情绪翻涌,可是在转身看到云迟额头溢出的薄汗时,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她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云迟,你出了好多汗。”
想必,做这种事情,比批阅一晚上奏折还要累吧?
云迟闻言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失笑,“嗯,第一次,有些紧张。”
花颜站起身,推开椅子,双手环住云迟的腰,抱紧了他,收了笑意,低声说,“以后不要刻意学了,我心疼。”
云迟微笑,想如以前一样拍拍她的头,但是这头是自己好不容易绾的发,便拍不下去了,他长吁一口气,“熟能生巧,第一次是难了些,但我想为你每日做,心甘情愿。”
花颜“唔”了一声,“可是,我懒床啊,以后你每日上朝要早起,我不想起床。每日是不成的。”
云迟似乎能体会她舍不得他辛苦的心思,低笑,“那就偶尔为之?”
“嗯。”花颜痛快地点头,偶尔为之,不施为闺房之乐,长久为之,她舍不得他这双执掌千秋功业的手。
云迟笑问,“可满意?”
花颜诚恳地点了好几下头,“满意极了。”
云迟笑出声,心情愉悦至极,对外吩咐,“方嬷嬷,命人将饭菜端进来。”
方嬷嬷应是,连忙吩咐人去了厨房。
不多时,侍候的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还有好几样汤品。
花颜笑着对方嬷嬷说,“以后每日简单些就好。”
方嬷嬷笑着应是。
花颜放开云迟,对他笑着问,“陪我再吃点儿?”
云迟点头,挨着花颜坐下身,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嗯,侍候你吃。”
方嬷嬷看着二人,以前真不敢想象,如今觉得最好莫过于两位主子这般两情相许,终于缔结连理,岁月静好了。
第十一章(二更)
云迟陪着花颜用过饭菜后,花颜看着窗外,日色虽已偏西,但天色还早。她对云迟问,“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有一些卷宗和奏折要看。”云迟道,“不过明日再看也无碍。”
“越堆越多,早晚是你的事情。”花颜笑着摇头,反手拉他起身,“走,我陪你去书房,反正我也不想上床睡了,现在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好。”云迟笑着点头,被花颜拉着起身。
采青和小忠子捧来披风,递给二人。
云迟帮花颜披上披风,又披上自己的,二人携手出了房门。
京城的冬日自然比临安冷很多,不过今日日色晴好,风虽冷飕飕的,但落在人脸上,倒不像北地那样寒冷刺骨如下冰刀子。
二人一路到了书房,书房一直烧着地龙,暖意融融的。
云迟帮花颜解了披风,对她笑问,“你是与我一起看奏折卷宗,还是找随意一卷书看?”
“随意找一卷书看,你不必管我了。”花颜摆手。
云迟失笑,“我还以为你要帮我一起。”
花颜歪着头瞅着他,“太子殿下,你不可以偷懒啊。”
云迟笑着点点头。
于是,云迟看卷宗奏折,花颜在云迟的书房里找了一卷闲书,倚着长榻,看了起来。
云迟抬头瞅了一眼,那卷闲书是《后梁江山志》,他眉目动了动,仔细地看了花颜两眼,见她神色平静眉目疏淡地翻阅着,不见半丝起伏情绪,他放心下来,不再管她。
花颜这时候自然不会真的看闲书,她没那时间让自己闲,云迟与她大婚后,最多休沐三日,之后一切事情都要紧锣密鼓地推进。她一边看着《后梁江山志》,一边将这一卷历史记载与当年的人物联系起来。
四百年,时间太长了,且不说她饮了毒酒后在独木桥上走了多久,又且不说施展了魂咒后,在迷雾云瘴中挣扎了多久,只说重新投生后这一世,到如今,已十六年,过了这个年,又长一岁,就是十七年。
她记忆最深的,无非是宫闱中陪太子怀玉在东宫以及他登基后在皇宫的那七年。那时候,他为振兴后梁江山而殚精竭虑,她也陪着她一起忧心社稷,想方设法挽救政局,对于皇室宗室里那些只知道奢靡享乐的人,她素来都是忽视态度。所以,了解还真不够多。
那时候,心中除了装着对怀玉的爱,再就是装着江山天下的大格局了。以至于,如今梅花印卫有主,且延续了四百年,至今祸乱南楚江山,她还真想不出嫡系一脉的子孙谁有这个本事。
不过,哪怕她记忆里想不起来,但若是不再排斥地翻阅《后梁江山志》的书籍,或许能寻到丝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书房安静,偶尔小忠子和采青会进来添加炭火,沏茶倒水,其余时候,云迟看他的卷宗奏折,花颜看她的书,温馨静谧。
二人便在安静中在书房待到了掌灯时分。
小忠子进来掌了灯,云迟抬眼看向花颜,见她手里的书不知何时已翻阅完了,双手握着,放在腿上,而她低着头,想着什么,十分入神。
云迟本想与她说话,见此便住了口,处理完了案头的奏折,便拿起卷宗来看。
又过了半个时辰,花颜忽然扔了手里的书,腾地站了起来,她起身的动静太大,奈何坐久了,腿麻了,加之身子骨软,趔趄了一下,一不小心跌在了地上。
云迟惊醒,连忙起身,将她伸手一捞,捞到了怀里,急忙问,“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花颜醒过味来,定了定神,摇头,“没伤到,就是坐久了突然起身,腿麻。”
云迟松了一口气,将花颜放在榻上,低声问,“那只腿?”
“两只腿都麻。”花颜道。
云迟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帮花颜轻轻揉按,花颜咬着唇,忍着难受,低头看着云迟,片刻后,两只腿总算舒缓了,过了麻劲儿,她眉目舒展开,伸手搂住云迟脖颈,软蠕蠕地说,“云迟,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云迟仰起脸,看着她微笑,“那是因为你更好。”
花颜笑容蔓开,凑上前,吻了吻他唇瓣,伸手将他拉起来,对他说,“我方才翻阅卷宗,想起了一个人,我本来以为他死了,如今发现,也许他没死。”
云迟顺着花颜的手起身,顺势挨着她坐下,问,“什么人?”
花颜重新拿起那卷《后梁江山志》,翻开一页,指着一个人名,“梁慕。”
云迟顺着花颜的指尖,看到那个名字,梁慕,怀玉帝同胞兄弟,天赋早慧,卒于七岁。短短一句话。他抬眼看花颜,“这卷《后梁江山志》记载不属实?”
花颜摇头,“不能说是不属实,他是怀玉的一母同胞,他父皇驾崩一月后,查出他母后母体里怀孕的遗腹子。因他父皇仙去,母后伤心欲绝,他七个月便早产了。我认识怀玉时,那时正是他暗中出东宫前往江南为她胞弟寻医问药。后来我得知后,从临安家里拿了一株千年人参,救活了他。”
云迟点头,静静听着,花颜说起怀玉帝,声音无波无澜,淡如清风,就是真真正正在谈论历史一般。
花颜又道,“他母后到底没经受住早产伤了身体,没几个月就去了。他爱护弟弟,便派了一支梅花印卫,将他送去了汤泉山疗养。每隔两年,在春年时接回宫里住两日,怀玉不怎么谈论他弟弟,毕竟年岁小,那时,他忧国忧民,我也跟着她忧国忧民。是以,我倒把他给忘了。曾经,怀玉提过一句,若是有朝一日他大限将至,便让弟弟接替皇位。”
云迟微愣,看着花颜,想说什么,又抿唇,压了下去。
花颜看清了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平声笑着说,“你我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你想说什么,说吧。”
云迟伸手搂住花颜的身子,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我是想问,你嫁他是七年吧?就没想过孕育子嗣?”
花颜顿时笑了,轻轻一叹,勾住他脖子,将他搂紧,小声说,“别说我嫁他七年,就是十七年,也不会有子嗣的。”
云迟不解,“为何?”
他知道花颜曾经待怀玉帝情深似海,任何一个男人遇到她,相处七年,这样的人儿,会不爱吗?会不想让他生下自己的子嗣吗?不可能的。
花颜低声说,“怀玉自小中过毒,伤了身子,我嫁给他前,就知道。”话落,她又叹气一声,如今四百年,她早已不纠葛,只不过徒留一声叹息罢了,“他倒不是不举,只是,七年,未曾碰过我,哪里来的子嗣?”
云迟惊讶,这一刻,竟然不是欢喜,而是从花颜的只言片语间,感受到了她四百年前的深爱与浓浓的心酸以及说不得的苦,那人能,却不,嫁了自己喜欢的人七年,未曾圆房,这是什么样的坚持?
竟然还在他饮毒酒后,追随着饮毒酒而亡。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推开花颜,看着她的眼睛,“就算不能孕有子嗣,七年,多少日夜,他也不该不对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
花颜仰起头,与云迟四目相对,用脸蹭了蹭他的下巴,软软地说,“云迟,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吗?你爱我,哪怕豁出去江山不要,也能陪我死,但是怀玉不同,他顾及的太多,江山天下,黎民百姓,朝纲社稷,仁义大爱,所有的,都排在情爱这个小爱前面。”
云迟伸手摸摸花颜的头,没再说话。
花颜轻声说,“那时,我觉得,无论是一国太子,还是一国之君,似乎就该这样。我也懂他的意思,他身体一直不好,一年有大半的时间缠绵病榻,换句话说,性命朝不保夕。他觉得,只要不碰我,将来他大限之日后,我就能离开皇宫,不陪着他一起死。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拉着我一起死。他觉得,我正值年轻好年华,不该毁在他手里。可是殊不知,我从嫁给他之日,就是做了陪着他一起死的打算的。”
云迟沉默,伸手将花颜又搂紧怀里,紧紧地抱住,低声说,“是他不懂你,也是我的荣幸。若没有当年他的顾及,哪里有我今生遇见你。我该谢谢他。”
花颜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掐了掐云迟的脸,软软绵绵地说,“查梁慕吧!怀玉死前,定然安排了他,除了怀玉,唯他手里有一支梅花印卫。”
云迟点头,“好。”
第十二章(一更)
四百年,风云已过,后梁早已经覆灭,梅花印卫牵扯着南楚江山,花颜如今是云迟的太子妃,理当与他一起担负。
但不说这个身份,只说为了江山盛世,天下太平,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她虽对怀玉已放下风过无痕,但也要重新去细想探究四百年前的事情,不能让心狠手辣的背后之人破坏。
若说皇室中有谁是怀玉在意的,那必定是他的同胞弟弟梁慕。
《后梁江山志》记载,梁慕卒于七岁的那日,恰是太祖云舒从临安通关时,也是他兵临城下一个月前,也就是后梁覆灭之前。
以前,她从不探究后梁历史,所以,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只知道在后梁末代帝后驾崩后,太祖爷将所有后梁皇室宗亲的所有人都杀了。她也以为,梁慕也是死在太祖也之手,后梁彻底绝了。
可是,如今这卷《后梁江山志》记载的,却是梁慕在后梁灭亡前一个月就卒于汤泉山了。
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在太祖爷起兵的一年里,梁慕未曾回过皇宫,在太祖爷兵临城下的一个月前,汤泉山也无人往宫里报丧消息。
若是梁慕真的提前卒于汤泉山,她每日跟在怀玉身边,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他有心瞒他,他胞弟真死,他也会面露哀恸,但他那时,他有对江山的哀却无永失至亲的恸。
那时,她虽一心想着,与其怀玉殚精竭虑苦苦支撑民不聊生的江山,不如她放太祖云舒入关,解脱了后梁江山,也解脱了他,他那样的人,一定会陪着南楚江山一起落幕,她便也陪着他一起也就是了。但她也不是没关注京城内外的动静。
所以,只能说,梁慕的死是怀玉预料到后梁江山的结局,提前安排的。
至于瞒着她安排,大体也是因为,他本就没打算拉着她一起死,是要让她活着的,所以,她不知道为好。
云迟本就聪明,花颜三言两语,他便通透了,他拥着花颜,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心怀至宝,小心慰烫。
花颜抓着云迟的衣襟,轻轻地笑,“云迟,你相信因果吗?”
云迟低头看着她,“你相信吗?”
花颜点头,眉眼清澈,“若没有重活一世,我不相信,但重活了一世,我相信的。”
“你相信,我便也相信。”云迟道。
花颜又笑起来,搂着他脖子软软地说,“我又困了,怎么办?送我回去睡觉吧。”
云迟点头,拿了披风给花颜裹上,拦腰将她抱起,出了书房。
花颜窝在云迟的怀里,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困浓浓地说,“我先睡一觉,不吃晚膳了,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吃,好不好?”
云迟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着她,半晌,点头,“好,依你。”
花颜放心地窝在他怀里,没待云迟进入凤凰东苑,她便睡着了。
云迟快步进了凤凰东苑,方嬷嬷带着人连忙迎出来,见云迟抱着花颜回来,吓了一跳,“殿下?太子妃她……”
“她睡着了。”云迟脚步不停。
方嬷嬷松了一口气,连忙对采青使了个眼色,采青快步去打开了门帘。
云迟进了里屋,解掉花颜的披风,将她和衣放在了床上,见她已然睡熟,他如何将她放下,她就如何睡着,连翻个身也不曾,没半丝动静。
他伸手拿了薄被改在她身上,然后挥退了方嬷嬷等人,坐在床头看着她。
她身体不好,本就气虚未痊愈,最忌耗费心神,反而为了他,翻阅《后梁江山志》,寻找蛛丝马迹,想的太多,自然受不住,累得疲乏睡了过去。
他伸手勾了她一缕青丝,在指尖轻轻缠绕,他从没想过她上一世到死都冰清玉洁,也震惊于她与怀玉帝大婚七年,却至死完璧。
未得知时,他刻意淡化和忽略她的过去,不让自己再心生嫉妒,也不敢生。可是如今,徒然知道,她将此事摊开在他面前,他却没有半丝欣喜,只有心疼,浓浓的心疼淹没了他。
她的那七年,是怎样的倾轧煎熬飞蛾扑火至死不渝到最后满是创伤心死成灰上天无路地下无门时对自己下了魂咒?
她问他信因果吗?她信,他也信,他没有前世,也许,与前世无关,上天让她来到这世间,就是让他给她至死不渝的爱,他确信,他能给。
云迟陪着花颜待了许久,她熟睡着,睡的沉,夜已深,他才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出了房门。
外面,月色如今日的天气一般极好。
云迟站在廊檐下,看着天上的一弯月亮,想着查梁慕,应该从哪里查?四百年,怀玉帝安排他假死,那时梁慕七岁,刚知事的年纪,太祖爷兵临城下,接手后梁,改国号南楚,同时改治天下,四海革新,天下迎新,当时,梅花印卫能带着七岁的梁慕去哪里?
若他是怀玉帝,应该怎么安排?
大隐隐于世,怀玉帝当年,必有亲信大臣,太祖爷虽铲除了一众皇室宗亲,以绝后患,但朝中文武百官,却是收拢安抚,有才能之士,反而得了重用。
那么,是不是要从当年留下的后梁朝臣们查起?
他想着,又快步去了书房,同时吩咐跟着的小忠子,“去将夏泽喊来。”
小忠子看了一眼天色,连忙应是。
夏泽未曾睡下,正在读书,小忠子亲自来喊,他也看了一眼天色,不敢耽搁,连忙去了云迟的书房。
云迟已坐在桌案前,似提笔在写信,夏泽给云迟见了礼,便立在一旁。
云迟写完了一封信,喊来云意,吩咐,“交给安十六,秘密送去临安给花灼。”
云意应是,退了下去。
云迟这才看着夏泽,对他问,“你对自己未来,可有什么规划?”
夏泽微愣,不过一瞬,便拱手,“听太子殿下的。”
云迟道,“本宫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
夏泽想了想,摇头,“我尚且年少,可学的地方还有很多,还未曾细想过,颜姐姐说,入了东宫,殿下您会给我最妥当的安排。”
云迟微微点头,“本宫本也是念你年少,想在东宫安置三五年,再入朝,不过今日本宫却改了主意,想让你提前入朝,破格而用,你可愿意?”
夏泽睁大眼睛,他今年满打满算,不过十一而已,自古以来,还没听过谁十一岁便入朝的。他也以为,他即便聪明早慧,也要等上个三五年才能有大用的。
他看着云迟,忍不住问,“殿下为何改了主意?”
“因为有一件事儿,本宫想要你去查。”云迟也不隐瞒,对他道,“正因你年少,有一个地方,正可去做学生。你是本宫东宫出去的人,本宫想将来大用你,将你安排进去,想必别人也不会怀疑本宫的真实目的。”
夏泽心口怦怦地跳了起来,对云迟问,“殿下想送我去哪里?想让我去查什么?”
“送你进翰林院做学生。”云迟清声道,“想让你去查后梁降臣的开国史宗,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族,都查,不得有半丝遗漏。”
夏泽双手微微蜷起,他聪明,云迟说的明白,他懂了他的意思,但他还是问,“以何人为中心?”
云迟闻言顿时笑了,“太子妃没看错,你聪明极了。”话落,道,“后梁怀玉帝胞弟,九皇子梁慕,一个在太祖爷兵临城下一个月前就死了的人。”
夏泽脱口问,“难道他没死?”
“嗯。”云迟道,“你可愿意?此事很难,本宫只交给你一人,你依旧住在东宫,每日去翰林院打铆,暗中查,切不可被人知晓,任何人都不行。”
夏泽脑子转的极快,试探地问,“太子殿下可是怀疑,当年降臣里有人包庇藏匿了那位九皇子?而今世代传承,依旧藏在天下的世家大族里?或者说,就藏在朝中?”
“也许。”云迟道,“朝中的人,本宫让你来查,至于别的,本宫已书信了你姐夫,集花家之力来查。在朝在野,翻遍天下,本宫便不信,查不出他的血脉传承至今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作乱?”
第十三章(二更)
夏泽看着云迟,他正是因为十一岁,且头脑聪明,云迟才给他这个重任。
试想年少的一个孩子,又是从东宫被送进翰林院,朝臣们就算颇有微词,也会觉得是太子殿下培养自己的人,也不会想到他的真实目的。
他本想着要在东宫待几年,才有机会,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机会。
夏泽心中激动,看着云迟,深深一叩,眉眼坚定,“太子殿下放心,我进入翰林院,一定谨小慎微。”
云迟点头,温声道,“不必太急,进去之后,先学东西,待没人关注你时,站住脚后,慢慢查。”
夏泽明白,他如此年纪,便进入翰林院,自然是万众瞩目,总要需要一个立足后被人不再注意的过程。在这期间,他丝毫不能暴露目的,否则,不必云迟说,他就明白,怕是走着进去,横着出来。
“你去吧,做好准备,三日后,我送你进翰林院。”云迟摆摆手。
夏泽颔首,对云迟规规矩矩地行了告退礼,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后,冷风一吹,夏泽才察觉书房里的地龙实在是太暖,外面冬日里的夜风又实在太冷,但他心口的热度却腾腾地如书房里的地龙,热得很。
小忠子跟出来,对夏泽问,“小公子,奴才送您回去?”
夏泽挥手一礼,摇头,“多谢公公,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
小忠子见他拒绝,将手里的宫灯递给他,嘱咐说,“天黑路滑,您慢一点儿。”
夏泽点点头,又道了谢,拿着宫灯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小忠子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夏泽走远,暗暗想着,十一岁的小公子,比他还小几岁,便被太子殿下送进翰林院,若是能立稳脚跟,将来这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夏泽回到住处,安十六和安十七等在门口,见他回来,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冷风冻的,还是因为什么,在宫灯下,眉眼神采飞扬,安十七上前一步,拍拍夏泽肩膀,笑着问,“太子殿下深夜找你,什么好事儿?”
夏泽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不能说?”安十七挑眉。
夏泽回头瞅了一眼,除了安十六和安十七没有旁人,他低声道,“太子殿下想安排我进翰林院。”
安十六和安十七都吃了一惊,看着夏泽,如此年纪,就进入翰林院,这是要逆天吗?二人不解,安十六凝眉,“为何?殿下可说了。”
夏泽抿唇,沉默了一小会儿,摇摇头,“此事重大,需要保密,两位哥哥恕罪,暂不可说。”话落,他又补充,“若是殿下不瞒颜姐姐的话,两位哥哥问颜姐姐吧,总不能殿下刚交给我差事儿,便从我口中说出来。”
安十六和安十七对视一眼,因二人从临安离开时,少夫人特意嘱咐照应夏泽,所以,云迟这般深夜叫了夏泽出去,二人才问询一二,他毕竟年少。
如今听到夏泽这样说,安十六赞道,“嗯,既然此事重大,不可随意乱说,理当对我们也不可说,你是对的,否则对何人都说,便不是密事了。”
安十七也点头,问,“可有危险?”
夏泽想了想说,“我谨小慎微些,应该没事儿,一旦暴露目的,可能真会有危险也说不定。”
安十七又拍拍夏泽肩膀,“聪明点儿,按照太子殿下所说,会没事儿的,殿下总不会害你,既然选你,定有他的理由。”
夏泽颔首,云迟选他,就是看中了两点,一是他年少,别人不见得对他设防,二是他聪明沉稳,不天真好欺负。
“太子殿下可说了你什么时候去翰林院丁卯?”安十六问。
“三日后,太子殿下安排。”夏泽道。
安十六点点头,摆手,“去早些睡吧!翰林院是个好地方,但也是个难立足的地方,这三日准备好,届时进去后打起一切精神好好应对。”
夏泽点头,回了房。
安十七叹了口气,望着天道,“太子殿下不易极了,大婚第二日,这么晚了还在书房理事。”
安十六也望着天道,“背后之人一日未查出,南楚朝局一日不安稳,太子殿下忧心社稷,少主也跟着忧心操神。什么时候查出背后之人,肃清了朝局,天下大安了,什么时候大约就没这么不易了。”
“且看时日长短吧,背后之人隐藏的太久,公子调动了所有人,以我们花家之力,至今都没查出来,怕是有的熬了。”安十七收回视线。
安十六道,“无论如何,我们保护好少主是首要,临行前公子交代了,因北地之事,背后之人恨死少主了,即便大婚顺利,但也切不可大意。”
安十七点点头,“寸步不离守着少主就是了。”
花颜睡到半夜,被饿醒了,她今日一日就吃了一顿饭,云迟晚上依她让她睡了,如今她醒来,摸摸身边,被褥一片冰凉,屋中也没有云迟的气息,她坐起身,对外喊,“采青?”
“奴婢在。”采青立即应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掌了灯,看着花颜问,“太子妃,您是饿了吗?厨房一直给您备着饭菜了。”
花颜点点头,“太子殿下呢?”
采青立即说,“殿下将您送回来后,陪着您坐了许久,又去书房了。”话落,补充,“殿下晚上也没用晚膳。”
花颜伸手揉揉眉心,“都怪我,竟然让他也跟着我一起饿着。”话落,对她吩咐,“去书房喊他回来,都深夜了,人又不是铁打的,不吃饭休息怎么行?”
“是。”采青点头,立即去了。
方嬷嬷等人也没歇下,听闻花颜醒了,连忙吩咐厨房起灶做饭菜端来。
云迟在夏泽离开后,便召集了几名东宫幕僚,商议送夏泽入翰林院之事。幕僚们也心中震惊于太子殿下对夏泽的安排,不过太子殿下迎亲之日,夏泽虽年少,表现十分出彩,太子殿下刻意栽培他入翰林院,将来以求大用,虽他的年龄惊世骇俗了些,但破格用人,开古之先河,也是太子殿下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幕僚们离开后,便有人来禀告太子妃醒了,请殿下回去,云迟当即出了书房。
小忠子跟在后面悄悄地捶着自己的肩膀想着,太子殿下处理起朝事儿来,就如拼命三郎一般跟铁打的似的不要命,幸好以后有太子妃管着,他也跟着轻松些。
云迟回到凤凰东苑,见花颜已坐在桌前等着他,一身水红色轻软衣裙,青丝及腰,在灯光下素手拨弄灯芯把玩,看起来眉目安然,婉约静好。
他脚步顿住,脑中想着,以往,他每日忙完朝事儿回到住处,虽屋中也烧着地龙,燃着灯,屋中进进出出侍候的人,但他觉得冷清的很。
自从母后故去,他就觉得冷清,姨母五年前离开,他更是觉得周遭都冷寒了。
如今,花颜这般坐在屋中,似乎让整个屋子都温暖了,让他也一扫疲乏,周身暖意融融。
花颜抬眼,见云迟站在门口,痴然地看着他,眉目情绪翻涌,她低笑,“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没进来?你不饿吗?”
云迟这才想起他没用晚膳,那时,在书房与她一席话,她疲累睡去,他没有胃口,如今听她说起,他方才觉得是有些饿了,他回过神,低低一笑,抬步迈进门槛,绕过她椅子后,伸手将她从后面抱住。
花颜顺势靠近他怀里,笑吟吟地问,“刚刚在想什么?”
云迟低头吻了吻她纤细的脖颈,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低声说,“在想,我也终于有一个家了。”
花颜心下触动,上一世,为了她的劫,祖父拘着她,她也未曾感受太多家的感觉。临安花家虽热闹安居,但她常年在禁地学尽所学,冷清的很,她很能体味那种感觉。
她转过头,反手抱紧他,拍拍她后背,笑嘻嘻地说,“云迟乖哦,恭喜你有家了,咱们喝两杯吧。”
云迟失笑,“好。”
方嬷嬷带着人很快就摆上了饭菜,云迟和花颜挨着坐下,默契地互相夹菜,因夜已深,没敢用太多,用过饭后,花颜歇了一会儿,又喝了一碗药,她虽没多少困意,但知道云迟得休息,于是,拉着云迟上了床重新歇下。
第十四章(一更)
云迟的确是累了,花颜乖乖地睡觉,不闹腾他,他很快就抱着花颜睡着了。
花颜却没睡着,在云迟睡着后,睁开眼睛看着他,他宁静安然的睡颜让她心中柔软一片。在他们的感情里,她走了太多的弯路,幸好,他一直坚持,才有今日,让她怎能不爱?
云迟本已睡着,似有所觉,忽然睁开眼睛,“怎么不睡?不困了?”
花颜伸手盖住他眼睛,“我看你一会儿再睡,你乖,赶紧睡。”
云迟闷笑,声音低低愉悦,“好。”话落,顺着她盖着他眼睛的睡又睡了。
花颜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又传出,拿开了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又看不够似的看了一会儿,才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清早,外面小忠子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喊,“殿下?”
云迟醒来,没应声,先偏头看花颜。
花颜睡够了,也跟着醒了,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云迟看来的眼睛,她在他怀里绽开笑容,“早啊太子殿下。”
“早啊太子妃殿下。”云迟含笑回应。
花颜失笑,看了一眼天色,外面天刚蒙蒙亮,这么早小忠子在门外喊,定是有事儿,于是,伸手推了推云迟,“问问小忠子,何事。”
云迟点头,对外询问,“何事?”
小忠子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即说,“回殿下,子斩公子刚刚从地牢里出来,说问问您,是现在见他,还是过些时候见,您若是现在不见,他就回府睡觉了。”
云迟这才想起苏子斩从昨日进了地牢后,半日一夜刚出来,既然要见他,想必有什么好消息,于是,他坐起身,道,“告诉他,本宫这就去见他。”
小忠子应是。
云迟想了想,又道,“等等。”
小忠子停住脚步。
云迟问花颜,“还睡吗?”
花颜摇头,“不睡了!”
“那与我一起见他吧,听听他怎么说。”云迟道。
花颜点头。
云迟又对外吩咐,“先待他去沐浴换衣,他爱洁净,然后请来东苑的画堂,就说我与太子妃一起与他用早膳。”
小忠子应是,立即去了。
云迟又对外吩咐,“方嬷嬷,安排早膳,摆在画堂。”
“是。”方嬷嬷应声,连忙去安排了。
苏子斩抱着小狐狸出了地牢后,的确是对自己身上沾染的潮湿血腥的味道嫌弃的很,但他依旧耐着性子打发人去问云迟一声。
不多时,小忠子便匆匆来了,将云迟的话交代了,苏子斩扬了扬眉,没意见,听从了云迟的安排。
苏子斩沐浴时,也吩咐人将小狐狸抱去隔间给它好生地洗吧了洗吧,然后,一人一狐沐浴妥当后,苏子斩换了崭新的衣服,总算一身清爽了,小狐狸抖擞着毛,湿淋淋的,模样有些可怜。
苏子斩看着好笑,挥手用真气帮它将皮毛拂干松了。
小狐狸顿时高兴了,跳进了苏子斩的怀里,跟着他一起去了凤凰东苑。
东宫入目依旧是喜庆的红色,进了凤凰东苑,大清早,仆从往来,衣着光鲜,人人面上挂着笑意,见了苏子斩,方嬷嬷等人连忙见礼。
苏子斩不是没来过云迟的凤凰东苑,以前来时,入目冷清的人,哪怕侍候的人不少,但都一板一眼规规矩矩,一个脸谱刻出来的一般,哪里能见得到欢声笑语,如今却是天下地别的不同了。
他明白这种不同,皆因有了女主人花颜。
他笑了笑,对方嬷嬷等人摆手,抬步进了画堂。
方嬷嬷自小也是看着苏子斩长大了,但今日却是为数不多的甚至五年来仅有的看到子斩公子笑,她愣了一下,连忙跟了进去。
花颜和云迟显然刚起,还没收拾完,苏子斩坐在画堂的椅子上,方嬷嬷奉上热茶,他端起来喝着。
没等多久,云迟和花颜走了出来,二人皆是一身红,十分喜庆,绾了发的花颜,眉目含笑,温软柔婉,那俏皮劲儿似乎随着绾发后不见了。
苏子斩也没起身见礼,挑了挑眉梢,小狐狸“嗖”地从他怀里钻出,扑进了花颜的怀里。
花颜一把接住它,“哎呦”了一声。
云迟立即紧张地问,“怎么了?”说着,就要将小狐狸捞过来。
花颜连忙摇头,笑着说,“没事儿,我就觉得几日不见这小东西,它好像沉了很多。”话落,对苏子斩问,“你都给它吃了什么好东西?你可不能惯着它,将他养胖了,还要给它减重,否则它身手不灵活了,容易被人抓了炖肉吃。”
小狐狸闻言激灵灵地抖了抖毛,抗议地“唔”了一声。
花颜拍了拍它的脑袋,“不准抗议,不能吃太多,听到了没有?”
小狐狸似乎哼唧了一声,扭头看着云迟,跳进了云迟的怀里,蹭了蹭他,眼珠子可怜巴巴的,似乎在说你管管你的女人,不让我吃怎么行?
云迟失笑,对它说,“本宫听太子妃的。”
小狐狸扭头,似乎终于认识了他的不可靠,甩给他一个尾巴,又跳回了苏子斩的怀里。
苏子斩接住它,轻哼了一声,“我便不信,它跟着我,谁敢动它,我就扒了谁的皮。”
小狐狸得意地甩了甩尾巴,颇有些因为苏子斩这话耀武扬威的意思。
花颜气笑,“说你惯着着它,你还不爱听,有不怕你的人,你给我看好了它。”话落,拉着云迟坐下身。
云迟看了苏子斩一眼,不置可否,随着花颜坐下。
方嬷嬷命人端来了饭菜,特意给小狐狸准备了一副碗筷。
用过早膳后,云迟喝了一口茶,问苏子斩,“审问出了什么?”
苏子斩也端着茶喝了一口,道,“倒审问出了些东西,但不见得是你要的,不过聊胜于无。”
云迟闻言看着他,不说话,听他继续往下说。
苏子斩看了花颜一眼,见她也静听,便道,“梅花印卫的确传承自后梁皇室,受命于统领。这名被安书离抓的梅花印卫,在暗卫里的身份并不高,负责打探消息,他自小是孤儿,有记忆以来,便被人负责调教培养,兹暗杀打探之事,梅花印卫有暗首,在神医谷,暗首自知逃脱不了自杀后,统领又新提了一人为首。他不曾见过统领,因为那统领每次出现,都一身黑衣戴着面具,唯一让人辨识的特征,便是他黑色衣袍的袖口缠着金丝袖扣,身上有沉香木的气息。”
云迟眯起眼睛,“金丝袖扣?沉香木?”
“对。”苏子斩点头,神色透出几分疲惫,“审了一夜,好不容易让他松口,最终也只审出了这么多消息。梅花印卫的驭人之术,着实厉害,我还没撬过这么难开的口。”
云迟实在想不出何人喜欢袖口缠着金丝袖扣,身上有沉香木的气息,他问苏子斩,“从这些消息中,你可能发现什么?”
苏子斩到道,“我记得程老家主临终前,曾说过四十年前,有人找他,黑衣蒙面,身上隐约有龙檀香的味道,二十五年前,有人找他,他闻到的是安息香的味道,如今,从这暗卫口中,又说沉香木的味道。也就是说,四十年来,统领梅花印卫的人,换了三人。”
“嗯。”云迟点头,见花颜若有所思,他温声问,“可想起了什么?”
苏子斩也看向花颜。
花颜道,“南楚泱泱大国,因东西南北四境之地广物博,对于香料把控没有那么严,不是非皇亲宗室不能用,但凡富贵者,都可用。我在想,无论是龙檀香,还是安息香,亦或者沉香木,背后之人既然隐匿的深,断然不会留下如此有辨识度可追查的惯用香味。这四十年来,三个人,三种香,大约是刻意的掩藏本身气息的惯有障眼法罢了。”
“不错。”云迟道,“小心谨慎之人,断然不会让人闻香追踪。”
花颜问苏子斩,“那个人呢?可还活着?”
“奄奄一息了。”苏子斩道,“早先十二云卫便对其用了刑,我为撬开他的嘴,也费了些力气,用特殊法子,折磨了他一番,如今不过只剩下一口气罢了。”话落,对她问,“怎么?你还能有法子再从他口中撬出更多的东西来?”
花颜摇摇头,“问问罢了,你能撬出这么多,我知道已是极限了。”
第十五章(二更)
花颜话落,云影前来禀告,说那人已断了气。
云迟点头,声音平静,“处理了就是了。”
云影应了一声是。
苏子斩抱着小狐狸站起身,“若无别的事儿,我回府歇着了。”
云迟摆摆手,“你劳累了一夜,身子骨想必早吃不消了,去吧。”
苏子斩不再多言,出了凤凰东苑。
云迟看向花颜,见她又凝眉思索,他揉揉她的头道,“别想了,你如今身体虚弱,切忌多思多虑,昨日你就累了。”
花颜打断思绪,道,“隔了四十年,三种不同的香,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从京城各大府邸暗中查查吧。看看谁家府邸惯常用什么香料?”
云迟点头,对花颜问,“今日是歇着,还是打算去哪里转转?”
花颜想了想,对云迟道,“今日我们进宫给父皇和皇祖母敬茶吧。”
云迟愣了一下,笑道,“这般迫不及待敬茶?父皇和皇祖母早就交代了,让三日后再进宫去。”
花颜笑着说,“我再躺回床上,骨头该都睡软了,既然无事,就进宫去敬茶好了,顺便走动走动,没进宫敬茶,也不好出去随便逛着玩。”
“也好,听你的。”云迟笑着应允,吩咐福管家备车进宫。
福管家应了一声是,连忙准备了下去。
不多时,马车备好,花颜披上披风,捧着手炉,由云迟牵着手,出了东宫。
宫外的街道两旁,摆了流水席,如今依旧热热闹闹。
东宫的马车走过,花颜还能听到百姓们依旧在谈论这一场盛世大婚,她靠在云迟怀里,轻轻调笑,“都怪哥哥,为着你的国库着想,给我那么多嫁妆,将来我儿子娶妻,有我在上面比着,儿媳妇家里该拿多少嫁妆,才不丢面子啊。”
云迟失笑,伸手点她眉心,“想的可真远。”
花颜摸摸小腹,“你说,我如今怀上了吗?”
云迟低头看着花颜小腹,不确定地说,“应该没有吧。”
花颜瞪了云迟一眼,“为什么说没有?好像你能看得见我肚子里面似的?我偏偏说有了。”
云迟好笑,拥着她道,“我倒不想太早有孩子,如今每日看着你,尚且觉得不够心力,生怕你处处不妥当。若再有孕,我怕是每日都得亲眼盯着你了。”
花颜笑起来,伸手戮云迟心口,“你至于吗?我又不是小孩子,如今好模好样的,哪里让你不放心了?”
“你若有武功,有灵术,我尚且会放心些,如今还真是不放心,生怕看顾不好你,不说我自己,但说大舅兄,就能吃了我。”云迟笑道。
花颜轻叹,伸手搂住他脖子,蹭了蹭他下巴,软软地说,“没有武功,我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况且,我如今嫁了你,自然每日与你在一起,身边有十六和十七护卫,还有云暗带着太祖暗卫在,反而是你,大婚之后,更该小心才是,背后之人指不定在哪里藏着呢。”
云迟点头,“我会小心的,也不会允许你出事儿。”
二人说着话,来到了皇宫。
皇宫守卫看到云迟的马车,自动打开了宫门,云迟的马车径直进了皇宫。
到了朝华门外,再不能行车,云迟下了马车,牵着花颜的手,走向帝正殿。
皇帝身边王公公死后,早被云迟换了一个姓李的小公公,李公公年纪虽不大,但沉稳得很,立在帝正殿门口,见到云迟和花颜,连忙见礼,十分恭敬,“奴才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皇上得知您二人今日就来了,特意命奴才在此等候,说您二人来了,不用通禀,直接进去就是了。”
云迟点头,牵着花颜的手,进了帝正殿,采青和小忠子捧着东西,跟了进去。
皇帝早在云迟出了东宫后,便得到了他派人送进宫的消息,早早就换了衣裳,精神奕奕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儿媳妇儿来给他敬茶。
云迟和花颜迈进门槛后,花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皇帝,虽她见过皇帝几次,在他面前,言谈笑语随意了些,但今日,不同往日,她这时倒生出了几丝紧张来。
云迟察觉了,对她微笑,凑近她耳边,揶揄地道,“别紧张,父皇还是那个父皇。”
花颜忍不住笑了,嗔了云迟一眼,跟着他上前给皇帝见礼。
皇帝高兴,瞅着云迟和花颜,二人都是大红的衣服,喜庆得很,也般配得很。他欣慰地笑着点头,有人端了茶来,递给花颜,花颜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拱手递上茶,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心下畅快,连说了三个“好”字,接过茶,一饮而尽,之后,吩咐李公公,“小李子,将朕和皇后给太子妃的礼拿来。”
李公公应了一声是,连忙端着托盘过来,躬身递给花颜。
花颜低头瞅了一眼,托盘里盛的是皇后的凤印,还有一支皇室暗卫的令牌,以及两叠礼单,密密麻麻地写着礼物的名字,隐约下面还压着一叠地契。她扭头看向云迟。
云迟立在一旁,没说话。
花颜抬眼又看向皇帝,小声说,“父皇和母后给的礼太重了。”
皇帝摆手,“不重,皇后的嫁妆是一早就说好,待太子大婚,给儿媳妇儿的敬茶礼。”话落,他心伤地说,“可惜,她去的早,不能看到她的儿媳妇儿。她若是在,一定更喜欢你。”
花颜点点头,“母后不在了,但儿媳妇儿的茶也不能不敬,父皇和母后夫妻一体,既然如此,父皇就代母后再喝一盏茶吧。”
“好。”皇帝面色动容,点了点头。
有人立即又端来一盏茶,花颜敬上,皇帝又喝了一盏,他喝罢,采青奉上了花颜对皇帝的孝敬,依照民俗规矩,几套常服与鞋袜,还有花颜提早备了一张礼单,这礼单上有皇帝的喜好之物。
皇帝见了,眼底的情绪有些掩藏不住,频频点头,“颜丫头,你有心了。朕早就知道,你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朕的儿媳妇儿。”话落,摆手,“快起来吧。”
花颜要径自站起身,云迟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拽起。
皇帝吩咐人赐座,侍候的人摆上了茶点瓜果。
皇帝打量着花颜,对她问,“朕看你气色不错,看来身体是真没大碍了?”
花颜笑着点头,“回父皇,没大碍了。”
皇帝点点头,“北地的事情,多亏了你,因你是女子,又是太子妃,论功行赏,却是不能声张,委屈你了。”
花颜笑道,“父皇不必这么说,我身为太子妃,何必要什么功劳功绩?只要太子殿下能功在千秋,载入史册,受千载传颂,只要南楚江山黎民百姓好,天下太平,便是我心中所愿。”
皇帝又连说了三个“好”,对花颜更是刮目相看,对云迟道,“将来朕去九泉之下,可以很欣慰地对皇后说,她有一个好儿媳,太子眼光好。”
花颜偏头瞥了云迟一眼,他进来后,没说两句话,她笑道,“是我的福气。”
云迟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道,“母后在天之灵早已经知晓了,父皇如今尚且壮年,好好将养身体才是,待将来孙子大婚娶新妇,您再去九泉之下告诉母后,她想必更高兴。”
皇帝气笑,“朕这一条命,哪里能活那么久?”
花颜立即说,“二十年而已,父皇这点儿信心都没有吗?”
皇帝大笑,“好好好,朕有信心,你早早给朕生个孙子才是,有孙子,才能想孙媳妇儿。”
花颜点头,“会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摆手,“太后估计对你们翘首以盼了,去看过太后吧。朕晌午也去太后那里与你们一起用午膳。”
云迟颔首,与花颜起身,出了帝正殿,前往太后的宁和宫。
诚如皇帝所说,太后知道云迟和花颜今日进宫,高兴的不行,也老早就拾掇好,等着孙媳妇儿来敬茶。
周嬷嬷立在宫门口,亲自等着人,远远地见了人影,连忙派人进殿内禀告,不多时,待云迟和花颜来到,连忙见礼道喜,请二人进了宁和宫。
第十六章(一更)
太后看着云迟和花颜穿着大红的锦绸衣裳携手一起迈进门槛,她盼了许久给云迟娶妃,如今真娶进了门,她欣慰地眼里顿时泛了泪花。
云迟和花颜见礼后,花颜依照规矩给太后敬茶。
太后捏着帕子擦了好几次眼角,才抖着手将茶接过喝了,之后,命周嬷嬷拿出敬茶礼,花颜见了,也是有些心惊,太后的礼单虽不及皇后的礼单厚重,但也是比花颜预料的厚重的两倍。
花颜看着太后道,“皇祖母的礼也太重了。”
太后呵呵地笑,亲自起身上前拉起她,慈爱地道,“哀家孙子虽多,但最疼的就是太子,念着太子之后的皇子公主们还没大婚,所以,哀家就只给了你六成。哀家以前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如今哀家看得明白,你是个好孩子,你当得起。”
花颜微笑,受了太后的礼,又令采青送上礼。
无论是给皇帝,还是给太后准备的礼,都是花颜依照二人的喜好,特意的备下的,给皇帝的古玩字画等物居多,给太后的美容养颜之物居多。
太后也是欢喜的笑眯了眼,“你与太子好好过日子,早早地给哀家生个重孙子,哀家这把身子骨还能坚持地活几年,也抱抱重孙子。”
花颜笑着点头,“会的,今年怀上,明年就生。”
太后一愣,看向云迟。
云迟失笑,“听太子妃的。”
太后欢喜的激动起来,握着花颜的手紧了紧,“哀家知道你身子骨不好,也不必太急,哀家等得起。”
花颜心中有些讶异,她知道太后有多想抱重孙子,但是太后明明想,如今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难得,最起码,是将她的身子骨放在了前面,倒真是对她十分慈爱了。
太后拍拍她的手,感慨道,“好孩子,你要千万养好身子骨,好好的陪着太子。皇后去的早,没娘的孩子实在是太苦了,哀家不想我的重孙子也跟太子一般,哪怕他生出来的晚些,也要父母双全,能亲眼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
花颜抿了一下嘴角,以前她千方百计退婚时,对太后也有些偏见,后来她接受了云迟,也不过是尽一份晚辈的责任,如今看着太后是真心的对云迟好,她心底分外的动容。
她灵力全失,功力尽失,除了感知强了些外,如今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她不知道魂咒是否解了,若是魂咒轻易能解,便不是云族十大禁术之首了,就连锁魂术也不及禁术厉害。
但她还是点头,坚定地说,“皇祖母放心。”
太后拉着她坐下,“哀家放心,你与太子都是天佑洪福的好孩子。”
花颜陪着太后叙了一会儿话,外面有人禀告,“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诸位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来了。”
太后笑着说,“快请。”
有人应声。
太后向外面看了一眼,转头对花颜道,“哀家喜欢清静,免了他们一日三省,不过今日听闻你们要进宫,便都喊他们来给你敬茶了。”
花颜笑着点头,她也早准备下了礼,皇上为了绵延子嗣,子嗣重多,但又怕同室操戈,所以,除了云迟,都当阿猫阿狗养,不过云迟稍微大了些后,不惧怕兄弟夺权,也不怕兄弟有才华本事,把一众兄弟的教养都拾了起来,督促学业。
所以,一众兄弟们反而更敬重云迟。
不多时,外面呼啦啦进来了一大批人,有年长比云迟看着大一些的皇子公主,是云迟上面的兄长皇姐,更多的是比云迟年少的皇子公主,花颜只见过五皇子、十一皇子、七公主,其余的人她以前在京城时,没遇到,除了这三人,也没人特意去东宫看她,不过也说明,一众皇子中,这三人与云迟关系最好,走动的最近。
如今她一眼望过去,想着皇帝身子骨一直孱弱,但对于子嗣这一块,也真是拼了命了。知道南楚皇室的皇子多,但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幸亏太后的殿中地方宽敞,一众人进来也能盛下。
众人给太后见礼,然后又依次给云迟和花颜见礼。
因太子是储君,所以,花颜自然不需要给别人见礼,采青捧着花颜给众人准备的礼物,依次给每个人见面礼。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七公主与花颜相熟,自不必说,花颜给他们的礼物都是依照各自的喜好,但其余的皇子公主们收到礼物却纷纷惊喜又惊讶,没想到他们不曾见过花颜,反而也收到了她精心准备的合乎各自心意的礼物。
有人暗暗想着,是不是云迟费了心思帮了她,但想着云迟事忙,连这等小事儿都管吗?不过太子待太子妃情深,天下皆知,若是真管,也不奇怪。
太后看着一众孙子孙女们惊讶地看着花颜,笑呵呵地说,“太子妃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你们以后多与她走动,少不了你们的益处。”
众人连忙应是。
齐聚一堂,太后到底高兴,于是吩咐了下去,“今日所有人都不要走,哀家留你们用午膳。”话落,对周嬷嬷吩咐,“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多准备些饭菜。”
周嬷嬷点头,连忙吩咐人去了。
七公主凑到花颜身边,拽着她的袖子小声说,“四嫂,前日我找了陆世子。”
“哦?”花颜想着前日是她大婚,那日他大哥有空吗?
七公主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花颜了解了,抿着嘴笑,伸手点她眉心,压低声音说,“我大哥比以前成长了极多,他虽纨绔,但却心里有一杆秤,一直以来,知道自己要什么,未曾稀里糊涂过。他答应三日后给你回话,也是想着你喜欢他这么多年,他会认真考虑一番,给你个明确答复。若是三日后,他对你点头,也就罢了。若是对你摇头,你就真放下吧。”
七公主点头,轻声说,“四嫂放心,若是他摇头,我就再也不念着他了。让四哥和你给我选个驸马。”
花颜颔首,笑着道,“好。”话落,偏头看云迟,见他已在考教皇子们课业,五皇子自然罢了,后面的六皇子、七皇子等一众皇子们排着队来,她忍不住好笑。
七公主也掩着嘴笑,对花颜说,“他们都怕见到四哥,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就不总往四哥跟前凑,因为只要被四哥见到,就考教他们课业。所以,哪怕他们以前好奇死了四嫂你长的什么样,也不敢去东宫看你。五哥自小与四哥年岁相差小,被四哥练出来了,十一弟是皮实淘气,为了出宫玩,撞见四哥被考教课业挨了板子也不怕。其余人宁愿不出宫,也不想被四哥揪住考问个大半天。”
花颜好笑,看着云迟闲闲散散地坐在那里,随意地出口考题,一众皇子们却各个神色紧绷,那模样,看着不严厉,但是当哥哥的威仪真是十足十。
她想着将来她生了孩子,教导的话,有云迟这么有经验的人在,根本就不用犯愁了。他一定会把孩子教导的好好的。
要说皇帝也是英明,他虽然对一众皇子们管生不管教养,但是教养好了一个云迟,真是福利了一大群皇嗣,也算得上是英明睿智了。
自古历朝历代,也没有如今这般新鲜的,不会因子孙争夺皇位,酿成江山大祸。云迟要振兴的不止是南楚江山,还要让皇室的子孙一起帮衬他安稳社稷。
在五皇子离京跟随她前往北地临安这几个月,十一皇子一直住在东宫,知道云迟前往临安结亲,他才回宫住,课业上自然被云迟督促监管着进步极大,所以,他轻轻松松地过了云迟的考核,便也随七公主凑到了花颜面前说话。
十一皇子比花颜初见他时,活泼了不少,对花颜问,“四嫂,我还想去东宫再住一段时间,成不?”
花颜笑着看了云迟一眼,没答应他,“你四哥说成,就成。”
十一皇子眨巴了眨巴眼睛,“以前四哥总板着脸,没个笑模样,我往他跟前凑,他除了考教我课业外,其余时候嫌弃我烦,东宫也冷冷清清的不好玩。但如今,东宫住了好多人,我听说热闹极了。”话落,他见云迟没注意这边,小声说,“我若是说不通,你给我四哥吹吹枕边风呗。”
花颜失笑。
第十七章(二更)
云迟的枕边风不知道好不好吹,花颜没吹过。
她笑看着十一皇子,对他狡黠地说,“我也喜欢考教人课业。”
十一皇子不太相信,“我只知道四嫂也爱玩。”
花颜摇摇头,“玩是玩,课业是课业。”
十一皇子看着花颜笑吟吟的模样,眨巴着眼睛说,“你难道比四哥还会罚人?”
“嗯,说不准。”花颜不知道云迟是怎么罚课业不过关的兄弟们的,她道,“我罚人的法子也许比他多。”
十一皇子咬牙,“我不怕。”
花颜笑着拍拍他肩膀,“好样的,行,你四哥若是不答应你,我答应帮你吹吹枕边风。”
十一皇子提着心点了点头,对比在皇宫里闷着,他还是想出宫玩,哪里好玩,他想去哪里,如今东宫好玩,他就想去东宫。
花颜看着十一皇子,想着七公主说的没错,这是个为了玩,不怕被逼着各种方式考教课业的孩子。
今日云迟毕竟是心情好,所以,哪怕答不上课业的兄弟,他也轻轻松松地放过了。
于是,皇帝来时,便见到了他的儿子们各个面上轻松,含着笑意对他见礼,不像每次面对云迟时,一个个胆战心惊,比面对他这个父亲还要紧张胆颤。他笑着扫了云迟一眼,云迟面上也带着春风般的笑意,让皇帝暗暗感慨,果然是人逢喜事,春风满面,性子都改的好说话了。
皇室的规矩,虽然被云迟废了不少,但有些规矩,在皇宫里,却是不能废。
所以,这一顿饭虽然齐聚一堂,但到底都守着规矩,不热闹,也没人闹腾。
席间,不少人偷偷看花颜,曾经被人传花颜没规矩不懂礼数,没有闺仪,总体来说,被说成了是个粗鄙没教养的女子,怎么能做太子妃与将来的一国之母?
因云迟不在意,说什么也要娶花颜,所以,哪怕太后也不得干涉,而花颜又在京中时日不久,没真正地受宫廷里的教养嬷嬷教习礼数,按理说,她行止做派该十分失礼才是。但是,如今她的礼数分毫不差,甚至比自小长在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的礼数还好,实在是让人挑不出半丝毛病来。
太后早在花颜上一次来京中进宫,便知道自己错的离谱,看错了花颜,哪怕是赵清溪在她面前,也要落后一行。他想起她第一次进宫,第一次大婚后敬茶,也出过错,小错都是正常的,毕竟没经历过,但是花颜,她瞧着,真没半丝错,比她当年,她也是不及许多。
无论是太后,还是一众皇子公主,除了五皇子知道些许外,只有云迟知道,花颜是四百年前练出来的。她的封号是淑静皇后,可想而知,何等的端庄淑雅,温柔娴静。
但他喜欢的,却是那个在他第一次踏进临安花家,在花府的秋千架上,看到给自己画了个吊死鬼脸想吓退他的她,还有那个骑在东宫的墙头上,拿着大凶的姻缘签,优哉游哉地等着他回话的她。
总之,活泼俏皮灵动她,鲜活的让他喜欢到了骨子里。
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太后累了,皇帝乏了,于是,众人也就散了。
太后嘱咐花颜得空就进宫,别一味地在东宫闷着,花颜笑着点头,与云迟一起出了宁和宫。
十一皇子追出来,对云迟小声说想去东宫再住一阵子。
云迟闲闲地瞥了他一眼,果断拒绝,“不行。”
十一皇子没料到云迟连想都不想,拒绝的干脆,不解,“四哥,为什么啊?以前我偶尔去你的府邸,你都答应的,我好好学课业,不让你操心就是了。”
云迟道,“两日后,送你去翰林院学习。”
十一皇子睁大眼睛,看着云迟,“四哥,你……没开玩笑吧?”话落,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进翰林院?”
“嗯,没开玩笑,你准备准备,进去当学生。”云迟话落,补充了一句,“与夏泽一起。”
“夏泽?”十一皇子在云迟大婚那天自然也在,也识得了夏泽,他张大嘴巴,“他比我还小两岁吧?”
云迟点头,“比你小两岁,却比你有能耐,本宫送你们俩进翰林院,不是让你们去玩的,将来必有重用。”
十一皇子顿时苦下脸,“别啊四哥,我不是那块进翰林院的料啊,我……我不行,你别送进去好不好?我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云迟绷起脸,目光霎时一冷,沉声怒道,“身为皇室子孙,谁敢不献身社稷,白吃干饭,我就送他去北地蛮荒,任他自生自灭。”话落,他冷脸挑眉,“你确定不思进取,愧为皇室子孙,想去北地蛮荒?”
十一皇子被云迟的目光扎的腿一软,险些给云迟跪下,不敢再辩驳一句,扭头悄悄看花颜,眼神祈求,想花颜救她。
花颜微笑,“十一弟,不是我不救你,身为皇室子孙,大好男儿,不劳而获,白吃干饭可不行,你四哥既然决定了,我就不能再吹他的枕边风了。”
十一皇子彻底垮下脸,顿时蔫吧了,一下子没精打采的,与云迟商量,“四哥,能不能换个地方?除了翰林院,哪里都行,我不是夏泽,夏泽好厉害,他能立得住脚,我这点儿墨水,进了翰林院,估计会被人吃了。”
“翰林院和北地蛮荒,你选一个。”云迟不同人情地说。
十一皇子差点儿哭了,最终还是迫于云迟的威吓,小声说,“翰林院。”
“嗯,那就准备吧。”云迟说完,不再理他,拽着花颜的手走了。
十一皇子在二人离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止想玩的梦泡汤了,反而还被送去了刑场。翰林院对他来说,比刑部大牢还可怕。能进入那里的都是什么人?从那里走出来的,又是什么人?他虽身为皇子,但也是怕折磨的啊。
五皇子走十一皇子身边,笑着蹲下身,“四哥又怎么你了?吓成这样?”
十一皇子哭丧着脸将云迟的话对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也有些惊异,不过还是道,“四哥既然安排你,必有他的道理。小十一,你很聪明,就是贪玩,四哥是看到了你的本性,拘着你而已,翰林院是个好地方,你好好学。”
十一皇子脸色发苦,泪眼汪汪,看着五皇子,“五哥,四哥对你安排了吗?”
五皇子摇摇头,弹了弹他脑袋,“四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没你这么不听话没出息,赶紧滚起来吧!你这副样子,忒丢人了。”
十一皇子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觉得生无可恋。
五皇子好笑地看着他,“趁着还有两日,四哥也正新婚休沐,没什么事儿,我带你出宫玩一趟好了。”
十一皇子眼睛一亮,顿时高兴了,“好啊,去哪里?那快走,天都过晌了。”
五皇子本来就是想让十一皇子高兴起来,否则他这么哭丧着脸闷两日,万一给闷出病来,还怎么去翰林院?他想着让他玩两日,暂时忘了这事儿,到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去翰林院了。
于是,他想了想说,“无赌坊吧!”
“好呀。”十一皇子点头,“有好长时间没去了,据说从四嫂挑顺方赌坊的场子后,顺方赌坊不但没关门倒闭,反而跟着四嫂一起名扬天下了,每个来京城的人,都去玩两把,有些女子也大着胆子去,说是想沾沾四嫂的运气。”
五皇子失笑。
于是,兄弟二人一起也出了皇宫。
花颜坐上马车后,对云迟问,“你什么时候打算让夏泽和十一皇子一起进翰林院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昨日你从书房出来睡着后,我便有了这个打算。昨日本来打算只让夏泽去,但怕他年虽小,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会承受不住,压力也大,今日见了小十一,便临时起意,将他与夏泽一起安排进去,也能分担些他的压力。”云迟笑道,“他虽贪玩,但人贵在聪明,进翰林院,也是能拘着他大有可学。”
花颜一点就透,云迟说一句话,她就懂了他安排夏泽进翰林院意思的人,她笑了笑,“两个半大孩子,送去翰林院,的确是最好的暗查法子。有十一在,掩饰着夏泽,确实稳妥。”
第十八章(一更)
花颜进宫一趟,有些累了,坐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云迟抱着花颜,用披风裹住她,怕她受了寒气,又拿了薄被给她盖上,暗想着她身子骨还是虚弱,否则不至于这么容易疲累。
回到东宫,云迟连人带被子一起将花颜抱下车。
走到半路,花颜便醒了,“唔”了一声,对云迟说,“我何时睡着的?”
云迟低头看着她,因她包裹的严实,她几乎只露出个眼睛,他温声道,“与我说着话,你就睡着了。”
花颜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心里也想着自己这副身子骨似乎真的不太争气,如此容易疲乏困顿,真会成为云迟的拖累,她打着哈欠说,“让天不绝再给我把把脉吧!”
云迟点头,吩咐小忠子,“去请天不绝。”
小忠子应了一声,麻溜地去了。
云迟抱着花颜进了凤凰东苑,将花颜放在床上,他跟着坐在床头,等着天不绝来。
花颜挣扎着不让自己再闭眼睛睡,伸手推他,“你去忙吧,我等着天不绝来,问问他。”
云迟也觉得花颜睡的时候太长,心中隐隐忧心,也想知道天不绝把脉后怎么说。摇头,“今日没什么事情,我陪着你。”
二人说着话,天不绝提着药箱来了。
采青挑开帘子,请天不绝进屋,天不绝放下药箱,给云迟见了礼,问花颜,“又哪里不舒服了?”
花颜摇摇头,“最近总是困乏的紧,今日说着话,在马车里竟然睡着了。我这副身子骨,虽没了灵力和武功,但也不至于这般才是。”
今日听了太后一席话,她觉得早先的想法错的离谱,苏子斩骂她是对的,她怎么能生下孩子而不养,弃之离去,扔给云迟呢?若是魂咒无解,云迟也要随她碧落九泉,生下孩子便没有父母,不如不生,那么,她索性不解魂咒之前就不要孩子了吧!
天不绝闻言伸手给花颜把脉,这一次,他的脉把的细致。
花颜静静等着看他怎么说,她没觉得自己身体哪里疼痛有异样,只是觉得浑身乏累想闭眼睛睡而已,而且每次闭上眼睛,很快就会睡着。
云迟也看着天不绝。
天不绝给花颜把了左手脉,又给她把右手脉,过了许久,他凝眉沉思,疑惑不已。
“怎么说?”云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天不绝皱着眉头道,“奇怪了,老夫给她诊脉,没发现哪里不妥,体虚气弱倒是有,但这般疲累易睡,倒是像……”
他说着,又住口不语。
“像什么?痛快点儿,磨磨唧唧的。”花颜瞪着天不绝。
天不绝瞧着花颜,见她面色也透着虚弱,气色也不大好,一副困乏支撑不住的模样,他绷着脸说,“从脉象上虽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你这状态,倒像有孕了。”
“啊?”花颜一惊。
云迟也惊了。
二人对看一眼,一时都无话。虽然花颜口口声声心心念念想要早生个孩子,也不止一次提及,但却没想到能这么快怀上,二人此时全然无心理准备。
天不绝看着二人,哼了一声,“吃惊什么?我问你们,同房时,可曾避孕?”
花颜摇头,“自然不成,但我的身体不是不能……”
她后面的话不必说的太直白,谁都知道,她身体以前因修习功法的原因,有宫寒之症,不满十八岁不冲破功法化解了宫寒之症就会不孕,在北地时,她虽试图想过法子,但一时半会儿也没冲破,后来动用本源灵力,性命危在旦夕,吊着一口气回了临安,入了禁地才保住了一条命。
从禁地出来,天不绝说她也许因祸得福,解了宫寒之症,大约能受孕了。但她欣喜之余,也没想过能够很快怀上。她总觉得,以她的身体,最少要个一年半载的。
她抬眼看云迟。
云迟脸上也变幻着神色,也同时想到了花颜所想,在北地时,她身子骨那般,他自然不曾碰过她,只有他前往临安接亲后,她从禁地出来,非缠着他,他那时也是没克制住,依了她。
难道就是那时怀上了的?
这实在是让他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天不绝看着二人久久不说话,捋着胡须道,“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怀上了有什么不好?这一个个的,是什么表情和心思?”
花颜“唔”了一声,犹不敢置信地说,“不该这么快啊,这才几日?”
天不绝哼了一声,“所以我也把不出来有孕的脉象,只是猜测而已,看你的状态隐约像。”
花颜没喝避子汤,他是知道的。
“那怎么办?”花颜问。
天不绝道,“养着,想睡就睡,等过些天,是不是有孕,再把脉,就知晓了。”
花颜点点头,看向云迟。
云迟试探地问,“不用开安胎药?”
天不绝忍不住笑了,“如今只是老夫依据她的状态猜测而已,万一不是受孕,开安胎药做什么?至于别的药,也不准吃了,是要三分毒,先等等看吧。”
云迟点头,又问,“多久能把出脉象来?”
“那要看你们同房多久了。”天不绝问。
云迟道,“从禁地回来那一日。”
天不绝哼了一声,“胡闹。”话落,道,“最多七日,虽也不足月余,但若是孕脉,便差不多能把出来了。”
云迟点头,“好。”
天不绝也不多言,提了药箱转身走了。
采青和小忠子对看一眼,不知该不该替主子们欢喜,也悄悄退了下去。
须臾,屋中只剩下了云迟和花颜。
二人一时都没说话,默不作声。
过了片刻,云迟忽然解了外衣,拖了靴子,陪着花颜躺在了床上,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动作比往日更轻柔得很,小声说,“睡吧,我也陪着你睡。”
花颜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他鼻子,软声说,“天这般早,你又不困,陪着我睡做什么?”
云迟固执地摇头,轻叹,“大婚期间,本就休沐,可是本宫的太子妃一味的赶本宫。”
花颜好笑,“好好好,不赶你,你陪着我最好。”话落,蹭了蹭云迟胸口,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花颜反而被惊的没了困意,好半晌,也没睡着,又睁开眼睛,抬眼看云迟,见云迟正温柔地看着她,她忍不住笑问,“若是真是喜脉,你高不高兴?”
云迟浅笑,温柔地说,“既是喜脉,我自然是高兴的。”
花颜小声说,“我也高兴,可万一真是喜脉,这也太快了,真是让我始料未及。竟然比我想象的来的早太多。”
云迟轻柔地抚摸她的脸,触手滑润如凝脂,也轻叹笑道,“若真是出了禁地那一日便怀上了,这大约是得云山先祖们庇护的孩子,有福气的很。”
花颜喜欢听这话,微微动了动身子,手指不老实地在云迟心口画圈圈,忽然高兴起来,“云迟,我忽然好高兴啊。”
云迟低笑,低头吻花颜,细细秘密的吻落在她唇瓣上,轻轻含住,舌尖抵进她贝齿,描绘着她口中的芬芳,他虽没接话,但也将他的欢喜传递给了花颜。
若真的是喜脉,他虽也觉得早了,但还是高兴的,他和花颜的孩子,能够更早地出生,能够更早地看到,他能更早地抱他,逗他玩,教他说话走路,想想,便幸福的要溢出来。
花颜自从爱上云迟,很容易情动,或者说,不经挑逗,尤其是云迟这般吻她,她更是不能自己,勾着云迟脖颈,加深这个吻。
云迟对花颜身体已熟悉至极,知她情动后,便克制着,艰难地伸手推开她,捂上她眼睛,哑声说,“乖,别乱动了,好好睡觉,你如今困乏,需要休息。”
花颜被强行的压下情潮,困难地不再伸出爪子,嘟起嘴,有些无奈,但她也不是真正胡闹的人,大婚那一日胡闹也就罢了,毕竟不知道,如今既然是有孕的迹象,自然不能胡闹了,虽还没落实,但小心总没错。
她点点头,又窝回云迟怀里,小声说,“若真怀上,三个月内,不能同房,就要比咱们俩谁忍的比较辛苦了,我猜一定是我。”
云迟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
第十九章(二更)
花颜与云迟说了一会儿话,终于受不住,眼皮打架,最终慢慢阖上,睡着了。
云迟看着花颜,温柔的目光一丝丝地缠着她,从最初的忧心到震惊再到慢慢的发蒙到如今的欢喜,这过程似被时间无限的拉长,让他切身地体会了一番百般滋味。
他觉得,怕是八九不离十是喜脉。
他不由地猜想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虽然若是男孩,将来就会接替他的位置,江山有继,但他觉得若是女孩,似乎更好,他没有看过小时候的花颜什么模样,若是有个女儿,他可以每一日都能看到她的成长和变化,看着她长大,长成花颜的模样。
但是他又知道,花颜与他的心思是一样的,她最想要的定然是个男孩,她也想看着他小时候的模样,看着他一日日成长。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要个男孩吧,他爱花颜,想让她更高兴。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他与她的孩子,他都会很爱很爱。
花颜睡了多久,云迟就陪着花颜躺了多久,知道太子殿下新婚,自然没有人牵来东宫打扰。所以,直到入夜,花颜醒来,发现云迟还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陪着她躺在床上。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云迟,“几时了?”
“天刚黑不久。”云迟揉揉她头,“睡饱了?”
“嗯。”花颜点头,伸手搂住云迟脖子,对他说,“我想吃你下厨做的面了。”
云迟立即说,“我这就去做。”
“我陪你一起去,给你打下手。”花颜坐起身。
“不行,你在屋里待着。”云迟摇头,起身下床。
花颜顿时笑了,伸手拽住他胳膊,摇晃着说,“太子殿下,这不还没确定呢吗?你别紧张啊,万一真是喜脉,更不能每日待在房间里闷着我,要多走动,才好生养,打下手又累不着我,你不必现在就过于小心嘛。”
云迟揉了揉眉心,觉得花颜说的有理,点头,“那好,一起吧。”
花颜立即下床。
虽然花颜不像每次一样跳下床,自认为动作慢上许多,小心许多,但云迟还是看的心惊肉跳,在她刚下床还没站稳脚,便伸手扶住她,“当心些,不可再蹦跳了。”
花颜无语地瞅着云迟,不过也可以理解他的紧张,本来对她就小心看顾,如今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要当爹,肚子里揣了一个,就不是她一个人了,怎么能不加个更字?
于是,花颜没说什么,笑着任由云迟给她裹了更厚实的衣服,拉着她的手,出了房门。
小忠子和采青都等在外面,见二人出来,都一愣,小忠子试探地问,“殿下?您与太子妃要出门?”
云迟摇头,“去厨房。”
小忠子不解,“厨房里已备好了饭菜,奴才这就去吩咐摆上来?”
云迟摆手,“本宫亲自去。”
小忠子闭了嘴,见外面天黑了,连忙与采青一前一后地提着罩灯带路。
云迟拉着花颜到小厨房,虽然东宫的下人们都见识过云迟下厨,但两位主子突然来,还是惊了一跳,听闻云迟要下手做面,都不敢耽搁,准备材料的准备材料,打下手的打下手,反而将花颜给空闲了下来。
云迟正乐意花颜闲着,于是吩咐人给她搬了个矮凳,让她坐在火炉旁待着。
花颜闲着也是闲着,一边看云迟下手做面,一边对人吩咐,“去拿些红枣来,熬一壶红枣茶喝。”
采青想着红枣茶应该无碍,是太子妃能喝的东西,但还是看向云迟。
云迟想了想,道,“去问天不绝,能不能吃。”
花颜终于受不了了,无奈地笑道,“我虽没吃过猪肉,但也不是没见过猪跑。太子殿下,一壶红枣茶而已,吃不坏的。你这么小心,会把天不绝逼疯的。”
“小心总没错。”云迟对小忠子吩咐,“去问。”
小忠子痛快地哎了一声,连忙去了,他也觉得殿下做的对,毕竟有可能太子妃肚子里怀了小殿下,那可是宝贝金疙瘩,一定不能出错。
花颜没了话。
天不绝被云迟和花颜叫去凤凰东苑,自然惊动了安十六和安十七,二人在他回来后,正抓着他盘问。当听闻花颜可能怀孕了,二人也震惊了半天。
对比花颜的高兴,安十六和安十七更多的是忧心,安十六看着天不绝问,“若真是喜脉,少主可保得住胎?”
天不绝道,“若是她身体不古怪的闹腾,不出差错,有老夫在,就能保得住她的胎。”
安十六依旧不能放心,“少主如今身体,自从禁地出来,是不会再有古怪了吧。”
“说不准。”天不绝道,“魂咒若是那么好解,也就不叫魂咒了。”话落,又道,“不过还有五年时间,这魂咒是刻在灵魂里,大约不到发作的时候,是不会发作吧。所以,她身体如今与普通人无异,应该暂且不必担心魂咒。”
安十六微微地放下了些心。
安十七询问,“给公子去个信?”
天不绝摆手,“等几天,等我确定了她是否真是喜脉,再告诉花灼,免得他也跟着提着心。”
安十七想想也是。
三人正说着话,小忠子匆匆而来,将花颜要喝红枣茶,云迟让来询问是否能喝的意思跟天不绝说了。
天不绝大翻白眼,“这么紧张做什么?一壶红枣茶而已,自然能喝。”
小忠子得了答复,刚要走,天不绝又招手,“等等,我给太子殿下列个不能给她进食的单子。只要单子上有的,都不能吃。免得以后他总打发你来问我。”
小忠子觉得这个好,连忙点头如捣蒜。
不多时,天不绝刷刷刷大笔一挥,列了慢慢的一张单子,给了小忠子。
小忠子高兴地拿着单子走了。
安十七乐着说,“少主这回估计要成苦瓜脸了,她最爱吃的东西,有好几样都不能吃了。”
天不绝哼道,“比起她想要个孩子,这都不算什么,她牙骨强硬的很,遇事能忍的很。”
安十六点点头,也笑着说,“少主的确是这样。”
小忠子不敢耽搁,匆匆地跑去了厨房,进了厨房后,连忙告诉采青,“神医说了,太子妃能喝,快去准备。”
采青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花颜扭头看到了小忠子手里的东西,对他问,“拿的什么?”
小忠子立即凑上前,躬身说,“太子妃,这是神医给您列的单子,这上面的东西,您从现在开始,都不能吃了。”
花颜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密密麻麻,一堆食物,有几样都是她特别爱吃的,她揉揉眉心,没意见地说,“好,我知道了。”
云迟已将面下锅,走过来伸出手,“给我看看。”
花颜将单子给了云迟。
云迟接过,看了又看,对小忠子吩咐,“临摹一份,交给厨房保留,以后这些东西,都不准上菜桌。”
花颜立即说,“我不能吃,你可以吃啊。”
“我陪着你一起,免得你看了不能吃眼馋。”云迟转回身,又继续看着面。
花颜觉得有云迟这句话,别说她怀上了一年不能吃,就是十年不能吃,她也认了。什么叫做同甘共苦,她的这位太子殿下真的以身作则告诉她了。
不多时,采青拿来红枣,又多拿了两样补血补气的莲子桂圆一起放进壶里。
花颜坐在火炉旁,与闲下来规矩地站着的厨娘聊天说话,东宫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规规矩矩,她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便不说。不过比她初进东宫时强许多,最起码,没那么拘谨拘束了,偶尔能多说几句。
云迟做好了面,花颜的红枣茶也好了,于是,云迟净了手,与花颜出了厨房。方嬷嬷带着人端着两碗面和红枣茶,还有厨房的厨娘们做的几样菜跟着去了正屋。
回到房间,花颜洗了手,便迫不及待地坐在了桌前,等着面碗摆在她面前,便拿了筷子,唔哝地说,“好香啊。”
云迟微笑,“你若是喜欢想吃,每日都给你做。”
“天天吃万一吃腻了可不行。”花颜摇头,“偶尔想吃时,你做就好了。”
云迟点头,摸摸她的头,“吃吧,慢一点儿,小心烫。”
第二十章(一更)
天不绝虽然还没下定论,但云迟觉得花颜十有八九怀了喜脉,所以,在当日,便对她严加看管了起来。
本来花颜打算进宫敬茶的第二日后,便去敬国公府回门,从敬国公府出嫁,如今自然也是回敬国公府的门。
奈何,天不绝怀疑是有了喜,所以,云迟果断地将回门之事往后推了。
花颜本来还想跟云迟抗争一下,觉得还没确诊,实在不必如此紧张,但看着云迟处处小心谨慎的脸,素来在人前含威不露波澜不惊任风吹雨打也不动如山隐藏得极深的心思如今反而处处显露,她只能乖乖听命。
敬国公夫人本也以为花颜既然前一日进了宫,后一日怕是要三朝回门。所以,一大早上就让人准备迎接太子妃回门。
还是陆之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与她娘说,“昨日妹妹进宫,见了一众皇子公主,应付的人多,估计累得很。娘还是派人去东宫问问来不来再准备,免得白忙乎一场。”
敬国公夫人想起花颜的身子骨,似是大病初愈后十分乏累,忒弱不禁风清瘦了些,觉得陆之凌说的有理,于是,便命人前往东宫询问。
不想,敬国公府的人还没出门,东宫的人便已先一步来了,言:“太子妃身子不适,回门的日子往后推一推。”
敬国公夫人闻言立即问,“太子妃怎样了?哪里不适?可有大碍?”
关于太子妃可能有喜之事,只东宫少数几个人知道,一日没确诊,消息自然不会放出来,于是,东宫的人摇头,“昨日天气凉寒,太子妃染了风寒。”
敬国公夫人松了一口气,想着有天不绝在,区区风寒,应该两日就好。
东宫的人离开后,陆之凌也要出门。
敬国公夫人一把拉住他,“你先别走,娘有话要问你。”
陆之凌自小就将他爹娘的脾气摸透了,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说,“您儿子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今日还要巡城,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不行。”敬国公夫人死拽着他胳膊,“你皮糙肉厚,三日不睡也无碍,今日不抓住你说话,明儿就又摸不着你人影了。”
陆之凌翻了个白眼,“您可真是我亲娘。”
敬国公夫人拽着他坐下身,对他开门见山地问,“七公主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可有主意了?”
陆之凌摇头,“没主意。”
敬国公夫人瞪眼,“都三日了,怎么还没主意?那你要如何答复七公主?”
“我也不知道。”陆之凌又打了个哈欠。
敬国公夫人来气,一巴掌拍到了他脑袋上,横眉怒目,“你今日必须给我个准话,男子汉大丈夫,磨磨唧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蛋东西?”
陆之凌实打实地挨了一巴掌,头疼地说,“今日刚第三日,急什么?让我再想一日。说是三日后答复她。”
敬国公夫人撤回了巴掌,瞧着他,稀奇地说,“以前你见了她就躲,如今这般认真的考虑,是什么意思?三日后也就是明日,多一日少一日的,早下决定早痛快。有什么可磨叽的?”
陆之凌揉揉额头,实话实说,“若是换做以前,我自然不需考虑,但如今嘛,云栖与以前不同了,我也不是以前的陆之凌了。若是为了我们敬国公府的门楣和后代子孙以及有妹妹着想,与皇室联姻,拧成一根绳,也可以考量。”
敬国公夫人一愣,“你的意思是,哪怕你不喜欢七公主,也可以……娶她?”话落,她摇头,“不行,我们敬国公府三代单传,子嗣稀薄,原为何来?还不是因为求个两情相悦?我的儿子岂能不找一个自己心仪之人缔结连理?就算你说的有理,但搁在你妹妹的角度,听了你这番话,她也不同意。”
陆之凌笑了笑,“儿子发现七公主也没那么讨厌。”
敬国公夫人皱眉,“不讨厌,也不喜欢,这怎么说?”
陆之凌站起身,摆手,“娘就别操心了,让我再想一日。”话落,走了出去。
敬国公夫人这次也不拦他了,任由他出了国公府。一方面觉得儿子长大了想的多是好事儿,一方面又觉得这个死小子,真是让人操心。
陆之凌巡城一圈后,便去了武威侯府找苏子斩。
苏子斩那一夜在地牢里审问梅花印卫染了风寒,裹了厚厚的披风,坐在桌前一边喝着药,一边看花灼的来信。
花灼只对他说了一件事儿,南疆公主叶香茗失踪了。
半年前,叶香茗被花颜送去桃花谷,以留下她性命为条件,救苏子斩,解他身上的蛊媚之术。叶香茗为了活着,耗尽了自己身体枯竭,为苏子斩解了蛊媚之术。花灼见她诚信,便让天不绝废去了她武功和蛊媚之术,留了她一命。
不过因为救苏子斩,她几乎丢了命,还是在天不绝妙手鬼医的诊治下,保住了命。她国破家亡,身子骨又废了,自然留在了桃花谷养身体。
后来,天不绝离开桃花谷,前往花家后来跟着花颜奔波京城北地,叶香茗依旧留在桃花谷。
桃花谷有出入的阵法,不止进难,出去也难。
本来西南境地已被云迟收复,西南各诸小国已不复存在,同意规划为南楚版图。南疆连国号都没了,叶香茗的暗卫也都被灭了,她一个女子,即便放出去,也翻不出浪花来,但是,突然在桃花谷失踪,还是让花灼觉得有必要查查,毕竟叶香茗留着南疆皇室的血。
苏子斩看罢信笺,喊,“青魂。”
“公子!”青魂应声现身。
“查京中一带,叶香茗从桃花谷失踪,是否来了京城。”苏子斩吩咐。
青魂应是。
陆之凌来的时候,苏子斩脸色不太好,一碗药喝了一半,嫌恶地放下,似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陆之凌进入苏子斩的院落,从来就不用通报,于是,他迈进门槛后,挑眉,“你这药怎么还喝个没完没了?”
苏子斩瞥了他一眼,将剩下的半碗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地喝了下去。
陆之凌啧啧了一声,“你知道你这副身体活着不易,所以,哪怕喝腻了苦药汤子,也不敢不喝,怕辜负了妹妹昔日为你忙了一场是不是?”
苏子斩放下药碗,冷声问,“你又跑来做什么?”
陆之凌一屁股坐下,对他说,“子斩,太子和太子妃都大婚了,这一辈子长的很,是不是?人一辈子,分几个前半生和后半生。情是情,缘是缘,命是命,活是活。”
他虽没明说,苏子斩懂他的意思,斜着眼冷然地嗤笑了一声,“你跑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陆之凌看他的模样,找回了昔日的苏子斩,他眨巴了眨巴眼睛,举手投降,“行,是我没意思,尽嚼旧舌根子。你苏子斩若是放不下,也不会回京入朝不会参与朝政帮太子殿下了。”话落,他话音一改,“不过放下归放下,心里如何,谁也管不着了是不是?”
苏子斩冷眼看着他,“你抽了什么疯?跑来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陆之凌闻言身子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我遇到了难题,想找你解惑。”
苏子斩聪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事关七公主?”
陆之凌点头。
苏子斩轻嗤,“我能给你解什么惑?”
陆之凌看着他问,“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心坎里,是什么滋味?”
苏子斩眉眼又冷了,“滚!”
陆之凌自然不滚,他怀念地说,“我已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你寒着脸谁也看不顺眼了,你告诉我,我就滚。”他看着苏子斩,先告饶地说,“我虽知道揭你伤疤,但身为兄弟,我真不懂,只能问你了。”
苏子斩冷笑了一声,沉默地不说话。
陆之凌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他有一日夜的时间,可以等到他说话,郑重地说,“作为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我从来没求问过你什么吧?你也救救我。我怕无论是应了,还是不应,一旦选错了,我将来后悔。”
他当日想错了,以为三天后能给七公主答复,如今过去了两日,他发现不能。
苏子斩沉默没多久,眉目清寒地吐出一句话,“恨不得拉她去死,但又舍不得不为她生。”
陆之凌琢磨品味了一番,忽然醍醐灌顶。
第二十一章(二更)
陆之凌从苏子斩的院子出来,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又阴了,今日有雪。
他想着今年京城的雪真多啊,说下就下,好像天上的棉花太多,都扔到地上了。
他站在街道上,喊了一声,“离风!”
离风应声现身,“世子。”
陆之凌对他吩咐,“你去给七公主传个信,就说我半个时辰后请她去望江楼喝茶。”
离风愣了一下,应是,立即去了。
陆之凌向望江楼走去。
果然他还走到望江楼,天空上便飘了雪,雪花落在他身上,他想着,那一日,他听云迟说“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不负。”,今日他听苏子斩说“恨不得拉她去死,但又舍不得不为她生。”,他忽然就懂了,他这么多年操蛋的人生,都白活了。
提起敬国公府世子,大部分人都说,陆世子风流倜傥,玩世不恭,除了他爹娘说他混不吝不是个东西外,他听的最多的,就是纨绔风流。
但如今他的风流与他的不开窍,真是让他觉得白活了。
他一路想着,走进了望江楼,扬手喊还没发现他的伙计,“来一壶上好的清茶。”
小伙计回身一看,“哎呦”了一声,“陆世子,您来了啊?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就您一个人?”
“费什么话!本世子让你来一壶茶。”陆之凌迈进门槛,敲了那小伙计脑瓜子一下,不轻不重。
小伙计缩了缩脖子,连忙应是,试探地问,“那您坐哪里?”
陆之凌没理他,抬脚上了二楼。
小伙计暗想着这位世子爷有多久没在京城嚣张了?虽然他如今更嚣张,但身份和手中权力的嚣张不同于以前他纨绔时打马穿街的嚣张。
据说太子大婚之日,传出七公主当众询问陆世子,陆世子三日后给她消息,如今百姓们茶余饭后热热闹闹地议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大婚外,同时也议论和猜测着七公主和陆之凌这一桩多年追逐的戏码该以怎样的轰动来落幕。
陆之凌上了二楼后,没走几步,便坐在了靠栏杆的桌子前,这一处位置听书喝茶不俱佳,但却是倚栏观望街景的好位置。
他坐下不久,小伙计寻着陆之凌的踪迹,一路上了楼,笑呵呵地将一壶清茶,几碟瓜果点心摆在了他面前。
陆之凌拍拍他肩膀,拿出一块银子扔给他,吊儿郎当地说,“行啊,本世子太久没来,你还记着爷的喜好,赏你。”
小伙计眉开眼笑,“多谢世子爷赏,您无论什么时候来,小人都记着您的喜好。”
陆之凌爱听这话,便没立即放他走,拍着他肩膀说,“本世子问你,你娶媳妇儿了吗?”
小伙计嘿嘿一笑,“多谢世子爷关心,小人前不久娶了个媳妇儿。”
“哦?”陆之凌看着他,“你这小身板,毛都没长齐呢,会御女?”
小伙计脸一红,“小人别看身板小,今年十七了。一早就看上隔壁张屠夫家的小艳姑娘,都三年了,总算磨到手了。”话落,他到底面皮子薄,小声说,“小人寻了几本春宫图,学学自然……就会了。”
陆之凌挑眉看着他,“三年前,你也就十四吧!”
“是啊。”小伙计搓着手说,“我那媳妇儿,长的好看,又能干,若不是她有个屠夫的爹,媒人估计会踏破门槛。我是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认了张屠夫做干儿子,才让她嫁了我。”
“你说磨了三年,她也喜欢你?”陆之凌问。
小伙计嘿嘿地笑,“喜欢,她性子强,打跑了好几个想娶她的,偏偏嫁我了,自然喜欢我,前不久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坐月子呢。”
陆之凌摆摆手,“恭喜你了啊。”话落,又摸出了一块银子给了他。
小伙计没想到陆之凌今日比以前来还大方,推脱他后给的那块银子说只一块就够了。被陆之凌给拒了,示意他拿着,小伙计连连道谢欢喜地下去了。
陆之凌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边喝着,一边翘着腿嗑着瓜子等七公主来。
七公主得到消息,愣了愣,以为明天陆之凌才会找她,没想到今天就提前约她去望江楼了。
他只给她半个时辰,所以,她连衣服都来不及重新换一身,便匆匆出了宫。
追了多年,喜欢了多年,她也想求个痛快。
七公主来到望江楼,时辰正正好,被陆之凌掐的半个时辰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她进了望江楼,四下瞅了一眼,没看到陆之凌的影子。
小伙计识得七公主,睁大了眼睛,见七公主来了,他连忙上前,念着陆之凌给他的两块赏银,压低声音问,“七公主,您可是来找陆世子?”
七公主点头,陆之凌喜欢来这里喝茶,她曾在这里堵陆之凌不止一次,当即说,“这一次是他约我来,他在哪里?”
小伙计一听,觉得也不必给陆世子通风报信了,立即说,“二楼倚栏的位置,您上去,就能看到了。”
七公主立即上了二楼。
陆之凌从七公主出现,便一直看着她,他从来没认真看过七公主,那日在东宫,他虽没喝醉,但也喝了一半醉,所以,今日是他清醒着看着七公主一路从望江楼外的长街乘车而来,马车赶的急,停在望江楼下,她下了马车,便快步冲了进来,如以往追着他身影一闪的模样很是相似。
不多时,七公主就冲上了楼,在楼梯口顿了下身子,摸了摸头,整理整理发髻,深吸一口气,走向陆之凌。
虽然心里已做好的设防,但她面对陆之凌,还是不能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对比七公主,陆之凌便显得悠闲自在许多,他翘着腿,嗑着瓜子,俨然一副帝京城纨绔的贵裔公子哥模样,瓜子皮洒落了一地,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在他衣袍上,沾染了碎屑,他也不在乎。
七公主见到这副模样的陆之凌,心思便怦怦地地动,她恍惚地觉得,陆之凌就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京城所有人都说他如今变了,成长了,不是以前的陆之凌了,就连在东宫那日,她也一样觉得,但今日,她觉得陆之凌还是那个陆之凌。
她觉得自己每逢看到陆之凌便没出息,她蜷了蜷,走到陆之凌面前,“陆世子。”
陆之凌扭头看过来,七公主对上他的眼睛,心口又跳。
陆之凌歪着头看着七公主笑了笑,“公主,请坐。”
七公主慢慢地坐在陆之凌对面,猜想着他会跟她说什么?是答应她,还是拒绝她,两种结果,等着他宣判,她不敢期待,但也怕失望。
陆之凌亲手给七公主倒了一盏茶,然后又将点心推给她。
七公主咬着唇,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有些烫的茶水入喉,让她的心里也跟着微微的烫,她捧着茶盏,不敢说话,生怕说话,便泄漏底气。
她在陆之凌面前丢的丑够多了。
陆之凌似乎懂她的心思,于是他开口了,“公主,很抱歉。”
七公主手一抖,幸好茶水被她喝掉了些,没洒出来,也幸好这么多年,她已等的绝望,所以,如今亲口听陆之凌判刑,她没有腾地站起身,也没有当即掉下眼泪。
她紧紧地攥紧茶盏,但开口还是听到了自己颤颤的声音,“陆世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当真……一丝一毫,都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得你喜欢?”
陆之凌摆正神色,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对男女情事,一直不开窍,不瞒公主,今日即便不是你,无论坐在这里的是谁,都没区别。”
七公主虽一味痴迷陆之凌,但也不是傻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不是她哪里需要改,而是陆之凌还不会喜欢人。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也是第一次能在他面前,他毫不掩饰地让她看,他眼神认真,不似作假,她慢慢地放下茶盏,轻声说,“我知道了。”
陆之凌不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肠,若没有,那一日太子大婚在东宫,七公主当众问他,以他昔日混账的做派,估计抬腿就逃跑了,不会给面子地说认真考虑了。
他是真的考虑了,也真的认真答复她。
第二十二章(一更)
七公主说了一句“知道了”之后,便站起身,出了望江楼。
一直到下了楼,她都没有回头,直到坐上马车,落下帘子,她才支撑不住地泪流满面。只不过,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泪流满面,而不是如以往一样哇哇大哭。
贴身婢女担心地看着七公主,“公主,陆世子又欺负您了?”
七公主摇头,抬手让她别说话,自己则将脑袋埋在臂间,任眼泪肆意。
贴身婢女不敢再吱声,便陪着七公主,这么多年,七公主哭的次数太多,但这般哭法,还是第一次。
过了一会儿,七公主忽然哑声说,“我要去东宫找四嫂。”
贴身婢女知道公主哭得失去了理智,小声劝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正是新婚燕尔,公主这般哭着进东宫,不吉利。”
七公主顿了一下,改口,“你说的对。”她想了想,又说,“去我五哥的府邸吧。”
贴身婢女不再说话,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去五皇子府。
五皇子刚带十一皇子从外面玩回来,便听人禀告说七公主来了,讶异了一下,赶紧让人请了进来。
对比往东宫跑的勤快,七公主不怎么来五皇子府。
七公主在马车上哭了一路,又在五皇子府门口的马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止住眼泪才下车进府。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见了七公主后,一眼就看出了她刚哭过,十一皇子立即说,“七姐,你怎么又哭了?又是因为陆之凌?”
七公主本来压制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又落下泪来。
“陆之凌虽好,他不喜欢你,那也白搭,你说你,好好的公主,干嘛非要作践自己?”十一皇子似乎有些来气,“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爱哭的女人虽惹人怜惜,但也得他喜欢你才怜香惜玉,不喜欢你,看到你哭就会很烦的。”
“十一弟别说了。”五皇子拿出帕子,递给七公主,“七妹,擦擦眼泪。”
七公主接过帕子,小声说,“我今日本来也不想哭的,但是忍不住。”
十一皇子翻了个白眼。
五皇子温声问,“是因为四哥大婚那日你问陆之凌的话,他答复了?”
那一日,一众皇子公主们都在东宫,自然也都知道这事儿,云迟也有耳闻,皇帝和太后也晓得,只不过都没管。
七公主点点头,轻声说,“他说抱歉。”
十一皇子啧了一声,“这陆之凌也是心狠,七姐又不是不漂亮,除了爱哭些,别的毛病没有,只要他哄哄,七姐就不会哭了,他到底不喜欢七姐哪点儿?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五皇子没说话,他想起在北地时,花颜性命垂危,疼的死去活来,陆之凌身为兄长,抱着花颜轻声地哄,他不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而是不对人而已,不喜欢七公主而已。
七公主哭多了,眼睛干涩,攥着帕子说,“他说他对男女情事,一直不开窍,即便不是我,无论是谁,都没区别,他都会拒绝。”
十一皇子挠挠脑袋,问五皇子,“五哥,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吗?陆之凌还不懂情?”
“大体是吧。”五皇子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十一皇子欷歔,“他会不懂?红粉楼,胭脂巷,美人坊,春红倌,他哪个没去过?鲜衣怒马,横穿街市,他不是风流的很吗?”
五皇子失笑,拍拍十一皇子的脑袋,“他五年前,也就比你大那么一点儿而已。敬国公看的紧,他若是真胡闹,不可能不真被敬国公打断腿。他说不懂,大约是真不懂。”
七公主一屁股坐下,小声说,“他说的是真的,我相信。”
十一皇子无语了一会儿,对七公主说,“七姐,天下男人一抓一大把,你还能嫁不出去?干嘛非一棵树上吊死?陆之凌虽好,但也不是没有与他一般好的了?”
他这话一出,就连五皇子都叹息。是有与陆之凌一般好的人,安书离、苏子斩,但他们会喜欢七公主吗?
七公主哭够了,心里虽难受,但也没那么不可忍受,她说,“前面几位姐姐都是父皇指婚,我才不要父皇指婚,我要四哥给我指婚。”
十一皇子眨巴了眨巴眼睛,“七姐,你放得下陆之凌吗?”
“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七公主有些恹恹,“待四哥过了新婚,我就去找他。”
五皇子温声道,“四哥指婚,定然错不了。”
陆之凌自七公主离开后,又在望江楼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府。
短短时间,京城已传遍了,陆之凌还是拒了七公主,有爱慕陆之凌始终因为七公主不敢表态的闺中女儿家自然欣喜不已,不爱慕陆之凌的闺中女儿家觉得陆之凌实在是太心狠了。就算是百炼钢,这么被七公主缠了几年,也该缠成绕指柔了,但偏偏,他冷硬至此。
敬国公夫人已得到了信,叹了口气,对身边侍候的人说,“我还以为他会答应呢。”
身边侍候的人道,“公子自有主意,答不答应,都是考虑好了的。”
“嗯。”敬国公夫人点头,“他从小到大就有主意,不会糊里糊涂的糊涂自己。”话落,他又深深叹气,“罢了,今早我还担心他即便心软娶了,也怕是没那么喜欢,我还是希望我儿子找个自己喜欢的,哪怕儿媳妇与我合不来。”
侍候的人笑着说,“夫人爽快,没有谁会跟你合不来的。”
敬国公夫人笑起来,“但愿将来嫁给他的女子,既是他喜欢的,又是与我合脾性的。”说完,她又笑,“真是可惜,临安花家再无适嫁的女儿了。”
陆之凌拒了七公主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东宫。
这一日是休沐的最后一日,云迟什么也没做,在屋子里陪着花颜。
外面飘着雪,屋中暖意融融,二人在对弈。
听到外面传回的消息,云迟没说什么。
花颜捏着棋子把玩,笑着说,“我就知道大哥不会应了七公主。”
云迟扬了扬眉,微笑,“为何?”
花颜落下棋子,笑着说,“四大公子,名扬天下,不止才华品貌,还有性情,都与众不同。无论是你、苏子斩,还是安书离、陆之凌,都不是为难自己的人。不到深夜,谈何言娶?既不言娶?何谈喜欢?”
“嗯,有道理。”云迟笑着落子。
花颜叹了口气,“我还是很喜欢七公主的,她大约又哭鼻子了,但愿她能想的开。”
云迟道,“别操心她了,小姑娘而已,她会想得开的。”
花颜点点头,不再说七公主,这世间,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一定会开花结果,不是你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你。两世,她还是幸运的,四百年前,怀玉娶了她,哪怕没圆房,也是喜欢的,如今,云迟待她情深义重,彼此两情相悦,恰是最好。
次日,云迟早朝,他走时,花颜还在睡着,他吩咐方嬷嬷采青仔细照看,有些不舍的出了东宫。
早朝上,文武百官依次而立。那一日大婚,人人都看到了太子殿下人逢喜事春风满面的模样,今日上了早朝,发现太子殿下还是那个太子殿下,不怒而威。
百官们见此,也渐渐地收了松散了三日的心。
近来天下太平,没有大事儿,百官们的奏折便是哩哩啦啦的稀松小事儿,云迟待众人奏秉完,公布了安书离入朝,任命工部尚书。
众人齐齐一惊,这才想起,自从安书离带着工部的几名官员前往川河谷治水,工部尚书觉得自己无用,已上了数封请辞的折子,但都被云迟留中未发,今日工部尚书没上早朝,显然是昨日之前云迟准了他告老还乡了。
有了苏子斩和陆之凌的高官厚位在前,安书离得了与二人齐平的工部尚书之位,便没有那么让人惊骇了,对于安书离入朝便任命高官,众人也算是意料之中。
于是,没得任何反对地便过了。
但当云迟又提出送十一皇子和夏泽进翰林院时,满朝文武,才真正地现出今日早朝的惊骇来。两个半大少年,进翰林院?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儿,所以,一时间,纷纷谏言翰林院规制不可废。
第二十三章(二更)
云迟提出让十一皇子与夏泽进翰林院,若是众人应了,这不止是开辟了翰林院破格进人的先河,也是开辟了朝堂三省六部破格进人的先河。
这可是轻易不能打破的。
就连陆之凌和苏子斩也愣了一下,因为二人事先也没听云迟提起。
二人对看一眼,虽不明白云迟此举的意思,但还是要支持他,云迟要整顿朝局,自然要先从一处撕开一条口子。朝堂需要换新鲜的血液,大批的新科才子们要插进来,所以,不撕开一条口子怎么行?只砍头罢官辞官几个老的,还不足以给朝堂换血。
于是,陆之凌和苏子斩齐齐地站了出来,附和云迟。
二人一站出来,朝臣们就觉得不妙,如今论官位,论本事,论重兵重权,这二人可以说是手握重兵和实权。
别说开口说一番话,就是吐沫星子砸地上,那也是一大块冰渣。
但老臣们众多,尤其是有几个守旧的老臣们,是先帝临终辅助当今圣上登基亲政的肱骨之臣,不止年龄老,身份资格也老。
他们这几个人,平时不上朝,但有大事儿发生时,得到了朝堂上的消息,那就会匆匆地从府邸里穿戴着朝服,手里拿着先帝爷赐的可以棒敲皇帝的金剪金锤上殿。
这也是历来历朝历代都有的这样的人,历代皇帝虽都不喜欢其刚硬耿直直言劝谏的性子,但也因此,能克制自己不做昏君,将之当做帝王的一面镜子。
这几位老臣一上殿,那分量就重了。
众人齐齐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只见云迟似乎早有预料,面上波澜不惊,眼底深处一片深邃,看不出心中所想。
这几人是免跪的,云迟只挥手让人搬了椅子,扶着几人坐下。
几人赶来得急,皆气喘吁吁,云迟也不说话,等着几人开口。
几人歇够了,其中一人当先开口,痛陈了一番云迟此举的危害,危害朝堂安稳,危害南楚江山社稷,若是太子殿下不收回成命,他今日就撞死在这金殿上,因为愧对先帝爷,愧对手里的金剪。
其余几人也齐齐附和,气愤激扬地说太子殿下以前诸多举动也就罢了,有少不经事之举,也是磨炼太子殿下治国之道,他们觉得无可厚非,但是这破坏朝堂选拔人才之举,实在是不可为,两个黄毛小儿,怎么能去翰林院那等清贵尊崇之地祸害?
尤其是夏泽是北地晋王府的子嗣,谁都知道北地祸乱南楚江山,各大世家都反了天的参与此事,被苏子斩凌迟处死了多少人?晋王府的夏泽,按理说,也是有牵连之罪的,亏得太子殿下仁慈,才不计较,免了他的牵连之罪。但他小小年纪,也不得进翰林院,若放进去的是个小祸害,这将来怎么得了?
毕竟翰林院出来的人,那将来都能身居要职,甚至封侯拜相。
还有十一皇子,那是个贪玩的主,别说翰林院,让他进哪里,众人都觉得太年少了。太子殿下这些年,对皇室一众兄弟们仁爱,朝臣们都看在眼里,若是想启用重用兄弟们,五皇子进翰林院也就罢了,毕竟成年稳重,但十一皇子,万万不行。
于是,一时间,满朝堂上,只听几位老臣激愤坚决反对的滔滔不绝声。
云迟也不说话,听着几位老臣说。
几位老臣足足说了半个时辰,这是云迟监国四年来,前所未有之事。
待几位老臣说够了,住了嘴,盯着太子殿下,等太子殿下表态。朝臣们虽见太子面无表情,但心下还是放了大半的心,觉得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最老的一位大人都八十多了,云迟即便有苏子斩和陆之凌支持,应该也不会再让那两个毛头小子进翰林院了。
毕竟,若是太子殿下不改口收回心思,几位老臣的金剪金锤哪怕不凿到他身上,但若是威望甚重的人气死一个,此事传扬出去,于太子殿下的名声也有损。
但又觉得云迟从小到大,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还是提着一小半的心。
大殿一时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云迟似坐的累了,慢慢地站起身,负手立在玉阶上,声音清凉,“几位老大人说完了?”
几人对看一眼,都点点头,说了这一番话,都觉得气喘得累,不过让太子殿下收回心思,这一番折腾是值得的。
云迟笑了笑,“五年前,本宫要前往川河谷赈灾救民,几位大人似乎也曾在金殿上这般?若是本宫没记错,是有这事吧?”
几人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当年的确是有这事儿,那时,坐在金椅上的人是皇上,当政的也是当今皇上,云迟尚且年少。
云迟目光清寒,面色沉暗,“父皇听了几位老大人的话,不准我前往川河谷。本宫那时不忍川河谷百姓陷于水火之中,不顾父皇反对,私自前往川河谷。后来事实证明,本宫是对的。没有当年的磨砺,今日本宫也不会站在这朝堂上。不会平复西南境地,拔除那颗毒瘤,也不会破格启用苏子斩肃清北地扫除祸乱。”
几人手抖嘴抖起来,还是有一人开口,“当年与今日不同,太子殿下不能与当年对比。”
云迟又笑了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郑大人,您老了。”
只这一句话,那老大人便抖成了筛子,人老了最不爱听的便是这句话,老也不服老。
“您五年没上朝了吧?您手里的这把金剪,就算打在我身上,还能挥得动吗?”云迟慢慢走下玉阶,来到那位八十多岁的老大人面前,淡淡问。
那位老大人拿着金剪的手几乎握不动,看着云迟,四年监国,让这位太子殿下成长的太多,他不再是五年前受制于朝臣的少年,而是已大婚娶妻比帝王还有威仪的年轻男子。
他便这样立在他面前,长身玉立,如翩翩风采的清贵公子,没施压,没刻意释放威严,但已让活了八十多数连老眼都花了的人还是看清了他骨子里那即将龙腾展翅翱翔九天的金龙在张牙舞爪,似一口,就吞了他。
人活到八十岁,这个年纪,看惯的人和事儿太多,有老了糊涂的,也有老了依旧不糊涂的。
能活了这么久,还依旧能登上朝堂,从先帝开始,历经当今圣上,如今到云迟,算是满满三代人。在三代的时间里,还没被朝堂熬死,今日还能拿着金剪金锤上殿,虽然脾性耿直但也不是真的彻底糊涂了。
首当其冲,便是这位八十多岁的郑大人。
这一刻,他距离得云迟近,忽然就懂了,哪怕今日他们几人都死在这里,云迟的路,也不容阻挡。
他抖了几抖,想晕过去,但到底忠心耿耿,忠心南楚江山,忠心历代辅佐的皇室云姓。只要今日他晕在这里,那么,云迟明日便会被人非议太子不贤德。
一个年少时便不顾朝臣反对,不顾自身安危,前往川河谷救万民于水火的人,岂能不是一个好太子?
这也是为什么云迟自川河谷回来后,他监国理政,四年来,站稳了朝堂,一年前哪怕因为太子妃惹出的无数风波,他也没上朝找他的原因。
郑大人哪怕不承认老,在云迟这么近的距离下,他也得承认自己老了。年轻的太子,自要洗礼朝局,自要将南楚江山换新篇章,自要一把火烧开一条路,撕破一道登天的口子来。
于是,他在颤抖中扔了金剪,颤巍巍地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金殿。
金剪落地的声响,震得满朝文武的耳中轰鸣阵阵,掩盖了八十多岁的老大人离开的脚步。
人活一辈子,跌跌撞撞一路摸爬滚打吃了多少亏不丢人,但临终没个体面丢了一辈子想挣的脸面,才是真丢人。
郑大人一生有糊涂过,五年前,他就糊涂过,金剪虽没冲皇帝身上挥过去,但那架势也是拉的十足。但今日,他糊涂了一会儿,在云迟站在他面前时,他就不糊涂了。
那手里一样持着金鞭金锤的几人看到郑大人走了,连金剪也不要了,齐齐惊了。这就算了?让太子往翰林院胡乱塞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胡闹了吗?
在他们的惊惶中,云迟声音温和,响彻大殿,“小忠子,送郑老大人。”话落,补充,“天寒雪大,让老大人乘坐本宫的马车。”
“是,殿下!”小忠子麻溜地追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一更)
八十多岁的郑老大人扔了金剪离开朝堂,默许了云迟的决定,其余人也泄了气,再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纷纷告退出了朝堂,手里的金鞭金锤也都留在了朝堂上。
年轻的太子大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震惊了朝野。
朝臣们见大势已去,都闭了嘴,再无人反驳,云迟在早朝上便拍了板,即日起,十一皇子与夏泽入翰林院做学生。
下了早朝后,不等皇帝来请,云迟去了帝正殿。
皇帝精神不错,见了他便笑道,“朕不及你,当年,他们拿着金剪金鞭逼朕,朕无奈之下,妥协了。今日,你能让他们乖乖地不打不闹体面地离开朝堂,天下也没人非议你不贤德。做得好。”
云迟淡笑,“当年父皇之所以被他们逼迫,也是因为舍不得儿臣去川河谷涉险。”话落,又道,“今日儿臣料准了八十多岁的郑老大人还不糊涂,他心里明白,才敢走这一步棋。”
“嗯。”皇帝点头,对他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想着将两个孩子送去翰林院?他们的年纪未免太小了,若是以堪大用,少说也得在翰林院待个五年。”
云迟也不打算对皇帝透底,便笑着说,“早进翰林院早培养着,五年一晃就过。”
“倒也是。”皇帝没意见,“你凡事自有主张就行,朕都支持你。”
父子二人说了一番话,云迟告辞出了帝正殿,去了议事殿。
朝堂上一朝风云变,京城街头巷尾已传开,破格进入翰林院的少年年岁太小,这让多少人欷歔中都觉得震惊和眼红。
不过当日太子殿下迎亲,迎亲客里的夏泽,小小年纪,才华过人,初现风采,被太子殿下破格提拔启用,虽然百官不能接受,但百姓们却很是乐于听这样的事儿。
在百姓们的心目中,太子殿下是一个好太子,他做的事情,自有道理。
花颜睡醒后,已是快晌午,对采青问,“太子殿下走时说今日回来用午膳吗?”
采青立即说,“殿下说今日不回来了,晚上早些回来。”
花颜点头,想起云迟安排夏泽入翰林院之事,吩咐采青,“去请十六、十七、夏泽过来,与我一起用午膳。”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方嬷嬷闻言赶紧去了厨房,吩咐厨房加菜。
不多时,安十六、安十七、夏泽便来到了东苑,外面飘着雪,下了厚厚的一层,三人走成一排,落下了一连串脚印。
花颜已坐在画堂等着他们,画堂里升着火炉,火炉上熬着枣茶,乍一进门,便闻到一阵枣香。
安十六当先迈进门槛,搓了搓手,打量花颜,“少主气色不错。”
花颜对他笑了笑,“东宫可还住得惯?”
“住得惯。”安十七随后进屋,说了一句。
夏泽最后走进来,喊了一声,“颜姐姐。”
花颜笑着对他招手,夏泽走到了花颜面前,花颜站起身,比夏泽高上一小节,她又坐下身,摸摸他的头,笑着说,“你年少,所有人都当你是孩子,进了翰林院后,就拿出你的孩子气来,不必太老成持重,十一皇子性子活泼,他与你一起玩,你便也与他一起玩,有些事儿不急,来日方长。”
夏泽懂了,他与十一皇子进翰林院之事,朝野震动,盯着他们的人太多太多,他点点头,“颜姐姐放心,太子殿下已嘱咐过我了。”
花颜颔首,对安十七道,“十七,你每日跟着夏泽出入翰林院,做他的护卫吧。”
夏泽立即摇头,“颜姐姐,我不需要护卫,更何况还是十七哥哥,我不用他。”
安十七弹夏泽脑门,“为何不用我?”
夏泽瞅了花颜一眼,“大材小用,十七哥哥是护着颜姐姐的。”
安十七大乐。
花颜笑道,“你也是我弟弟,万一出事儿,我没办法跟你父母姐姐交待,十七近来左右无事,就先跟着你吧。”
夏泽依旧拒绝,头摇的像拨浪鼓,“那颜姐姐就给我换个人,总之不要十七姐姐。”
花颜见他态度坚决,无奈地笑了笑,“行,那让十七安排两个花家暗卫护你吧。”
夏泽这才痛快地点头。
安十六这时开口道,“少主,我与十七进京就是为了护你,你别觉得我们在东宫闲,就打发我们出去。如今你有了身孕,我们更是一步也不能离开。”话落,补充,“这是公子命令。”
花颜本来今日叫三人来,确实是觉得安十六和安十七不必时时刻刻陪着他在东宫,同时也想见见夏泽,嘱咐两句,让他稳稳心性,毕竟年少,别太紧张心慌,如今一看,只能罢了。
用过午膳,三人离开了东苑,花颜今日起的晚,觉睡的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稀稀疏疏簇落的飘雪,想着不知道那株凤凰木落了飘雪,是个什么景色,很想去看看。
于是,她对采青说,“我想出去走走。”
采青顿时踌躇,“外面雪虽不大,但很是冷寒,万一您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殿下让您歇着。”
花颜叹了口气,“我总不能日日关在屋子里,你去把方嬷嬷叫来,我问问她。”
采青自然做不了主,方嬷嬷是老嬷嬷,于是,听了花颜的话,去请方嬷嬷。
不多时,方嬷嬷便来了,笑着问,“太子妃,您是想在这东苑走走?还是出宫走走?”
花颜对她微笑,“想去看看凤凰木落了飘雪什么模样。”
方嬷嬷笑着点头,“多穿一些,奴婢带着人跟着您,不过不能时间太久。”
花颜自然答应。
于是,采青拿来厚厚的狐裘披风,裹了花颜,又给她手里塞了手炉抱着,方嬷嬷带着十多个婢女,一行人出了凤凰东苑。
出了房门,花颜觉得迎面一阵清爽,有两日她未曾呼吸外面的空气了,雪的味道清新怡人,让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采青打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花颜,不让雪落在她身上,同时又小心地看着脚下,怕花颜摔倒。
花颜走了一阵,看着她过于小心的模样,无奈地笑,“我还不至于让自己摔倒,你提着心憋着气走路我都替你难受,放松点儿,你若是这样子,我也跟着你紧张。”
采青点点头,“地上的雪厚,您慢点儿走。”
方嬷嬷在一旁也笑着说,“采青服侍的尽心,殿下没选错人,太子妃是该小心,无论是您,还是您肚子里的小殿下,都禁不住丝毫差错。”
花颜哭笑不得,“还没确诊是否喜脉呢。”
方嬷嬷笑着说,“以奴婢当年侍候皇后娘娘的经验,八九不离十,皇后娘娘不足月时,也是容易疲累嗜睡,那时娘娘身子骨不好,太医把脉也把不出来,所以,就由着娘娘将养着,一个月后,才诊出是喜脉。”
花颜停住脚步,看着方嬷嬷,“照你这样说,我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子了?”
方嬷嬷一愣,“这……奴婢也不知道,需要太医把脉……”话落,看花颜脸色,“当年皇后娘娘怀的太子殿下,是与您如今相差无几,但这个做不得准。”
花颜难得见方嬷嬷吞吞吐吐,笑着说,“是男孩子最好,我就喜欢男孩子。”
方嬷嬷松了一口气,“神医的医术高绝,太子妃您若是想知道,皆是脉象明显时,问问神医就是了。”
花颜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不多时,来到后花园。
这一株凤凰木,四季开花,冬季的花更是红的夺目,花上落了一层飘雪,红白相映间,分外的美丽。
花颜笑着问,“我是听说这株凤凰木冬季也开花,没想到,真是这样美。”
方嬷嬷压低声音说,“这株凤凰木,是皇后娘娘怀着太子时,亲自为太子栽种的,不过木种却是从南疆带回来的,据说曾用蛊虫的血养着,所以,木体里融了蛊虫的血,才能不畏严寒,四季盛开。”
花颜讶异,“原来这一株凤凰木是来自南疆王室?”
方嬷嬷点头,“正是。”
花颜走近了些,打量这株凤凰木,风雪中,风姿冠绝天下,她将手炉交给采青,然后伸手去摸凤凰木的树干。
树皮已干裂,但花开的真是极盛华。
采青立即说,“太子妃,没有手炉,您……”
她话语说到一半,花颜的手碰到了干裂的树皮,因她的手太嫩,被划了一道口子,霎时出了血,她脸色一白,“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流血了,快,嬷嬷,快请神医来……”
第二十五章(二更)
花颜也没想到这干裂的树干树皮如此锋利,她只轻轻摸了摸,便划了一道口子,她也有些意外。
她后退了一步,拦住方嬷嬷,“多大点事儿,一个小口子而已,不必找天不绝,我自己就会包扎。”
采青立即拿出帕子给花颜盖住伤口,坚决地对方嬷嬷说,“不行,太子妃如今可能怀有喜脉,包扎用药必不能伤害腹中的小殿下,一定要请神医,殿下交代了,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
方嬷嬷觉得有理,立即吩咐一名婢女,“快去请神医。”
那婢女应是,连忙小跑着去了。
花颜无奈,只能依了她们,想着这么点儿小事儿请天不绝,他非疯了不可。
“太子妃,回去吧!”方嬷嬷见花颜伤了手,自然不能再多待了。
花颜点点头,一行人走回凤凰东苑。
天不绝听闻花颜伤了手,大翻白眼,大手一挥,“没事儿,伤口小的话,随便包扎一下就行。真当我老头子成了跑堂的小大夫了,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找我。不去。”
夏泽闻言不干了,“您快去,既然来人请,必不是小伤口。”话落,他伸手推天不绝。
安十六和安十七也坐不住了,干脆二人一人一边,架着天不绝去了凤凰东苑。
天不绝气的不行,觉得一个个都小题大做大惊小怪,被干裂的树皮划了一下,那伤口能有多大?一个屁大点儿的伤口,也劳动他,他真是快受不了了。
天不绝到了凤凰东苑,花颜反而还没从后院回来,他气咻咻地等在画堂,对安十六、安十七、夏泽三人瞪眼,骂三人是啥也不懂的小东西,跟着东宫的人一起折腾它。
等了一会儿,方嬷嬷带着人簇拥着,花颜用帕子捏着手指,进了凤凰东苑。
花颜进门槛后,便看到了天不绝的臭脸,笑着说,“行啦,赶明儿我与太子殿下说说,在东宫专门请个大夫,免得大事小情都逮了你来。”
天不绝冷哼,“我不来,另请别的大夫,太子殿下放心吗?”
花颜想想也是,云迟一定不会同意的,大事儿小事儿还得天不绝,她笑着说,“东宫的药材库里多着药材,你不能白拿着随便琢磨东西不干活吧?能者多劳嘛,你年岁大了,就该多跑跑活动筋骨。”
天不绝白了花颜一眼,懒得再跟她说,“手拿来,我看看。”
花颜拿了帕子,坐下身,将伤手递给天不绝。
天不绝一看,又给气了个够呛,伤口真是小,连大夫都不用请,只破了层小皮,血已经不流了,转天就会好,他怒道,“洒点儿创伤药,随便裹一下就行。”
“您给裹吧,奴婢手笨。”采青捏着花颜递给她的帕子,抖给天不绝看,“您如今看着是个小口子,可是当时流了不少血呢,您看看这帕子,都给染红了。”
天不绝随意扫了一眼,刚要骂采青,忽然神色一变,“把帕子给我。”
采青不解,将帕子递给了天不绝。
天不绝看着帕子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他摸了摸,又闻了闻,抬头盯紧花颜,“当真是那株凤凰木的裂皮伤了你的手?”
“是啊。”花颜看着他神色,这般模样,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她问,“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
天不绝立即说,“何止是不对,实在是太不对了,这血,你确定是你身体里刚流出来的?”
“确定啊。”花颜被他弄的莫名其妙,“你如实说。”
天不绝看了一眼屋中的人,大手对方嬷嬷一挥,“你们都出去。”
方嬷嬷知道天不绝有话要说,连忙带着人走出去。
花颜喊住方嬷嬷,“其余人都下去吧,嬷嬷和采青留下。”
方嬷嬷闻言停下脚步,留了下来,婢女们鱼贯而出,关上了房门。
天不绝知道花颜信任采青和方嬷嬷,待人下去后,便压低声音开口道,“这帕子上的血,若是我老头子没闻错看错,这血是死蛊之血。”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儿。”花颜也收整了神色。
天不绝立即说,“死蛊是南疆王室一种早已失传的蛊,是一种极害人的蛊,养在活人体内,三日既亡,融于血液,查不出丝毫病症。养在花草树木上,却能四季常青,但若是人碰了花草树木,伤了血,死蛊之气便借着血液进入到人的身体内,七七四十九日,必亡。同样是查不出丝毫病症。”
花颜面色也陡然变了,手攥紧,“你的意思是,那株凤凰木,用的是死蛊养的?”
天不绝道,“如今这帕子上的血若是你刚刚流的,那就是了。不过我需要去看看那株凤凰木,才能断定。”话落,他摸着下巴道,“传闻百年前死蛊就已绝了失传于南疆,没想到传言有误。”
采青顿时哭了,“神医,那太子妃这血……您说的死蛊,可怎么办啊?您快给太子妃解了啊?”
方嬷嬷也白了脸,没想到她今日答应花颜去看凤凰木,看出了这么一桩要命的事儿,她也骇极了,“神医,您可有办法?”
天不绝大手一挥,“若是以前没法子,但如今简单的很,把苏子斩叫来,喝他一口血,就能解了。”
采青顿时止了哭。
方嬷嬷看着天不绝,“子斩公子的血……为何……”
天不绝道,“他用了蛊王,那是万蛊之王,身体已万蛊不侵,专门克制蛊虫的,她既然沾染了死蛊,自然要用他的血才有救。”
方嬷嬷虽不太懂,她毕竟对苏子斩解寒症与南疆之事不清楚,但采青懂,立即抹了一把眼泪,“奴婢这就去武威候府找……”
“我去。”安十七腾地站起身,“你没我快。”话落,他飞似地出了房门。
安十七这时开口,“少主,将太子殿下请回来吧。此事不是小事。”
“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太子殿下。”方嬷嬷不待花颜答应,白着脸出了门,吩咐人去请云迟。
花颜没意见,今日这事儿不是她伤了小伤口的事儿,她也想云迟赶紧回来。
她没想到那株凤凰木有问题,她在这短短时间内,想的比别人更多,这株凤凰木是当年皇后娘娘怀着云迟时亲手栽下的,云迟如今二十,也就是活了二十年了。
这中间,没人碰过凤凰木,擦过树干,划过伤口出过血吗?
昔日,她与云迟闹悔婚时,曾靠着凤凰木看凤凰花,不过那时是春夏时节,凤凰木树干还是绿的,没有干裂的皮,自然也没伤了她的手。
她想起了皇后之死和武威侯夫人之死,至今还是一个迷,是否出在这株凤凰木上?
她们是否昔日也如她一般,被凤凰木伤过手?
若不是她如今可能怀有身孕,采青和方嬷嬷小题大做,这么小小的一个伤口,她自然不在意,也就不会请了天不绝来了,天不绝不来,他自然不会发现这事儿。而那块带血的帕子,就会洗了或者扔了,她手上的小伤口也会很快就愈合……
她问天不绝,“若是今日你没从这块带血的帕子上发现死蛊之血,给我把脉的话,能发现吗?”
天不绝道,“传言说是发现不了,你把手再给我,我试试。”
花颜点头,将手递给天不绝。
天不绝给花颜把脉,左手右手,轮番试了几次,最终撤回手,脸色难看地摇头,“把不出来,还是虚弱体虚的脉象。”
“连你都把不出来这脉,就算死了人,也是把不出来吧。”花颜看着她的手,心中愈发地确定了,“皇后之死和武威候夫人之死,未解之谜多年,怕是今日要解开了。”
天不绝恍然大悟,“当初听闻梅府二小姐之死,我还想太医院一帮子废物,若是我在,定然能知道她的死因,但若是死蛊,我还真不知道。”
“可惜,那时我为了让你救我哥哥,将你关在桃花谷不出门,也未曾理会此事。”花颜对他摆手,“你去看看那株凤凰木吧。”话落,对安十七吩咐,“十七,你跟着他去。”
天不绝点头,站起身,出了房门,安十七立即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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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看的是局部,作者看的是全局,所以,安心看,少了任何一个人物,都不是花颜策。
另外,没有配角的故事,不叫故事,不喜欢苏子斩的,不想看到他的,我只能说,那你不适合看这本书,还是别看了,难为看这么久~他从头到尾,是贯穿全文的一个重要角色,设定串联整个整体故事到结局,缺了他,我把你写进来吗?没有精彩点,也不配做男二。
再者,请大家多点儿耐心,以轻松放松的心态看书,跟着我循序渐进,享受每一天的故事,享受不了的,心态越看越崩的,请及时打住。
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祝大家新的一个月看书愉快,提前祝大家春节假期玩的愉快,春节期间,尽量不断更~么么~
第二十六章(一更)
云迟正在议事殿见安书离。
安书离自从那日回京,带了人前往东宫见云迟,被云迟扣在东宫做迎亲客,直到夜晚喝了喜酒才回到安阳王府后,安阳王妃想念儿子,实打实地将他扣在家里待了两日。
今日一早,云迟派人前往安阳王府给安书离送了个口信,让他入朝任工部尚书之职。
安书离并不意外,无论是苏子斩,还是陆之凌,最终都入朝了,他也不例外,知道自己躲不过,便答应了下来。
云迟下了早朝后,安书离便到了议事殿见他。
修葺川河谷堤坝治水一事,他本就带了工部的人前往,对工部的一应程序早已熟悉。所以,上任工部尚书,接手工部事务,对他来说不难。
如今,他需要知道云迟打算让他接手工部尚书之位之后做什么。
云迟递给了安书离一卷方案,“你先看看这个。”
安书离伸手接过,看了一眼,抬眼对云迟道,“黑龙河堤坝?”
“嗯。”云迟点头,“赶在北地的雨季来临之前,北地黑龙河的堤坝必须修葺好,治水方案就在这里,如今工部的首要之事便是这个。”
安书离点头,将手里的方案看过之后,笑问,“这是太子妃的制作的方案?”
云迟颔首,“是她,本来她在北地时便因地制宜地设定好了治水方案,但因为北地祸乱,冬季来得比较早,大雪早至,没能施行,只能等待化冻之后,汛期之前,将工程赶出来,免于百姓们再受害了。”
安书离道,“此事我提前着手安排,有了川河谷经验,应该不成问题。”话落,他问,“那银两方面,从国库出?”
云迟道,“北地十大世家抄家充公的财产,用于今冬救灾北地的百姓了。还有剩余,也不多了,银两就从国库出,苏子斩掌管户部,到时候配合你。”
安书离颔首,“回头我再去见见他。”
二人正说着,小忠子匆匆走进来,“殿下,方嬷嬷派人来请您快回东宫。”话落,他看了安书离一眼,小声说,“似是太子妃出事儿了。”
云迟腾地站起身,也不问出什么事儿,转眼便冲出了议事殿。
小忠子连忙随后跟上。
安书离也站起身,想着既是太子妃出事儿,他也该去东宫看看,于是,他收起了手中治理黑龙河的方案,随后也跟了去。
云迟并未坐车,而是解了议事殿门口的马缰绳,翻身上马,赶回东宫。
小忠子见云迟骑马走了,也解了一匹马缰绳,还没上马,便被安书离接了过去,“你另找一匹马,我跟着殿下去看看可否需要帮忙。”
小忠子只能将马交给了安书离。
安书离骑马追去了东宫。
议事殿距离东宫不远,天上落着雪,地面上都是雪,街道上没什么人,只有几辆马车,云迟也不必避让行人,马骑的飞快。
赵清溪今日与赵夫人去了一趟胭脂铺子,正要回府时,云迟骑马一晃而过,她一愣。
赵夫人也看见了,疑惑地问,“溪儿,娘没眼花吧?那是太子殿下?”
赵清溪点头,“娘,那是太子殿下。”
“在我的记忆里,太子殿下似乎从不曾当街纵马,天大的事儿,也不曾过。”赵夫人看向长街尽头已没了那骏马疾驰的身影,猜测,“是回东宫方向,出了什么事儿吗?”
她话音未落,又一匹马纵马疾驰而过,马蹄卷起地上一层雪花,一阵冷风寒气,她又吃惊地说,“那是安书离?也是前往东宫方向?”
赵清溪点头,低声说,“看来是东宫出了什么事儿。”她猜测着,肯定地说,“应该是太子妃出了事儿。”
“你怎么猜测是太子妃出了事儿?”赵夫人转头问她。
赵清溪轻声说,“太子殿下素来沉稳内敛,只有遇到太子妃的事儿,才失了一贯的从容。”
“也是。”赵夫人颔首,琢磨着说,“咱们回去吧!东宫的事情轻易打听不得,咱们赵府不是以前了,该知道的有了风声自然会知道,太子殿下不让人知道的,打听也没用。”
赵清溪点点头,望着东宫方向说,“但愿太子妃没事儿。”
赵夫人看了她一眼,“那是个命好的女子。”
云迟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东宫,连马也未下,骑马冲了进去。安书离落后一步,犹豫了一下,翻身下马,进了东宫。
管家本来在门口迎着云迟,没想到太子殿下见了他,一句话也没问,直接去内院了,他刚要追去,见安书离跟来了东宫,对他见礼,“书离公子。”
安书离点点头,问,“太子妃出了何事儿?”
管家也不太清楚内情,知道内情的只有方嬷嬷和采青,他摇头,“老奴也不太清楚。”
正说着话,又有一匹马驰来,正是苏子斩。
管家连忙见礼,“子斩公子。”
苏子斩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看了安书离一眼,挑眉,“你怎么也在?”
安书离对苏子斩拱了拱手,“我正在议事殿与太子殿下议工部之事,听闻太子妃出事儿,便来了。”
苏子斩点头,知道安书离与花颜也有些交情,迈进门槛。
安书离便也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二人进了东宫的门,都已下马,自然落了云迟好大一截。
云迟骑马到了二门,不能再骑马往里走,便下了马,一阵风地冲去了凤凰东苑。
此时,天不绝去看那颗凤凰木,还没回到凤凰东苑。
花颜没等多久,便见云迟如旋风一般地进了凤凰东苑,转眼间,便进了画堂,本要冲进内室,一眼见花颜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他提着的心一下子踏实了许多,停住脚步,怕外面的凉气冲撞了她,没上前,急声问,“出了什么事儿?”
花颜道,“不急,你先喘口气,我慢慢与你说,是小事儿,我无碍,也是大事儿,你听了就明白了。”
云迟点点头,如今见花颜好好的,倒是不急了,解了披风递给采青,拂了拂身上的寒气,才走到花颜面前,伸手抱了抱她,挨着她坐下身。
花颜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云迟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说吧。”
花颜便将今日她一时兴起去看凤凰木,不小心被凤凰木干的干裂的皮划了一道口子出了血,采青和方嬷嬷太小心,请了天不绝来,天不绝发现了那棵凤凰木是由死蛊而养,沾了人血,由血气进入人身体,七七四十九天,查不出病症死亡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云迟本就聪明,听着听着,脸渐渐地白了,一双眸子渐渐地染上怒意,他一瞬间就想到了皇后和武威候夫人未解的死迷,盯着花颜手上那个小口子,还是明白面前的人最重要,沙哑地问,“如今天不绝既然知晓,可有办法?”
“子斩用了蛊王,蛊王时万蛊之王,可解一切蛊毒,让他给我放点儿血喝酒行。”花颜道,“十六已经去请他了,他收到消息,应该一会儿就过来。”
云迟面色稍霁,伸手拉过她的手,这伤口真是小的不能再小,谁能想到,那一株由她母后亲手种植的凤凰木,竟然有这么大的毒性。他从小看到大啊。
他转头对采青说,“做的好。”
采青立即说,“是殿下您吩咐过奴婢,只要是太子妃有不妥,无论大事儿小事儿,一定不能等闲视之,所以,奴婢才没敢耽搁。”
云迟点头,“本宫选你放在太子妃身边果然没错。”话落,他寒声说,“来人,将那株凤凰木给本宫砍了。”
花颜连忙阻止他,“别,你如今砍一株凤凰木,报不了仇,也容易走露风声,这凤凰木是怎么植进东宫的,总要查,不宜打草惊蛇,先留着它吧。”
云迟问,“天不绝呢?”
“他去凤凰木下查证,看看是否真如他猜测。”花颜道。
云迟又问,“他可说你沾染了死蛊会影响你腹中胎儿?”
花颜一怔,不确定地说,“我未曾问他此事,听闻此事,我满脑子想的是母后和姨母的死,一会儿待天不绝回来,问问他。”
云迟点头,吩咐采青,“去催促天不绝赶紧回来。”话落,又清喊,“云影,去让苏子斩快点儿来。”
他话落,云影刚落地应是,苏子斩和安书离恰好已快步进了凤凰东苑。
第二十七章(二更)
花颜见到安书离,奇怪地问云迟,“安书离怎么来了?”
云迟这才想起来,“我在议事殿与他商议工部之事,小忠子禀告时,他正在,知道你出事儿,便也跟来了。”
花颜点头,她与安书离的交情虽不深,但也不算浅,显然是关心她。
不多时,苏子斩和安书离来到画堂,采青出去打开帘幕,请了二人进屋。
苏子斩当先走进来,他早已经从安十六那里知道了事情始末,脸色不太好,他本就聪明,是因为花颜,也是因为他娘与他姨母之死,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
太医认为的猝死之症,若是搁在自幼身体便不好的皇后身上,尚且能说的过去,但她娘来东宫之前,活蹦乱跳的,突然死在东宫,说是猝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若说是家族遗传,梅府根本就无一人有过突然死亡的症状。
今日,有了花颜与凤凰木这一桩事,他几乎可以断定,他娘当年的死,也许就出在这凤凰木上,因为她娘隔三差五就往东宫跑,也常去姨母种植的那株凤凰木下。
云迟见了苏子斩,第一句话就是吩咐采青,“去拿一只碗来。”
采青立即去了。
安书离见花颜好模好样地坐在画堂里,松了一口气,见礼后,温声问,“听闻太子妃出了事儿,我便跟来看可有需要帮忙之处,我府邸里有些好药,便跟来了。”
花颜对他微笑,“是有一桩事,无碍,你是自己人,坐吧。”
安书离便坐下了身,也是因为云迟信任他,无论是前往西南境地,还是川河谷治水,对云迟来说,他不是外人,才敢不经问过他的意思便跟来了东宫。
苏子斩也坐下身,等着采青拿碗。
这时,天不绝与安十七已匆匆回来,见到天不绝,云迟开口问,“如何?”
天不绝点头,看了安书离一眼,既然能坐在这里,便是不必避讳的人,他道,“那株凤凰木的确是用死蛊养的凤凰木,我用古籍上记载的验证法子,一验就验了出来。真没想到啊,本以为绝了的死蛊,竟然还流传着,且种植在了这东宫。”
云迟问出他当下最关心的,“太子妃染了死蛊,即便服了子斩的血,可会影响身体?”
天不绝明白云迟问什么,摇摇头,“时间太短,没那么快,如今顶多走到手臂处,时间若是长了,还真不好说。”
这时,采青拿来碗,放在了苏子斩面前,“子斩公子请。”
花颜立即说,“有一口就行。”
她话音未落,苏子斩二话不说,拿出怀中的匕首,照着手背就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流了出来,转眼就半碗。
花颜瞪着苏子斩,“够了!够了!怪难喝的,你弄这么多做什么?”
苏子斩不说话,看向天不绝。
天不绝点头,“够多了,别说一个人,三个人的分量都有了,赶紧止血。”话落,拿出了金疮药,给苏子斩洒在了伤口上,上好的金疮药洒上,顿时止住了血。
天不绝啧啧一声,“你这伤口比她那个伤口可大多了。”
“一碗血算什么。”苏子斩收了匕首,看着天不绝给他上了金疮药又用纱布裹了手,满不在乎,看着花颜说,“赶紧喝,还是热的。”
花颜嫌弃地看着那半碗血,真是不想伸手。
云迟将那半碗血端了递给她,“乖,赶紧喝下,你不是嫌他碍眼吗?喝了他的血,也算报了仇了。你喝完就让他滚。”
这是哄人的话,花颜听着又气又笑,真怕耽搁久了,影响腹中胎儿,她接过碗,一手捏了鼻子,仰脖往下灌,心里直骂,明明一口就好,非弄半碗,她跟苏子斩不是有恩有义,是有仇有怨。
苏子斩冷哼一声,“你可以只喝一口。”
花颜不理他,都放了半碗,又不能浪费。
一碗血喝完,花颜满嘴的血腥味,采青连忙递给她一盏茶,她漱了口,说,“你这血竟然是有点儿甜味。”
苏子斩扬了扬眉,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血是什么味。
天不绝在一旁说,“他用了蛊王,融入了血脉,又用了那么多稀世好药,血有一点儿甜味也没什么不对。”话落,又补充,“他这血可值钱得很。”话落,又对苏子斩道,“以后爱惜着些,别让自己受伤,你这血除了不怕蛊,还应该能抵抗剧毒。”
苏子斩又扬了扬眉,没说话。
这回换花颜啧啧了一声,“我喝了他的血,是不是也有了这个作用?”
天不绝道,“嗯,应该也会有些,但自然不及他。”
花颜道,“蛊王已没,蛊虫都已被灭了,叶香茗的蛊媚之术也被你废了。这世上,再无蛊虫,也没多大用。”
天不绝道,“谁说的?今日不就有用了?”话落,道,“都说死蛊百年前已绝,如今这株凤凰木不就是死蛊所养?这世间事儿,难说得很。”
花颜觉得有理。
安书离虽没经人细说,此时也明白了个大概,脸色凝重,“这一株凤凰木,要从二十年前查起,我听闻是南疆移植而来,不知道南疆王可否知晓此事?幸好南疆王如今还活着。”
“这事儿要暗查。”花颜看着云迟,“你有什么想法?”
“给梅疏毓传信,梅疏毓在西南境地,他能快速地去到南疆王的圈禁之地,逼问南疆王,南疆王既怕死,一定会说出来。”云迟道,“如今派暗卫前往南疆,大雪难走,来回太慢,不及飞鹰传书交给梅疏毓。”
花颜道,“好,交给他吧。”话落,她想起叶香茗,“叶香茗还在桃花谷吧?她是否也得知此事?派人去桃花谷问问。”
苏子斩开口道,“昨日我收到花灼传信,叶香茗在桃花谷中失踪了。”
花颜一怔,顿时有些嫉妒苏子斩,“哥哥怎么没给我来信说此事?偏偏告诉了你?”什么时候在哥哥心里,她还不及苏子斩了?
苏子斩道,“你身体不好,操心太多,对己不利,这等小事儿,自然与我说了。”
花颜没了话,和着她哥哥和苏子斩两头给她织了张网,护起来了。
云迟蹙眉,“那本宫呢?本宫收到他信时,他也未与本宫提。”
苏子斩没好气地道,“你是太子,天下诸事就够劳烦的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也要管?”
叶香茗在今日之前,的确还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如今,发现了这株凤凰木,便不是小事儿了,今日这事儿也是赶巧。
云迟转了话题,“叶香茗是自己走的,还是如何?”
苏子斩道,“花灼已派人去查了,我也在京城一带暗中派人查她是否来京。”
云迟点头,抿唇道,“若是叶香茗不是自己离开桃花谷,而是被人弄出桃花谷的话,南疆王在西南的圈禁怕是也难保不出事。离开南疆时,倒没想到有朝一日再用到这父女二人,若是这二人都死了,这株凤凰木……”
“皇上和我父亲。”苏子斩沉声道,“还有他们,当年既然是从南疆带回来的,他们清楚是怎么带回来的。”
云迟看着苏子斩,“这个倒容易,本宫进宫问问父皇就是了。至于武威候那里……”他顿住了话。
苏子斩扫了天不绝一眼,意会地沉声说,“此事不问我父亲,我还不曾抽出时间去梅府一趟。”
云迟点头,武威候这个人,虽一直以来忠心耿耿,但陈年旧事,颇有牵扯,还是要以观后查。
花颜瞧着桌面,寻思了片刻,说,“让十六离京一趟,去见见小金吧。”
云迟看向花颜。
花颜道,“荆吉安和小金都流着南疆王室的血脉,阿婆出自南疆王室,隐匿山林多年,也许能知晓些南疆皇室的密辛,此事无人知晓,他们才在山林多年一直安稳,从阿婆口中知晓,也许比南疆王和叶香茗容易。”
安十六立即说,“公子让我寸步不离保护少主,若是离京的话,少说也要半个月回京。”
“我就在东宫带着,你只管放心走,还有十七在呢。”花颜道。
云迟觉得花颜说的有理,此事非安十六这个小金的准夫婿去不能办成,于是他点头,“既然如此,十六便走一趟吧,你放心,有本宫在呢。”
安十六见云迟答应,点头,“稍后我便起程。”
第二十八章(一更)(修)
苏子斩听闻花颜出事儿,来的太快,将小狐狸扔在了武威候府公子院落。
小狐狸是个有灵性的小东西,在苏子斩走了后,便也出了公子院落,翻墙跨院,白色的身影与大雪融为了一体,很快也追来了东宫。
众人正说着话,小狐狸冲了进来,跳进了花颜的怀里。
天不绝看到小狐狸,眼睛一亮,说,“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个小东西,有他在,想也不必用子斩。”
苏子斩瞥了天不绝一眼,冷声道,“有我在,不用它才是,你敢打它的主意。”
小狐狸在花颜的怀里对天不绝呲了呲牙。
天不绝给了一人一狐一个惹不起的眼神,不再说话。
花颜摸着小狐狸的皮毛,它身上染了些雪渣,摸在她手里,些许湿凉,云迟察觉了,伸手将小狐狸捞进了他的怀里,衣袖拂过,为它拂干了皮毛,又重新塞给了花颜。
小狐狸“唔唔”地在花颜的怀里蹭了蹭,爪子拍了拍她手臂,似在安慰她。
花颜心下一暖,微笑地想小狐狸通人性,她摸了摸它的脑袋,对云迟道,“此事不宜声张,今日你先别急着进宫了,明日给父皇请安时再顺便问问好了。”
云迟点头,今日他从议事殿纵马疾驰回东宫,各大府邸估计早已得到了东宫出事儿的消息,要想查个清楚明白,自然得先按捺下此事,不急这一刻,免得泄露消息。他想了想,对安书离道,“昔年,我母后除了与姨母姐妹情深外,还与安阳王妃有手帕交,你回府后,待本宫问问王妃昔年的事儿。”
安书离颔首,“好,今日我回府后,寻无人时,问问我娘昔年的事儿。”话落,他问,“那个人可审出结果了?”
云迟点头,也不瞒他,将苏子斩审出的结果与他简单说了。
安书离听罢凝眉,“黑色衣袍的袖口缠着金丝袖扣,身上有沉香木的气息?”
“怎么?你有什么要说?”苏子斩看着安书离。
安书离问,“什么样的金丝袖扣?”
苏子斩道,“滚金边的金丝袖扣,难道你见过谁穿戴过?”
安书离点头,“我似有些印象,但仿佛是很小的时候,我见过谁穿戴过,但时间太久远,想不起来了,毕竟金丝袖扣很少见。”
苏子斩竖起眉头,“多小的时候?”
“大约是刚记事。”安书离回忆道,“似是女子。”
“那统领是男子。”花颜道。
“你确定?”云迟问安书离。
安书离揉揉眉心,摇头,“也不太确定,太久远了。”
云迟若有所思,“若是你刚记事时,也差不多是本宫记事时,本宫却不记得记忆里,有谁佩戴过,还是女子。”
“你是一岁记事还是两三记事?”花颜问安书离。
安书离有些犯难,“两三岁时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云迟道,“你既有这个记忆,想必是真有这么回事儿。你与本宫相差无几,两三岁时,也就是十七八年前。”他看向苏子斩,“那也就是你刚出生时。”
苏子斩没好气地道,“你不必提醒我你比我老。”
花颜忍不住失笑。
云迟当没听见,“四十年前的龙檀香,二十年前的安息香,如今的沉香木。”话落,他看向花颜,“沉香木与金丝袖扣一同出现,而金丝袖扣依据书离所说十七八年前,那统领难道如今已中年?”
花颜摇头,“不,那统领年轻的很,我与他打照面时虽隔的距离颇远,但我敢肯定他很年轻。”
安书离道,“待我回府问问我娘,我那时年幼,我娘疼爱我,自幼不离身地带着我,我若是见过,她应该也见过。”
云迟点头。
几人又坐了片刻,见花颜似乎乏了,苏子斩蹙眉问,“你怎么这么容易犯困?”话落,看向天不绝,“她没好好吃药?”
天不绝想还吃个屁药,哼了一声,没说话。
花颜也不隐瞒他,“我大约是有了喜,才容易犯困。”
苏子斩一怔。
安书离也讶异地看着花颜。
云迟道,“还不能确诊是喜脉,只是有这个症状罢了,天不绝推测是。”
苏子斩冷声道,“既有了喜脉,当小心才是,这么大雪的天,你还跑去看什么凤凰木?吃饱了撑的吗?再有下次,我的血倒了也不给你喝。”
花颜对他吐吐舌头,不服气地说,“我总不能天天关在屋子里闷着,谁乐意喝你的破血。”话落,对他挥手,“你赶紧走,不想看见你了。”
苏子斩站起身,“小东西,走不走?”
小狐狸“唔”地一声,点头,从花颜怀里窜去了苏子斩怀里。
安书离也同时站起身,“有喜脉是好事儿,太子妃仔细养着吧,万事小心。”
花颜点头。
云迟吩咐福管家,“福伯,待本宫送他们出府。”
福管家应是,立即跟上了苏子斩和安书离。
二人离开后,安十六嘱咐了安十七一番,收拾行囊,当即离开了京城。天不绝也出了凤凰东苑。
方嬷嬷和采青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了云迟和花颜。
云迟将花颜抱在怀里,吻了吻她唇角,问,“看来让你待在东宫都不甚安全,今日我便吩咐人,带着天不绝将东宫上下查一遍。”
“谁能想到啊。”花颜搂着云迟的脖子蹭了蹭,“这么多年,你就没去凤凰木下吗?想想都可怕得紧。”
云迟温声道,“去过,母后薨了之后,我便被皇祖母接去了宁和宫,那时尚且年幼,姨母便接手了母后未帮我建完的东宫,时常带着我过来看,那时,她喜欢在凤凰木下乘凉,我便一边读书一边陪着她,只不过我不曾去碰树干,未曾被它划破皮而已。”
花颜点头。
云迟又道,“后来,我十岁后搬进东宫,姨母也常来看我。”话落,他拿过花颜的手,摩挲着她纤细的手骨,避开划伤的指尖,“我的记忆里,竟然也不记得母后和姨母是否被它伤过。”
花颜道,“方嬷嬷是一直跟着母后吗?”
云迟摇头,“在我出生后,母后便将方嬷嬷给我了。跟随母后的老人,在她薨了之后,都殉葬了。”
花颜叹了口气,将云迟的脖子搂紧。
云迟也抱紧她,“当日,你豁出去性命救子斩,我恨怒吃味得紧,今日却是靠了他救了你。你说有因有果,果然没错。”
花颜“唔”了一声,软软地道,“不想说他。”
云迟低头看着她,见她眯着眼睛,如猫儿一般,想笑,“又困了吗?”
花颜点点头,“有点儿。”
云迟抱着她起身,回了卧房。
花颜躺在床上与云迟又说了两句话,便耐不住困意又睡着了。
云迟倚在枕边看着她,谁能想到那一株被人称赞的凤凰木有如此惊骇的毒性,这么多年,若他是个上树爬墙捣鸟蛋的贪玩东西,也许他早就没命了。
福管家刚送走了安书离和苏子斩,皇上近身侍候的小李子公公与周嬷嬷一起来了东宫,太子殿下当街纵马回宫之事传到了宫里,皇帝和太后也想到是花颜出了事儿,否则云迟不会如此,担心不已,连忙派了近身人来问。
福管家将人带去了凤凰东苑。
小忠子在外小声请示云迟,“殿下,小李子公公与周嬷嬷来了,问太子妃可否安好?您可见?”
云迟慢慢地坐起身,想着他今日是情急了些,如今宫里得到消息,显然京城已经传遍了。他道,“不见了,回话给父皇和皇祖母,就说一切安好。”
小忠子应了一声是,给周嬷嬷和小李子公公回了话。
二人一路进来,见东宫上下平静,各人各司其职,井条有序,不像是有大事儿发生,虽没见到云迟,但得了他的话,便回宫回话了。
皇帝和太后虽心中疑惑,但有了云迟的话,放下心来。
这一日,云迟进了东宫后,再未出东宫。
转日,早朝,文武百官们见到太子殿下,都悄悄打量他,见他一如既往般寡淡威仪,想着看来东宫没出什么大事儿,估计太子妃崴了一下脚,以太子殿下待她之心,也会纵马疾驰回去,便都纷纷放下了猜测。
第二十九章(二更)(修)
云迟下了早朝后,去了皇帝的帝正殿。
哪怕皇帝将朝事儿都全权交给了云迟,他不必每日都去请安,但云迟监国以来,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日下了早朝后,都会去见皇帝一面,有时候说两句话,有时候喝一盏茶,多年来,已养成习惯。
皇帝信任云迟,将江山社稷早就在他监国之日起托付给了他,云迟也敬重皇帝,除了偶尔提到皇后会刺皇帝两句外,父子二人多数时候都是极其和善的。
所以,今日也如往常一样,他进了帝正殿,给皇帝见了礼,坐在了一旁。
皇帝见他精神不错,面色也没看出什么不愉之色来,便问道,“昨日东宫出了何事儿?是颜丫头?看你这副神色,看来不是十分要紧了。”
云迟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压低声音说,“有一件事情,儿臣要问父皇。”
皇帝感觉出他话语里的凝重,坐直了身子,“什么事儿?你问吧。”
云迟轻声道,“东宫的那株凤凰木,当年是怎么从南疆带回京城,被母后移植在儿臣的东宫的?”
皇帝面色一松,“你问这个啊,这个是当年朕、你母后、你姨母、武威候我们四人前往南疆,你母后和你姨母喜爱花木,南疆王本来摆在殿中,听闻是凤凰木的木种,可以四季开花,都觉得很是稀奇,南疆王见她们喜欢,便送给了她们。”
云迟眉目一沉,“是南疆王主动送的?”
皇帝打量他面色,“南疆王当时也很舍不得,只不过他虽解了你姨母的寒虫蛊,但导致她落下了寒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南疆等诸小国依附于南楚,南疆虽靠着蛊王和蛊毒之术支撑,但到底不能和我们南楚泱泱大国作对到底,结成死结,对谁都不利。所以,南疆王没能根除寒症,为表歉意,便送了这一株稀世名品的凤凰木,也是因为你母后和你姨母都喜欢,就收了。”
云迟点头,“据我所知,那株凤凰木是母后怀着我时种在东宫的?那时她从南疆回来,与父皇您还没大婚,在移植到东宫之前,那株凤凰木养在哪里?”
皇帝道,“养在梅府,你母后的院子里,后来,她嫁给朕,怀了你,修建东宫,将那株凤凰木就移到了东宫。”
云迟颔首。
皇帝说了半天,才问,“怎么说起了凤凰木?”
云迟面色清寒,“父皇可能不知,这一株凤凰木是由南疆失传百年的一种死蛊之血养成,才能四季开花,逆天地生长。”
“死蛊?”皇帝一惊,南楚皇室子孙,历代为求收复西南境地,对南疆的蛊虫虽了解不透,但死蛊他也知道。
“据天不绝说,死蛊养在活人体内,三日既亡,融于血液,查不出丝毫病症。养在花草树木上,能使之四季常青,但若是人碰了花草树木,伤了血,死蛊之气便借着血液进入到人的身体内,七七四十九日,必亡。同样是查不出丝毫病症。”云迟话落,看着皇帝,“父皇,您想到了什么吗?”
皇帝虽不及云迟聪明,但不傻,他脸色渐渐地白了,声音有些轻颤,“你的意思是……”
“母后之死,姨母之死,不是查不出原因吗?大约就在这株凤凰木上。”云迟道,“昨日,太子妃闷的慌,心血来潮去观赏雪中的凤凰木,不小心被它的干裂树皮伤了手,幸亏有天不绝在,才发现了凤凰木的秘密。”
皇帝脸色一寸寸发白,最终,整个身子颤抖,好半晌,他才喃喃道,“怎么会……”
已长了二十年的凤凰木,怎么会有这么惊天的秘密?
“当年,南疆王只说蛊血养的凤凰木,但没说是什么蛊血?失传了百年的血蛊,自然谁都不会想到。”云迟冷静地道,“父皇,母后和姨母都不是猝死。”
皇帝身子一软,瘫在了椅背上,“朕一直以为你母后真是猝死……”话落,他忽然恨怒地睁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是南疆王,朕早该想道,他怎么会那么好心,当初朕还以为她看上了你姨母,留不住她在南疆,才割舍了那株你姨母喜爱的珍品凤凰木送给她……”
云迟有些许讶异,“南疆王喜欢我姨母?”
皇帝看了云迟一眼,突闻死蛊和皇后之死原因的消息让他一时间不能冷静下来,点头,“否则凭武威候的传家之宝,也不能请的动蛊王,自然是南疆王别有心思,看上了你姨母,才不顾南疆朝臣反对,请出了蛊王解寒虫蛊。”
云迟不曾听闻此事,如今骤然听闻,点点头。
皇帝用了好一会儿平复了心情,忽然想起来花颜,盯着云迟紧张地问,“颜丫头可还好?”
云迟道,“幸好有天不绝在,也幸好有苏子斩在京,苏子斩用了蛊王解寒症,身体万蛊不侵,他的血可解死蛊。”
皇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颜丫头不能出事儿。”
他清楚地知道,花颜若出事儿,云迟必跟着一起出事儿,云家子孙出情种。
从皇宫出来,云迟去了议事殿。
安书离掐着点进了议事殿,见到云迟,压低声音说,“昨日回府,我问过了我娘,我娘也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只不过时间太久,也不太记得当年是哪位夫人还是消极佩戴过金丝袖扣了。”
云迟看着他,“金丝袖扣既然少见,该印象深才是。”
安书离摇头,“我也是这么问的,我娘却说,不是金丝袖扣少见,是二十年前,江南织造的一位老手艺人用祥纹血玉融了金丝,才做了一枚金丝滚水袖金边的金丝血玉袖扣,她送给了一位恩人,之后那不久,那老手艺人因病故去,这金丝袖扣的手艺就失传了,所以,市面上才不见金丝袖扣,皆是随衣配饰的普通袖扣。”
云迟挑眉,“江南织造?”
“对。”安书离道,“不过当年也就是一晃眼而已,我娘也说是隐约有个印象,否则这样珍贵的金丝血玉袖扣落在谁家,定然也是不轻易佩戴出来。”
云迟颔首,“还有吗?”
安书离道,“至于问皇后娘娘之事,我娘倒是说了不少,都是娘娘昔年之事。琐粹的很,太子殿下要听?”
云迟点头,“听。”
于是,安书离将安阳王妃说与她听的事关皇后当年琐碎的事儿说了一大堆,期间也提到了凤凰木,不过基本都是琐事,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发现。
安书离在议事殿坐了一个时辰,云迟末了对他道,“你来查查江南织造,本宫想知道,当年那位老手艺人的恩人是何人?”
安书离颔首,“好。”
苏子斩这一日去了梅府。本来他知道当年她娘真正喜欢的人是天不绝时,便想冲去梅府,奈何因云迟大婚,他忙着户部之事,同时暗查背后之人,又忙着与陆之凌一同布防京城。直到如今,云迟大婚后,他才缓了一口气。
他带着小狐狸,在晌午之前,便驱车去了梅府。
梅府一众人等听闻他来了,很是惊讶,对比云迟时常来梅府看看梅老爷子和老夫人外,苏子斩虽五年前在梅府住了一段时间,但一年到头,也不会轻易来一趟。
如今听闻他来,梅老爷子愣了好半天,梅老夫人连连说,“快,赶紧请进来。”
无论是对于云迟,还是对于苏子斩,这两个外孙子,梅老夫人都是极心疼的。
大夫人连忙带着人迎了出去。
苏子斩抱着小狐狸,进了梅府,见了大夫人,不等她开口问,便望着他母亲的院落说,“今日想我娘了,特来看看她的院子。”
大夫人恍然。
苏子斩道,“我先去我娘的院子,大舅母不必理会我,待我去我娘的院子看过后,再去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大夫人自然不拦他,连连点头。
于是,苏子斩去了他娘的院子。
梅老爷子听了大夫人的禀告,道,“我说怎么突然来了,原来是想他娘了。”
梅老夫人红了眼圈,“我那可怜的两个女儿,偏偏都早早去了,剩下孩子们没娘可怜。”话落,吩咐大夫人,“快叫厨房去准备子斩爱吃的饭菜,他难得来一趟,中午一定留他在府中用膳。”
大夫人应是,立即去了。
第三十章(一更)
若非刻意隐瞒,京城是瞒不住事情的,但有风吹草动,都能席卷京城市井巷陌。
尤其是苏子斩、陆之凌、安书离这样新入朝一步登天手握实权的朝中重臣。
又因很少去梅府,所以,苏子斩出了武威候府公子院落前往梅府,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苏子斩总要找个理由,否则,他这个不轻易来梅府的人,别说梅府对于他突然来到惊讶,各大府邸也会猜测。
他想娘了这个理由,很快就被梅府人传开了。
话很快就传到了柳芙香的耳朵里,她红着眼睛问身边婢女,“侯爷呢?去了哪里?”
婢女摇头。
柳芙香喃喃道,“太子殿下大婚,花颜嫁了,子斩喜欢她,心里怕是极其难过的吧?所以,他想夫人了也是正常,若是夫人还活着……”
她说着,忽然又顿住,无声了一会儿,道,“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花颜呢?他喜欢的是我,不会变的。”
婢女不接话,默不作声地站在柳芙香身旁。
柳芙香望着镜中说,“我美吗?”
婢女小声开口,“继夫人您是美的。”
柳芙香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又渐渐地有了泪,伸手一把拆掉了满头珠钗,头发瞬间披散,她嫌恶地看着自己,“我不美,没有花颜美。”
婢女又不说话了,天下都知道太子妃美,太子妃的美早已经传开了。
柳芙香伸手去拽头发,拽下来一根白发,她抖着手说,“我竟然都有白发了,我明明与子斩同岁啊。”话落,她扔了手中的青丝,捂住脸,低声道,“长恨当初不知心,待到知心已陌路。我没路可走了。”
苏子斩去他娘的院落,虽是为找个理由,但,他进了院子中,还是待了许久。
直到梅老夫人忍不住,亲自来院子找他,看到他坐在她娘未出阁前的拔步床上,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小狐狸在他怀里呼噜呼噜地睡的正香。梅老夫人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梅老夫人。
梅老夫人心疼地说,“这院子空的太久,夏天还好,冬天没有烧地龙,待太久了冷,你身子骨不好,不要久待了,跟外祖母去我的院子吧。”
苏子斩看了梅老夫人一会儿,开口,嗓音沙哑,“外祖母,我想跟你在这里说说话。”话落,他扫了一眼梅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梅老夫人难得见他,但还是说,“去外祖母的院子说,那里暖和。”
“我不觉得冷,若是外祖母觉得冷,派人搬个火盆来就是了。”苏子斩道,“我想在我娘院子里多待一会儿。”
梅老夫人点头,吩咐,“去搬个火盆来,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你们都出去,退出院子去。”
丫鬟婆子们齐齐应是,退了出去。
不多时,有人搬来火盆,关上房门。
屋内院子内没了人,只剩下梅老夫人,她看着苏子斩,毕竟活了一辈子,觉得今日他来梅府不单单是想他娘了,于是问,“子斩,你今日来,是有什么要事儿要跟外祖母说?你说吧。”
苏子斩盯着梅老夫人,“这里是我娘生前未出嫁时住的地方,她死后,魂魄大约也会经常来,外祖母,我是有一桩事关我娘的重要事情,请您如实告知,您若是说假话,我娘在天之灵看着呢。”
梅老夫人面色微动,素来慈爱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苏子斩,半晌道,“你问吧!”
苏子斩抿唇,“我娘是怎么同意嫁给我父亲的?”
梅老夫人坐在矮凳上,烤着火盆,虽距离的近,听到苏子斩这话,还是觉得周身冷了冷,她沉默片刻问,“你知道她喜欢天不绝了?”
苏子斩点头。
梅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年是她说她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是天不绝,我和你外祖父不同意,神医谷虽医术高绝,救了你姨母性命但到底对比世家大族的梅府来说,是半个被朝廷收用的江湖门派,且天不绝是孤儿,年岁又大你母亲太多,配不上她。”
苏子斩静静听着,“你们宠我母亲,她性格执拗,既然喜欢一个人,定然不会轻易放弃,后来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她放弃的?”
梅老夫人道,“你父亲喜欢你母亲,进宫请皇上下了圣旨,圣旨下后,你父亲亲自送到了梅府给你母亲,你母亲在南疆解寒症欠了他恩情,你父亲的传家之宝,押给了南疆王。那传家宝对他来说很重要,他爱你母亲至极,铁了心要娶她,你母亲无以为报,梅府也无以为报,便答应了。”
苏子斩挑眉,“我从不知什么传家之宝,外祖母可见过?”
梅老夫人摇头,“未曾见过,不过各大世家府邸,都有自己的传家宝,大多数是世家源起供奉的风水宝物,不足为外人道也,恐防外人窥视。你不知也不稀奇,因为武威候府的传家宝早就没了。”
苏子斩不说话。
梅老夫人又道,“况且,天不绝若是真对你母亲有心思,早就会来京求娶了,他始终连门都没登,据说那就是个一心痴迷医术的,无心儿女情事儿,不是良缘。”
“依照外祖母的意思,我母亲当年,在我父亲拿了赐婚圣旨后,是看开了嫁给了我父亲?”苏子斩嗤笑一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母亲那样的人宁愿来世报恩,也不会在不喜欢我父亲的情况下嫁给他的,外祖母,你没说实话。”
梅老夫人闭了闭眼睛,“你这孩子,太聪明。”话落她道,“当年,你母亲在武威候酒后失身给了他。”
苏子斩心里冷了冷,哪怕再坚持的女子,失身了也认命了,尤其是有恩有义的情况下。
梅老夫人看着他,“你母亲都去了五年了,这些过去事儿,还提他做什么?我知道你母亲去世后,你怨你父亲娶了柳芙香,当年,他跪在我面前,向我请罪,说酒后无德,把柳芙香当做了你母亲,造成了孽事儿,对不住你母亲,也对不住你,他让我替你母亲杀了他,这么多年,他不让柳芙香有一儿半女,恨她勾引下作,五年了,你也别怨他了,你们到底是父子,你母亲死,他当年也是太难受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愿你们一直如此不亲不近,比仇人好不了多少。”
苏子斩捻了捻手上的玉扳指,淡漠地说,“外祖母觉得我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父亲啊,有才华,可惜,也是太重情。哪怕你母亲去了,逢年过节,都来候府看我与你外祖父,这个女婿没的挑,对你也极好,哪怕他有庶子庶女,但这么多年,谁也越不过你去。”
苏子斩冷笑,“外祖母觉得他对我母亲,是真心喜欢?我看不见得,否则,真心喜欢一个人,哪里来那么多庶子庶女”。
梅老夫人一怔,“天下各大府邸,都是这样,一妻多妾,实属寻常,那些妾室就是个玩意儿,否则哪里能够绵延子嗣?娶妾,不能说明你父亲不爱你母亲。”
苏子斩又冷笑一声,“喜欢是有,爱却不够。真正的爱,一生一世,容不得杂志,玩意儿也是杂质。”话落,对外面说,“外祖父既来了,进来吧。”
梅老夫人一怔,看向窗外。
院门口处,梅老爷子站在那里,看着关闭的房门,并没有进院子,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了,此时听到苏子斩的话,抬步进了院子。
梅老夫人站起身,对进屋的梅老爷子问,“你怎么找来了?”
“过来看看。”梅老爷子看着苏子斩,“人人都道你如今回京后与以前不同了,我看不然,还是这副冷冰冰不可一世的样子。”话落,问,“这小狐狸,哪里来的?”
“捡的。”苏子斩应付了一句。
梅老爷子对梅老夫人摆摆手,“你先回去,我们祖孙俩聊聊。”
梅老夫人点头,走时拍了拍苏子斩肩膀,“午膳在定要在府里吃,我让你大舅母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苏子斩点头,没推辞。
梅老夫人出去后,梅老爷子看着苏子斩说,“你娘的死因,是不是查出来了?”
第三十一章(二更)
苏子斩扬眉看着梅老爷子,对比梅老夫人常年居于内宅,梅老爷子对很多事情更通透得多,哪怕他今日到梅府,还不曾见过梅老爷子,不曾说上一句话,但他开口就问他娘的死因,足以说明其睿智。
苏子斩不立即回答他,而是看着梅老爷子道,“外祖父,外祖母方才与我说了些当年之事,关于我娘的,我父亲的,外祖母说我父亲重情,您怎么看?”
梅老爷子哼了一声,“那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你外祖母眼花。”
苏子斩勾了勾唇,“外祖父既看的明白,便与我说说我父亲吧。”
梅老爷子摆手,“没什么可说的,当年,你父亲拿出了传家之宝,换南疆王给你母亲解寒虫蛊,后来回京,进宫请先皇赐婚,先皇询问了我,因梅府欠了他恩情,我无法拒绝,你母亲说若是让她以身还债,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抵不过你父亲用了心思,醉酒后,让你母亲失身于他,你母亲才应了。你母亲活着时,他待她很好,生下你后,便一心扑在了你身上,至于你母亲忘没忘了天不绝,也没人再问她。”
苏子斩盯着梅老爷子,“外祖父,梅家对于南楚江山,对于朝局,这么多年,是个什么看法?”
梅老爷子眯起眼睛,“小子,你今日来梅府,看来是为太子殿下来打探来了?从小到大,你们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怎么转了性子?这里面,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儿?”
“外祖父不必管我与他如何,只回答我的问题就是。”苏子斩摸着小狐狸皮毛,手下动作极轻。
梅老爷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哪里来的小东西?”
“捡的。”苏子斩依旧应付了一句。
“捡?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小东西可捡?这白狐来历不凡吧?”梅老爷子没有梅老夫人好糊弄,“你当我老了,随口应付糊弄我是不是?”
苏子斩扬了扬眉,对于梅老爷子的识货不置可否。
梅老爷子也不与他计较,“梅府是忠于南楚江山,忠于南楚皇室的,想必太子殿下也知道,所以,才敢用延儿和毓儿。至于你来打探什么,外祖父也不瞒你,我是知道些事情,但到底是不是你们要的,就不清楚了。”
苏子斩看着他,“外祖父请说。”
梅老爷子道,“有三桩事儿,一桩是当年有人要杀你大姨母,用了南疆的寒虫蛊,你母亲为你大姨母挡了,后来,我查出,那个人是岭南王妃,岭南王妃是赵宰辅的妹妹;一桩是你母亲前往南疆,南疆王看上了她,想把她留在南疆,你父亲用了传家之宝换,能被南疆王看中的传家之宝,说是能够温养人也能温养蛊虫的古玉,回来后,你父亲被你祖父在祠堂罚跪七日;第三桩是当年你与太子殿下一起中毒,你大姨母将药一分为二给了你们二人,背后那下毒之人,也是岭南王妃。”
苏子斩看着梅老爷子,“岭南王妃?一个在岭南王府默默无闻,被妾室骑在头上的岭南王妃?”
梅老爷子道,“正是她,她喜欢当今皇上。当年是皇上和梅府、武威候府联手查出来的消息。不过为了岭南安平,又看在赵宰辅的面子上,赵宰辅断绝了与妹妹的关系,皇上密折给了岭南王,所以,岭南王才在府内变相圈禁了岭南王妃。”
“她的寒虫蛊哪里来?”苏子斩问,“还有当年害我和太子殿下的毒从哪里来?”
“寒虫蛊自然来自南疆,她的毒是来自南疆厉王,厉王当年出使进京,看上了她,她哄了厉王给了她害人的东西,就是为了要害你姨母。后来,没害了你姨母,反而害了你母亲。”梅老爷子道,“至于手里的毒,也是一样。”
“女人的嫉妒心?”苏子斩挑眉,“怎么没杀了他?”
“皇上震怒,是想杀了他,但是你父亲建议,死了痛快,就该让她活着受罪。这么多年,她在岭南王府,是受了不少罪。”梅老爷子道。
苏子斩不再说话。
梅老爷子看着他,“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如今该说你母亲的死因了吧?既查了出来,就告诉我一声。”
苏子斩看着梅老爷子鬓角的白发,两个宠爱的女儿都早早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见得比云迟和他心里好受,于是,他简单地将凤凰木是被死蛊之血养殖之事说了。
梅老爷子听了,脸色渐渐地白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南疆蛊毒,害人不浅。”话落,又道,“南疆王这个该死的东西,太子殿下收复南疆时,怎么就没杀了他?”
不必去想南疆王害人的理由,几百年前,西南各小国就想摆脱南楚附属命运,所以,暗中毒害,不止是南疆王针对南楚,南楚也暗中针对南疆王做了不少。只不过,表面上不能撕破脸皮,还要维持一圈和气罢了。毕竟拉锯战长达四百年,无论是南楚还是南疆各小国,都不能轻易开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由一株隐秘的凤凰木,害死了当今皇后和武威候夫人,或者若非云迟命好,早也被害死,那么,只能怪自己不查。
不过如今,时过境迁,南疆王怕是也没想到凤凰木的密辛没爆出来之前,西南境地包括南疆的各小国都已不复存在,被云迟提前收复了。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梅老爷子又问。
“太子殿下告知了皇上,我告知了外祖父。”苏子斩道。
梅老爷子一怔,“没告诉你父亲?”
“他大体不需要知道。”苏子斩不客气地说,“一个连他儿子都看他不透的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梅老爷子闻言叹了口气,苏子斩防武威候防到了这个份上,可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道,“也罢,这天下,到底是你们小辈们来做主了。”
苏子斩不置可否。
二人就此止住了话,梅老爷子站起身,“走吧,去吃饭。”
苏子斩抱着小狐狸站起身,与梅老爷子一起,出了他娘的院子。
在梅府用过午膳,回到武威侯府公子院落时天色已不早,柳芙香站在公子院落门口,穿的单薄,披散着头发,身上已落满了一层雪,她的脸冻的发白,显然,已等了许久。
苏子斩寒着脸,停住脚步看着她。
当时年少,喜欢是有,但未必有多爱,最让他不能忍受的不是她嫁给别人,琵琶别抱,而是在她娘尸骨未寒时,嫁给了她的父亲。
他娘死后,他等于遇到了双重背叛,少年时的苏子斩,一瞬间天崩地裂。
至今,她站在他面前,他早已忘了当年那些相处和些许的喜欢是什么模样,记忆已空白,如今看到的,也只是厌恶而已,恨不得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目。
他寒声道,“牧禾,送继夫人回去。”
柳芙香一直看着苏子斩走来,清楚地看到那个少年如今已长成年轻男子,清寒如寒玉,风骨清流,他撑着一把青釉伞,眼中嫌恶不加掩饰,面庞面无表情。
她在大雪中站了一个时辰,尚没觉得冷,但这一刻,她忽然冷入骨髓。
她张了张嘴,在牧禾走到近前请她时,她开口了,“子斩,不怪我,若我当年不嫁侯爷,我只能拿一根绳上吊吊死,你是不是宁愿我死,也不愿意我嫁给侯爷活着?”
苏子斩本要进院子,闻言脚步顿住,但并未回头。
“是不是?”柳芙香执着地盯着他背影。
苏子斩望着院门,冷清地往前走去,吐出一个字,“是。”
柳芙香惨然一笑,“我当年是舍不得死,原是错了,这五年,我也受够了,今日,我便还你吧……”说完,她猛地拿出金簪,一瞬间,刺破了喉咙,瞬间,鲜血如注,她身子软软地倒在了雪地上。
她身边的婢女一惊,骇然地大喊,“继夫人!”
牧禾也惊了,脱口喊,“继夫人!”
苏子斩猛地回身,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柳芙香,脖子上插着金钗,面前雪地上点点鲜血,如落地了片片红梅花瓣。
也许是她的力道不够,没有立即死,但这般力道,神医来了也无救了,可见存了必死的心思。她睁着眼睛,攥着金钗,抖着手,微仰着脸看着苏子斩,嘴角糯糯,想说什么。
苏子斩的眸色深了些。
柳芙香扔了金钗,对他费力地抬了抬手。
苏子斩在原地顿了片刻,终究是走向了她,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当年不死,现在何必死?”
------题外话------
过年啦,过年啦,祝宝贝们除夕夜快乐~
第三十二章
若是柳芙香当年失身于醉酒后的武威候自缢而死,死在苏子斩和她最好的年华里,也许,苏子斩后来也会遇到花颜,但在他的心里,到底会念着她的好。
少年的时光,最容易记住美好的事儿,当然不好的事儿,也更会加倍记得。
如今,苏子斩看着她,他这五年来,见过的死人太多,挑了黑水寨那日起,自己亲手杀死的,下命令让人杀死的,不计其数。
所以,柳芙香这般自杀在他面前,他也难升起多少动容。
柳芙香张嘴想说什么,但声音囫囵,她费力地伸手去够苏子斩,见苏子斩面无表情,她落下泪来,脸色灰暗地放弃,闭了嘴。
没立即死等死的滋味,柳芙香尝了,但此时她不是想到死的可怕,而是想与他再说一句话,想再看他一眼。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走到了这一步,哪怕他有寒症,她嫁给他,虽也许会很早就做寡妇,但再怎么也不至于这般苦到如今,等到今日。
就在柳芙香要彻底闭上眼睛时,苏子斩蹲下了身,“你要与我说什么?说吧!”
柳芙香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眼里是回光返照增添的一抹光彩,她抖动嘴角,从漏风的喉咙里吐出了一句话,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囫囵得很,但苏子斩还是听清了。
柳芙香说完最后一句话,用力地去握苏子斩的手,即便苏子斩没躲,她却依旧没够到,手臂一软,在半途中垂下。
“继夫人!”婢女伏地大哭了起来。
苏子斩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面上,难得的现出哀默。
柳芙香来这公子院落门口守株待兔太多次,牧禾也没想到,今日这次与以往不同,竟然是为了死在公子面前。她震撼了许久,想着继夫人这是何必,侯爷对她也不算不好,最起码,武威侯府的后宅都是她做主,穿金戴银,也未苛待,她既然嫁了侯爷,还想着公子做什么?
总不能让父子二人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吧。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
苏子斩在柳芙香面前大约蹲了两三盏茶的时间,雪花将她身上盖了一层,他才慢慢地站起身,对牧禾吩咐,“派人去请父亲,他的女人,他来收尸。”
牧禾应是,立即吩咐人去了。
苏子斩转身,进了公子院落。
半个时辰后,武威候匆匆被请回了府,他来到公子院落门口,便看到躺在地上的柳芙香,这么久的时间,没人动过她,她的尸身在大雪天里已凉透,落在手边的金簪被雪花盖了一层,金灿灿地染着鲜红的血迹。
她披散着的头发,落了一层白雪的霜,面容却是安详的,显然,这样走,已知足。
武威候站在柳芙香面前一步远看了她一会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半晌,他开口,“我今日出府前,她还好好的,为何突然会寻死?”
婢女哭着摇头。
“她今日都做了什么?”武威候问。
婢女便将柳芙香得知今日子斩公子去了梅府,传回消息说子斩公子想娘了,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了半晌,发现竟然早生华发后,便疯了一般地哭了许久,后来,哭够了,便来了公子院落门口等子斩公子,待子斩公子出现后,便在他面前自杀了之事复述了一遍。
武威候听罢,又是许久没说话,之后,上前一步,弯身抱起了地上的柳芙香,对身后的管家咐道,“搭建灵堂,将本侯给自己准备的那副棺木抬出来,厚葬继夫人。”
管家抬头看了武威候一眼,眼底有浓浓的惊讶,却只看到武威候离开的背影,他连忙应是。
公子院落从武威候府另辟出外,武威侯府的诸事,公子院落都不理会。
所以,柳芙香死了,武威侯府搭建了灵堂,内眷子嗣仆从们都披麻戴孝去了灵堂前,哭声响彻在武威侯府,一时间热闹的很。但苏子斩进了房间后,没动静,没表态,公子院落便也跟着平静得很,没有半丝动静,十分安静。
柳芙香死的消息自是瞒不住,怎么死的消息也传出了武威侯府。
柳家的人听闻噩耗,匆匆上门,柳大和柳三恼怒地想去找苏子斩,被柳家老爷子拦住了,怒道,“还嫌不够丢人吗?是她自己要死,你们去找苏子斩,也想陪着死在他面前吗?”
柳大和柳三本就怕苏子斩,闻言偃旗息鼓了。
武威候对柳老爷子请罪,“是本侯的错,本侯当年错了,错上加错,如今亦没照顾好她。”话落,又道,“以前子斩寒症在身,命不久矣,她尚能看得开,如今子斩寒症解了,她愈发对当年悔恨起来,才导致了今日之果。”
柳老爷子轻易不出府门,对柳芙香疼爱的紧,当年与老侯爷交情深厚,所以两府世交,走动的近,待老侯爷死后,他身子骨不甚硬朗,便不常出府门了。但子孙依旧走动,柳芙香少年时,时常来侯府,她性子活泼,与苏子斩相处得多,成了青梅竹马。只不过柳府的子孙大多不争气,自五年前,苏子斩父子决裂,性情大变,这一代的小辈们也看不上柳府以柳大柳三为代表的色中饿鬼,才疏远了。
不过,武威候逢年过节,还是前往柳府的,虽是继夫人,对礼数与梅府一样,未曾差了。
柳老爷子年逾花甲,面对他的请罪,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要怪你,当年就该怪了,如今人死了一了百了。”
京中最是藏不住事情,半日之间,柳芙香的死已盛传京城。
东宫自然也得到了消息,花颜眉心紧蹙,对采青问,“子斩今日去了梅府?柳芙香是在听闻他想娘时死在了她面前?”
采青打量花颜面色,谨慎地说,“武威候继夫人不知怎么回事儿,总之在子斩公子从梅府回府后,等在他的院落门口,用金簪自杀在了他面前。”
“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是今日。”花颜揣测道,“是否可以说明,当年武威侯府夫人之死,柳芙香是知道些什么内情的?如今五年已过,终于承受不住了,死在苏子斩面前?”
采青小声道,“难道柳芙香与南疆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柳家与南疆有什么紧密联系?”
花颜叩着桌面,嫌弃地说,“能养出柳大和柳三那种货色的柳家,的确难说。”话落,她看向窗外,“天快黑了,太子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采青试探地问,“奴婢派人去问问?”
花颜摆手,“罢了,天刚黑,他既然没让人往回送消息,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
采青点点头。
果然,不多时,云迟便回了东宫,径直回了凤凰东苑。
他踏进院门,便见屋中暖融融的光透过换纱窗映出来,他面色稍暖,来到门口,抖了抖伞上的雪,将伞递给小忠子,拂了拂衣袖,进了屋。
花颜站起身,笑着说,“今日回来得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情拖住了?”
“子斩派青魂与我说了去梅府从外祖父嘴里听到的些事情,我安排人去查了。”云迟道,“当年姨母怎么中的寒虫蛊,我与子斩怎么中的毒,每逢被人提起,讳莫如深,连我也只知晓一知半解,如今诸事堆在一起,方才觉得,当年之事怕是有蹊跷得很,这一回,既然要翻到二十年前去查,那么就仔仔细细地查个明白。”
云迟说着,走到花颜面前坐下,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在花颜的眼神询问下,将苏子斩今日前往梅府得了什么讯息说了一遍。
花颜听罢,拧眉,“岭南王妃?”
“嗯。”云迟点头,见花颜表情有异,他问,“怎么了?你识得?”
花颜点头,“我不止识得岭南王妃,还识得她的一双儿女,都是教养极好的,那样的女子,是会为了嫉妒而害人?我不大相信。”
云迟看着她,“这么说,果然是有内情了?”
花颜道,“既是赵宰辅的妹妹,不如查查赵宰辅?”
云迟摇头,“赵宰辅位高权重,自我监国起,就一直没放松对赵府的盯查,他除了扶持程子笑,这些年收了些银子外,也算手里干净,如今的赵府,没什么可查了。”
花颜想了想,“毕竟是赵宰辅,能坐到这个位置,不是一般人。你若是如今信任他,不如就与他找个时机密谈一番,也许,他对于当年之事,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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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柳芙香虽年轻,死的也不甚光彩,但她毕竟顶着武威候继夫人的身份,所以,前往武威候府吊唁的人不少。
武威候抬出了给自己准备的棺木,因避讳太子殿下大婚期间,所以停灵七日,厚葬了柳芙香,但发丧之日并未大办。
一晃七日而过,这一日,京城重新归于平静,天不绝估摸着日子给花颜把脉。
云迟这一日下了早朝,早早回府,陪着花颜。
天不绝给花颜把了脉,一张老脸难得地露出笑意,“是喜脉。”
云迟虽觉得十有八九,但听到天不绝确定,还是大喜,抱着花颜连说了三个赏字,又补充,“小忠子,传本宫命令,东宫上下,全部有赏。”
小忠子高兴地应是,欢喜地道喜,“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
采青、方嬷嬷等人也一溜地道喜。
花颜心中也高兴,对云迟询问,“要进宫报个喜吗?”
云迟想了想,问天不绝,“据说三个月内,不声张为好是不是?有利于稳胎?”
天不绝笑了笑,“富贵人家的府邸,是有些讲究,不过,太子殿下若是能护得住孩子,再加上有我老头子在,声张又有什么大碍?”
云迟点头,“说的有理。”话落,问花颜,“你的意思呢?”
花颜笑着说,“不必大肆声张,但进宫报个喜,让父皇和皇祖母高兴高兴吧!他们盼儿媳妇和孙子太久了。”
云迟微笑,“听你的。”话落,吩咐小忠子,“进宫去给父皇和皇祖母报喜。”
小忠子欢喜地点头,立即去了。
云迟又吩咐,“福伯,派人去敬国公府报喜,顺便再去武威候府给苏子斩报个喜。”
福管家欢喜地应下,也立即去了。
花颜问天不绝,“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如今能把出来脉吗?”
天不绝哼了一声,“你真当我是大罗金仙了,把不出来,等两个月吧。”
花颜也只是问问而已,点点头,摸着小腹对云迟说,“是什么都好,都是我们的宝贝儿。”
云迟笑着点头,“嗯,都好。”话落,问天不绝,“是不是要来一副安胎药?”
天不绝颔首,“她有体虚之症,如今看着胎虽稳,但怕是后面几个月吃力,还是吃些安胎药妥当。”
“那就赶紧开。”云迟道,“本宫信你。”
天不绝起身,琢磨着给花颜开了一副安胎药,不过没给旁人,自己将药方子收了,“从今以后,入口的食物药材都要谨慎,这安胎药我来亲自煎熬吧。”
云迟点头同意,“本宫将东宫的人再仔细的筛查一遍。”话落,问,“东宫如今一应事物,除了凤凰木,你可查遍了,可有不妥的东西?”
“都查遍了,没再发现。”天不绝摇头,“不过,怀胎十月,最是娇气,必须谨慎,以后我每两日把一次脉。”
云迟赞同,“辛苦了。”
天不绝道,“生下来让他随我学医,就抵了我这份辛苦了。太子殿下可同意?”
云迟挑眉,没料到天不绝趁机提这个,他看向花颜。
“行啊。”花颜答应的痛快,“保命的本事不嫌多。”
云迟笑了笑,自然也没意见。
小忠子进了皇宫,先去了帝正殿见皇帝,皇帝听闻花颜有喜了,愣了半晌,“这才大婚几日,怎么……”
小忠子嘿嘿地笑,“殿下和太子妃早就盼着小殿下了。”
意思是早就圆房备孕了,如今虽然这么快就有了,但也不稀奇。
皇帝恍然,大喜,大笑着说,“好好好,快,小李子,把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赏给太子妃。”
小李子连忙应是。
皇帝又高兴地说,“赏小忠子!”
小忠子连忙笑嘻嘻地叩谢皇帝的赏。
皇帝心情激动,对小忠子好一番询问了如今花颜的情况,才放了他去给太后报喜。
太后听闻后,激动的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小忠子,“当真?太子妃真有……喜了?”
小忠子连连点头,“天不绝确诊了,是真的。”
太后喜极而泣,“好啊好啊,哀家等了这么多年,真要抱上重孙子了。”话落,吩咐周嬷嬷,“快,把哀家早就备下的那套事物拿出来。”
周嬷嬷欢喜的提醒,“太后,那一套是给出生后的小殿下的,你如今该赏太子妃。”
“都有赏,把哀家留着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起送去东宫。”太后笑着说,“这是大喜,哀家等的就是这一日,待重孙子出生,还有赏。”话落,又吩咐重赏小忠子。
周嬷嬷连连点头。
太后又对小忠子说,“你告诉太子妃,好好养着,哀家明日就去东宫看她。”
小忠子办的这一趟差事儿得了两份重赏,高兴地点头,回了东宫。
他前脚进东宫,后脚皇上太后的赏赐就流水般地送到了东宫。
云迟微笑对花颜说,“你说的对,父皇和皇祖母高兴坏了。”
花颜看着转眼间就堆满了画堂的赏赐,咋舌片刻,突然有些后悔这么早告诉皇上和太后了,她对云迟问,“从明日开始,父皇和皇祖母不会每日都盯着我吧?”
云迟好笑,“有我盯着就够了,我会帮你挡着些的。”
花颜微微松了一口气。
敬国公府,敬国公夫人听闻报喜后,也高兴地备了大批的礼物,陆之凌坐不住了,亲自送去了东宫。
苏子斩得到消息后,不出意外地扬了扬嘴角,吩咐牧禾将药库里的药材补品挑选了两车,送去了东宫。
陆之凌进东宫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正是晚膳时候。
云迟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留陆之凌一起晚膳。
陆之凌瞧着花颜的肚子,“看着不像啊?肚子扁扁的,真有我外甥了?”
花颜抽着嘴角笑,“还不足月,哪里能显怀?”
“也是。”陆之凌拍拍脑袋,搓着手说,“什么时候能生出来?”
“明年九月末。”花颜道。
陆之凌“唔”了一声,“那还早的很。”话落,对云迟说,“你准备让我什么时候启程回西南境地?还是打算将我留在京城?”
“过几日,你就启程吧,我想你再去西南境地,给本宫好好查查南疆。”云迟道。
“怎么?”陆之凌看着他,“南疆又怎么了?”
那一日花颜发现凤凰木秘密之事,陆之凌不知,云迟简略地与他说了说,道,“南疆皇室,近几十年的事儿,都查。”
陆之凌也被凤凰木的秘密惊了个够呛,知道此事事重,点头,“好,我过几日就启程,那京中的兵马,交给谁?”
“把梅疏毓调回来,若是南疆之事交给他,他怕是查不出来,只能你去。”云迟道,“你去了南疆后,让他立刻启程回京,先镇守京城兵马,顶一阵子,我会安排程子笑进户部,尽快熟悉户部,然后,将子斩从户部替换下来,接任京城兵马,你到了西南境地后,也不可疏忽操练西南境地兵马,本宫觉得那统领早晚有一日会兴兵谋逆作乱。”
陆之凌颔首,“好。”
花颜有喜的消息并未刻意隐瞒,所以,自去宫里、敬国公府相继报喜后,消息在小范围里渐渐地传开了。
大婚后这么快查出喜脉,有人欢喜有人惊异,但总而言之冲淡了武威候继夫人给京城留下的晦气的痕迹。
两日后,朝臣有人上奏,太子殿下监国已久,皇上身体孱弱,常年将养,如今太子殿下已大婚,皇上合该退位安心颐养天年,由太子殿下登基真正亲政。
此奏折一出,朝臣们纷纷附和。
云迟在早朝上便压下了此奏折,言刚大婚,诸事太多,登基之事押后,此事不急,早已定论,是皇帝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
朝臣们本来以为云迟大婚后登基是顺水推舟之事,没想到太子殿下没这个打算,便纷纷作罢,猜测云迟接下来怎样着手朝局。
云迟没让朝臣们猜测太久。
三日后,陆之凌启程前往西南境地,程子笑在北地立了大功,破格提拔入户部,官任户部侍郎。京城三司兵马便暂且落了个空缺。无数人都猜测云迟会让谁接替陆之凌掌管京城兵马时,梅疏毓在七日后回了京城。
第三十四章
梅疏毓在收到云迟密信时,便派人前往南疆王的圈禁之地查了,这才发现南疆王失踪了。他大惊,立即着手彻查,同时给云迟飞鹰传书,说了南疆王失踪之事。
他飞鹰传书刚送出去不久,便又收到了云迟的传信,调令他收到传书之日起,安排好兵马大营诸事,即刻启程回京,陆之凌已在来南疆的路上。
梅疏毓没想到云迟竟然让他回京,他也想念京城了,于是,当即安排好了西南境地兵马大营诸事,当即启程,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在半途中,与正赶往西南境地的陆之凌相遇。
梅疏毓了解了云迟让他回京做什么,又向陆之凌讨教了些经验,心里有了底,二人分开后,他便一路披星戴月,只用了七日,便回到了京城。
梅疏毓是擦着黑进京的,进京后,他连梅府都没回,直接去了东宫。
他一路风尘仆仆,敲了东宫的大门后,守门人打着罩灯睁大眼睛瞅了他半天,依旧没认出这个浑身如土堆里爬出来的人。
梅疏毓掏出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说,“我是梅疏毓。”
“毓二公子?”守门人一惊,连忙说,“您稍等。”话落,匆匆去禀告了。
梅疏毓无奈地瞅着又关上的大门,想着东宫还是如以前一样森严。
云迟刚从议事殿回来不久,正陪着花颜说话等着厨房端晚膳,便听闻守门人禀告,他笑着道,“回来的倒是快,将他请进来。”话落,补充,“就来东苑画堂吧。”
守门人应是,立即去了。
福管家听闻后,连忙跟去了府门口迎接梅疏毓。
梅疏毓拍拍身上的土,随着福管家进了东宫。
他以前来东宫的次数极少,自然不是熟门熟路,但仅有的印象里记着东宫分外的冷清。云迟是个不爱多说话的性子,东宫上下也随了他,多数是闷嘴葫芦,宁可少说一句,绝对不多说一句,整个东宫静寂的像是没住人。
但是如今,他踏进东宫的门,福管家便笑呵呵地与他说话。
他本是个爱说话的人,便与福管家一路聊着去了凤凰东苑,心中隐隐地想着,果然有了花颜为女主人的东宫就是与以前不同了,这处处都透着心机和人气,虽人还是那些人,但比以前可显得热闹多了。
来到东苑,福管家止住话,在门口禀告,“殿下,毓二公子来了。”
云迟“嗯”了一声,“赶紧进来。”
小忠子挑开帘子,一见梅疏延,“哎呦”了一声,“毓二公子,您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要不要先沐浴梳洗一番,免得冲撞了我们小殿下。”
梅疏延脚步一顿,抓住小忠子话中的重点,“小殿下?”
小忠子眨眨眼睛,“就是小殿下。”
花颜在里面笑,“无碍的,快让他进来,这么快回来,可见一路马不停蹄,辛苦的很,喘口气,喝口水再沐浴也行。”
小忠子闻言让开了门口,想着毓二公子这幅尊容,如今真是不忍直视。
梅疏毓迈进门槛,便看到了笑吟吟地坐在桌前的花颜与嘴角也含着笑意的云迟,屋中灯光明亮,二人衣着华贵干净,他一下子也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有污二人尊目,便站在门口给二人行了个礼说,“我还是回府沐浴后再来吧。”
云迟看着他,淡笑,“先喝一口水,就在东宫沐浴吧,让小忠子稍后带你去,天色晚了,你明日再回梅府,今日就在东宫歇下好了。”
梅疏毓眨眨眼睛,笑了,“多谢太子表兄。”
采青倒了一盏茶,递给梅疏毓,梅疏毓一仰脖喝尽,便由小忠子带着去沐浴了。
方嬷嬷请示云迟,“殿下,是将晚膳给毓二公子送去院子里,还是您和太子妃等他一起用晚膳?”
云迟看向花颜,“饿吗?”
花颜摇头,“等他一起,催促他快些过来吃饭。”
方嬷嬷应是。
梅疏毓知道云迟和花颜等着他一起用晚膳,也不磨蹭,很快就沐浴梳洗妥当,小忠子找了一件云迟寻常没穿过的崭新的袍子,给了梅疏毓,梅疏毓换了一身新衣后,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通体舒畅地又去了东苑。
方嬷嬷带着人端上饭菜,梅疏毓也饿了,顾不得了,大口地吃了起来。
花颜笑着说,“你慢点儿吃,我看着你吃饭,都怕你噎到。”
梅疏毓抬起头苦兮兮地说,“表嫂,我为了早点儿赶回来,这一路上,只啃了几个干馒头,连口汤都没喝上。”
“喏,我这碗汤给你喝。”花颜将她面前的一碗汤品推给了他。
梅疏毓睫毛动了动,又给花颜推了回去,早先他沐浴时,问了小忠子,得知花颜有喜了,聪明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孕妇喝的东西,我才不要。”
花颜大乐,“你风尘仆仆的,这才补身体。”
梅疏毓摇头,“我只喜欢啃鸡腿吃烧鹅。”话落,又埋头吃了起来。
“不必管他,吃破了肚皮也是饱死鬼。”云迟拿过花颜的汤碗,盛了汤喂花颜,“今日与昨日的汤不同,乖,喝了它。”
花颜无奈,每一顿饭都要喝一碗汤,虽然每顿的汤都不同,前几天喝着也没什么,但这几天喝了她就反胃想吐,怎么也不想喝了。但她又怕云迟紧张担心,所以就忍着反胃没告诉他。
但坚持了几天下来,她有些坚持不住了,索性放下筷子,抱着他手臂撒娇,“好云迟,我今天不想喝了,明天再喝,行不行?”
梅疏毓抬起头,睁大了眼睛,这是因为不想喝汤在撒娇?多大的人了!
云迟看着她,慢慢地放下碗,温声问她,“是不是喝了这汤难受?”
花颜没想到他发现了,苦着脸点头,“有一点儿,喝完就想吐。”
“算了,明日我问问天不绝,什么能代替补汤。”云迟又气又笑,“忍着做什么?不想喝与我说就是了。”
花颜也无奈地笑,嗔了他一眼,“这些日子我见你处处小心谨慎,不是怕你又添心思担心吗?朝事儿本来就一大堆,再加上个我,我怕你吃不消。”
云迟拍拍花颜的头,“吃得消,放心。”
梅疏毓又埋下头,他也想找个媳妇儿了。
花颜忽然看着梅疏毓问,“你可还喜欢赵府小姐?”
梅疏毓一愣,又抬起头,看着花颜,脸有些红,“表嫂问这个做什么?”
花颜笑,“你若是还喜欢她,哪一日我帮你问问她。”
梅疏毓连忙摇头,咳嗽地说,“不要。”
花颜挑眉,“当真不要?”
梅疏毓点点头,难得地瓮声瓮气地说,“我以前是挺喜欢她的,后来觉得没戏,就放弃了。如今……”他拍拍胸脯,“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
花颜失笑,“行,既然你如今再没心思,我就不给你做这个红娘了。”
梅疏毓埋下头,继续吃饭。
用过饭后,梅疏毓将南疆王在圈禁之地失踪之事说了,“看管的人说自从南疆王进了圈禁之地后,觉得一辈子完了,每日不是买醉就是大睡,将自己关在门里睡上三五日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我去时,看管的人还以为南疆王在宿醉大睡。”
云迟颔首,“可查了?是怎么失踪的?”
梅疏毓摇头,“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失踪的,禁地里,一个人都没少,只少了南疆王。我本要彻查,便收到了表兄您的传书让我回京,便立即起程回来了。”
云迟点头,对他道,“去歇着吧!明日接替陆之凌,掌管京中兵马。”
梅疏毓也确实累了,吃饱喝足,去了给他安排好的院落里休息了。
花颜琢磨道,“叶香茗和南疆王的暗人都被我们拔除了,如今突然失踪,我猜测也许与背后之人有关。”
云迟道,“不无这个可能。”
花颜敲着桌面琢磨道,“还有柳芙香的死,早不死,晚不死……”话落,对云迟道,“背后查武威候了吗?”
云迟点头,“我自监国之日起,无论是赵宰辅,还是武威候,亦或者安阳王、敬国公等一众朝中重臣,我都极其关注。尤其是自北地出了事后,我都北地里查了朝臣,首当其中便是朝中重臣,没查出武威候什么。”
第三十五章
二日,云迟带着梅疏毓一起上了早朝。
朝臣们乍然见到梅疏毓,都惊了惊,没想到他从西南境地回来了。
看今日他被云迟带上了早朝,都隐隐地猜测,这位昔日跟着陆之凌混闹的梅府毓二公子怕是以后要在朝堂上立有一席之地了。
毕竟太子殿下破格提拔人才之举已不再新奇,朝臣们都已适应了。
果不其然,云迟早朝上宣布梅疏毓接替陆之凌的位置,掌管京城兵马。朝臣们看着梅疏毓年轻的脸,还是又骇了骇,想着后生可畏。
下了早朝后,梅疏毓凑到了苏子斩身边,“表兄,你帮帮我呗。”
苏子斩瞥了他一眼,倒也给面子,指点道,“你先去接手,有哪里不顺当,派人告诉我。”
梅疏毓乐呵地点头,拱手一揖到底,“多谢表兄了。”
苏子斩转身走了。
陆之凌在京城时,京中兵马已让他驯服,在西南境地时,梅疏毓也是磨砺出来的人,又跟着陆之凌掌管西南境地百万兵马一阵子,所以,接手也不是多难。偶有难题,他有了苏子斩那句话,便派人告知了他,苏子斩当然轻轻松松给处置了。
所以,在陆之凌离开,梅疏毓接手后,京城依旧十分安平,没出什么乱子。
这一日,天气晴好,太后坐不住了,出宫看花颜。
花颜看着太后乐呵呵地拉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肚子满脸慈爱笑的合不拢嘴的脸,心情也跟着极好。
太后询问了花颜的身体,询问了东宫的厨子,见她气色挺好,放下心来,嘱咐她安心养胎,逗留了大半日,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宫。
太后刚走,敬国公夫人便派人来传话,说明日想来看花颜。
花颜想了想说,“明日我回府,让义母在府中等着我吧。”
敬国公夫人收到回话,有些不赞同地说,“既然有孕了,就该在东宫养着吧。你再去告诉太子妃,还是明日我去看她吧。”
敬国公在一旁说,“你怀着那个臭小子时,不也时常出府?”
敬国公夫人想想也是,又想到花颜那个性子,若是这一年都在府中闷着,怕是憋得慌。如今想来敬国公府,估计也是想出东宫透透气,便打消了让人再去传话的打算,吩咐厨房准备明日花颜爱吃的菜。
傍晚,云迟回府时,花颜便说了明日去敬国公府之事,怕云迟不同意,不等他开口,便道,“三朝回门,拖了这么多天,大哥离京时,我也没出府去送,如今我身体没有不适,出去走走,也无碍的,总不能一直闷在东宫不是?”
云迟微笑,倒没有不同意,“明日我送你去敬国公府,晚上我再去接你。”
花颜见他答应,笑着点头。
转日,云迟早朝前,陪着花颜先去了敬国公府。
敬国公夫人见了花颜,笑着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知道云迟要去早朝,便道,“太子殿下,将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云迟道了一句“辛苦义母了。”便与要上早朝的敬国公一起去早朝了。
敬国公夫人拉着花颜的手往里走,同太后一样,对她好生地询问了一番,二人说着话,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傍晚十分,云迟来敬国公府接花颜,见她一脸笑意,对她笑道,“看来这些日子,还真是把你闷坏了。以后常让你出来走走。”
花颜笑着点头。
转日,云迟早朝,福管家拿了一摞拜帖来见花颜,“太子妃,以前东宫没有女主人,女眷们鲜少给太子殿下下拜帖来做客,如今东宫有了女主人,自然与以前不同了。这都是各府女眷们的拜帖,您看看,可接?”
花颜接过拜帖,厚厚的一摞,翻了翻,京中各大府邸夫人的拜帖几乎都齐了,按理说,太子殿下是朝堂的风向标,太子妃则是内宅的风向标。内宅与朝堂素来息息相关,她应该接这些帖子,择优地见见重臣的夫人们,受拜见一番。
但若是都接过来,估计要两个月不得闲了。她这两日发现不止喝汤会反胃,就是连吃饭,也都有些反胃,胃口一日好一日坏,难说的很,见见太后,去武威侯府一趟,这都轻松,但这么多夫人的帖子若是都接,她估计会吃不消。
于是,她也不急着回复,对管家说,“待晚上太子殿下回来,我问问他的意思。”
福管家点头。
当日,云迟回来,便看到了没收起来的那些拜帖,对花颜说,“梅府的人见见,安阳王妃见见。其余人都推了吧。你吃不消。”
花颜都依他,“好,听你的。”
二人本来说好,但转日花颜早饭刚吃完,便“哇”地一口都吐了出来,云迟吓坏了,立即让小忠子去请天不绝,他抱着花颜,看着她一下子苍白的脸,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天不绝自从隔两日给花颜把脉,每日给花颜熬安胎药,云迟便吩咐他不必住原来的院子了,让他也搬进了东苑的厢房,就近照看花颜,所以,天不绝很快就来了。
天不绝给花颜把了脉后,道,“是孕吐,这个没办法,只能忍着,喝什么药都制止不了,这刚开始,看你这情形,少说也要吐两个月。”
云迟顿时皱眉,“你是神医,就没别的法子吗?再想想?这般吐两个月,怎么受得住?”
天不绝摇头,“不用太子殿下你说,有法子我自然会给她使,这孕吐是真的没法子。大多数孕妇,都要受这一遭罪,除了天生体质好的人,才没有孕吐反应,吃什么都香,但那极少见,孕吐才是正常的。忍着吧。”
云迟无奈,心疼地看着花颜。
花颜吐完了,好受了,对他笑,“没事儿,既然大多数孕妇都这样,别人能忍受,我也能忍受。”
云迟点点头,他不能代替她,但看着她难受,心里也不好受,但也没法子。
关于拜帖之事,自然给推了,无论是梅府的人,还是安阳王府的人,只能暂且不见了。
这一日之后,花颜的孕吐便开始了,一日总要吐几次,但天不绝说了,为了孩子的健康,哪怕吐的厉害,也要吃,哪怕吃完再吐。
这般一连折腾了些日子,花颜明显瘦了一圈,早先的气色也没了,每日都恹恹的。
云迟心疼不已,干脆将议事殿搬到了东宫,朝臣们也跟着出入东宫。
京中渐渐地传开了,太子妃孕吐的厉害,宫里也得到了消息,皇上和太后担心不已,太后恨不得住来东宫,还是云迟给挡住了,让皇上和太后别担心,有他在,会照顾好花颜。
苏子斩这一日来找云迟议事,特意地看了看花颜,皱眉,“怎么折腾成了这副样子?是不是东宫的厨子不行?将我府里的厨子给你送来?”
花颜刚想说不是厨子的事儿,病急乱投医的云迟点头,“送来吧。”
苏子斩看了云迟一眼,于是,很快,他就将自己院子里的所有厨子送来了东宫。
每个厨子做一道菜,花颜吃了不吐的,留在东宫,吃了吐的,送回他府邸。
花颜没力气反驳二人的决定,于是,留了两名苏子斩的厨子,每一日都算着日子,想着挨过孕吐的两个月她就好了。
云迟见苏子斩送的厨子管点儿用,对他问,“还有什么能管用的?止吐的,你都送来。”
苏子斩闲闲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将春红倌的人送了一批来东宫。
这一批人,花颜曾带着七公主去春红倌时都见过。
花颜一见这一批人,顿时就笑了。
云迟脸黑成了碳,寒着一双眸子看着苏子斩,“你是找死吗?”
苏子斩慢条斯理地说,“你看,她不是不吐了吗?笑的这么开心,可见是个见色忘吐的。”
云迟忍了忍,看向花颜,“这些人留下?”
花颜好笑,对他摆手,瞪了苏子斩一眼,“胡闹什么?赶紧将人送回去,我虽喜欢美人,但这普天之下,谁有你美?当初为了退婚胡闹罢了。”
于是,苏子斩挥手又将人送了回去。
不知是这一闹又起了点儿效用还是怎地,花颜孕吐稍好了些,待她有了点儿精神关注外面时,发现已经到了年底了。
第三十六章
快过年了,京城渐渐地涌起了年节的喜庆气氛,沿街卖对联的卖窗花的卖福字的,各大首饰铺子,成衣铺子,胭脂铺子都换了新货,甚至是春红倌,都进了新人。
花颜有了精神后,就跟云迟商量,“过了年,这个冬天就过去了,可我还没有看今年的腊梅花开呢。”
“府中不是有两株腊梅?”云迟瞧着她,见她有了些精神,气色好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他什么事儿都能代替她做,唯独这怀孕的事儿,却是让他心火焚烧也没法子,甚至看着她难受时,恨不得一度不要这个孩子了,但他知道不可能,也就是心疼极了一瞬间想想罢了,还不能被花颜知道,若是被花颜知道,估计一年都不想理他。
花颜嘟起嘴,“那两株腊梅人工修剪的痕迹太重,况且就两株,能看出什么味道?我听说半壁山有一片山都是梅花,每年的冬天时,冷梅香飘十里。”
云迟摸摸她的头,在心里挣扎着,知道她本就是爱玩的性子,自从大婚怀孕,就被闷在了东宫,后来孕吐又折腾这么久,一日一日的几乎都关在房里,或者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但哪怕她难受极了,也没对他发过脾气,在他心疼极了时,甚至还宽慰他没事,忍的辛苦,虽然半壁山距离京城三十里,但她好不容易有点儿精神气了,他也不忍心拒绝她。
于是,他点头,“好,明日我休沐,带你去半壁山赏梅。”
花颜勾着他脖子笑,“好云迟,你真好。”
云迟低笑,低头吻她,她这阵子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很少能有进食的东西,所以,整个人轻软的不行。他将她抱在怀里,手臂抱着她的动作都不敢重了。
转日,云迟休沐,安排妥当后,用狐裘披风将花颜裹了,坐车前往半壁山。
车上铺了厚厚的锦绣被褥,搁了好几个手炉,外面虽寒风猎猎,但车厢内暖意融融。
花颜靠在云迟的怀里,把玩他的手指,小声说,“云迟,你的手怎么这么好看?”
云迟低头看着她,怀中轻轻软软的人儿,无一处不软,让他的心几乎跟着化了。他低笑,“是吗?”
花颜点头,将他一根根手指捏着把玩,然后,抬眼看他的脸,仰着脸笑,“都说美人美,在于骨相,依我看,男人的美,也是美在骨相里。你这个人,真是无一处不生美人的骨相。”
云迟轻笑,“你这是在夸我?”
“嗯。”花颜煞有介事地点头。
“夸一个男人,该夸美吗?”云迟看着她问。
花颜笑吟吟地,“在我眼里,心悦极了,夸的就只能是这一个美字。”
云迟轻点她眉心,失笑,问,“今天不难受?”
“有一点点。”花颜心情好,觉得厚重的车厢帘幕外透进来的微薄的凉气都是新鲜的让她闻着舒服。
“但愿你这孕吐过去了。”云迟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花颜点头,“我也希望。”话落,她低头看着自己裹的厚厚的披风,没凸显的小腹依旧一片平坦,她笑着说,“估计如你所愿,是个女儿。”
“何以见得?”云迟挑眉。
花颜笑着说,“我是个闹腾的性子,如今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就开始闹腾折腾我。”
“那可不一定。也许是男孩,只不过性子随你。”云迟笑道。
花颜想想也觉得有理,“唔”了一声,“若是个皮小子,估计比我难管多了。”话落,她心血来潮地问,“将来你不会打他吧?”
云迟看着她,“怎么?还没生出来,就开始担心我揍你儿子了?”
花颜好笑,嗔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不是你儿子似的?问问罢了。”
云迟抱着她轻拍,“若是像你,我就不打,因为下不去手。”
花颜笑眯眯的,“像你呢?就打得下去手?”
云迟“唔”了一声,“也许。”
花颜不满,“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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