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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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在手里,明明很轻的画卷,看起来似乎压她的手,她费力地抬手拂了拂上面的尘土,将之缓慢地递给了天不绝。

“这是什么?”天不绝不接,对她问。

花颜脸色发白,唇上几乎都不见血色,“一个藏在我记忆里的人。”

天不绝看着她,伸手接过画卷。

秋月凑到天不绝身边,这画卷,应该是她还没有到花颜身边时她画的。

天不绝打开了画卷,便看到了画了一半的人像。

但即便是一半,他也一眼就认出了。

毕竟这个人的画像,在几百年前,有流传下来,虽然极少,但是他在神医谷见过。

四百年前的后梁最后一颗星辰,怀玉帝。无论作为太子的他,还是后来作为皇帝的他,天下百姓无一人骂他是亡国之君,都感慨他的饮毒自尽,在回天无力之下,拱手山河太祖皇帝,以他一人之死,换京城无数人平安。

但是,他前脚驾崩了,她的皇后淑静也随之殉情了。

末代帝后,相伴五载,从太子太子妃,到皇帝皇后,哪怕跨越了时间长河,也时常被人提起,任谁提起来,都觉得可歌可泣。

据说,四百年前,淑静皇后爱画画,时常给怀玉帝作画,有的画卷流传出皇宫,世人见了,惊为天人,纷纷感慨怀玉帝风采,令人心折,可惜,自小伤了身子,太过孱弱,难以担负起已经民不聊生的天下。

天不绝捧着画卷看了片刻,转向花颜。

花颜蹲在地上,静静的,脸色苍白,眉目间笼罩着浓浓的云雾,周身也漫出浓浓的雾气。

秋月也转过头,见此,喊了一声,“小姐!”

花颜似极冷静,慢慢地点了点头。

秋月看向天不绝。

天不绝似迷惑几百年前的人怎么会藏在花颜的记忆力,但似乎脑中又隐隐约约有一个惊得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

他看着花颜,半晌,问,“他是何人?为何一直藏在你的记忆中?”

花颜抬起头,静静地盯着天不绝手里的画卷看了片刻,低声说,“你看过他的画像吧?应该也认出来了。他是后梁怀玉帝,至于为何一直藏在我的记忆里?因为……我是他的皇后淑静。”

天不绝大惊,“你的意思是,你生而带来的癔症,是前世的记忆?跨越了几百年?”

花颜点头,“大约是吧!”话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出生后,因此混乱了好几年,癔症与记忆有关,或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由,我都不清楚,总之便是这样在我记忆里扎着根,拔不除的那种。”

天不绝看着她困难地说出一番话,压下惊异和不可思议,对她问,“传言怀玉帝和淑静皇后帝后情深,怀玉帝做太子时,只淑静一位太子妃,东宫无其他女子,做皇帝时,为她空置六宫,可是如此?”

花颜点点头,压了压,还是没压住,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五十一章(一更)

鲜血喷洒在地面上,落在厚厚的尘土中,如尘土中蔓开的血莲花。

秋月大惊失色,“小姐!”

天不绝连忙蹲下身,连拍了花颜身上几处穴道。

花颜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鲜血,整个人似又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境地。

天不绝大喝一声,“小丫头!醒醒!”

花颜一动不动,眼睛虽看着地面的鲜血,眼球却没焦距,云雾蒙蒙,不知道看向哪里。

天不绝又大喝了两声,花颜依旧如此。

秋月紧扣住花颜肩膀,对天不绝说,“师傅,你我喊小姐都没用的,只有一个人在她癔症发作时喊她有用。”

“谁?”天不绝问。

秋月说,“是太子殿下,很神奇的,在南疆时,小姐发作癔症,据贺言说就是太子殿下将她喊醒的,还有数日前,太子殿下住在家里时,小姐也发作了癔症,昏迷不醒,太子殿下喊了他半个时辰,竟然真的将她喊醒了,您知道的,从小到大,哪怕是公子在小姐癔症发作时,都不能喊醒她的。”

天不绝闻言立即说,“那怎么不将他留在临安等着我来?”

秋月抿唇,“太子殿下不能在临安待太久啊,他一趟西南之行,近三个月,朝事儿本就堆了一大堆,皇上一日三封信函催促他回京处理朝事儿,在家里待那几日,已经是一再拖延地强留了。怎么能一直留在这儿?”

天不绝绷起脸,“我老头子还没探出个究竟,她竟然这么快就犯了癔症发作了。她不醒着,我怎么能探究得清楚对症寻求诊治之法?”

秋月看着花颜,心疼不已,“那师傅……怎么办啊?”

天不绝没好气地说,“我哪里知道怎么办?给她喂药吧!”

秋月连忙拿出药瓶,倒出药丸,塞进了花颜的嘴里,花颜紧扣着牙关,她用了好半晌,才让药丸在她嘴里化开。

药刚喂进去,花颜猛地身子一动,又呕出了大口的鲜血。

秋月脸刷地一下子白了,声音发颤,“小姐!”话落,看向天不绝,带着哭音,“师傅,快……怎么办?”

天不绝当即抬手,罩着花颜脖颈拍了一掌,花颜身子一软,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秋月连忙接抱住花颜。

天不绝脸色也十分难看,“如今只能打昏她了,否则再让她吐一口心头血,不用救了,现在就会去见阎王爷了。”

秋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怎么能是这样子呢?小姐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这两日,看起来似乎好多了,为何拿出这画像,又犯了呢?”

天不绝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儿。”说着,看了一眼扔在一旁的画卷道,“这个人,是她的魔障。”

秋月哀求,“师傅,快想想办法,如今您知道了,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天不绝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怕地上的尘土和血迹,拧着眉头说,“这事儿可真是匪夷所思,我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儿不计其数,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而带来的癔症,竟然事关四百年前的记忆,这……太过耸人听闻了。”

秋月咬唇,“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呢?是不是小姐在娘胎里就被什么人给镇魔了?”

天不绝眉头拧成一根绳,“普天之下,什么人能将一个娘胎里的未成形的婴孩镇魔成如此模样?她从小就会的那些东西,岂能是谁能镇魔的?只能说明一点儿,她真的是曾经活在四百年前,转世了,依旧带了生前的记忆。”

秋月哭着说,“什么破记忆,为什么生而带来挖不出去?为什么太子殿下能够喊醒小姐?公子说,与太子殿下也有关联,难道太子殿下是……也活在四百年前?”

天不绝揉着眉心说,“不见得,否则他怎么没病?”

秋月一噎,想想也对。

天不绝看着花颜,被敲昏迷的她,一动不动,静静地陷入在昏迷中,本来今日他是想了解她因何原因癔症,再斟酌地想办法寻求开解之法,如今刚拿出她尘封的东西,她便成了这个样子,这病还怎么治?

他凝重着脸说,“这样的事儿,我老头子生平罕见,因心而病,记忆带病,只有一种治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

秋月脸白的堪比花颜,“难道让小姐再回去四百年前找怀玉帝?怎么可能?”

天不绝也觉得不可能,分明就是天方夜谭,时间跨越了几百年,怀玉帝的骸骨虽好好地在前朝陵寝埋着,但估计也仅剩一具骨头了。找一具骨头去解心病?她看到半个画像就如此呕心血了,若是看到一具骸骨,怕是直接就吐血而亡了。

她是碰不得怀玉帝一丝半丝的。

但若是不碰,她永远解不开癔症,更别提根治了。

天不绝坐在地上,思索半晌,问,“你刚刚说在她癔症发作时,太子殿下能够喊醒她?”

秋月肯定地点头,“是,太子殿下不停地喊小姐,她昏迷得深时,也能喊醒。往日小姐发作,呕血昏迷,都需要三五日才醒,可是太子殿下只要在跟前,不出片刻就能喊醒,不在他身前时,昏迷后,最多也就半个时辰,便能喊醒了。”

天不绝又思忖片刻说,“难道同为太子,有什么秘密不成?”

秋月也是觉得惊奇和疑惑不解。

天不绝又伸手给花颜把了把脉,沉着脸说,“果然是如今发作便会伤及五脏六腑,且如此严重,怪不得花灼着急了,身旁刚刚若是无人,着实凶险。”

秋月点头,“这些年,小姐身边离不得人的,但她以前发作得不勤,服下药后,睡个两三日,便就好了。自从在南疆发作后,就愈发地勤了,且十分凶险。”

天不绝琢磨着,摸着下巴说,“既然找不到怀玉帝,怕是就要找太子云迟了。”

秋月立即问,“师傅的意思是?”

天不绝道,“我给她配了药后,这些年,她一直服着,半年发作一次,最长是一年才发作一回。可是自从在南疆,答应了太子殿下嫁给他后,便又发作了,且发作的勤了。这症结,在怀玉帝,应该也在当今太子殿下与他同样的身份上。”

秋月点点头,“师傅,难道再给太子殿下去信,让太子殿下再来临安?”

天不绝又琢磨了一下,说,“你去将花灼叫来,他应该知道此事,我问问他。”

秋月颔首,抱着花颜起身,将她安置到了一处同样落了尘土的榻上,连忙走出了书房。

天不绝捧着半卷怀玉帝的画像看了又看,然后闭上眼睛,靠着书架,脑中过着平生所学的药书医理。

花灼陪着苏子斩去拜见太祖母和祖母等人,当初花颜在太后懿旨悔婚后,择选了苏子斩,为了苏子斩的寒症前往南疆夺蛊王,家里自然都知道。

虽是欷歔一场,但也都觉得,有缘无分这等事情天下多了,没甚稀奇,只是提到他和花颜,颇有些叹息罢了。

不过自从见过了云迟,云迟在花家住了几日后,这叹息也就消散于无形了。

如今苏子斩来了临安花家,休息了两日后,前去拜见太祖母和一众花家长辈们,太祖母笑呵呵地看着苏子斩,拍着他的手,对他说,“好孩子,你是心思通透之人,不钻牛角尖就对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没有了。”

苏子斩笑着点头,和声说,“太祖母说得对,我会好好地活着的。”

太祖母连连点头,“以后花家就是你的家,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听见了没?”

“听见了!”苏子斩心下动容,弯着眉眼说,“临安极好,花家极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太祖母笑的眉开眼笑。

一行人正说这话,秋月来到了松鹤堂,她知道自己的模样,没敢进去,抓了花容对他说,“你进去寻公子,就说师傅喊公子也过去。”

花容聪明,一看秋月的样子,就明白出了事儿,连忙快步进了松鹤堂。

第五十二章(二更)

花容走到花灼身边,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花灼不动声色地点头,缓缓地站起了身。

苏子斩见了,当即也站起了身,对他说,“我也去。”

虽然他没听到花容对花灼说了什么,但是也猜测得出一定是天不绝医治花颜时怕是出了事儿。

花灼看了苏子斩一眼,见他眼神坚定,他点了点头。

太祖母一见二人要走,立即问,“怎么刚坐这么一会儿就要走?”话落,问花容,“出了什么事儿?”

花容怕太祖母以及长辈们担心,故意笑着说,“没什么事儿,十七姐姐不是爱喝子斩公子酿的酒吗?神医也想尝尝,让我过来找公子拿他一直收藏在库房里的东西用用。”

太祖母一听,笑呵呵地说,“着颜丫头自小就喜欢酒,既然如此,你们快去吧!”话落,虽苏子斩说,“明日再过来,太祖母也尝尝你酿的酒。”

苏子斩微笑,“好!”

花灼与苏子斩出了松鹤堂,秋月白着脸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苏子斩的身上,一时没开口说话。

花灼沉声说,“对于妹妹来说,子斩不是外人,他就是为了他癔症而来,无碍的,说吧。”

苏子斩微抿着嘴角,也看着秋月。

秋月点头,压低声音说,“小姐癔症发作了,吐了两回血,师傅怕她出事儿,敲晕了她,如今昏迷不醒,师傅让我来喊公子过去商议。”

花灼没想到经历了上次思过堂他捅破了她心里的秘密后,花颜本该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了,没想到天不绝在身边,她竟然还呕了两回血。

他点头,“走吧,我们这就过去。”

秋月颔首。

花容也担心花颜,跟着三人一起去了花颜的书房。

花颜的书房内,花颜昏迷不醒,天不绝坐在原地,冥思苦想。

花灼推开了书房的门,昏暗的罩灯下,看到的便是满屋的尘土。他扫了一眼,看到了被放置在榻上的花颜,她脸色苍白,几近透明,胸前大片的血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脚步顿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苏子斩随后跟进来,自然也看到了整个书房内的情形,他分外地惊异,没想到临安花家处处干净整洁,竟然还有这样一处满是尘土无人清扫被封闭之地。

他目光落在花颜身上,脚步也顿了一下,快步随着花灼走了过去。

天不绝听到动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几人一眼,没说话。

“妹妹!”花灼喊了一声,伸手去把她的脉,所谓久病成医,他也会些医术医理,刚碰触到花颜脉搏,面色顿时大变,转头看向天不绝,“你这个神医在她身边,怎么能让她伤成这样?”

天不绝满脸郁结地说,“你以为称呼我神医,我还真成神了不成?我也没料到这个小丫头子脆弱成这样,只拿出了半卷画卷,还什么都没对我说,便受不住地发作了癔症,既已发作,我一时间哪里还能阻止得了?”话落,不客气地说,“幸好我及时敲晕了她,否则她发作得这般凶猛,如今早去阎王殿了,你来质问我,有本事自己治啊。”

花灼一噎,脸色端凝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有办法了?”

“医者医病不医心,她是心病。”天不绝没好气地说,“生而带来的心结,如此之大,我一个侍弄药材的人,如何会解?解了表,也解不了里。”

花灼抿唇,“就没有办法了?”

天不绝冷哼一声,“指着我开药方,我是能治得了她因呕心头血而伤的五脏六腑,但是治不了她的心,也是枉然。她如今的地步,基本就是药石无医。”

苏子斩闻言也白了脸,立即说,“我的寒症,你都能治了,她的癔症,你也是能行的。”

天不绝闻言看向苏子斩,“小子,你知道她的癔症是什么吗?你若是知道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话落,他将手中的半卷画卷扔给他,“你自己看吧,你可识得这个人?”

苏子斩伸手接过画卷,打开,只见画了半个人像,作画的人功底十分高绝,虽然只半个,运笔惟妙,他拿着画卷看了一会儿,摇头,“我似乎没见过这个人。”

天不绝哼道,“想必你武威侯府没收录他的画卷,不过想想也是,你武威侯府也算是皇亲国戚,怎么会收录前朝末代皇帝的画卷?”

苏子斩一怔,再看向这半截画卷,原来是前朝末代皇帝?他自然是知道四百年前的末代皇帝的,可是为何是半截未完成的画卷?他疑惑地看着天不绝。

天不绝一指花灼,“让他说,他的妹妹,自小一起长大,一定清楚得很。”

花灼看了苏子斩一眼,慢慢地坐在了花颜躺着的软榻旁,将他所知道的花颜的事儿,缓缓说了。

苏子斩越听越惊异,他素来自诩定力不错,但也没料到在花颜的身上,藏了这么大的一桩不可思议的秘密,让他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震惊不已。

她不惜弄得自己名声不堪也要退了个太子云迟的婚事儿,原来,更大的内情,便在这里。

四百年前,怀玉帝以一杯毒酒,托付江山给太祖皇帝,拱手山河,然后赴了黄泉。他的皇后淑静,也饮了毒酒,随他而去。

时间即便过了四百年,天下改朝换代,南楚已四百年历史,但是前朝的史书和典籍以及前朝陵寝,依旧被保存得完好,太祖爷感念怀玉帝风采,未销毁一丝一毫前朝留下的东西,更是怀念淑静皇后成伤,终身未立后,未留子嗣。

世人都赞四百年前的末代帝后可歌可泣,可是有谁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事儿。

原来淑静皇后出身花家,是花家的花静,为了怀玉帝,自逐家门,进了东宫做了太子妃,后来随他承接帝位,做了皇后。

原来天下各地烽烟战乱起,太祖爷兵马到了临安,淑静皇后眼看后梁回天无力,书信了临安花家族长,为保临安一族免于覆灭伤亡,开启了临安大门,放太祖爷兵马通关,使得太祖爷先天下其它诸侯一步,兵临帝京城下,接手了怀玉帝手中的后梁江山。

原来,怀玉帝自备了自己的毒酒,丢下了淑静皇后,赴了黄泉。

淑静皇后哪怕饮毒酒追随而去,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没找到怀玉帝,睁开眼睛时发现,原来已经是四百年后的南楚天下。

这成了她生而带来的症结,解不开的死结。

苏子斩看着花颜,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似乎就要这样长睡不醒。他想起了他初见她,她坐在赌桌前,在见到他后,回转身,扬着脸浅笑嫣然地对他说,“慕名而来,惊动了子斩公子,荣幸了!”

他又想起,他带了一坛醉红颜闯入东宫,看到了站在凤凰木下的她,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带她出了东宫,心血来潮地以自己不堪重负的身体与云迟做对,带她去半壁山喝酒,没想到她因葵水忘带布包而背着她也行走了三十里山路。

当初她对他说,“三十里背负之情,铭记五内,以后山转水转,我如今还不起,无以为报,有朝一日,总能有些东西是你看得上眼而我也能回报的。”

后来,她为他夺蛊王,答应云迟,果然回报他以他一生都还不起的厚重。

他母体带来的寒症,一直伴随了他十九年,他自暴自弃,生不如死,不敢奢求,得过且过,曾恨天不公,曾怨天尤人,后来渐渐地活的麻木了。

他不知道,她在含笑问他应允她可好时,原来她的身体里也藏着解不开的可怕的癔症,他本以为自己好不了,不敢想未来时,有一个人,却勇敢地在与命运抗争,在想着他不敢想的未来,且鼓足了勇气去拼那个九死一生的将来。

桃花剑影,掌心醉舞,她浅笑嫣然,如落在他手里心里的阳光,明媚耀眼。

可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原来藏着这样的黑暗和尘封着满心的厚厚尘埃。

她率真、随性、坚韧、聪颖、果敢,无人看到的地方,她将脆弱藏了起来。若不是见到这样的她,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躺在这里无声无息的人是她。

他堂堂男儿,不及她多矣,委实配不上她。

第五十三章(一更)

花灼话落,书房里一室静寂。

秋月走到花颜身边,心疼地抱着昏迷不醒的她,红着眼睛说,“小姐待谁好,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四百年前,她自逐家门嫁入东宫嫁给太子怀玉,一定是极喜欢他的,否则她怎么会离开花家,甘愿入东宫皇宫?”

花灼看了秋月一眼,没说话。

苏子斩脸色发白,看着花颜,袖中的手微蜷着,指甲抠进肉里,感觉到疼痛,才能克制着自己不上前也去抱抱花颜。

天不绝感慨,“后梁末年,朝政累积弊端加重,天下已无多少地方是好土好地,民不聊生,怀玉帝力不从心,以一人之力,挽救不了后梁江山,她死心眼,喜欢谁不行?偏偏喜欢一国太子皇帝,那等情形,可预见是死路一条。”

花灼沉声道,“即便是死路一条,以她的脾性,喜欢了,看重了,入心了,便不管不顾了,死活也要闯一闯。”

秋月哽咽地说,“是啊,别说四百年前,只说如今,小姐为子斩公子,也是一样的。死过一次,才甘心。”

苏子斩抿唇,身子微微颤抖,终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花灼冷静地伸手挡住他,嗓音也分外冷静,“子斩!”

苏子斩猛地停住脚步,惊醒,后退了一步。

秋月自知失言,抱着花颜,红着眼睛,默默流泪,不言语了。

花灼看向天不绝,“当真没有法子?”

天不绝道,“如今我是没有法子,不过听秋月说,她犯癔症时,太子殿下能喊醒他,我在想,既然他能喊醒她,想必若是要解开癔症,少不了他。”

花灼抿唇,“他已经回京了。”

天不绝点头,“我知道他已经回京了,我的意思是,我老头子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这种匪夷所思之事,我老头子活这么久了,没见过,平生所学,似也没有过哪本医书记载过此类病症。”

花灼蹙眉,琢磨着问,“我觉得,妹妹生而带来的癔症,与怀玉帝有关,也许,是他做了什么,才让妹妹如此。”

“怎么说?”天不绝一愣。

苏子斩也看着花灼。

花灼道,“太子怀玉,为妹妹空置东宫,帝王怀玉,为妹妹空置六宫。可见,他待妹妹,也是极重赤城,但是临终,却只备了自己的毒酒,是极不符合常理的。”

“怎么就不符合了?你方才不是也说了,小丫头觉得他是在怪她。”天不绝道。

花灼摇头,“妹妹是当事者迷,后梁末年,已回天无力,怀玉帝比谁都清楚,妹妹虽为了保临安,放了太祖爷通关,但也只是做了保全家族该做的事儿。他以一杯毒酒,换帝京城百姓平安,风采为天下人心折,可见是明智之人。怎么会怪她?”

天不绝皱眉,“若是不怪她,不是该拉着她一起死吗?”

花灼道,“是啊,是该拉着她一起死,可是,他没有,有两种原因,一种,也许是他想让妹妹活着,但是他们帝后七载,应该十分了解彼此,他死了,她怎么会独活?所以,不是第一种。既然不是第一种,那么第二种,就是他在临终给自己先备了毒酒前,做了什么,才让妹妹在四百年后如此。”

天不绝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怀玉帝有通天之能?”话落,摇头,“不能吧?正史野史都没有记载?他若是有通天之能,怎么会自己自小中毒伤了身子?怎么会回天无力挽救不了后梁江山?”

花灼道,“这是我的猜测,也许,他有某种奇学之术也说不定,据说是十分有才华的一个人。或者,四百年前,当世有异能之人相助于他。总之,他可能做了什么,否则,妹妹岂能生而带有癔症?可在灵魂里的记忆,如魔咒一般。”

天不绝顿时凝重了脸,“你说到魔咒两个字,倒让我想起了云族的咒术。”

“嗯?”花灼看着天不绝。

天不绝道,“一本医书古籍上记载,云族咒术,分为千种,其中有一种,是云族的十大禁术之一,最是厉害,称作魂咒,就是咒刻入进了灵魂。灵魂不朽,魂咒不灭。”

花灼霎时变了脸,盯着他问,“哪本医书古籍?你如今可还有?”

天不绝摇头,转看向花颜,对花灼道,“以前是有,可是你可否还记得,小丫头曾经撕了我一卷医书叠纸玩,就是那卷医书,正是那一页,被她叠成纸船,扔进了水里,我当时气疯了,后来她不巧犯了癔症,我也没能奈何她。”

花灼仔细地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儿,他猛地看向花颜。

花颜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愈发地霜白,气息极弱。

天不绝道,“那时候,我以为她混账,可是后来,她再没做过这等混账事儿。如今想想,是不是她当日就明白了什么,故意撕了那页医书,然后犯了癔症?”

花灼脸色也白了,半晌,吐出两个字,“也许。”

天不绝扶额,感慨,“这个小丫头,该是有多深的城府啊!藏在心里这么久,半个字也不透露。若是她早在看到那卷医术那一页时就隐约地知道了也许她的癔症与魂咒有关,也许她就是中了云族的魂咒,那么,谁能给她解开?我即便自诩医术卓绝,也做不到啊!怪不得她这么多年不指望我。”

“灵魂不朽,魂咒不灭。”苏子斩低声说,“既是云族的魂咒,那得了云族传承的人,是否可解?”

花灼脸色白的也没了血色,摇头,“云族术法,演变数千年,传到这一代,也只我们临安花家和皇室还有些许传承,但也有限。皇室还不及花家多。魂咒早已经绝了传承。”

苏子斩也白了脸,“那她……怎么办?”

“若真是魂咒,无解。”天不绝道,“云族术法,太过玄奥,据说得天地传承,自成一脉,有通天通灵之术。上万年来,从来没有人破解开过,都是靠血脉传承。”

花灼点头,“说得没错,有些东西,生来就有传承的,我和妹妹都是一样,但是她比我懂悟得多。”

天不绝扁嘴,“她自然该比你多,她本就是四百年前的花家嫡女花静,如今又是花家嫡女花颜。四百年前,自然也是得了传承的。”

花灼薄唇抿成一线。

天不绝对他道,“你们花家传承至今,有什么家传的古书古籍,你尽快去翻翻找找查查吧!看看是否留着有关的魂咒,十有八九,应该就是这个了。否则,生而带来的癔症,岂能这般要人命?分明就是魂咒之术。”

花灼点头,“好。”话落,对秋月说,“你送妹妹回去。”

秋月点头,要抱花颜起来,她腿脚发软,试了两次,都没将人抱起来。

花容本来也跟着进来了,小小年纪,难得听了这般匪夷所思的事儿依旧沉稳,他上前一步,对秋月说,“秋月姐姐,我来抱十七姐姐吧!”

秋月见是花容,点点头,松开了花颜。

花容虽然是小少年,很有力气,将花颜抱了起来,快步出了书房。

秋月也连忙跟了出去。

花灼站起身,对天不绝和苏子斩说,“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去找找。”

天不绝对他摆摆手。

花灼出了书房。

几人离开后,天不绝和苏子斩并没有走,天不绝对苏子斩问,“小子,你累不累?”

苏子斩白着脸摇头。

“那你便跟我老头子在这里翻弄翻弄这些书吧!我想看看这小丫头子那些年都看了些什么书,然后竟一起都封在这里。”天不绝道,“也许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

苏子斩点头,拿起那半卷画卷又看了片刻,然后放下,走到了书架旁,依照天不绝所说,翻弄起那些书籍。

这些书籍,全是史书,一排排,一列列,除了前朝史书没有,其余的各朝代的史书都有。

天不绝翻弄了一会儿,便没趣地说,“大约是我想多了,这里她尘封的无非是怀玉帝的半卷画卷罢了。”

苏子斩不说话。

天不绝放下书卷,摆手,“行了,走吧!”

苏子斩摇头,“你走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天不绝瞧着他,见他不想走,也不强求,转身走了。

第五十四章(二更)

采青见花颜被花容抱着回来,脸色苍白,胸前大片血迹,昏迷不醒,吓了够呛,说话的嗓音都变了,问秋月,“秋月姑娘,太子妃这是……”

秋月脸色也发白,眼眶发红,哽着声音说,“犯了癔症,我师傅也没法子。”

采青一听,险些站不住。

花容抱着花颜进屋,将她放在了床上,也是一脸的忧急,对秋月说,“我抱着十七姐姐一路走来,感觉她气息十分虚弱,若是这样下去,是不是会不好?秋月姐姐,你问过你师傅了吗?如今该怎么办?”

秋月立即说,“师傅没跟过来,我这就去问。”说着,就冲出了房间。

她还没到那处书房,半路便遇到了从书房出来的天不绝,立即抓住他问,“师傅,小姐不能这样下去,气息十分微弱,该怎么办呢?您快想想办法?”

天不绝点头,难得不训秋月地说,“我方才琢磨了一个新方子,稍后写出来,你去抓药给她煎服。”

秋月连忙点头。

来到花颜苑,天不绝开了新方子,递给秋月。

秋月伸手接过,嘱咐花容和采青照顾花颜,连忙亲自去了。

天不绝也没走,待在了花颜苑,看着花颜气息确实一刻比一刻虚弱,他对采青说,“你是东宫的人吧?跟她说话,说太子殿下的事儿,或者有他的书信什么的,给她读读。”

采青早已经红了眼眶,闻言连忙点头,赶紧拿了云迟给花颜的书信,站在床前,给花颜读了起来。

她一封信接一封信地给花颜读,才发现短短时日,太子殿下着实写了不少信,有时一日一封,有时一日两封,虽都是寻常言语,但处处透着温情。

天不绝听了几封信后,摸着下巴说,“传言太子殿下天性凉薄,待人疏离,这般看来,也不是嘛。”

采青接过话说,“太子殿下独独待太子妃不同。”

天不绝点头,“小丫头福气着实不小,天生来,就是凤凰的命。”

采青不说话了,继续给花颜读信。

花容在一旁盯着花颜,过了一会儿,他惊喜地说,“十七姐姐气息好像比早先强了些。”

天不绝也松了一口气,“管用就好!看来我猜测的没错,太子殿下也许真是解她症结的关键。”话落,对采青摆手,“别读了。”

采青住了口,收了信函。

秋月端着药进来,走到床前,采青连忙将花颜扶起来。

秋月舀了药喂花颜,尝试半晌,喂不进去,她不张口,她急的不行,“小姐,喝药了。”

花颜一动不动。

秋月想着小时候花颜就喂不进汤药,硬灌也只是些许地喝点儿,后来自从去了南疆后,都是太子殿下给她喂药,他喂药的方法,自是不必说了,如今她总不能照做。

她急的不行,想着若是云迟在就好了。

采青在一旁说,“太子妃,喝药了,殿下很快就会又来信了,还等着您给他回信呢。”

她话落,昏迷着的花颜似能听得到,松开了紧咬的贝齿。

秋月大喜,连忙趁机给花颜喂了药。

天不绝在一旁啧啧地说,“所谓一物降一物,看来便是如此。”

秋月不说话,一心喂药。

采青在一旁犹豫地想着今日太子妃出的事儿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若是告诉了,殿下一定着急,他刚回京,想必会再急着赶来临安,若是不告诉,太子妃这副样子,她真是生怕出什么事儿。

秋月喂完了药,心下踏实了,转身便看到了采青脸上挣扎的神色,她虽有时候不太聪明,但也不是真笨,一下子就明白了采青所想,想了想,对采青说,“先不要告诉太子殿下了,小姐一定不想让他担心。他刚回京,不说朝事一大堆,还有公子的要求与议程一大堆,定然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从京城到临安千里,也不能一时说赶来就赶来,凭白地让他担心,小姐若是醒来,该心疼了。”

采青点点头,“奴婢听秋月姑娘的。”

秋月放下药碗,对天不绝又红着眼眶问,“师傅,小姐几日能醒来?”

天不绝道,“若是我的药管些效用的话,一两日就会醒来。”话落,又说,“关键是看她自己想不想醒了。”

采青立即说,“奴婢再多与太子妃说些话,太子殿下的书信今晚上就会到。”

天不绝点头,“嗯,届时你让她自己起来看信,就不必给她读了。”

采青颔首。

喝了药后的花颜,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天不绝放心下来,出了房,又去琢磨他毕生所学的医书古籍,寻找法子了。

秋月和采青守在花颜身边,花容不好在花颜的房间久待,也出了花颜苑。

傍晚十分,云迟的书信果然如采青所说一般准时地由信使送到了花颜苑,采青接过书信,连忙拿着到了花颜身边,对着昏迷不醒的她说,“太子妃,太子殿下派人刚刚送来的信函。”

秋月在一旁接话,“小姐,您若是不起来回信,太子殿下等不到你回信,该担心你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拿着书信在花颜床边说起了云迟。

花颜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说了半晌,采青有些急,对秋月小声问,“秋月姑娘,早先奴婢提太子殿下,还是管用的,如今看来不管用了。”

秋月也有些泄气,对采青说,“罢了,先将书信放在小姐枕边吧!这信函里想必放了东宫的凤凰花,我隐约闻着有凤凰花的香味。”

采青点点头,将信函放在花颜枕边。

掌灯十分,花灼有些疲惫地来到了花颜苑,看到依旧昏迷不醒的花颜,他叹了口气。

秋月立即问,“公子,您可查到了?”

花灼摇头,“我翻遍了所有留传下来的古籍,没有记载。”

秋月有些急,红着眼睛问,“那怎么办?”

花灼道,“等妹妹醒来再说吧!”

秋月咬唇,“小姐已经昏睡了一日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师傅重新给她开了一个新药方,服了药,如今气息平稳,暂时没大碍了。”

花灼点头,坐下身,看着躺在床上的花颜。

采青掌了灯,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花颜的脸一如早先一般苍白,身上血污的衣衫在喝完药后就给她换了,她便那样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沉睡不醒。

花灼坐了片刻,伸手去拿花颜枕边的信函,同时对采青冷不丁地说,“依我看,这门婚事儿,还是退了好了。太子殿下爱娶谁娶谁,就是不能娶我妹妹了。”

采青大惊。

秋月也惊了,脱口喊,“公子您……”

“我这便去给云迟写信。”花灼不理会二人,站起身。

他刚起身,衣袖忽然被人抓住,他低头,便看到了花颜的手,手骨纤细,指骨泛着青白色,扣得极紧,他顺着她的手去看她,只见她睫毛颤了颤,似挣扎着要醒来。

采青和秋月也发现了,齐齐一喜。

秋月立即说,“小姐快醒来,奴婢拦不住公子!他要去信与太子殿下悔婚。”

采青用力地点头,“太子殿下非了多大的心力才让太子妃应允他,若是再收到退婚书,一定会受不住的。”

花颜缓缓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底云雾渐渐散去,她第一时间看着站着床前的花灼,扯动嘴角,哑着声音说,“哥哥故意吓唬我。”

花灼看着她,绷着脸,“我不吓唬你,你会醒吗?”

花颜无言地看着他,似十分没力气。

花灼顺势坐下身,对她虎着脸说,“早晚有一日,我会被你吓死。明明那一日在思过堂,我那般说话,你都受得住了,怎么今日半幅画卷而已,就受不住了?”

花颜闭上眼睛。

花灼立即说,“既然醒了,就不准再睡了。”

秋月立即说,“小姐别睡,奴婢真怕您长睡不醒。”

采青立即说,“信,太子妃,太子殿下的信刚刚到,您现在看吗?”

花颜又睁开眼睛,透过几个人隔开的缝隙,看到了室内已经掌灯,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慢慢地撑着手坐起身,说,“给我!”

采青看向花灼。

花灼随手将信函塞进了袖子里,对采青和秋月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她说。”

秋月看着花灼,见他脸色不好看,她小声说,“公子,小姐刚醒来,身子正虚弱着呢。”

花灼不理会,“你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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