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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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很不中听,无人接口,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

“请问,”一直没抬起头的原月筝突然出声,“梁王回京了么?”

将军夫人顿时对这个女孩更满意了点儿,人漂亮,嗓音也好听。

孙夫人刚从京城回来,正得意着,很权威地回答说:“回京了,京城里到处都在谈论他,我和萱儿觐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还有幸见了一面。”

提起梁王,孙萱儿神思恍惚了一下,微笑低喃道:“能嫁给他,不当太子妃……也值了。”

听女儿突然花痴兮兮地冒出这么一句,孙夫人顿觉颜面扫地,也没细思量,高声打断道:“梁王怎么能和太子相比?北疆贫瘠,梁王又年少轻狂!”传播小道消息的天性让府尹夫人环视了在座的女眷们一圈,她们瞪大眼急于知道的表情十分鼓舞她,“梁王一回京,就被京城名妓迷住了,要给人家赎身。京城名妓笑红仙啊,身价就要一万两黄金!说起来笑死人,这个梁王也真好意思,自己只能拿出二千金,人家名妓自己掏了二千,剩下的竟然问太子殿下借!堂堂一个藩王,连一万金都拿不出来,还学人家……”

月筝冷笑一声,“太子不更差?出钱让弟弟嫖妓!”

这话一出,谁与争锋,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瞧着片刻前还明艳如花,温柔似水的美人儿,将军夫人受到的震撼尤其深重,感觉心中的某处美好崩塌了。

月筝起身告辞时还是那么婀娜,转身而去的态度却是那么果决,直到她摇曳生姿地走出后厅,大家才缓过神来,孙夫人语义深长地微笑对原夫人说:“你这女儿——还真特别。”

原夫人低头沉思着什么,好像没听见孙夫人这句满是诮意的话。

一个穿着雅致的美貌少女发足在街道狂奔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俏丽的身影一闪而过,大家纷纷议论,大概是那家的小姐逃婚或者逃命。

月筝不管,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急切很可笑,她跑得再快,也见不到朝思暮想了六年的人。可她就是想跑,使劲跑,把翻腾在胸臆间的那股快要沸腾的情绪全变成体力消耗精光。她冲进院子的时候,身上带的风把原学士放在石桌上的稿纸刮得四处飘飞。石凳上的原学士稳住自己的美须,处变不惊地向女儿冲进房间的背影问:“忙什么呢?”

月筝已经背了个小包袱出来,“爹,我回师父那去了。”

养育儿女十几年的原学士对他们任何的举动都不惊诧,只是问:“不等你哥啦?”

“让他回来后立刻追我去。”月阙的脚程,追上她不用一个时辰。

月筝脚步匆匆,在大门口差点撞上回家来的母亲。

“娘——”月筝低下头,让母亲在那么多女眷面前尴尬她还是抱歉的,但她却无法容忍孙夫人用那样的口气说起凤璘和太子。“我先回师父那儿了。”依娘的性子,多耽搁准没好果子吃。

“站住。”原夫人叫住一条腿已经跨出门槛的女儿,“跟我来。”

月筝浑身一抖,娘用了这么沉肃的口气,她倒真没胆子一跑了之了,乖乖地和她一起走到院角的葡萄架下。

下人们都识趣地没跟过来,原夫人背对着女儿,“你要回京?”虽是问句,口气却很肯定。

月筝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打算辞别师父后跑回京城。

“筝儿,我们当初来广陵,是为什么?”原夫人微微一笑,口气平淡。

月筝垂下眼睫,她已经十六岁,再不是个懵懂顽童,回想当初……只有原学士才会认为皇后娘娘是因为凤璘而迁怨原家。

原夫人瞧着女儿,“你爹爹虽为府尹属官,仍有五品官衔,若论为太子选妃,六品以上官员的女儿皆有资格,为何原家没有接到旨意?”

月筝抿嘴不语。

“皇后心中的人选,早在几年前就已尘埃落定,不过因为杜将军调守北疆了两年而耽搁下了。此次选妃,不过是在天下人面前给太子一个应享的尊荣,更是要给这个将要被‘询出的太子妃出类拔萃的无上美誉。这出好戏里,皇后娘娘不会允许一点儿差池,就连六年没见太子的你,她也绝不掉以轻心。”

“哈哈,”月筝故意发笑,“皇后娘娘还真谨小慎微,我和太子不过就是小孩子喜欢在一起疯玩,他现在恐怕原月筝是谁都不记得了!”娘扯远了,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太子殿下。

“皇家的风云难料,无论如何都不是我们这样平凡妇人应当掺与其中的。筝儿,母亲只希望你平安和乐度过一生。”原夫人一挑唇角,慢慢地说出她的意愿。

平凡妇人?月筝展眉轻轻一笑,她为了不当“平凡妇人”,这六年来苦苦坚持,寒冷的冬天用冻僵的手指反复拨弄琴弦,酷热的夏季汗流浃背不停练习舞步,听母亲这样一说,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看着女儿眸光闪动,原夫人的语气还是平静如水,“你说当初太子与你不过是小孩子的情谊,那梁王呢?梁王可能也不记得你是谁了。”

月筝倏然抬头,原来娘什么都知道……

“娘,如果不试一试,我就没有平安和乐的一生了!”月筝不想再听娘说下去了,娘说的道理——她都懂,所以格外不想听下去。

第5章 柔丝结绳

月筝跑回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谢涵白早早就点上了蜡烛,悠闲地烹茶。月色,烛光,英俊的男子……幽静的院落到处是诗情画意。

月筝跑进客堂的时候,烛火剧烈地晃了晃,谢涵白抬手护住,“回来啦。”对于外表弱不禁风的小徒弟风风火火的举动,他早已习惯,也从没纠正,这样的她,他认为很好。

“师父,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月筝放下包袱,凑过去拿起一杯茶来喝,师父的茶真是好喝,她满足地砸吧两下嘴,十分不雅的举动让她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哦——”谢涵白抬头看她,拉长了语调。“他回来啦?”

“啊?!”月筝瞪眼,她这深藏心底的少女心事怎么好像被张榜公布过似的,人人都知道。

谢涵白悠悠地挽住袍袖,往空了的茶杯里注入新茶。“你的心事从来就不难猜。”

月筝有点儿挫败,一屁股坐下来,谢涵白只好又去护住烛火。

“师父,我此去要是达成心愿的话,就不再回来啦。”月筝有点儿记恨师父隐晦说她傻,说狠话报复报复。

谢涵白一笑,“你就这么笃定能如愿以偿?”

月筝眯眼,“当然了。”温柔地说刻薄话是师父的拿手好戏,她戒备地看烛光里分外俊雅的谢涵白。

“要知道,你的六年和我的六年是不同的。”谢涵白拿起一个茶杯,轻轻啜饮一口,似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我过六年,翩翩公子还是翩翩公子。”

月筝故意大声咽口水表示揶揄,果然天才都是自恋的。

“你过六年,是从一个傻孩子变成懵懂少女,是人生完全不同的两个阶段。”

她就知道他没好话,抿着嘴瞧着师父。

“你的心上人,也从少年变成男人了,也许早就不是你记忆里的模样。以我对你童年时期的观察,搞不好你还是他的噩梦。”

月筝沉下眼神,师父和娘都在对她说一个事实,凤璘长大了,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她和凤璘……变成了陌生人。

小时候学成语,夸父追日,她就觉得夸父这人真够傻的,一辈子没干别的,就追着太阳跑,半途还渴死了。后来……她觉得自己也成了夸父。为了一个盲目的目标,学那些——窃窃瞄了师父一眼,师父一直因为她不是真心喜欢他引以为傲的那些本事而怨怒不已。其实,她只是想像月阙那样没心没肺,轻松自在地四处游逛,人生过得恣意自得。可是,她想成为那样的人——让他喜欢让他欣赏的人,所以就一直学啊学,渐渐就好像变成了习惯,一下子就学了六年。

“有时候我也想,或许他已经有了心上的姑娘,搞不好连孩子都有了,早就忘记我是谁。”月筝嘻嘻笑,“可是放弃吧,我又不甘心,毕竟为了他,我已经痛苦地学习了那么多东西。总要试一试吧?好在我现在已经变得这么多才多艺,不能嫁给他……”她顿了一下,故作幽默地挑了挑眉,“也能迷到一片金贵少年,随便嫁一个都穿金戴银逍遥一生啊。”

谢涵白只是微笑,缓缓放下茶杯,“说说,他是怎么成了你的心上人?”

月筝一愣,看来她这篇话非但没骗过自己也没骗过师父……

“我六岁的时候,爹爹刚当上他的教书师父……”月筝望着摇曳的烛火,幽静昏暗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想倾诉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而且是对着谢涵白这样的人。就要见到离别六年的他,很多她从来不曾吐露的心事一下子都涌到心头,能说给师父听,她也感到很轻松。“皇后娘娘过千秋节,我第一次进宫赴宴,好奇的要命,趁母亲不注意就溜出去玩,我第一次见到了他……”红红叶子的枫树下,他显得那么单薄瘦小,遍身华衣也掩不住萧索。“皇后娘娘的寿诞啊他居然在哭,望着曦凤宫在哭。”她缓缓地述说,神情因陷入回忆而恍惚,那个男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她形容不出的好看,他哭的样子一下就让她心疼了。“小孩子是挺傻的,我当时就很仗义地决定要对这个小美男好一些,让他再也不用这么难受地哭泣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广陵王殿下,他的母亲也曾住在曦凤宫里受尽万千宠爱。师父你说,小时候的一个临时起意,是不是在不断长大中就能变成莫名其妙的执念?我开始就想陪着他,逗他高兴,后来我知道,一个女人能总是陪在一个男人身边就要当他的妻子,那时候当他的妻子就成了我的梦想。然后,我一直在追逐这个梦想。”

谢涵白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很好的梦想,这让你来找到我,学到了很多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月筝噎了一下,又来了,天才又在自恋了!枉费了刚才她那一大段动情的叙述。还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呢,要不是凤璘,她对他的那套肯定嗤之以鼻。

“当初我收下你,并不是你有什么过人资质,而是你这股韧劲,就连自己都拧着的固执。可惜……”谢涵白没继续说下去,感情和才艺不一样,可以凭一股执妄而学有所成,她的固执让她意外的变成如今这样动人的少女,的确很动人,绝美的外表,精灵狡黠的性子又不失少女的娇憨可爱。那个“他”能欣赏她还好,如果不能,她的固执——便会变成害死她的砒霜。

“可惜什么啊?”月筝眯眼瞟着师父,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送你这个。”谢涵白起身,从内室拿出一个小盒递在月筝手中。

月筝满怀期待地打开,顿时失望地垮下脸,“这是什么啊?你的临别赠礼也太寒碜了吧?几条绳,打包行李都嫌短啊!”

精心之作被人这样嫌弃,谢天才一时受伤,缓了半天才故作优雅地解说:“这叫情丝。”

月筝抖着手里四黑一红头发粗细的五条细丝,难以置信地瞪着眼,“情丝?这个?”好歹也染成五种颜色么,四黑一红,孝带一样!

谢涵白眼角抽了抽,抢过月筝手里的细丝,放在桌子上,抽出墙上的长剑用足内劲劈了过去,上好的红木台面豁然两分。

“师父,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月筝扁着嘴,看样子要假哭,那楚楚可怜的娇美小脸,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软上一软。

这招用得太多,谢涵白都到了不屑一顾的状态,冷声吩咐:“去看看。”

“哦。”月筝从凳子上跳起身,瘦小的身子怎么看怎么像灵活的小猴,“呀!”她惊喜地瞪大眼,那五条拧在一起的细丝未损分毫。

“你放在火上。”谢涵白愤愤不平地冷嗤一声。

那五条情丝果然不惧水火!

月筝喜笑颜开,“好东西啊好东西,师父,都拿出来吧!你是怕我不会功夫遇到意外,特意研制了这样的细丝,帮我制成软甲防身吧?”

谢涵白用没拿剑的手抚了抚胸口,真怕自己内力翻涌吐出一口鲜血来。“制甲?!用了上千束天蚕丝和金刚晶石才炼制这么五根!”

听师父说的这么厉害,月筝才凑到蜡烛边细看,那五条看似平凡的细丝果然闪烁着晶石的光泽,越看越宝光流溢。

“细细看着!”谢涵白扔下剑,劈手夺过情丝,示范着慢慢缠绕起来。月筝学艺多年,心思手指都非常灵巧,看了几遍就通晓机窍,手痒地抢过来学着缠,谢涵白从旁指点,不一会就编出一个中空的小珠,宛如穿在情丝上似的。纯黑的小珠玲珑巧妙,中空的内心镶嵌着红色小结,精美非常,情丝经过紧紧缠绕,编出来的珠子仿佛晶石雕琢,幽幽有光,十分神奇。月筝看得爱不释手,这丝的长度正好盘成一条手钏,完成了肯定极其漂亮。

谢涵白又从装情丝的小盒子里拿出一把小剪刀,不由分说拿过情丝就把刚才编出来的小珠利落剪断。

月筝有点儿生气,嘟着嘴巴瞪他。

“这剪刀叫‘慧剑’,是这世上唯一能剪断情丝的东西,你也要随身带着。算做师父的严令,遇见他以后,他每做一件令你感动至深的事你才能打一个结,打满三个结你才能嫁他,如果你胡乱对待,必将受到严厉惩罚。但愿——今生你能结满这条情丝,到时候师父就把绝学不老之术传给你。”

月筝惊喜地张大嘴巴,不老术?!她可以美一辈子!

“师父,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她感动得真要哭了,这丝要结满,不过十八个珠子左右,哪用一生呢?明明就是师父故意放水成全她么!

谢涵白淡淡笑了,“好了,该吩咐的,我都吩咐了。这情丝凝结了无数心血,万万不能等闲视之,要像对待你的内心一样对待它,切忌自欺欺人。成则吉祥无比,定能护佑你终生幸福安康。”

月筝重重点头,情丝珍贵,又是师父如此唠叨嘱咐下来的。

“师父放心,筝儿此去,不成功……”

谢涵白赶紧打断,“也别成仁!回到师父这里,伺候我终老,也不枉我悉心教导一场。”

月筝悻悻,“师父,我没成仁的意思,我是说,你把我教的这么好,不成功是不可能的。你还是自己好好活着吧。”

谢涵白沉默了一下,唏嘘不已,“果然女生外相,还好我膝下尚有你兄长,不致寂寥平生。”

正好月阙举着火把,大步流星地冲进院子,欢天喜地地嚷嚷:“师父,妹,我回来的路上顺便抓了两只野鸡,宵夜啊?”

谢涵白对月沉吟了一会儿,“算了,你兄妹还是一块儿下山去吧,寂寥平生比较适合我。”

第6章 如此重逢

月阙拿着长剑,走在前往京城的驿道上十分潇洒惹眼,不少姑娘甚至从车轿里微微探出头来看他。月阙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花怒放的死德性让扮做小厮跟在他身后的月筝极为唾弃。这小子从师父那儿就学会了两样,武功和装深沉。

掂了下背上包裹紧密的画轴,这是谢涵白听闻原家并未收到召女待选的旨意后,特意连夜赶制出来的,落款的“谢涵白”篆字印鉴如今价值连城。月筝决定看在师父如此牺牲的份儿上,腹诽不牵连到他,“公子!”她没好气儿地喊前面走得意气飞扬的月阙,“饿了,饿了!”因为上次出门是她扮成少爷,月阙扮成护卫,所以她很亏本,上京这一路都轮到她扮随从。她人瘦个矮,扮成书童十分顺眼,穿上短褂背个小包,活脱十二三岁一个粉嫩嫩的小童。

无论什么时候说到饿,都能引起原月阙的共鸣,他立刻风度翩翩地一转身,下巴俊帅地向路边一家食肆一抬,“就前面那家吧,我一闻就知道他家的饭菜最香。”

月筝连冷嗤都懒得奉送给他,跟着他走了过去,在吃这方面,相信他,真的没错。

兄妹俩这顿饭吃的很沉默,离京城已经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精彩人物时有出现,月阙忙着看路上的美女,月筝缓慢地吃着饭,难得没有出言讥讽。

一路疾行,临近城门她反倒突然想延宕一会儿,大概是近乡情怯?不知道凤璘回京以后,有没有去原府找她,有没有去找杜丝雨?还是……真的把她们当成儿时的玩伴,全都忘记了。

道路上起了骚动,食肆里吃饭的客人纷纷站起来向路上张望,月筝陷入人群骤然觉得周围暗了很多,十分不高兴。

正挡在她前面的青年男子还夸张地扶着同伴的手踮起脚,把月筝望向驿道的视线遮得十成十。“梁王!梁王!”青年男子抻着脖子,不停地念叨。

男子因为踮脚,下盘不稳,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力道掀到一边,勉强扶住旁边的桌子才不致摔倒,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窜到前面,陷入围观的人群里。他刚想破口大骂,气势非凡的一队青年个个骑着骏马威风凛凛地跟随着主人飞速驰过,挺拔俊朗的身姿配上高头大马的彪悍煞是好看,虽然掀起漫天沙尘,路边的众人仍是呆呆观望。被推开的男子瞪大眼看着为首的梁王,一时忘记刚才的恼火,张着嘴巴目送一瞬而过的梁王殿下远去。不愧是刚回京城就引起轰动的美男子,虽然没看清脸面,仅仅是背影也让人赏心悦目。

也站起来看热闹的月阙撇了撇嘴,有几分失落,“几年不见,这小子变得这么拽了。”以前的凤璘寡言少语,不太讲究排场的。

钻到最前排的月筝在人群散开后才若有所思地走了回来,默默坐下。

“动身吧。”月阙把饭钱放在桌子上,扯了扯妹妹的衣服,没想到她重重地摇了摇头。“干吗?你该不会是想去追……”月阙张望了下凤璘远去的方向,早没影儿了,“追不上啦!”

月筝没答话,郑重从包袱里摸出装情丝的小盒,不理会月阙的连声催促,拿着情丝编结起来。第一个珠子圆满玲珑完成了,月筝轻轻用手摩挲着它,突然嘿嘿一笑,看得月阙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她又盘算什么馊主意。

月筝没有收起情丝,干脆就缠绕在手腕上,她站起身招呼哥哥上路,背上包袱时仍不忘美滋滋看一眼腕上的柔丝。“师父啊,并不是我草率敷衍。”她轻声喃喃。凤璘长成那样好看的男子汉,就是第一件让她感动至深的事!

她曾深深担忧远离京都的凤璘会因为怨愤和不平变成一个满脸阴霾的猥琐男人,总是牢骚满腹。她也怕他因为终日忧郁而变成瘦弱不堪,体弱多病的小藩王。刚才她离他那么远,可是仍看清了他紧抿着嘴唇而显得格外坚毅的神情。北疆的风沙彻底砺去了他少时因为矜贵和漂亮而显得有些荏弱的感觉,她喜欢他策马狂奔的洒脱,喜欢他挺直脊背的身影,关于他的流言她一个都不相信,只这电光火石的一眼,就让她满心喜悦!他没让她失望,她……也不会让他失望的!

就凭着这股喜悦,她昂首挺胸地跟着哥哥走进京都的城门。

原府只留了三个下人看护宅院,虽然清扫及时,仍旧因为缺乏生气而显得萧索。两位少主人突然回来,让三个仆人很是忙碌了一阵,月阙看他们粗手笨脚的样子,就对他们置办的晚饭绝望了。他十分想念京城的美食,月筝累了不想再出门,他就不辞劳苦地主动去隆香苑打包日思夜想的菜馔。

月筝漫步在这座她久未回来的家中,她的小院看起来有几分陌生。原家这座平凡的宅院只有一处精彩,就是她的闺房前有一眼清泉,不甚名贵的石料被水打磨得平整圆润,小小一座泉池带给她童年多少欢乐。

夏初天气已经十分燠热,一路的风尘让她极端渴望碧澈清凉的泉水,已经吩咐下人谨慎看守门户,想来无人会来她这里,月筝解去外裳跳入泉池。因为从小喜欢戏水,在渡白山这几年也过的是闲云野鹤的生活,谢涵白从骨子里又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从未阻止过她所有大胆妄为的举动,甚或从旁指点,月筝在山潭里倒是练出了好水性。

远远的听见脚步声,月筝这才惊觉自己在水里玩得太畅快,竟然耗掉了这么长时间,月阙都从外面买饭回来了。脚步声来得很快,须臾已经在她小院门口了,她爬上岸跑回房间断断来不及,只有继续泡在水里镇定地让月阙滚走才是上策。拿定了主意,又起了坏心,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隐约瞧见男人的身影走到池边,用里衣的下摆满满兜了一兜水,泉池不深,她可以踩到池底,用力一蹬,她突然从水下冒出来,借力一扬,哗啦啦就让池边人顿时满身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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