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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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宫内的陈设同海皇宫亦是相差无几,一个人正在往桌上摆吃的,那些菜一碟一碟琳琅满目,有清蒸梭子蟹、麻辣鲨鱼喉、凉拌蛰皮等。河蚌脚步很轻,桌前的人头也没回,“陛下来了啊。”

那红衣、黑发,乃至声音语调都是她所熟悉的,河蚌也有些迷糊了,“你到底是谁?”

“还差一个葱烧海参,马上就好了,快过来坐下。”他拉着河蚌坐在桌前,给她夹了一个香波螺。想象着那滑滑嫩嫩的螺肉、仿佛入口即化的鲜香,河蚌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离魂前来了。

见她喜欢,面前人儿眸子里都溢出了笑意,“我去准备食盒,陛下带回去吧。”

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他还是凌霞海域的淳于临。河蚌轻声道:“你既然逃脱,便应寻一处清静之地好好修行,为何一定要为祸人间?”

淳于临未答话,不多时便取了葱烧海参返转。他细心地将每碟菜都装到食盒里,河蚌用力推他,“说话!”

他微微错后一步,许久才抬眸浅笑,“不愿远离陛下。”

河蚌抬手轻抚他的脸,他静静站立,容光惊世。许久之后,河蚌终于下定决心,“走吧,不管你是鸣蛇还是淳于临,离开这里,远避人群。千年之内,我不想再听到你的任何音讯。”

她大步走出去,不多时又回转,将所有的食盒全都拨到一起,借水而遁,直接回了清虚观。

及至酉时,于琰真人那边传来消息,称已经歼灭绥山的妖物。众人都放了心,开始筹备国醮事宜。圣上的性情庄少衾最清楚,这事虽然高功法师礼请的容尘子,但他毕竟是国师,各处关节也非同他商议不同。

绥山不是谈话之处,反正离清虚观不是很远,诸道士也就转道清虚观,一应器具均由观中小道士协助采买。

清虚观更添了些热闹之象,见观中事务井井有条,于琰真人自然也夸赞了叶甜一番。自从紫心道长仙逝之后,他便如同这三个孩子的师长,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这个父亲在容尘子、庄少衾面前都严厉得紧,唯独在叶甜面前很和蔼。

叶甜是个懂礼数的,平日里从不恃宠而骄,在他面前一直举止得体。他与叶甜煮茶论道,见她举手投足稳重大方,顿时就想起那个轻浮无状的河蚌。这位德高望重的道长也不免不解——容尘子那般端方正直的个性,怎么会放着叶甜在眼前却喜欢上了那样不知羞的女子呢?

庄少衾同诸道士议完国醮进程,没有看见河蚌的影子,当下便去了容尘子的卧房。那时朱阳高照,院门口玉骨侍立于旁,片刻不敢大意。庄少衾冲她点点头,本意是让她进去通知河蚌,她倒是开了院门,被太阳烤得通红的脸上还露了几分笑,“主人吩咐不许道宗的人乱闯,您定是无碍的。”

见她香汗淋漓,庄少衾也不由得去了几分厌色,“我已叮嘱道友,不会有人到此骚扰,你下去吧。”

玉骨低着头应声,却仍不敢离开。庄少衾略略摇头,大步进了院子。

入目先是那方池塘,里面荷花全然无视炎炎烈日,开得生机勃勃,一望而知非世间凡品。河蚌就坐在荷花阴影里玩水。她仍旧赤着足,两只小脚泡在池水里,不停地甩来甩去,溅起一片水花,惊得水中游鱼远避。

庄少衾在她身边坐下,目光不由得移向那双玲珑玉足。那小脚生得当真巧夺天工,如今清水洗濯,又蘸着朱阳之光,更显得欺霜赛雪。他虽无恋足的癖好,却有爱美之心,一时半刻竟移不开视线。

河蚌头也没回,却突然问:“好看吗?”

庄少衾不由自主就答了句:“好看!”

河蚌明显不开心,闷闷地道:“见过的人都说好看,只有知观没说过。”

庄少衾不由得哧笑,“这话他是说不出来的。”

河蚌嘟着嘴,语声中带了些委屈,“都好多天了,他一次也没回来过!”

“原来是想师兄了啊。”庄少衾盘腿而坐,对到家科仪,他最是熟悉,这会儿便也讲给河蚌听,“圣上礼请他任国醮高功,这次国醮规模甚大,须耗时七七四十九天。这段日子他还在宫中,下个月国醮一开始就会去往宫庙,无论如何也是抽不出时间回来的。”

河蚌急了,“那我可以去找他吗?”

庄少衾只是摇头,“国醮非同儿戏,如让人知道高功法师带女眷前往,不止师兄,只怕整个清虚观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河蚌又转头去看那片荷花,一脸闷闷不乐,“哼,玉骨都跟我说了,宫里漂亮宫女好多的,他肯定不愿回来!”庄少衾啼笑皆非,“师兄是道家,宫里宫女再多,伺候他的肯定也是太监,这个不必担心。”

河蚌终于找到症结所在,大声嚷:“那他肯定是喜欢上哪个太监了!”

庄少衾哧笑,只得哄劝,“这个实在是……太重口了。别瞎猜,师兄是真有正事。两个月嘛,很快就过去了。你若无聊,多和清韵、昊天他们玩儿。”

七月中旬,国醮正式开始。庄少衾身为国师,自然要回朝。为示隆重,道门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有到场,叶甜也有些想去,毕竟国醮是件盛事,难得碰上一次。

出乎意料的是,于琰真人托病未往,道门众人都明白——他这是当真想将道宗的重担交到容尘子肩上了。

清虚观,于琰真人同叶甜对坐饮茶。于琰真人考较了一些典籍、道法,叶甜均对答如流,他摸摸山羊胡,十分满意,“紫心道友命好,门下三个弟子都能有所成就。九泉之下,想必他也能安心了。”

叶甜略作谦逊,于琰真人转而又道:“这次国醮场面少有,你也前去吧,见见世面也好。”

叶甜也有自己的难处,于琰真人慧眼如炬,“清虚观的事你不必担心,容尘子主持完本次国醮事宜,道宗众人必然前来清虚观相贺。近日贫道也无事,就留在清虚观,你也可放心前往了。”

他在清虚观,确实应当万事无忧。叶甜也就放了心,“那……晚辈就去往宫庙啦,清虚观的事,就有劳真人了。”

于琰真人淡笑着挥手,“去吧。”

下午,叶甜备好行囊准备下山,临走时再去看了看河蚌,见她在午睡,也没有打扰,只是再三叮嘱清韵要好生照看,不可大意。

而叶甜走后,河蚌的苦日子就来了。

起初几天,于琰真人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河蚌的所在。容尘子平日管教有方,清虚观各 小道士早已习惯了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如今即使他多日不在,清虚观事务也算是井然有序。

于琰真人将宫观各处都检视了一番,本无大事。真正令他生怒的是一件小事——观中居然有人私做荤菜,且一日数餐。他当即便抓获了正在厨房开小灶的玉骨,“道观乃清修之地,岂可擅设荤腥?”

玉骨自然是认得于琰真人,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以往观中为河蚌开小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从未有人反对过。她只得强笑道:“小女子拜见真人,真人有所不知,奴婢主人不喜素食,所以每日里多少会加点荤菜。以往知观在时,也是知道的。”

她千错万错不该将容尘子抬出来,果然一提容尘子,于琰真人立刻火冒三丈,“岂有此理!他身为知观,竟公然罔顾道门清规,全然不将礼法放在眼里!”他对垂首站在一旁的一众小道士怒道:“今日之后,观中任何人饮食皆统一规格,任何人也不得特殊照顾。还有,以后膳堂用饭时间晨间半个时辰,中午一个时辰,晚上一个时辰,过时之后一律不再开放。”

其实道门炉鼎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除了使用者院落以外,宫观之内不许随意走动,以免惹人非议。不管什么时候,炉鼎都是一个让人十分尴尬的存在。也就是贫穷人家的女儿,为了吃一口饱饭,卖身方士。平日里虽不说苛待,地位却着实可忽略不计。

也难怪于琰真人见容尘子带大河蚌一并出行会诸多不满。

但河蚌是个例外,她待在容尘子卧房的院子里不是因为不许走动,而是懒得动。当然了,这是在食物充足的时候。没过两天她就发现她所有好吃的通通都不见了。她一日也只有三餐,且都是素菜和馒头,偶尔有包子还是白菜馅的!

何况她睡觉时间本就不在饭点,每次醒来饭菜都凉了,那个时候膳堂也关闭了,也没处去热。次数多了,她难免就歪着脑袋看前来送饭的玉骨。玉骨哪敢惹她,慌忙就将观中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于是这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河蚌终于走出了容尘子的院子。那时候香客往来不绝,小道士们都进出忙碌。她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薄绸裙,没有披肩纱,仅有两根绸带交叉绕过玉颈,在脖子后面懒懒地打了个蝴蝶结。

薄绸裙下摆极宽大,质地更是柔软轻薄,行走之间裙裾飞扬如繁花怒绽,腰身却勒得极紧,胸前以白色细纱滚的边,如今她未披肩纱,便裸出一大片温润如玉的肌肤,她人身纤瘦,锁骨形状优美,双肩更是肤光胜雪。一路行走,惹得一些香客眼球呼之欲出。

那时于琰真人在房内打坐,观中无事时小道士们是不敢打扰他的。河蚌却不管那么多,她一脚踹开房门。而于琰真人比容尘子更保守古板,哪里见过这般不知廉耻的装束,差点就吐了血。河蚌却不管这些,她瞪着大大圆圆的眼睛,十分生气,“老头,你为什么克扣本座吃的呀?”

于琰真人气得手脚直抖,“你你你……难道你竟不知炉鼎不许随意走动的规矩么!”

河蚌莫名其妙,“不知道呀,为什么不许走动?”她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将书架、书案俱都踩了一遍,“为什么不许走动?”

清韵急忙进去想先哄她出去,她哪里肯听,给什么吃的也不走。于琰真人怒而拍桌,“胡闹,这成何体统!清韵,立马将她赶下凌霞山,不得再踏进山门半步。日后汝师问起,让他前往洞天府责吾!”

清韵也是暗暗叫苦,只得 低声劝这位形同师公的长辈,“真人,她其实平日里不这样,且待在家师院子里甚少出来。这次只是饿了,您看不如还给她单独做点吃的……”

话未落,河蚌已经嚷开了:“你这个老头好不晓事,我出门难道还要经你同意吗?我又不是你养的!我就要出门,就要到处走!你算个球,好好的自己洞府不住,跑来这里撒野,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啦?格老子的,再敢拍桌子,剁了你的手!”

于琰真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清韵急急拉住河蚌,“师娘,少说两句师娘,先回房里好吗?我保证,一会儿就给做吃的,不不,马上就做。您先回去吧。”

河蚌横眉怒目,“不回!就不回!”

于琰真人恨不得打她一顿,又觉得有失身份,当下手脚颤抖,“拖下山去,拖下山去!”

众小道士也俱是如丧考妣——师父很疼她的,谁敢当真拖下山去啊?但是于琰真人的话又不能不听……

见小道士们犹豫不决,于琰真人怒火更盛,欲自己动手,那河蚌又衣着清凉。他掏出一纸黄符,欲先将这河蚌打回原形。一见他动手,河蚌可就不客气了!

一时之间房里狂风四起,众小道士在外面只看见石砌的宫观跟个喷泉似的拼命往外喷水,水柱高有丈余。香客以为神迹,顿时围观不散。

众小道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约摸盏茶功夫,河蚌从屋子里跑出来,哇哇大哭着跑进了容尘子的卧房。玉骨赶紧跟过去伺候,却见她正在把自己喜欢的衣服、玩具、首饰全部打包。

玉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道她被于琰真人欺负了,只得同她一起收拾东西。

众小道士也急急地去寻于琰真人准备再为师娘求情。但一推开门,他们就惊呆了,只见于琰真人犹如落汤之鸡,他束发的玉簪被抓掉了,头发被狂风刮成了爆炸式,山羊胡被揪得零零落落,脸上还有一道抓痕。

整齐的道袍被扯成了一身碎布条,腮帮子还被打肿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挪不转。那惨样,像是被七七四十九个大汉蹂躏了七七四十九次……

众道士见状就要吐血——师娘,你……

于琰真人这副模样,众小道士想走又不敢走,进去又不好进去,正自叫苦连天,那头河蚌已经收拾好东西,带着玉骨下山了。

玉骨还在安慰她,“于琰真人毕竟是道士嘛,主人打不过也正常。只不过以后清虚观住不得了,我们又到哪里去呢?”

河蚌泪珠儿还没干呢,已经在想别的事,“玉骨,炉鼎是什么?为什么老头说不准到处走呢?”

玉骨还是有些羞涩,“炉鼎啊,就是道家方士为了调和阴阳,买了些女子放在密室里,需要的时候双修一下……增进功力。”

河蚌还是不大理解,“那为什么不许到处走呢?”

玉骨换了副身体,气力也非普通女子可比,下山的路走得也不吃力,还能一边扶着河蚌:“呃……因为炉鼎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主人不想让人知道,就不放出来走动的。”

河蚌似乎有些失望,许久才回答:“哦。”

第十五章 魂是柳绵吹欲碎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国醮的宫庙,河蚌是不知道地方的,但玉骨毕竟在世间生活了十多年,不知道路之少她知道问。两人就这么一路问一路走,刨去中途河蚌停下来吃吃喝喝的时间、加上玉骨问明方向河蚌水遁的时间,一共走了六天。

六天之后,玉骨再问路,发现河蚌遁过头了,二人又往回走了三天。

九天之后,目的地。周围人山人海,有披甲带刀的侍卫,有受邀前来参加国醮的高士,也有前来凑热闹的百姓。

河蚌在附近转了转,破天荒没有找吃的。天气炎热,玉骨给她撑了伞,还买了冰水。因为圣驾亲临,宫庙守卫森严,即使前来观礼的人群,也只能远远观望。

河蚌带着玉骨一挤过去,悄无声息就吸引了许多目光,自然也有许多登徒子想上来揩点油。对于流氓这东西,玉骨还是懂得,“主……”考虑主人这个称呼于人前有点奇怪,她果断改口,“小姐,小心别让他们蹭到!”

河蚌还大大咧咧,“为啥?”

正说话间,就有人往她胳膊上使劲蹭了一把,河蚌没被人揩过油,正疑惑不解,突然又一只手伸过来准备摸她!她公然开了水纹护体,旁边玉骨这才来得及解释,“就是男人看见漂亮女人想……”

河蚌一听,索性撤了水纹,一路挤过去。玉骨拉她不住,不多时二人也挤到了前面。两个人俱都香汗淋漓,河蚌喝了一口冰水,一抬头就见容尘子头戴九玉云冠,身着鱼鬛仙衣,腰系飘风宝带,足登步云仙鞋,气势凛然,令人不敢直视。

可河蚌却敢直视!

她欢呼一声,张着双臂就往前扑,“知观!”

那时候正值上表时节,容尘子持圭掐诀准备开坛,突然转头往人群这边望来。庄少衾和叶甜也知道不好,虽然当时人群熙攘,但河蚌一身嫩黄色太过大眼,三人几乎一眼瞧见。

叶甜自然吃惊不小,“这……走时还乖乖待在观里的,如何跑这儿来了?”

河蚌拼命往前面挤,她没有壳的时候十分滑溜,不多时已经挤出人群。人群里一阵骚动,自然就有官兵上前阻拦。但见她生得美貌异常,倒也没动粗,只是吼了句:“退后,不得喧哗!”

河蚌一见到容尘子,顿时就委屈得不得了,“知观!呜呜呜,老头不给吃的,还骂人家……呜呜呜呜……”

天气炎热,她本就挤得一身是汗,这会儿一哭起来着实可怜。容尘子顿时心思全乱,连御椅上的皇帝都察觉到什么,“发生何事?”

他身边庄少衾赶忙答话:“无事。有民女喧哗生事,贫道前往查看。”

他快步走下御阶,不停地示意容尘子开坛。

容尘子望向人群里的河蚌,她还哭闹不休,周围兵士正持刀驱赶。容尘子生怕那利器伤了她,幸好庄少衾已经快步赶到。容尘子敛神开坛,大河蚌见他不过了抱自己,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帝王在侧,庄少衾也不敢和她多说,只低声叮嘱玉骨,“城南有座通源客馆,先带她过去,报我名号,会有人妥善安置你们,余事晚间过来细谈。”

“知观!”河蚌呜咽着喊,坛上容尘子只是参拜五方,头也未回,仿佛同她并不相识。

玉骨扯着河蚌的袖角,低声哄道:“小姐,我们先走吧。天气热,这里人太多。”

河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水光,庄少衾吩咐左右兵士,“圣坛面前不可无礼,送出去便可。”

兵士躬身行礼,倒也没有推搡,一路将她们带出了人群。容尘子继续法事,只在庄少衾回返的时候望了他一眼,庄少衾略略点了点头,示意放心。

可实际上容尘子一个下午也没能放心,他强撑到傍晚法事结束,结果圣上又要与他讨论道法。他心乱如麻,哪有什么心思论道?

庄少衾自然也看出来了,但这时候他顾虑的又不一样。趁着宽衣的时间,他得以接近容尘子,“师兄,这时候您不能去,我也去不了。只能晚间让师妹去一趟。不论发生什么事,她既然好好地到了这里,您也就不必担心了。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这本是光耀清虚观的大好时机,可一旦您出去私会她的事被有心人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只怕适得其反。”

容尘子如何不明白此间道理,只是他实在不能心安。庄少衾也只得好言相劝,“她毕竟是得道大妖,师兄您不必忧虑过甚。通源客馆有我的人,自会好生照应她,况且晚间师妹若去了,您就更不必担心了。”

容尘子叹了口气,“必须速去,她性子贪玩,只怕不会乖乖去客馆。”

庄少衾自然应承,“师兄先去面圣吧,我这就找师妹去。”

容尘子同圣上一直谈到入夜时分,庄少衾自然需要陪伴左右,而叶甜却一去未回。容尘子心若油煎,还好有庄少衾顶着,倒也没露心不在焉之态。

而子时过半,叶甜匆匆返回,先去找了庄少衾,“她根本就没去过通源客馆。”

庄少衾立刻动用关系在城中找了整整一圈,最后看见那个河蚌的是个烤羊肉串的摊主。

这事两个人谁也不敢告诉容尘子,叶甜催着庄少衾再去找,庄少衾也是十分无奈,“她一个水遁缩地成寸,顷刻千里,我就说动用所有人去找也难有消息。当务之急是,这事千万别让师兄知道,让他安心主持国醮才是要事。”

而第二天,国都也出了事,几个男人的手掌起初是长水痘,不过两刻工夫竟然开始浮肿,随后整个手肿得透亮。其中也不乏富贵人家,请遍了国都的名医,竟没人能开出一个方子。

庄少衾闻知,疑心是疫情,然而将十几个病患集中到一块,发现患病的全是男人,且患处全都在手,只是左手右手不尽相同。病虽古怪,却全然不见传染扩散。庄少衾以符水试探,也不见反应。只是到当日下午,十几个人的手上皮肤都开始脱落,里面流出清水,隐隐可见泡得发白的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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