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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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是,她还没想到最恰当的开场白,他却已经住她面前出现。

太快,还是太慢呢?这次的相逢。

自从去年八月底她与他分手、她离开美国,如今已过了九个月。在秋天的纽约道别,在夏天的南非重逢。四季还没轮完一序,可是她却觉得像是已分开了九辈子。

对思念来说,这相逢来得好迟缓,让她等得好痛。

对遗忘来说,只九个月的别离,怎够她去忘记?

她还没想到要对他说什么,只能痴痴看他,把距离不断拉近;而他也向她走来,没多久,已来到她面前,并且先开口了。

「如果我说,这莫非是天意,妳会不会觉得用语太过老套?」

「会。」她回答得太快,声音藏不住哽意。但在几个深呼吸之后很快平复。这是重逢,满心想欢呼的心情下,不应该哭泣,「可是我会原谅你,因为你只是个鄙俗平庸的商人,不是专事浪漫的诗人。何况这些都不重要。」

他的眉微挑,让整张本来显得严肃紧绷的俊脸开始往春天的方向融化。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他问,口气里带着隐隐的期待,重要的是,我非常非常想念你,而你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她的心臆正在大声吶喊,而她明白这同时也是莫靖远期待从她口中听到的话,可是她没说出来。对他的思念深重到就算脱口说出一万次想念也还是显得太轻描淡写,所以她不想说,不想在此刻说出来;要让他知道她的想念,应该有其它更慎重的方式,而现在,她只想小小惩罚他来得太慢。

于是灵眸轻转,淘气的光芒闪动,脱口说道:

「最重要的是,请发挥爱心,为拯救可怜的企鹅尽点心意吧!」双手高举,举箱齐眉,请施主大方乐捐。

莫靖远的发愣没有太久,可能是,当罗蓝眼中闪动着不轨的光芒时,他心底已悄悄做了预备,所以当下反应的动作也挺流畅的。

就见他缓缓的探手进西装口袋里,作势掏呀掏的,终于掏出一张纸钞,那张纸钞的面额是五美元,本来想丢进她身前的捐款箱里的,但想了一想还是没丢,改而往另一边口袋里掏去,又掏出一张纸钞,这次不是美元,是兰特。面额大一点,是十元。他脸上带着好诚恳好有礼貌的笑,将十兰特丢进她的箱子里后,还体贴解释道:

「我想还是给南非币会让你们比较好支使。」

罗蓝震惊了好一会后,才有办法说话。咬牙切齿的请教他:「先生,请问这就是你的爱心吗?」

「太多?」他挑眉。

「才十块?!」她变脸。

「礼轻情意重,妳无须太感动。爱心的多少,不能肤浅的以金钱来衡量,妳一定同意吧?」他还是笑,像是没看到她的变脸。

然后她知道了,他在生气。气她把眼下的工作看得比相逢更重,将他辜负。

虽然不容易从他的笑脸上分析出怒意,但他确实在生气。

因为他一整个晚上都在惹她生气,以做报复。

而且做得很成功,

彷佛他来到南非,不是为了投资考察;来到这个慈善会场,不是为了了解南非上流社会的往来情形,他来南非、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对她搞破坏!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毁了我今晚的募款工作!」

「怎么这么说呢?妳箱子里那仅有的十兰特还是我丢的呢。」

他还有脸说!罗蓝简直气到没力。

「那是说,我还得谢谢你的大恩大德喽?」

「自己人无须道谢,那太见外了。」莫靖远以一种纵容的口吻说着。

「谁跟你是自己人!」她瞪他。

「原来我是不相干的别人?」口气冷了几分。

「你、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他无辜的摊手。

看吧看吧,这家伙是那种愈生气愈能把别人气个半死的吵架强者,他不仅有办法用很冷静的态度气坏吵架对手,还能弄得对手像是无理取闹的一方。明明事实并非如此啊!

她很认命的了解到,除非他有心让她,不然她永远吵不赢他。如果她还要坚持向他讨公道下去的话,搞不好五分钟之后,她会莫名其妙的跪在地上向他叩首认错……想来就好可怕。

她认了,吵架实在不是她的强项,不管她再说出什么气话,他都有法子找出话来反堵,然后气死她。所以她不要再说了。反正今晚她的募款箱里只有十兰特的成绩,已经是血淋淋且改变不了的事实。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宴会已经结束,前来参加慈善晚会的名流都走得差不多,剩下几个还没离开的,也都在协会理事们的安排下到别处小酌去了。

曲终人散,苦命的义工为了节省经费,自行留下来做清洁工作,顺便也开始布置明天的会场。明天除了有拍卖会之外,也有歌舞秀,所以舞台布置跟今天不同,虽然鸟盟的工作人员建议她直接回家休息,不必留下来帮忙了,可是她觉得体力还可以负荷,打算等会跟莫靖远吵完后就上楼去帮忙打扫。

现下,既然吵不赢他,继续留下来耗时间也是浪费,所以她道:

「算了,我不跟你吵了,我要回楼上打扫去。」心里还有气,转身就要走。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如果莫靖远会等在饭店大门外等她追出来吵架,那就表示他今晚不打算让她随便打发掉。

冷然看她负气的转身走,就只看着。看着她先是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大步走,一步两步三步后,终于显得迟疑,步子缓了,最后定住,不再走。他没出手拉她,将双手插进长裤口袋里,立在原处。直到看她停住身形,模样显得进退维谷,才开口问着:

「就这样吗?」

「什么这样?!」气自己的没志气,所以口气粗率僵硬。

她屏住呼吸,等待身后的他再多说些什么,但一直没等到。就在她心慌的以为他已经走掉了、不理她了,着急的想回身找他时,终于听到他以沉静声音说着:

「算了,就这样吧,如妳所愿。」

作势要离开,而他甚至还没开步走,她就已经急急追过来,从他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别走。」将他抱得好紧,脸蛋埋进他宽广的背里。

她站在他身后,所以没看到他唇边泛扬而起的浅笑,与眼底雪融般的释然。他没有要走,但要她亲自来留。这份总是分分合合的情感,若还能接续下去,必是两人都有这份心,她必须让他知道她有,而不是总由他一个人在苦苦守着这份情意,为着她的难以掌握而忐忑。

她追过来,很好。但这样的拥抱还不够,依恋还不够浓,不够让他消掉剩余的火气,与心底那一点点小心眼的介意。所以他说道:

「别这样,妳不是还有事忙?」好体贴的问,作势要扳开环住他腰的手臂。

她不放,搂得更紧。「我没其它事了!」

「真的吗?千万不要为了不重要的人而耽误其它大事,那多不好意思。」

这个人!「你就是我唯一重要的事!」她对他的背影翻白眼。

「我重要?想想看,妳还为了十兰特跟我生气呢。」他口气多讶异。

够了哦,这位先生!「莫靖远,你还要气多久呀?!」不再紧箍他腰,松开双手后,跑到他面前瞪他,警告他做人要有分寸,太得寸进尺是不行的。

虽然出口警告他,但她认为莫靖远还会阴阳怪气好一阵子,不会让她今晚太好过,但并不,他已经不再生气了。

当她走到他面前,望进了他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后,她便知道了。没有气怒,只有温暖的莞尔,眼底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哪里还找得到一点生气的痕迹?他本来是真的在生气的,但不知何时已转为逗她了。

在好不容易重逢之后,他舍不得对她生气太久,即使她的反应很教他生气。

于是她才开始忏悔起在相见的第一眼,不该因为无法确切表达出思念,便轻率的对他所期待的反应开玩笑。那时他其实很失望吧?她那么漫不经心的对待他的出现,好像不把两人的重逢当一回事,甚至还为了募款忽略他……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需要离开他一会儿,给自己清醒的脑袋好好去计量要怎么让他今晚留下来,去想想要怎么合宜的面对这个让她九个月来思念得发狂、却又是已经分手的「前情人」?但是这样类似忽略的行为却伤害了他,才教他一整晚都如影随形在旁,有意无意的破坏她的募款。

是她的错。

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错……

当他在分手那么久之后,还以如此温柔的眼光看她,她便知道,在这段感情路上,都是他在迁就她、成全她。而她对他却不是太好,一旦走掉了,就是完全的音讯全无,以为这样对两人最好,以为这也是他所希望,她多么自以为是呀……

「靖远……」忍不住情生意动,她双手环住他颈项,将他的面容拉低,低到她的吻随时可以偷袭到的角度后,轻轻地唤着他。

「嗯?」他的唇线漂亮的扬起。

禁不住他唇的勾引,吻了上去,稍稍餍足了后,才以甜蜜的声音道:「你只捐十块钱实在太小气了。」

纤腰蓦然被重重箝锁住,榨出她一声低呼。有人不悦了,丢出一张黄牌作警告:「妳还有一次机会。」别开唇,不给吻。

真没幽默感!她心里直咕哝。

比起他端得高高的身段,她在这方面实在非常随和?再度将他头拉下,看着他的眼,这次不顽皮了,很真诚地、好轻好柔的对他道:

「我不想分手,因为分手阻断不了我爱你的事实。虽然我曾经以为它可以,但我错了。我爱你,靖远,我好爱你!好高兴在这里遇见你,因为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她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我想你」,如同她不记得两张吻得发痛的嘴,在今夜交换了多少个吻……

天亮了,他们都已醒来,却没有起身的打算,依然并躺在她那张小size的双人床上天南地北的聊着。除了陪伴彼此之外,别的事都懒懒的不想做。

「在我这里睡很不舒眼吧?」她住的地方是野生动物园提供的宿舍,很简的单身套房,所有的家具都是木板做的,当然连床也是。就算她已经在床板上铺了厚厚的软垫,也改善不了床非常硬的事实。克难、简陋,是每一个来非洲做研究的人必须有的觉悟。唯一可庆幸的是这间套房的冷气至少会凉--她现在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已经低到随时可以为了一点点舒适而感动流泪的地步了,可见有出来磨练过真的有差。

这种生活她已经过得很习惯,但他一定很不习惯吧?因为他的身体绷得很紧,尤其是他的背,简直硬到可以拿来当皮鼓打了。

「是不舒服。」他老实回道。

「谁教你坚持要来我这里!就跟你说我这里不可能让你得到好眠,你不信,现在得到教训了吧?」她虽然嘴里叨叨不停,但已经坐起身,指示他翻身趴着。

他依言动作,无言的挑眉询问她想做什么?

你说呢?同样回以挑眉后,开始帮他僵硬的背肌按摩。

他微愣,但发愣很快转为舒服的叹息,颀长的身躯完全放松了。

「谢谢。」他道。

她笑,虽然双手开始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酸起来,但一点也不想停。听说对一个男人太好,就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男人是宠不得的。但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介意,更少此刻她挺爱看他像只舒服得直打咕噜的大猫模样,好像随她搓圆捏扁都没关系似的。

边整治他的酸痛边问他道:

「你毕业论文应该通过了吧?」现在是六月,如果他的学业没有任何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是准毕业生的身分。

「嗯。」闭上眼。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留在美国还是回台湾?」

「长辈希望我回台湾,但我考虑留在美国几年。」

「纽约?」

「不。」他轻哼,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模样。「我打算去硅谷。」

「去找人才?」

他张眼,给她赞许的一瞥。「这是目的之一。」

「那是说接下来几年,你会处在空中飞人、行踪难测的情况了?」双手一顿。

「嗯哼。」他翻身,将她拉到怀里来,把她的双掌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轻缓的揉捏。「既然谈到这里,我得问问,等到南非的工作结束之后,妳打算去哪里?」

「没有意外的话,会去法国学酿酒。」昨夜在欢爱暂餍的空档,她已把分开后的生活经历向他说过一遍--除了寄酒给他的事没脸提之外,什么都说了。

「可是妳在这方面一向有意外。」

「对呀?所以我其实不知道明年的此刻我人会在哪里。」她显得有些苦恼,不喜欢这种谁也找不到谁的情况。悄声问他:「我们这样,以后怎么办呢?」

虽然没有宣之于口的大声叫「复合」!但他们确实是直接忘掉「分手」那两个字,当作那件事从来没发生过的复合了。可是复合之后,又是一个难题,因为他们还是要离别,谁也没法陪伴谁。

「蓝,妳还是可以自由的去飞,但要让我知道妳人在哪里,这是我对妳的要求。」就算相爱无疑,她也没想过要从此留在他身边,随他四处走。因为他们的行程与目的永远不会相同,他是知道的。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你人在哪里,怎么让你知道?」

「毕业之后,我将不再有自己的时间,至少有三年的时间会忙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这样一来,我们确实很难随时保持联系。而这种私人的事,我不打算交给助理去帮我注意。」关于这点,他早就想过。从床头柜上抓过纸笔,写下他私人的e-mail,以及目前可以联络上他的电话。写完后,又想了想,下床走到西装外套那边,掏出皮夹,从中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道:「妳可以写E-mail、打电话。若偶尔嫌麻烦,两样都不想做,那就去刷卡买点东西,这样也可以让我从帐单上知道妳人在哪一个国度。」

罗蓝瞠大眼,没接过那张金光闪闪的信用卡,虽然有些张口结舌,但还是努力说话:

「哪有人用这种方法去了解别人行踪的,你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还有,你随便拿一张信用卡出来,就叫我去刷,如果真的可以刷的话,那我倒想问问是哪一家发卡银行那么随便,真是金融界一大隐忧。」

「这是我的副卡。」他只是笑着又躺回床上,将卡片塞给她后,便从她草莓斑斑的玉颈上寻到一处还没被烙印的地方下嘴,又吸又吮的痒得她直躲。

「签名处是空白的!」她嚷。伸手推他。

「妳签上名之后就可以使用了。」把她的手抓开,烙印继续往下往下……

「真的假的?」她喘息,推他的力道绵软到连只蚊子都打不死。

「我只亲自为两个人办过副卡,银行那边有记录。」攻占住一处顶峰,唇舌蕴火,贪婪采撷,再不肯离去……

她喘得更急,觉得他他他……进步得非常神速……比起昨天的猴急、粗鲁、横冲直撞,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她好喜欢这种温柔慵懒的爱抚,充满了被疼爱的感觉……

啊,不、不可以沉沦下去!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他的,而且因为这张信用卡的出现,让她从电视上偷学来的一些经典台词(例如:你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拿钱砸死人吗?有本事你拿钻石丢我好了等等之类的)终于可以派上用场,怎么可以不趁机好好发挥一下呢!再说她不想收下他的信用卡,这点一定要跟他说清楚。别说她不缺钱了,就算缺也不想花他的钱。呀!他吻得好色情,不……可以不可以不、不、不……哦!算了,随便他啦!

许久许久之后。

「刚才……」好喘。拿信用卡戳戳他,要他收回。「你说只帮两个人办过副卡?一个是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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