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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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这都是一个让她极度不安的姿势,她不得不用尽所剩的全部力量,用双臂牢牢的攀附住眼前的人,牢牢的。

大约是这样的无助的姿态到底取悦了傅正荣,在柳穿鱼哀求出声之前,他猛的撤身,将她打横抱起,大踏步的走回了卧室。

夜正长,傅正荣的索取,也不过才刚刚开头。柳穿鱼尽力的想将自己的注意力投上雪白的天棚,期望着一切都能快点结束或者是自己的意识能够脱体而出。不过这一切都显然徒劳,她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欲与望的深渊中沉沦,她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只能不自觉的跟着傅正荣的动作低低□。

她厌恶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其实这种厌恶,细细算起来,从十几岁开始,似乎由来已久。

认识田文宇那年,柳穿鱼刚刚十六岁,进入高中之后,她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年代,她的成绩想凭自己的本事入读大学,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一件事,柳知同也同样也没对她报这样的奢望,除了祈祷她不要惹是生非之外,倒是悄悄的存起了私房钱。这个女儿与他的期望相差太远,他懒得管束,但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准备将来送她去念个民办高校,好歹混个学历出来。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他的现任妻子发现了,很是大闹了一场,傍晚柳穿鱼放学回家,客厅里、厨房中,没有一点食物的香味,倒是听见父亲房中的大声争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烦闷,干脆把书包一扔,转身继续到外面游荡去了。

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是行色匆匆,几乎没有谁注意到,有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正漫无目的的走着。

柳穿鱼这些年里常常想,如果那天她的选择不是满腔烦闷的出门,而是回到房间,关起门来听听广播,是不是田文宇的人生还有她自己的人生,就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那天,她在黑漆漆的巷子里一拳打到了田文宇的脸颊上,后来足有半个月,他都不得不顶着半边青紫的脸在学校师生各色惊讶的目光中上学放学。

“你总是这么——嗯,喜欢用拳头说话吗?”半个月后,班级调换座位,田文宇和柳穿鱼意外的成了同桌,在多日无话之后,他忽然这么问她。

“谁让你一声不响的跟在我身后,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流氓呢,这一下没打断骨头,算轻的。”柳穿鱼其实是有些愧疚的,那天田文宇在路上发现了她,就一直跟在身后,据说是怕她遇上坏人,她虽然嗤之以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她真遇上坏人,难道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不能不说,她长到这么大,真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关心她,不过她也不好意思道谢,以至于话一出口,这味道似乎就变了。

“那天那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还在外面溜达?”田文宇碰了个钉子,倒不气馁。开学几个月了,他常常听到柳穿鱼这个名字,也不自觉的暗地里偷偷观察她。明明是个问题学生,但成绩倒不特别差;长相清秀,可很多同学都说她很能打架,身边还有不少跟班,常常等在校门口,簇拥着她离开,但是在学校里,却从不见她欺负任何同学。那天看着她魂不守舍的走在路上,他鬼使神差的就跟过去的,然后挨了一记老拳,奇怪的是,他倒没有因为无辜挨打而恨上她,反而对她充满了好奇。

“你是我爸呀?管这么宽,我爸都不管我的。”柳穿鱼回了一句,她最讨厌别人和她提回家,心里的那点愧疚因为这一句话而消散了大半,正巧上课铃响了,这节课又是她听也听不懂的几何,她干脆不理会他,打了个哈气,趴在桌子上,瞌睡起来。

粉笔头砸到脑袋上,是“蹦”的一声轻响,同学们压抑的笑声四起,柳穿鱼下意识的揉头,一边非常艰难的睁开眼睛,宽敞明亮的教室,讲台前板着脸的几何老师,周围窃笑的同学,还有身边那个清隽的男孩,所有的景物仿佛被黑洞吸住了一般,飞旋着在她眼前消散,恍惚中,有人又屈指在她脑门上“蹦”的弹了一下,催促道,“快起来,迟到了罚款五十。”

一听到罚款,柳穿鱼彻底清醒了,猛的从床上一弹而起,被子自身前滑落,胸口一片沁凉,她下意识的双手挡在胸前,侧头看去,傅正荣单手撑着下颌,正好整以暇的侧身躺在床上,视线在她的手下和脸上来回转了一圈,眸色渐渐加深。

第五章 生日(上)

一路狂奔到公司,堪堪在打卡机唱歌的同时按下了手印,然后直到冲进电梯,按下十六楼,柳穿鱼才终于空出了一点时间,大口喘气。

傅正荣的脾气总是让人很难捉摸的,早晨他既然肯替代闹表叫她起床,应该就代表着心情不错,可是柳穿鱼怎么也想不明白,等她快手快脚的洗漱换衣,热了牛奶、烤好了土司叫他吃饭的时候,这位大爷的脸色却忽然晴转多云起来,眼神只往餐桌上瞄了一下,竟然二话不说,扭头自顾自的出门了。

**oss上下班有车开,速度自然不是搭乘公车的小职员可以比拟的;而办公室的生存法则之一,就是小职员不能比**oss来得晚。眼看着傅正荣已经出门了,柳穿鱼只能长叹一声,把自己那份牛奶倒进饮料瓶里,再把烤好的面包用塑料袋装好,塞进包内,然后小跑着也出了门。

电梯上行缓慢,差不多每层楼都要停一停,所以当电梯最终停在十六楼的时候,已经算迟到一分钟,害怕看见戴伟民那张扑克脸,所以电梯门一开,柳穿鱼就赶紧灰溜溜的往自己的角落去了,埋在卡位里做贼一样的啃完剩下的两片面包,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十六楼的气氛,嗯,和平时不大一样,虽然所有人都呆在卡位里,但视线却都紧盯着那部**oss的专用电梯,而平台上看起来也明亮了几分,就连布置也一扫前几天的生硬呆板,甚至空气中,还隐隐的飘动着花香。

傅正荣的办公室大门还是紧紧的关着,今天早上立交桥上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台货车侧翻了,没有人员伤亡,但滚落了不少物品,造成了后面几台车躲闪不及连环追尾,整条路大堵车。柳穿鱼是提早两站下车,跑步来的,她赌傅正荣不会弃车步行,所以这会一定是焦躁的堵车中,再想到一会他还得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迟到若干分钟,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当表针堪堪指向九点半钟的时候,专用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住了,傅正荣沉着脸目不斜视的稳步走出,对于迟到的事实毫无愧疚。而刚刚还用热切的目光紧紧盯着电梯门的众人,却几乎在他步出电梯的同时,纷纷移开了视线,又在他走过之后,一路目送。

傅正荣终于一手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柳穿鱼也在这时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冲一杯咖啡,“砰!砰!”两声响却骤然传来,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瞬间亮片、彩带飞扬,一个精致漂亮得年轻女孩从门内跳跃而出,扑进了傅正荣的怀里。“大哥,happy birthday!”整个十六楼,都听到了这声清脆响亮的祝福。

好奇心人皆有之,精英也摆脱不了八卦的天性,所有人都尽可能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伸长脖子,可是回应他们的,只有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于是,除了一地的亮片、彩带之外,总经理室的一扇厚重的大门,隔绝了一切。

叫了负责清扫的阿姨,柳穿鱼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盯着电脑屏幕安静的发呆。快到午饭时间了,她还没什么饿的感觉,大概是双人份的面包片有些超出她的消化范围了。

半个钟头前,十一点前后,傅正荣已经提早离开了。走的时候,柳穿鱼才发现,原来他的办公室大门关得那么快,并不是傅雪荣带来的惊喜超出他的容忍范围,而是因为里面还藏着一个优雅俏丽的年轻女孩子。

唐婉玲,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不过真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柳穿鱼一时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来形容,记忆最后反而定格在他们进入电梯的一瞬,他的左臂,那么自然的贴合在她的腰间,头微微的侧向她,明明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柳穿鱼却觉得,他一定在微笑,神情温柔而专注。

“小鱼姐,晚上去逛街吗?”到了下午,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始终紧闭,田歌在QQ上敲她,“听说**oss把下午的行程全推了,今天西线无战事,可以准时收工呢。”

“你好好逛,我有点头疼,不去了。”柳穿鱼按了按太阳穴,大概昨天夜里睡得太少,今天中午刚过,这里已经疼得厉害,她向来没什么东西想买,倒是盼望能早点下班。

“哦!”田歌发来一个失望伤心的表情,再无下文。

没有傅正荣坐镇,秘书和助理们也都是早早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五点钟一到,走了个一干二净。自从调到十六楼,柳穿鱼还是第一次准时下班,太阳偏西,但是地面还是一片炙热,她在公交车站点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回家的方向。

自古美人恩难拒,柳穿鱼想,傅正荣今天有了唐婉玲的相伴,是绝对不会想到她的,而他住的房子,从来不是她的家。

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小一室一厅,老式的大门上端端正正贴着一张电费催缴单,她顺手撕下,开门进来,猛的扑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再动。

傅正荣的生日,应该会有一场热闹华丽的生日会吧?就像电视里演的,豪门夜宴、衣香鬓影?或者,他会和唐婉玲来个浪漫的二人烛光晚餐,红酒、牛排、美人如玉?她不受控制的想了一会,猛的抬手用力的敲了几下脑袋,自嘲的轻问,“这与你有关吗?”

“无关!”她又用同样的音量回答自己。傅正荣的一切,本来就都同她无关,她和他,天差地别,他生活的世界,她不了解,同样的,她生活的世界,他也永远不会懂得。

她讨厌过生日,从来。

第六章 生日(下)

柳穿鱼讨厌过生日,从她明白什么是生日的时候开始。

那一年她是三岁还是四岁,年深日久实在是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某一天,邻居家的男孩小胖坐在家门口,吃着一块白白软软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东西,他吃得特别心满意足,嘴角、鼻尖,蹭得也都是白白的,发现她站在旁边垂涎的看着他,小胖吃得更大口了。

“你吃的是什么呀?”她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看小胖吃得香甜,忍不住问了出来。

“生日蛋糕呀,没见过吧,这是奶油的,可好吃了。”小胖得意洋洋,那一块蛋糕被他三口两口吞进了肚子,末了还不忘舔舔手指,“我妈妈给我买了好大一个呢。”一边说,一边用手比了一下。

“那么大呀,能给我一块吃吗?”柳穿鱼看着小胖鼻尖上那一点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那可不行,我妈妈说了,生日蛋糕,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今天我过生日,蛋糕都是我的,你想吃,等你过生日吧。”小胖斩钉截铁的摇头,捍卫自己的食物。

两个孩子的对话,最后还是惊动了小胖的妈妈,这里是工厂家属区,邻居彼此都熟悉,小胖妈妈于是切了一块生日蛋糕,递到了柳穿鱼面前,结果她还没有摸到那看起来无比美味的蛋糕,已经被小胖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吓了一跳。

“我的蛋糕,那是我的蛋糕。”小胖使劲跺脚哭嚎,一边拖住妈妈的手,一边不忘来推柳穿鱼,“你让你妈妈去买呀,凭什么抢我的蛋糕。”

“小胖乖,小鱼妹妹没有妈妈,这块蛋糕给她吃好不好?”小胖妈妈有些尴尬,低头安慰自家儿子,“妈妈明年给你买更大的蛋糕,乖,不哭了!”

“不要,不要——”小胖哭得更起劲了,以至于把屋里忙着做饭的柳知同也哭出来了,听了前因后果,他没有接过尴尬的小胖妈妈手里的蛋糕,而是笑笑,就把柳穿鱼拖回了屋子,关起门来狠狠打了几巴掌,叱责她眼皮子浅,嘴馋。

那几巴掌打在柳穿鱼的后背上,火辣辣的疼,到了晚上,她甚至不敢平躺着睡觉,只能侧身躺在床上,咬着被角,默默流泪。

上了小学,她总算弄清楚了,生日就是一个人出生的日子,每过一个生日,就意味着长大了一岁,班里的同学都是每年过生日,生日当天,他们的爸爸妈妈不仅会给他们买生日蛋糕,还会给他们煮面条、煮鸡蛋,吃麻花。只是她却仍旧从未过过生日,生日对她,只是学校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表格上的一组数字。而她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还是继母生下小弟弟之后,在小弟弟周岁生日的那天。

那是鲜奶做的蛋糕,还有巧克力和水果,上面插着一只细细的蜡烛,比起很多年前小胖吃的那种已经香甜不知道多少倍了,但是柳穿鱼一口咬下去,却没吃出任何甜蜜的感觉,只觉得喉头好像被什么粘腻的东西堵住了,恶心得厉害。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吐了出来,随手把蛋糕一扔,看也不看柳知同黑下来的脸,转身走开。

她讨厌生日,自己的,别人的,都讨厌。

纷乱的思绪被同样纷乱的敲门声打断,四下里早就黑漆漆的一片,柳穿鱼心情烦躁的摸出丢在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她从住在这里,一直是早出晚归,左右邻居一概不认识,也没有特别交好的同学或是同事,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来找她,想想也不欠房租水电费,她猜测多半是黑天走错楼层的邻居,也懒得搭理,干脆趴着不动,等那人自己发现错误了走开。

结果敲门声却一直没断,到了后来,外面的人显然也失去了耐性,开始重重的踹起了大门,声响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好几户人家都开门看发生了什么。

柳穿鱼的烦躁也终于变成了怒火,她跳起来“啪”的打开了声控灯,凑近猫眼往外看时,人却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傅正荣会站在门口,身上穿的还是早晨的那套衣服,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不知道是解开的还是被他扯开的,头发也有些纷乱。

“开门!”傅正荣有些不适应头顶忽然出现的光亮,微微眯起眼,视线却盯在猫眼上,仿佛柳穿鱼就站在他眼前一般,声音低沉,透着不耐烦。

门内的柳穿鱼苦笑,这里是她私人的空间,她和傅正荣的关系特殊,所以哪怕再亲近,她也始终有很多保留,这保留,就包括这里。只是,她能不开吗?她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自然也不能和傅正荣过不去。

“这么晚了,怎么跑来这边,你给我打电话——”开门让傅正荣进来,柳穿鱼的情绪已经收敛,她的小屋不大,一眼就可以看个清楚,只是随着傅正荣视线的移动,她却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尴尬,好像没穿衣服,却被游街示众一般。

“我不和骗子说话!”傅正荣借着门口的灯光看清了柳穿鱼的小窝,就自顾自的走到她的床前,仰头躺下,那床很硬,他微微蹙眉挪了挪后背,然后合上眼睛。

看到自己的床被人大模大样的占领,柳穿鱼深吸了口气才忍住那种不适。关好房门的同时,打开了日光灯,瞬间,小屋里亮如白昼。看着傅正荣飞快的抬手捂住眼睛,她迟疑了会才走过去,不得不问一句,“你不是去庆祝生日了,这是谁惹你不痛快了?”

“你还知道今天我过生日?”傅正荣哼了一声,“明知故问的骗子!”

骗子吗?原来这是说她呢?可是她骗他什么了?柳穿鱼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傅正荣躺了一会,没听见声音,到底睁开眼睛,瞪住柳穿鱼,好一会才泄气了一般的说,“我还没吃晚饭!给我煮面条!”

面条?柳穿鱼怔了片刻,忽然想起,前阵子,傅正荣参加他一个发小的生日聚会,回来的时候喝了很多酒,许是太兴奋了,半夜也不肯睡觉,只搂着她说儿时的趣事。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说到酒席上那必须一口吃完的长寿面上。“回头我过生日,你也给我煮一根这样的面条!”当时,他好像这么说过,不过她太困了,含糊的应下了,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有记住。

傅正荣居然会记得酒醉后和她随便说的一句戏言?柳穿鱼摇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也将那一刻的心悸深深压住。

只是饭店里的长寿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那么长的一根,她和好面之后,倒是发愁了一会,才将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皮,用刀一点点画圈切成两指宽的面片,再小心的下锅,煮了起来。

“没有一点诚意,”面条煮好,傅正荣来到桌前,用筷子挑了挑,给出了宽窄不均,样子难堪的评价,不过倒是吃了个干净。

再然后,他有些粗鲁的将她丢到床上,三两下将彼此的衣服剥了精光,雪亮的灯光让柳穿鱼紧张得忍不住用手遮挡前胸,傅正荣也不说话,只是用力的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拉起,牢牢的固定在她的头顶,视线在她的身上流连片刻,没有抚摸,没有亲吻,就这么毫不迟疑的撞了进来。

第七章 夜雨

七月底,哪怕是夜里,空气中的热度也并未退去多少,柳穿鱼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只觉得身下的床单好像都被浸透了,粘腻的沾在身上,她难受的想要翻身,躲开这块潮湿的所在,只是身子不过微微一动,立刻就感受到了束缚。

傅正荣的胳膊沉重的搭在她的腰间,柳穿鱼猝然醒来时,他却睡得正沉,大约是不适应这种没有空调调节温度的环境,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

柳穿鱼不敢吵醒他,几个小时之前疯狂的一幕,还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她只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掌贴上他的胸膛,她的手脚一贯是夏天干热、冬天冰凉,果然,片刻之后,傅正荣已经不舒服的放开她翻了身,闪开了胸前这扰人的“热源”。

夏天的夜其实是短暂的,三点钟一过,天空中的墨色就已经渐渐被什么冲淡,转换为浓稠的墨蓝色。柳穿鱼在卫生间里简单的给自己冲了个温水澡,身体疲累之极,可是无处不在的疼痛,倒好像把睡意驱散了,她索性裹着长长的睡裙,团坐在宽宽的窗台上,呆呆的仰头看天。

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在夜里这样抬头望天。少了太阳刺目的光芒,夜晚的天空其实很美,月亮皎洁,星星闪烁。而那时候她所住的小城的空气清新,也没有彻夜善良的霓虹和射灯,所以银河,牛郎、织女星,还有漂亮的北斗星,这些都是这个季节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那时候,她总是一边仰望着这些星星,一边幻想。很小的时候,是幻想有一天妈妈能回到她的身边,后来她渐渐明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于是她尽可能的不再仰头看天。再后来,她遇到了田文宇,多少个睡不着的夜晚,她也曾这样望着天,想着能快点长大,离开父亲的家,然后可以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十七八岁的田文宇,个子高高,五官清隽,加上人和气爱笑,成绩出众,一入学,已经是学校这一届的风云人物。不过他有多受女生欢迎,还是和他成了同桌之后,柳穿鱼才发现的。

那时候,他的书桌里总会有粉红色的信封出现,他从来不拆不看,倒是柳穿鱼有一次自习课上无聊,硬抢来几封逐一拆开来看,都是不同班级的女生写来的,含蓄点的说要和他成为好朋友,直白点的就说喜欢他。她看了哈哈大笑,而他抢不过她,脸板得死死的,一连几天不和她说一句话。

在感情上,柳穿鱼是迟钝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在看过那些情书之后,她虽然哈哈大笑,但心里却特别不舒服,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她总想把那些信连同信封一起撕得粉碎,更不明白,为什么田文宇不理她的时候,她会在座位上如坐针毡,觉得多在学校呆一会都难受但又舍不得逃课离开。

不过好在,田文宇没有气很久,三两天之后,还会主动和她说话,当然,第一句是警告她,不许去嘲笑那些写信的女生。

嘲笑女生这种事,可从来不是柳穿鱼会做的,从小到大,她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女生,打架也专找男孩子,所以对此她是嗤之以鼻。也因为心情不爽,放学的时候,听说校门口有几个临校的小混混出现时,她立刻把书包一丢,带着几个人冲了出去。

那几个小混混都是附近一家技校的,身高体壮,因为缺点钱上网,才把视线瞄准了这所普通高中。柳穿鱼带人冲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几个女生堵在了学校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

瞧见柳穿鱼出现,几个小混混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嘴里不干不净的,结果脏话还没骂完,带头的一个已经被柳穿鱼飞起一脚踹在肩头,整个人踉跄了几步,撞到墙上。

在那一战中,柳穿鱼在高中所在的西城区出了名,此后三年,再没有人敢到她这所高中来滋事。

第二天上学,书桌里多出了红药水和云南白药,还有一包雪白的棉签和一瓶护手霜。数学老师在讲台前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身边的田文宇目不斜视,柳穿鱼却低头仔细看自己的手,指骨分明,但是手背的皮肤上,特别是关节处,却除了茧子,就是打沙袋留下的细细密密的小裂口。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眼田文宇的手,据说他很会弹钢琴,这时看上去,他的手指真的很漂亮,皮肤是健康的浅小麦色,十指修长,干干净净光滑细嫩,第一次,在他面前,她自惭形秽。

“为什么和那些小混混打架?”课间,瞧见柳穿鱼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田文宇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昨天他是追着柳穿鱼冲过去的,可是他真是没有她的爆发力强,等他找到她时,她已经踹翻了两个人,以压倒的优势结束了“战斗”。四月的春风里,她的马尾辫被风吹得飞飞扬扬,让他一瞬间觉得仿佛时空穿越到了那鲜衣怒马的武侠时代,她是个侠客,背影高傲又落寞。

“不为什么,想打就打呗。”柳穿鱼闷闷的说。

“以暴制暴,我不是说就不对,但是其实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去处理呀。”田文宇想了一个晚上,这时还是斟酌的说,“你是女孩子,万一被他们打伤了…”

“那几个饭桶,怎么可能打伤我。”没等他说完,柳穿鱼已经反驳了,“告诉老师?等老师到了,那几个小混混早抢了钱跑了,老师去了,也只能安慰安慰那几个女生,下次学校里还是会有人被抢,有啥用?”

田文宇苦笑,和他想的差不多,柳穿鱼果然对什么事情都求助老师不以为然,他想了想,问她,“我看见你踢他们了,很帅,你从小真的学过?”

“那当然了,到现在,我每天也要练习的。”听见田文宇说她很帅,柳穿鱼有了些精神,坐直了身子。“这和你们弹钢琴一样,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嘛。”

“可是你怎么喜欢这个,女孩子不都喜欢什么跳舞、画画吗?”田文宇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柳穿鱼看外表,也是个纤瘦、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迷上男孩子喜欢的玩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吧。”柳穿鱼的脸色冰冷了下去,意兴阑珊的重新趴到桌子上,她并没有说真话,她也不是天生喜欢这个,不过是小时候被欺负怕了。她没有妈妈照顾和保护,爸爸对她也并不上心,她一直是家属区里其他同龄的或是大一些的孩子的欺负对象,她也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被迫明白,人只有靠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不强大,就只能被欺负。

“女孩子还是柔弱点好,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生气?”整个上午,他们没有再说话,倒是中午午休的时候,田文宇小声说了一句。

柔弱点真的好吗?柳穿鱼摇头苦笑,距离田文宇试探着小心的和她说这句话,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差不多十年了吧?她却还是不知道,女人是不是柔弱点,就真能过得幸福些。

“大清早的,坐在窗台上干什么?”傅正荣醒来时,天色还有些暗沉,窗外雨声飒飒,他一翻身就看见柳穿鱼团成一个小团,坐在窗口,倚着纱窗,眼睛闭着,似睡非睡的,看起来孤单又脆弱,他的心忽然就软了,叹息了一声翻身坐起,柳穿鱼的小屋只有一双女士拖鞋,他干脆赤着脚走过去,微微俯身,将她抱入怀中。触手就是冰冷的肌肤,和半湿的睡衣,他立时就怒了,见她抬眼看他,忍不住叱道,“在这儿坐多长时间了?下雨了不知道?”

第八章 职场(上)

下雨了吗?柳穿鱼侧脸看向窗外,雨像是下了一阵子了,雨丝不疾不徐的落到地上、敲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她一贯讨厌这样的阴雨天,不觉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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