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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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累了,今日早朝免了。”久遥吩咐她。久遥回到寝殿,轻轻掀开被子重新躺下,静静地看着枕边安宁的睡容,看着看着,脑中自然而然便涌出一句话,“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1,反反复复默念着,只觉胸膛溢满了幸福与甜蜜。晨光就在这静谧中缓缓流淌。当风独影睁眼醒来,已是红日高照,天地俱朗。她躺着,怔怔看着窗前,似乎有些发呆。久遥看她呆呆的模样,心头分外怜爱,俯近她耳边轻声念道:“鸡既鸣矣,朝既盈矣。”这一声入耳终于是彻底清醒了,移眸看向他,自然也看到了他面上调笑的神色,便回了一句,“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久遥忍笑,继续道:“东方明矣,朝既昌矣。”于是风独影也微笑着回答:“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2久遥装模作样地做出几分苦恼之色。两人将一首《鸡鸣》念完,面面相觑,然后不由都噗嗤偷乐。笑完了,风独影道:“自我六岁习武以来,几乎每天都要天不亮便起床练武,好久不曾睡得如此晚过。”“偶尔为之,也不为过”。久遥与她头并头地躺着。《诗经.东方之日》。1(大意,东方的太阳啊,那美丽的姑娘在我屋中。在我屋中,与我相亲相随。)2《诗经.鸡鸣》。(大意,雄鸡已经叫了,朝堂上该站满了上朝的大臣了。那不是雄鸡叫,是苍蝇的声音。东方都亮了,朝堂上该熙熙攘攘了吧。那不是东方亮,是月亮的亮光,虫子嗡嗡的飞着,和你再睡会儿多么好。可朝会就要散了,希望大臣们别埋怨你我就好。)

“算了,反正早朝上不成了,又好多年不曾尝过赖床的滋味了,今日干脆就赖回床。”风独影将头倚在久遥颈窝里舒服地躺着。

“好啊,不过我在浅碧山住着时倒是常常睡懒觉的。”久遥抱着她躺在被窝里,只觉得人生至此已是幸福得无以复加。

两人躺了一会儿,风独影动了动,道:“我们说说话吧。”

“好啊,你想说什么?”久遥道。

风独影想了一会儿,道:“在徕城的时候虽是处置了厉氏父子,但回来后我却一直在想这事。”

“哦?”久遥挑眉。

“我在想徕城的百姓。”风独影目光望着床顶,“在你被厉氏主仆持刀攻击时,酒楼里无论是用膳的客人还是掌柜、伙计,竟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或是制止,有的也只是劝说你我莫要与厉翼相争。厉氏主仆不过两个年轻小伙,可酒楼里那么多的人却害怕他们两个。而后无论是在客栈前还是在都副署里,无论厉氏父子如何嚣张跋扈,那些百姓也不敢指责,他们只是看热闹。”

久遥闻言微怔,侧首看着风独影。

“那厉翼犯下那么多条人命,当斩无错,可是……”风独影转过头看着久遥,“你不觉得厉翼之所以有今日,一半是其父厉刚宠纵所至,还有一半是徕城百姓放纵所至吗?若在一开始,厉翼第一次当众欺凌弱小之时,百姓敢阻止他,敢对他反抗,又岂会纵容得他到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

久遥默然片刻,微微叹息,“你这样说,再仔细一想,倒确实如此。”

“天下间,有海家、牛家夫妇那样良善的人,有厉氏父子这样蛮横无道的人,有像校尉兵士那样不问是非盲从的人,也有徕城掌柜以及百姓那样害怕权贵恶人而畏缩沉默的人。”风独影移眸望向杏色的帐顶,就仿佛是望着整个天下,“久遥,这些人中,厉氏父子那样的恶人本只占少数,可若百姓都如徕城百姓那样,有朝一日天下便会变成——权贵肆无忌惮,百姓沉默顺从!这么多年,我与兄弟们流血受伤,失去了那么多的同伴,斩杀那么多的敌人,经历那么多的悲楚哀痛,不是为了建一个这样的大东朝。所以……”她转头重新望着久遥,凤目里盈着某种光亮。

“所以?”久遥等待着她的下一句。

“久遥,去碧山书院当先生吧。”风独影看着他道,那认真的目光仿佛是她在托付着一件举国重任。

闻言,久遥是真正的惊讶了,他呆呆看着风独影,半晌后才反应,道:“你是让我去书院里讲学?”

“嗯。”风独影在枕头上点了点头,“我听香仪说过,碧山书院的那些先生都敬仰你的才学,一直想延请你去书院里给学子讲学。”

“为什么要我去?天下间博学大儒很多啊,便是书院里那几个都是满腹经纶。”久遥还是很惊讶。

“因为我相信你。”风独影微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久遥,“因为你教出的学生不但有才学,更具有善良而正直,坚强而勇敢的品性。”

久遥看着风独影的眼睛,有瞬间的怔呆。

那双素日冷冽明利的凤目里,此刻一片温润,那是一个女人看着她心爱之人的目光,那时一个妻子看着她丈夫的目光,温柔地溢满欣赏与仰慕。

这世间,能让“凤王”风独影有如此目光的人,寥寥无几。

“历百余年的乱世,百姓们畏惧兵刀与强权,情有可原,但我不希望我的臣民代代如此。”风独影伸手握着久遥的手,“所以我希望久遥能去碧山书院教那些学子,不止是教他们诗词文章兵家韬略,更要教他们‘为人者,应有良知骨气,应不畏强权暴力,遇老弱病残,知相扶相助,遇不平不公,要敢言敢为’,我希望大东朝有这样一种敢言敢做的风气!”

“原来如此。”久遥长久地看着风独影,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久遥你愿助我一臂之力吗?”风独影目光明静地看着他。

久遥轻轻颌首,握紧了她的手,“我是你的丈夫,但凡是你肩上的担子,我都会分担一半甚至大半。”

“久遥。”风独影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心头涌起一股温暖的甜意。

“只是我实在舍不得与你分离。”久遥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默默传递着他的眷恋之情。

风独影轻笑,“傻瓜,又不是要你天天守在浅碧山上,一年之中你只需去几次即可。”

“哦,久遥挑眉,然后明白了,“你是让我不要以易三的身份去?”

“当然。”凤独影点头,“你要以青王的夫婿清徵君的身份去,如此才不会引得天下瞩目,才会有“一人往,而天下皆随”的影响。你就如同农夫在田里撒播种子,有朝一日,你教出的那些学子再于民间广扬撒播,如此一代一代,天下凤气必然翻出新貌,会有更多正真正义的人,更少懦弱丑陋之辈。”

久遥闻言不由微笑,“撒播种子?这种说法倒是新奇又贴切。”

“其实我希望不止如此。”凤独影目光穿过窗纸,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是那此年轻的学子日后必然会有一些成为朝廷的柱石,我希望他们之中能多出一些贤臣良吏。二来居上位者,能看到的只有眼前三丈,能听到了也只是明堂内的禀报,我是希望百姓在被侵犯被迫害之时,敢于反抗强权,敢于据理力争,让我看到让我听到他们的悲伤的愤怒。久遥你今日撒播下的种子,他日就是百姓的声音,就是王者的眼睛与耳朵。”

“阿影。”久遥赞叹地伸手拥住她,“青州百姓有你,是他们的福气。”

凤独影温顺地偎入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久遥,似乎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变得格外的平静,就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久遥轻轻满足地笑了,胸膛微微震动,令彼此相拥的身体泛起阵阵酥麻。

于是他抱着凤独影一个翻身,相拥侧躺的两人顿变换了位置,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血石凤羽正落在她的胸口,鲜红的一点卧于雪白酥胸间,有着一种清靡艳色,他忍不住伸手摩挲,迷醉之中喃喃道:“阿影,先别管民间的种子,我们还是先种出一个儿子吧。”

话落,便拥着凤独影再次卷入云雨缠绵中。

那日,两人厮磨到午时才起床。

梳洗过后,凤独影拖着酸软的身体步出寝殿,殿外的宫女,内侍见她出来,都是偷笑着低头,饶是向来可以做到无视天下目光的凤王殿下,此该也不同得心底发虚,忍不住狠狠瞪了身后的罪魁祸首一眼,可那个祸首是笑眯眯地伸手为她整理着衣带,“阿影,虽然你有内力护体,但还是披件狐裘在外面,不然寒气入了体,老了时可得受罪了。”

于是乎,凤王殿下很是难得地脸红了。

她却不知,比之往日的端丽威严,因着昨夜与今晨的缠绵的她,眼波似水薇蕴春意,玉面沁霞略带倦意,身姿懒散脚下虚浮,步履间反添袅娜之态,周身萦着楚楚凤韵,以至好些个宫女,内传为着凤王这罕有的凤情而看呆了眼。

眼见清微君给青王披好了狐裘,叶莲舟上前,“主上,清微君,午膳已备好了。”

“摆在暖阁吧。”凤独影吩咐。

“是。”

两人用过午膳后,凤独影去了含辰殿批阅奏折,久遥则去了大医院的药房,选了几味补药,然后吩咐送到膳房煲一盅鸡汤。

汤煲好了,他亲自提着送去了含辰殿,推开殿门,便见凤独影正埋首小山似的奏折里。

“阿影,休息一会儿喝碗汤。”他将汤盅放在桌上。

“嗯。”凤独影应一声,却没有抬头。

久遥见此,将热汤倒在碗里,然后端到书桌前,再以汤匙舀了送到凤独影嘴边。闻得香味,凤独影自然张口接了,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眉头慢慢锁起。

一碗汤喂得差不多时,凤独影蓦然啪地合上折子,怒叱道:“蠢材可恶!”

久遥见她动怒,知道这汤大约是喂不成了,便将剩下的自己一口气喝完,放下碗,才道:“怎么了?”

凤独影将折子递给他,道:“覃城府尹一起上折,要在漏河上修一座大东朝第一的水坝!到底该是何等愚蠢的人才能想出如此愚蠢的主意?以倾国之力来一座水坝,等到有朝一日敌国来袭,只需派上百人将堤坝掘开,则青州十数城都淹于洪潮中!”

久遥翻开折子,凝眸扫去,不由也皱起眉头。

覃城位于澜河边,遇上雨量丰足的年月常遭水淹,而塑城与澜河则隔着一个覃城,虽与覃城毗邻而居,却与覃城恰恰相反,从无水患不说,反而是

到了旱季抽水。风独影自到青州,体察民情,顺从民意,于是这两城府尹一合计,便决定上折,请求主上允他们所请,在覃城的上游莫山谷修一座大水坝,一来是汛期拦截洪水以确保覃城不再遭灾,二来是水坝建好后,可自莫山谷那儿修一条人工运河到朔城,以引水解救朔城旱情。还道两城名士皆认为此举利国利民,并有数名富商愿共同捐资十万银叶修坝,两城百姓更是翘首以待,如今冬季少水,正是动工之期。

“这真要是修了水坝,岂不以后再也吃不到雪雁鱼了。”久遥喃喃道。

“嗯?”风独影不解,“什么雪雁鱼?”

“一种像雁一样南北迁徙的鱼,因它通体雪白若银,所以叫雪雁鱼。它一年中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南边的碧涯海里,但每年的春季它们都会逆流北上游过澜河到达昆梧山下的极渊湖产卵,然后到夏季它们再带着小鱼们顺流南下游回碧涯海。”久遥合上折子,“如果在莫山谷修一座水坝,拦截了澜河,那雪雁鱼就没法回极渊湖产卵,岂不就要绝种,以后就也吃不到了。”

风独影本来是满肚子的怒火,此刻听得他的话,不由失笑,“你就记着吃雪雁鱼。”

“那是。”久遥笑着点头,“你是兵家出身,看到这份折子第一反应便是水坝修成后于军事上的弊端,而我大闲人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好吃好无的。这雪雁鱼肉质细嫩鲜美,可说是鱼中之王,吃过一次就决不能忘怀呀。”

风独影听他如此推崇也不由好奇,道:“既然如此美味,那改天我们去澜河里捉几条来吃,只不过.......”她斜睨久遥一眼,“你可千万要离河远一点。”显然是调侃上回久遥把鱼儿全吓跑了的事。

久遥从容一笑,“放心,你下水捉鱼,我岸上钓鱼。”

风独影想想那情形,顿时忍不住扑哧笑了。

“是了,要多笑,我的阿影笑起来美得天女似的。”久遥凑近亲了她一下,赶在她动作前又飞快退开。

于是乎,风王殿下方才满肚子的火气顷刻间消失化无,看着案上的折子也只是微拧着眉头,道:“亏他们想得出这等无稽之谈。”

“天太冷了呀,两人靠着会暖和些。”久遥一边说道一边挤在风独影的身旁坐下,再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中,“那阿影的意思是不修水坝了?”

“当然。”风独影任久遥抱着,靠得更舒服一点,“难道你认为该修?”

“这坝是决不能修的。”久遥赶忙摇头,“开天辟地以来,澜河便自北向南,乃是天地自然法则,强行拦截便是违背天道;况且澜河宽广,春夏汛期又涛急水猛,想要修坝实非易事。再且,便真是修一座水坝,先不说于青州安危不利,只说修坝的钱,那些富商捐的十万银叶不过九牛一毛,真正修起来又岂止百万金叶了得,国库必不堪重负,到头来岂不是要增征赋税加重百姓负担;然后,修如此大的水坝必是浩大工程,需要动用大量劳力,那民间便将荒废了耕种;还有,如果水坝修成,若遇旱季,上下游百姓必然争水,反会引发祸端。”

听着久遥一件一件分析,风独影一边点头,一边抬手从案上又拣了几份折子,随手翻了翻,眉头又销起来,“果然,我就猜着两城府尹敢上此折,必然是上下疏通了,看看这些,朝中有这么多大臣上折附和。”她将折子甩在案上,冷冷一笑,“这些人......哼,以为我不青楚他们的伎俩!若我同意修此水坝,国库必然拨下巨款,到时上下官员定是彼此掩护中饱私囊;至于那些赞扬着这‘利国利民之举’的所谓名士们,是想着这大东朝第一的水坝若是修成,必然惊动天下载人史册,他们便可借此扬名立万百世留名;那些富商则可趁机苟营私利,捐资十万银叶......哼!他们到时只怕要从中谋利百万还不止!这此人,真是其心可诛!”

想着这折子之后代表着的污潭脏渊,久遥不由叹了口气,“阿影,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风独影眉一扬,可才说了一个字收住,反而问久遥,“先不说这些人,只说覃城的旱季,久遥可有什么好法子?”

久遥想了一下,道:“我记得以前看过何叙著的一本《山水经》,讲的是山川地貌,其中有一篇《汜水注》提到百姓家掘井挖渠该如何探查地貌,简单说就是指点你哪儿挖才会有水。”

“哦?你的意思是说,旱时让百姓挖井取水?”风独影道。

“若到旱季,此法是可暂解燃眉之急,但想要一劳永逸却还得再想法子。”久遥说着起身,取过一张白纸铺在案上,再提笔蘸墨,于纸上画。

风独影起身凑过去看,片刻间便见他已在纸上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形图。

“两城府尹建议的拦河修坝之法不可取,挖一条人工运河也不实际,但是挖一条渠沟却可解朔城之旱情。”久遥以笔指着图,“这里下来是澜河到朔城最短的路线,可挖一条一米五深的渠沟,自东向西将澜河的水引到朔城,再在渠沟的两旁植以树木抓牢土壤,便不用担心渠沟会垮掉。”他说完抬头看着风独影,“比起修坝,挖这样的渠沟要省钱省时多了,而且也不用担心雨季渠沟而生水祸,你以为如何?”

风独影听了他的建议早就在心里同意了,是以此刻只是含笑颔首,道:“多谢清徽君的良策,孤笑纳了。”

久遥闻言,眼眸一动,笑道:“那主上可有赏赐给小臣?”

“请问清徽君想要何赏赐?”风独影侧首斜睨他。

“嗯?”久遥放开笔,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看着风独影,“只要主上亲小臣一下就好。”

风独影扑哧一笑,然后抬手在久遥脸上轻拍了一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愿,清徽君就接着吧。”

“主上不肯亲小臣,小臣亲主上好了。”久遥顺势捏住风独影的手,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抬起头,“阿影,我们回宫去。”

“不行,折子还没批完。”风独影推开他,重新再案前坐下。

“唉,我竟是折子也比不上。”久遥叹息。

风独影抬头,看着他正容道:“我就像白天都处理完了,才不会占用晚上的时间。白天我是青州的王,要以国事为重,晚上我就只想做久遥的妻子,想陪伴我的丈夫。”

久遥呆了,许久才自心头长长叹息,“阿影,你这样对我,我会奢望着生生世世的。”

闻言,风独影放下手中的折子,伸手握住他的手,“久遥,你都说过生生世世那些太飘渺了,我们先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嗯。”久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翌日上朝,风独影将覃城、朔城府尹调离两城,分别遣往西南边地循城、砾城,另选派能臣为两城府尹。然后又自何叙家族中挑选熟知地理者为督川尹,专门负责澜河通至朔城的渠沟工程,至于各地若发生旱情,帮助百姓挖井取水稍解燃眉之急也是督川尹分内之事。

元鼎六年的最后两个月,青州各地安泰,风独影与久遥的日子也过得平静安然。

白日里,风独影忙着朝政,久遥则多待在书房;晚上,两人定都抛开所有事情,同栖凤影宫中,或闲聊趣事,或吹笛赏月,或小酌品茗,或只是静静相伴,恩爱之情可比鸳鸯。偶有空闲之时,两人则换了装出宫,虽不能去天涯海角,但在王都里走走看看却还是行的。

过了年后,地处西南的青州便渐渐回暖。

二月初二,久遥去了浅碧山。

碧山书院早有甾城府尹知会,今日会有青王诏书送来,是以院中皆早早准备着迎接王诏,甾城府尹更是亲自在山下等候。

当看到“易三”先生在一众侍从、侍卫的拥护下到来时,书院众人禁不住满目惊愕,直到府尹介绍这就是清徽君时才回神,忙跪地行礼,而后由内侍宣读了青王期待书院多多培养人才的嘉勉诏书,书院上下欢喜一片。

而当久遥站在书院里,蓦然间想起了在久罗山上的日子,作为久罗三位王族之一的他,本负责教治久罗后代子孙,而今物非人亦非,他却依旧面对菁菁学子,这仿佛带有一种宿命式的注定。

自那以后,久遥每月都会到碧山书院讲学三日,他旷澹飘逸的风度,儒雅正直的品性,卓绝渊博的学识,幽默机敏的谈吐,无不令学子拜服。而在他教过的那些学子中,有的于朝廷效力,有的于民间成才,有的周游天下宣扬著说……皆有凛凛风骨,不同凡俗。

偶尔,风独影得闲时也会陪伴他到浅碧山,别院后经扩建,已作为行宫,曾经一次她驾临碧山书院,令书院上下倍感荣耀与惊喜。

于是,因为青王与清徽君的关系,碧山书院声名大噪,令得整个青州侧日,无数学子向往之,及至后来成为大东朝第一的书院,从浅碧山中走出无数大儒、名士、俊杰……青州亦是直臣、诤臣的摇篮,出了无数为国为民敢于直言犯上的贤臣良吏,而青州之人多轻贵藐权,便是垂髻小童亦有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的侠气。

这也就是为何青州第一代女王明明是武功盖世的凤王风独影,却在后世成为九州中最具文化气息的,有着“文在青州”“天下之才,七分在青”等等美誉。

也因此,史书中的青王夫婿清徽君便是一个博学文人的形象,到后世人们不知有久罗族,都只认为一介书生的清澈君,以无双才华倾倒了绝代凤王,成就了一段传奇式的姻缘。

这些----都是后话。

五月,青州北部的浔城发生蝗灾。浔城地广土肥,又处浔水之畔,乃是鱼米之乡,每年所产几乎等同其他五城的收成。因着地理优势,浔城一向极少天灾,偏生今年春夏少雨干旱,便发生了蝗灾,因此时正是稻子抽穗的时候,蝗虫一来,这一年的收成便要泡汤了,不只是浔城府尹急得上火,便是风独影也为此焦虑。

久遥才自浅碧山回来便得知了此事。

晚上,风独影回宫,依旧愁眉不展,看到久遥回来了才算是展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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