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御井烹香作品庶女生存手册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隔着帐子,黯淡的烛光隐约映出了他身上的线条。

这具男体,无疑是健壮而美丽的。而他的主人也丝毫不吝于展示,他伸手拉开床边小柜里常备的香露,随手滴在手心,向下随意揉弄着他的……七娘子猛地别开脸,只觉得脸颊烧红一片,细细的紧张,又再潮水般席卷了过来。

“好啦。”许凤佳懒洋洋地说,犹带香露余韵的手指又在七娘子身上游走了开来。“还疼不疼?”

可他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顾及七娘子的疼痛,一挺腰,已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七娘子一边匀气,一边红着脸重重地推了许凤佳一把。“下去,你重死了!”

再怎么抗拒,两个人终究是行过了周公之礼,行动间自然而然,就多了一股亲昵。

许凤佳唇畔依然带了笑,他翻过身,滑到七娘子身边,下一刻却又皱了皱眉,脸上平静的满足感,被一丝痛楚取代。

七娘子看在眼里,不禁皱眉。

她缓缓起身,一边穿衣,一边打量着许凤佳身上的伤口。

“要是都收口了,怎么还包着纱布?”再怎么不情愿,话里多少也有了一丝担心。

许凤佳缓缓调匀气息,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靠到了床边。

“我下个月可能还要下广州去。”他却是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眉宇间的轻松,已经不知不觉隐去,现出了若有所思。

七娘子手里的纽绊就一下被扯歪了

“还要去?!”她失声轻喊。“……要去多久?”

许凤佳直直地看着七娘子,轻声回答,“要去,就得去几年。”

七娘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行!”

187选择

室内顿时就静了下来。

许凤佳挑起了一边眉毛,静静地看着七娘子,唇边又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怎么个不行?”他的嗓音丝滑醇厚,饱含了说不出的餍足,轻轻浅浅的,透着难言的意绪。

七娘子咬着唇白了他一眼,才跪坐起身,扬声叫,“立夏进来。”

没多久,立夏便带了乞巧、中元进来,为七娘子换过新水洗漱,许凤佳也不得不下床坐好,由得几个丫鬟换下染了血的床被。这一耽搁就又是一盏茶时间,待得两人重回床前,在散发着日光馨香、玫瑰味熏香的被褥中躺好,已经是过了三更。

七娘子心底也早盘算出了无数个许凤佳必须留京的理由。

“四郎、五郎今年已经两岁了。”她轻声细语,“快要到记事的年纪了……就是看在四郎、五郎份上,你也不能再成年成年的不在家了。”

许凤佳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两个孩子近来怎么样?”他就关心。

只是这关心里,多少是有些冷淡的,只看许凤佳回来都一天了,还没有见过四郎、五郎,就能知道,对这对双胞儿子,他恐怕没有多少身为父亲的自觉。

是啊,也怪不得他。

七娘子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也才弱冠之年,玩都还没有玩够,就要披甲上阵四处征伐,一回家又多了一对娇儿,紧接着就是妻子的死讯,对这对儿子的降临能有多少喜悦……七娘子是可以想见的。

再说,大秦到底也不同现代,相夫教子是女人的事,如果就因为儿子需要教养就不可少离,天下间所有把妻儿留在原籍的武将文官通通都不要活了。指望儿子能牵绊得住许凤佳的脚步,让他主动推拒这个差事,实在是有些天真了。

“还好是还好,”她轻声细语,“只是继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再好,也比不上亲爹。世……许……世子要知道,孩子没娘已经够命苦的了,爹要是还不在身边……”

“升鸾。”许凤佳显然也留意到了她的无措。“周公之礼都行过了,还叫我世子?”

七娘子别开眼,半天才嗫嚅,“升鸾就升鸾……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是啊,孩子……”许凤佳的语气里也有了少许玩味,“可我想四姨一意将你嫁进许家,为的就是让两个孩子能平顺成长。只是孩子,是不足以留下我的。”

这男人怎么能在上一刻还和人绕圈圈绕得不亦乐乎,下一刻就坦承得残酷?

七娘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孩子或者是一个理由,但决不会是全部理由,一个要成就一品国公的男人,不论是对内对外,都不能为儿女私情牵绊脚步。

“你这次下广州,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又转开了话题,决定一会再处理“许凤佳出差事件”,“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伤痕累累的?”

许凤佳沉默了一会,他翻过身,用左手撑起身子,右手爬梳过碎发,将长发往脑后梳了梳。

“这件事你不能对杨家透露一星半点,”他的语气冷淡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充满了一股无形的迫力。“整个朝廷,与闻者都不会超过十五个,甚至连五哥恐怕都只是影影绰绰猜到些皮毛。如果不是你,杨棋,换作别人,我是不会说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七娘子很不想明白,但她也的确明白许凤佳的意思:政治这种游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参与的权力。如果换作是任何一个杨家姐妹,可能都不会有听闻此事的资格。如果这件事真有这样的机密,许凤佳将它告诉自己,也是冒着风险的。

她沉下眸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鲁王很可能并没有死。”许凤佳的下一句话,就叫七娘子猛地坐直了身子。

昭明末年那一场动荡波折的政治风云,七娘子当然还记忆犹新。这件事虽然发生在千里之外,但和杨家,和天下,和每一个有资格参与到夺嫡之争中的士大夫都是息息相关,她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淡忘?

虽然没有和大老爷谈论过此事之后的内幕,但七娘子私底下也对鲁王谋逆事件,有过自己的猜测。毕竟这一场大戏实在太精彩、太跌宕,也太戏剧化了。鲁王、太子、皇上,都在这一出戏里扮演了暧昧难明的角色,并且给世人留下了无数谜团。可惜这并不真是一出戏,这些疑问,是得不到解答的。

“几年前的那场谋逆大戏,说到底也只有有限几户人家参与,真正的内幕,早已为人讳莫如深。”许凤佳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声疲惫的叹息。“当年皇上重病之下,命太子出阁,给了东宫插手政事的机会。他的病势实在是太沉重了,就连鲁王都没想到权子殷能够妙手回春,将皇上从重病中挽回,那一次,成就了权子殷,却彻底毁掉了先帝和今上之间的最后一丝情谊。”

只是听着他淡淡的述说,七娘子都不寒而栗。

“先帝是个极惜命的人,”许凤佳的语调却依然很淡,“当年太子还小,周旋于群臣之间,已经心力交瘁,后宫中的事务,都托付给皇后。权子殷几次要人要药,太医署都借口拖延,这件事,就算皇上心里无数,慧妃也是看在眼里的。待得他痊愈之后,太子的地位,实在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要不是当时我父子在西北用兵,天下兵马,雄壮者尽在我手,太子恐怕连一点转圜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尽失皇上的欢心。好在当时战事的确吃紧,皇上也毕竟是皇上,心中,还念着天下……太子使尽手段,不惜和皇后划清界限,终于得到了皇上的谅解。而我们许家在西北的胜仗,也令太子的立足更稳了三分。”

“但这不过是镜花水月,如若皇上的身子骨再康健下去,不消五年,他自然能将朝政掌握手中,届时鲁王再起,恐怕就不是痴人说梦了。”

纵使只是对往事的回溯,七娘子仍然察觉到了当时京师的杀机四伏。

许凤佳的调子却依然极为平静。

“皇上已经在为鲁王的崛起布局,所幸者,慧妃常年身子不好,在当年已经去世,鲁王在宫中最重要的棋子过身。就给了东宫蒙蔽鲁王耳目的机会,再加上权子殷暗地里已经倒戈往东宫这边,皇上的生死,其实已经操纵于东宫之手。我们当时本待在一切发生之前,令皇上去世……但权子殷却并不肯相从,东宫只好另打算盘。”

“其实皇上的身子骨已经并不大好,权子殷说皇上活不过两年,我们的意思是请东宫韬光隐晦,待得皇上过身后,一切水到渠成……但东宫并非常人,自小就极有主意。他以天下为局,先吃江南,吃相贪婪难看,使得鲁王认为皇上身子骨又衰弱了下去,又请权子殷做了手脚,令皇上在那段时间内病势略微沉重,再以他之口传递消息,暗示鲁王皇上恐怕即将撒手人寰。种种做作,无非就是要让鲁王以为皇上将死,他的机会稍纵即逝,不起兵,就只有等死了。”

“这里头有很多细节,连我都不甚了了,不过,廖千户和我做的那一场戏,你是亲眼见证的了。”许凤佳的话里就透出了少许讽刺。

“廖千户本来就是你们的人?”七娘子不禁略略抬高了声调。

老半天,她才透出了一股凉气。

以天下为棋盘的对局,其复杂、其精巧,都决不是她可以想像得到的。

“廖千户是连太监多年前亲手为太子安排进鲁王阵营的棋子。”许凤佳的回复更加低沉。“他的亲女儿就是连太监的干孙女。”

“鲁王在江南的明线暗线,全都被你们拔除,很多情报,只能由廖千户提供,也就给了你们做手脚的机会。”七娘子迅速跟着推理下去,她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可在百芳园的那一场戏,是不是过于做作……”

“一点都不。”

帐外的红烛烧到了尽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而后室内便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许凤佳的声音就像是最微弱的烛火,透着淡淡的讽刺与难以错认的疲惫,“杨家一向以为诸总兵和权家过从甚密,很可能是大皇子在江南的棋子……其实诸家根本两边不靠,只对皇上忠心。私底下联系鲁王,有向鲁王靠拢意思的人,是李文清。”

七娘子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是李家?!

李文清是大老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向紧跟着大老爷的脚步,多年来言听计从,听话得就像是大老爷的一头狗!

“最听话的狗,咬起人是最疼的。”许凤佳的语调带了微讽,“不过,李文清是个精明人,他可没有全盘向鲁王投诚,只是私底下两边示好,两边骑墙……也所以,四姨夫虽然几次暗示皇上,可以将江南总督的位置交到李家手上,皇上都没有搭理的意思,却也不打算动李家,免得伤了四姨夫的面子。”

七娘子已经理顺了大部分逻辑关系。

“鲁王秉性虽然多疑,但面对这么一个伤痕累累,为了报仇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朝廷命官,落败被擒,历经重刑犹自不肯开口的心腹,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廖千户只是稍加暗示,将权夫人送了你一对羊脂玉镯的事如实告知大皇子,再结合几件我们早有布置的琐事,鲁王会得出什么结论,还不清楚吗?”

这所有种种的做作,不但是为了吃下江南,还是为了骗得大皇子相信皇上已经命在旦夕——七娘子简直要为这阴谋的精巧与周密而大声叫好。忽然间,她觉得太子能登上皇位,实在是顺理成章之事:一个这样有手段有心机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鲁王再送信逼问权仲白,以羊脂玉镯为线索,逼问出了皇上已经弥留,后宫实际上被太子完全控制的消息……他不起兵,也就不是鲁王了。再之后落败被擒,自然也都在东宫算中。到了这时候,皇上就算是再不情愿将皇位传承给他,也都找不到第二个人选了。”

“但东宫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皇上的性子。”许凤佳的声音里,又多了浓浓的讽刺。“以皇上的心术,又怎么吃不透东宫的手段?为天下计,他不能随意废立,免得朝政动荡,但即使太子已经羽翼丰满,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很多事,太子也都插不进手去。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报复?”

“鲁王……难道竟是被皇上亲手放走的?”七娘子咽了咽唾沫,艰困无比地问。

许凤佳又沉默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滑到了七娘子脸侧,深思地抚弄起了她的青丝。

“皇上下令销毁鲁王奉命督造的那一支船队,奉命鸩杀鲁王的经办者事后都被处死,内库账实根本就对不上——我早就对父亲说过,甚至对太子说过,皇上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要想摆布他,付出的代价恐怕要比好处更大……他们只是不听!”

他的话里有愤怒,也有微微的释然:七娘子忽然发觉,这个秘密,或许也已经让许凤佳疲惫不堪。

“你们追查到鲁王下了广州。”七娘子声若蚊蚋,“是不是?”

“不是我们追查到,是鲁王只可能往南边沿海一带迁徙。”许凤佳苦笑起来。“我在广州盘桓一年,屁都没有查到,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皇上到底放走他没有……皇上这一年来根本吃不下睡不好,要只是知道鲁王活着,那也就罢了,可现在根本连生死都不知道,先帝的这一招——你说妙不妙?”

“妙得让人从心底抖上来。”七娘子由衷地回答。“那你这一次下广州……”

“这一次下去,是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许凤佳绕着她青丝的手指忽然一紧,“我也亲眼看到了他。但他从西洋人手里买了枪炮,我们……我们的水军对付不了他,只能把他从中土赶走。”

七娘子几乎要呻吟起来。

虽然躺在温暖的被褥中,但她仍然能感觉得到一阵阵冰冷,从脊柱下方往上散发。

“他去了南洋,是不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颤抖。

许凤佳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的语调里又有了些自嘲。“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是一定会很忙碌的……你看,我这不就又要下南洋去了?”

七娘子一下就明白了许凤佳的意思。

这件事,很可能是必须只能他来办,才能让皇上放心,根本没有第二个可能的人选。只要鲁王不死,这一辈子,许凤佳都得在外追击着这个曾经的天潢贵胄。

“除非……”许凤佳又拉长了声音。“实在想留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能说服皇上,说服父亲,我也可以在京城不走。只是这个做法,需要冒上风险。”

七娘子痛恨承认,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就像是许凤佳手里的橡皮泥,随着他的话忽圆忽扁……

“什么办法?”她的声音又透出了赤/裸/裸的欢欣与希望。

许凤佳轻轻地笑起来,带了窃喜,这曾经能让她大为不满,但此时此刻,在可能的漫长的分别下,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

“先回答我,杨棋,你希望我留下么?”

他的声音又烫了起来,像是在那么一瞬间里,那个霸道的、慵懒的少年又回到了许凤佳身体中,取代了那个老练和疲惫的政客,而他在轻声问,狡猾地以一个答案来换取另一个答案。

“我……”七娘子不及细想,就要张口作答。

“我说的不是该不该,是你想不想。”许凤佳又抢进来截断了她的话。“我告诉过你,只能怎么选,是一回事,你想怎么选,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话,意味深长。

七娘子瞪着黑暗中的帐顶,胸口又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疼痛。

许凤佳就是不能放过她,就是不肯让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暧昧就这样流过去……他实在是太索取了!他不可能只是想要,就得到所有的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由得他予取予求,不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更深层的东西,她都没有拒绝的筹码。

是吗?

她一咬牙,开了口。

“我……”

188萧墙

“我也说过,我从来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七娘子的声音一点都不响亮,难得地透了软弱。

许凤佳的呼吸声顿时粗重起来。

“杨棋,你对谁都是这样一副死硬脾气,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可他开口的时候,却分明是压下了自己的怒气,话中的讥诮虽然鲜明,却少了那刀锋一样的尖锐。“你就不能对我服个软,说几句好话?”

七娘子忽然放松了下来。

对着许凤佳就,她很容易就把自己逼得太紧,她知道他太进犯、太索取,所以也分外严防死守,不敢给许凤佳一点缝隙。

可他刚才放过了自己……把自己的明确回绝就这么放了过去。

如果要以离开做威胁,七娘子没有第二种选择,她需要许凤佳留下,即使这意味着要不情愿地面对自我,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这个……面具带久了,他几乎不记得将真实的自己袒露在另一个人跟前,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可我要是说了好话。”她的声音里带上来一点笑意,“就是在骗你。”许凤佳恼怒地紧了紧手中的发丝,带来了细微的扯通。七娘子轻呼出声,不高兴地去拍他的手,“很疼呀,松手。”

“求我。”

“幼稚!”七娘子索性使劲去掰许凤佳的手指,却又怎么敌得过武将的力气。“你无赖!”

“求我。”徐先生不以为忤,持续要求。

七娘子只好做比较成熟的那个,“升鸾,请你放开手……”

世子爷这才甘心松手,她连忙抢过所有发丝,又将秀发拨到远端,这才放松下来,躺下来,躺到了枕上。

“这些伤都是在水战的时候落下的?”她凝视着微光中的细白纱布,双手悄悄地握起了拳头,“西洋人的枪炮就这么厉害?大秦的水军,一点都比不上吗?”

许凤佳就沉默下来。

“说实话?”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苦涩。“和三十年前海禁时比,西洋人已经换了几批枪炮了,我们却还……这一次作战失利,固然有我不善水战的关系在,但错估了鲁王手上的火器,也是原因之一。”

七娘子蹙起眉,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历史的脚步,她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扭转国势,再说,她也不过是一个汲汲营营于生存的小女人,她哪来的本事关心国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下南洋,能把火器带回国内,也算是好事了。只是怎么看,这人选都是你最合适,水师是你操练的,海船是你督造的。就算没有鲁王的事,皇上恐怕都要把你放到船队里去。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要说大秦,就算是在近代,远洋航行死上个把人,都是寻常的事。许凤佳虽然年轻骁勇,但在海上,很多事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比起远洋航行,她倒宁愿他去打仗,至少在陆地上,他打的还是自己擅长的战争。

许凤佳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提醒七娘子,“别说皇上,就是父亲哪里,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很难推脱掉这个差事。”

七娘子这才想起,许凤佳始终还是个世子要较真起来,平国公才是一家之主,许凤佳下不下南洋,自己说了根本不算。

只从许凤佳提供的这些消息来看,这次南洋之行,似乎是势在必行。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轻声问许凤佳,“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难道还能不去不成?”

许凤佳的声音里就多了些笑意。

“想知道?”熟悉的戏谑又出来了。

“废话。”七娘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轻轻的笑声,顿时响彻了静谧的屋内。

“求我。”

七娘子顿时无语,别开眼摸了磨牙,终究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升鸾,告诉我吧?”要不是这件事的确和她息息相关……她是绝不会求许凤佳的!

在外公干几个月,和出门几年,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只是看在双胞胎份上,他都不应该这样长久地离开家庭……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她又为自己寻找的借口冷笑:借口再多,毕竟也只是借口而已。

七娘子又摇了摇头,摇掉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求我,也暂时不告诉你。”许凤佳货真价实地畅笑了起来,揉了揉七娘子的脑袋。“睡吧!明天和父亲商议过了,再回复你。”

故弄玄虚!

七娘子翻了个身,怒视着许凤佳的侧脸,见他说完之后,便侧了个身,似乎的确不打算再就此话题多谈什么,也只得怏怏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在许凤佳离京与否的问题上,她的确全然被动的。

心中无数思绪翻涌,圆房后有许多事等着她做……她盘算了一会,不禁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心中只想着这张床有人分享了,竟是如此的逼仄,改日要换张大床……然后七娘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起身给倪太夫人请安的时候,黑眼圈就重得连粉都掩不去,行动间,也有了明显的滞涩。

倪太夫人看了就呵呵笑,对七娘子的态度也缓和了少许。老人家点着七娘子的脖子开玩笑,“凤佳这孩子就是心急……身上还带着伤!”

七娘子顿时红了脸,咬着唇没有说话。

许凤佳昨晚在她的耳根那里留了两三个红痕,一样是衣领或者宫粉遮不去的。

还好男丁们都到梦华轩去了,没有进来,否则场面肯定会更尴尬——昨晚两个人谈到后半夜,七娘子又睡得不踏实,就算她再三矜持,行动间露出不便,也是难免的事。

大少夫人也不免露出一丝打趣,笑着看了七娘子一眼,抿唇微微一笑。五少夫人更是捧场,捂着嘴笑个不住,好像倪太夫人说的是个极好笑的笑话。

唯独四少夫人面上却是讪讪的,只是撇了撇嘴,就缠着倪太夫人,问她今年二月二要去哪里上香。

七娘子虽然做害羞状,但是几个妯娌的反应,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和许凤佳终于圆房,对六房来说是个利好消息,毕竟这样一来,她这个六少夫人也已经说得上是有名有实,丈夫又在京里,很多事就可以放胆去做了。

大少夫人的眼神只是绕着她脖子上掩不去的痕迹转了转,就笑着移开了目光。反应有得体又冷漠,充分表示了她局外人的态度。

四少长年在边关征战,四少夫人难免寂寞,对着话题的回避与一点妒意,实属正常——这位少夫人虽然不乏心机,但大部分时间里却也从不怕展览自己的任性与娇贵,场面上的事,她不是不会做,是懒得去管。

五少夫人受的影响最大:自己过门有三个月了,又圆了房,要接受家事也有很多借口。可这位少夫人的反应却和真实心情截然相反,表面上的愉悦,装的就像真的一样。演技派,面具戴得很牢。七娘子在心底思忖,遇事习惯以太虚假的回应来遮掩真实的心绪。

一个人不管再怎么极力遮掩,依然会再各种场合不经意地流露出自己的性格,心细的人,很可以从这些细节中了解到一个真实的对手。只是这靠的水磨工夫,也靠的是各种不同的事件刺激。

七娘子嫁到许家三个月来,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许家众人的性格,而不再是对着一屋子面具说话。

正思量,倪太夫人又说话了。

“凤佳今儿怎么没有进来见我?”

“世子一早起来,就被父亲叫到梦华轩去了,说是从梦华轩出来还要进宫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七娘子轻声细语地回答。

倪太夫人面上顿时浮现一丝满意,“从小就是这个样子,皇上同凤佳简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她又笑着吩咐七娘子,“四郎、五郎的生日要到了,虽然说小孩子家,不好大肆张扬,好歹给他们煮些长寿命吃是要的。再有,我看他们也可以登族谱了,这个大名还是要取。国公说让凤佳自己取,你和他小夫妻两个要抓紧参详了。”

七娘子笑着应了下来,“回去就和世子商议。”

不由又扫了五少夫人一眼。

五少夫人眉眼弯弯地对七娘子笑,“这是大事,六弟妹可别耽搁了。”

七娘子也冲她笑,“五嫂说得是,小七心里有数的。”

一边说,一边从眼尾看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却是一如往常,静若死水。

许夫人的反应也很符合她的性格。

她今儿精神并不好,只是随口和几个儿媳妇说了几句家常,就打发她们回去歇着了,只留下七娘子说话。

“看凤佳多疼你!”第一句话就把七娘子说得个大红脸。“身上还带着伤呢!”第二句就问七娘子,“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也实在是盼孙心切了。

七娘子努力压抑着脸红告诉许夫人,“小日子并不大准,若按常理,也就是四五天之后了。”

许夫人越发喜形于色,拉着七娘子的手教她,“好,我教你算,小日子前的一旬是最容易怀上的……你院子里那两个通房的小日子,你心里也要有数!”

许夫人这话,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七娘子能算出两个通房的危险期,当然就把她们的生育权扣在了手心,再配合避子汤,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万无一失。想让谁生,就让谁生。

只是七娘子听了她这话,才想起来明德堂偏院里还住了两个通房大丫头——这些天她心里事实在太多太乱,竟没有考虑到许凤佳的回归,对她们两个来说,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她暗暗叹了口气,在心底记了一笔,这才和颜悦色地谢许夫人提醒,“多谢娘的教诲!”

许夫人对七娘子的态度明显要亲热随意多了,又扳着她的脸,看了看她耳旁的吻痕,吃吃地笑,“唉,这孩子做事还是这样直截了当。唯恐别人看不出来,你……”话说到一半,看七娘子满面红晕,也就收住不说,只是赞她,“看起来妩媚多了!”又笑着问,“凤佳带了土产回来没有?七少爷、八少爷同大郎一大早就过来请安,满以为能在这里找些土产来吃。”

“昨儿回来得迟,今早起来,世……升鸾已经出去了。”七娘子改了口,“还没有问过他,媳妇回去看看,若有,就打点这分送了。少不得还要请老妈妈指点分量了。”

许夫人格外多看了七娘子一眼,满意地笑了,对七娘子的态度,又软和了三分。“好,好。”她拍拍七娘子的手,打从心眼里笑出来。“你们小夫妻和和美美,娘看了真是开心!”

七娘子虽然也很希望得到许夫人的好感,但听了她的赞许,心里却没有多高兴。“祖母……”她又把倪太夫人的催促复述给许夫人知道。

许夫人却也深以为然,“你祖母说得对,四郎、五郎满两岁,是该上族谱了。这大名该怎么改,你要抓紧和凤佳商量。”

许家孙辈走的是‘和’字辈,如果没有例外,四郎、五郎也应该跟着走和字辈的排行。不过,许凤佳的兄长弟弟,走的都是“于”字,独独他不随大流,七娘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许家的规矩,世子或者是将来的世子,命名是不走序齿的。

“媳妇还以为,父亲……”她试探地问许夫人。

许夫人面上就有了几许深沉,“四郎、五郎,毕竟是双胞胎……凤佳也大了,很多事,你们也要学着自己做主。”

七娘子马上领会了许夫人的潜台词。

她蹙起眉,低沉地应了,“媳妇知道怎么做了。”

这件事,也的确只有让许凤佳这个亲生父亲来办,才能不落人口舌。

许夫人又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七娘子回明德堂休息:“回去好生歇着!明儿要是还是不舒服,就别出来请安了。”

从前在晨昏定省上下功夫,为的是不多惹事端。如今许凤佳回京,七娘子的日子一下就变得惬意起来。

她扯了扯唇,谢许夫人,“还是娘体贴媳妇。”

也真的就一整天都在明德堂里休息。

到了黄昏时分,才把白露叫进来说话。

白露出嫁也有个一两年了,孩子已经生了一个,面孔圆了些,看起来反而很有梁妈妈的福相。与七娘子厮见了,就迫不及待地问,“姑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七娘子望着她热切的神情,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梁妈妈还算是听话,没有将这番对话泄露出去的意思。

一时间,她也有些犯难了:把白露要到身边,是她临时起意,明德堂里却未必有非她不可的位置。

她从来也不敢小看自己身边出去的丫鬟,没有什么真本领,是混不到白露那个位置的。拿见无关紧要的差事敷衍她,固然可以敷衍得过一时,但是日久了,白露未必不会起疑心。七娘子心头忽然一动。

她笑开了。

自己真是傻,居然没有转过弯来。

“你也知道,梁妈妈是太太身边的老人了。”她笑着握住了白露的手,“据我所知,三姨身边的老妈妈,和梁妈妈就是老相识。”

白露愣了愣,露出思索的神情,听着七娘子继续往下说。

“老妈妈当然是红人,不过,三姨身边当年的陪嫁,也总有些是不那么当红的。这么多年下来,陪房们在府中结亲繁衍,主子们泾渭分明,下人们之间,未必就走得那么疏远……”

看着白露面露恍然,七娘子心下就是一安:出嫁后历练了几年,这丫头越发精灵了。“给你的差事,暂时不会太体面,也不会太繁重。你别在府里住,我出钱,去隔邻的四条胡同里租套房子,闲了你就四处串串门……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吧?”四条胡同里住的,多半都是许家的下人。

  如果觉得庶女生存手册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御井烹香小说全集庶女生存手册贵妃起居注豪门重生手记制霸好莱坞,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