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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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看了看两个孩子,无奈地道,“你们太沉了,我抱不动……你看谷雨姨姨和春分姨姨,也只能抱着你们走几步路啦。”

四郎大为得意,“我是大孩子了,我不要娘抱。”五郎便又要去打他,“哥哥欺负人!”

一行人走得正是热闹处,拐角处忽然间就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笑,七娘子回头看时,却是五少夫人从后头赶了上来。

尽管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嫌隙,甚至还撕破过脸皮,但当着孩子和下人们的面,却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七娘子和五少夫人都很客气,彼此行过了礼,五少夫人就笑着逗四郎、五郎,“两个大孩子,怎么不到慎思堂找贤姐姐玩去?”

五郎天真烂漫,笑着道,“贤姐姐娇滴滴的,动不动就要哭——”

四郎却拍了五郎一下,先给五少夫人行礼,“五伯母好!”

待得五少夫人笑着摸了摸四郎的脑袋,五郎这才如梦初醒,也规规矩矩地给五少夫人行礼,“五伯母好。”

这才叽叽喳喳地道,“上回与贤姐姐玩的时候,我们不小心把她的积木弄没了一个,贤姐姐哭了呢!我们怕贤姐姐恼了,这一向都不敢请她出来玩。”

五少夫人捂着嘴笑道,“和贤这丫头就是爱哭,不要紧,回头你们下了学,还是邀她进至善堂玩去,她也想你们了。”

虽说大人之间暗潮汹涌,但第四代的孩子们,倒没有一点派系的意识。因为至善堂的孩子们年纪大些,因此这几个月来,四郎、五郎下了学,往往就同堂哥们进至善堂去玩耍,和贤和和婉两个小女孩,也经常在一边掺和。几个孩子们之间很快就亲热了不少。就是七娘子同五少夫人,也都没有干涉的意思。

两拨人一起走了一路,四郎、五郎一长一短地问着五少夫人和贤的事,眼见着走到岔路口。七娘子才笑着问五少夫人,“五嫂这是上乐山居去?”

五少夫人笑盈盈地道,“是,六弟妹是去清平苑吧?”

两人目光相触,心下都是雪亮:两房各有靠山,也都各自把靠山的腿,抱得很紧。

七娘子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四郎、五郎,“还不向五伯母道别?”

四郎、五郎齐声道,“我们去清平苑了,五伯母再会。”

这两个小男孩生得和父母都有几分相似——说穿了,五娘子和许凤佳毕竟也是表兄妹,轮廓本来就隐隐有些像——打扮得又清爽齐整,更兼举止有礼,口齿灵便,就是五少夫人也不由得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夸七娘子,“六弟妹真是会带孩子,两个孩子都教养得很好!”

她一脸的亲热,又低声揶揄七娘子,“不过,你自己也要上心,眼看着过门都这几年了。就是六弟妹不急,我们做嫂子的,也都为你急呢。”

七娘子不禁有几分不解,她扇了扇睫毛,见四郎、五郎已经走远,才压低了声音,笑道,“五嫂就放心吧,您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说到没有儿子,五少夫人和七娘子也的确是半斤八两,从各房的角度来说,六房至少还有两个男丁,五房却只有和贤一个女儿。五少夫人会以这一点来攻击自己,倒是七娘子未曾想到的。

五少夫人眼底火光一闪,她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那京戏一样的扭扭捏捏的声调,又荡了起来。“六弟妹说得对!是我失言了。”

竟是爽快地道了歉。

七娘子心底越发是疑云满布:五少夫人可不是四少夫人,心底藏不住一点事,怎么今儿个表现得处处有异,就像是故意惹人疑窦?

她按捺下心头的疑惑,又笑着和五少夫人寒暄了几句,才独自赶上了前头的两个孩子,又笑着问四郎、五郎,“这是什么花呀?这是桃花,桃字会不会写呀?”

几个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清平苑时,许夫人正在院子里散步,见到两个金孙,自然是精神一振,笑着受了几人的礼,便要抱起四郎,却是弯腰作势了半晌,都没有能抱得动。七娘子又担心许夫人控着头久了头晕,便笑着道,“娘,还是让丫头们抱吧!”

“真是大了大了,从前一两岁的时候,虽然也胖嘟嘟的,但我抱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吃力。”许夫人顺势站起身来,按住七娘子的肩膀,和她感慨,“再过几年,说不准他们就都要娶亲了!”

七娘子哈哈大笑,“那也还要好些年了。”

她心中就有了一丝遗憾:眼看着许夫人的意思,是要尽早给两个孩子娶亲生子,以便承继香火——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至少也要二十岁上,再安排成亲,怎么说都会成熟一些,夫妻之间也能更加和睦。

只是四郎、五郎毕竟不是亲生,很多事,自己也不好说话……

两婆媳围绕着孩子们说了几句话,许夫人就拉了拉七娘子的衣袖,先起身进了屋内。

“范家的亲事,你是怎么看的?”许夫人还是这样开门见山的脾气。“我听说于平自己也很看不上范家,现在国公爷也很烦恼,很怕又重演了于翘的事,那就太难堪了。”

虽说为怕许夫人担心,于翘失踪一事,众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知道。但她毕竟是于翘的嫡母,丧事总要主持,因此许夫人到底还是知道了于翘私奔的内情。此时提到她的名字,语气中就充满了冷嘲,七娘子听着,倒觉得有几分刺耳,只是想了想,又觉得以许夫人的性子,对于翘感到失望愤怒,实在是人之常情。

她一下又更明白了于安的意思:对于翘来说,只怕这一番出走,将来即使回来,父亲与母亲,也都不会再是她的严父与慈母了。

“我也是这几年来冷眼看着,觉得于平这丫头心不在小。”她压下了心底难言的一点怅惘,徐徐开口。“一心想要做诰命夫人,恐怕她就算是肯安安分分地嫁到范家去,心中有了怨气,和二少爷相处也不会太和睦。万一说走了嘴,把于翘的事泄露出来……”

许夫人神色顿时一动。

于平虽然不是什么大嘴巴,但性子也的确并不缜密谨慎。夫妻相处是几十年的事,如若她和范二少爷常常争吵,很可能激愤之下,会无意间将于翘不肯嫁给范二少爷,宁愿逃婚的事说出来。

“那照你看来,于安如何呢?”她就问七娘子,“这丫头平时在我身边倒是很乖巧,我冷眼看来,也是谨慎的性子,至少要比于平好一些。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所求也大……”

七娘子顿时精神一振。

她这一生来,是见惯了命运弄人,身边的人多是难以心想事成,总要委屈自己,去适应长辈的安排。似于安这样,有所求又能顺利实现的,似乎还是第一人。

她抿唇一笑,轻声道,“不瞒您说,我就是想到以于平的性子,只怕是不会满意范家,私底下就探了探于安的口风。小丫头是一心想要嫁一户简单殷实的人家,诰命也好,外貌也罢,都无所谓,最重要是人好,待她也好——”

许夫人脸上多了几分满意,她慢慢地道,“似于安这样,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顿了顿,又感慨,“也就是她,才能知道范家这门亲事的好了。”

只是许夫人这一句话,于安的事,倒有七八分可成了。

七娘子心情大好,又奉承着许夫人说了几句家常话,许夫人才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她,“对了,五房一个通房近日有了胎,你五嫂说,想给她抬个姨娘,这件事,她和你说了没有?”

现在执掌家务的是明德堂,五房要抬姨娘,第一人事编制要有变动,第二怎么说也要赏赐一点东西,再说又是身怀六甲,官中也要作出各种安排。五少夫人当然要派人告诉七娘子一声,才方便自己动作。

不过,这也都是细枝末节。

七娘子望了许夫人一眼,却是看出了她这份平静底下隐藏着的一点不满。

大家都是媳妇,也都暂时没有自己的子嗣,五少夫人就懂得抬举通房,七娘子呢?

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五少夫人今天的举动。

难怪她的心情好成那样,还主动关心自己的子嗣问题……这是要明目张胆地告诉七娘子,这一招,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要应这一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这种事又不能作假,睡了就是睡了,没睡就是没睡……

连许夫人和自己的关系,都禁不住要流露出一点心急。恐怕平国公和太夫人那里,自己的印象分又要跌了:这一次,五少夫人是不动一兵一将,就已经赢过了她。

266泄密

等到过了于翘的七七,于安和范家少爷的婚事,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定了下来。

四少夫人挺着肚子——虽然还没有显怀,但她的腰线要比往常更粗了一些——来明德堂找七娘子说话,一边吃茶一边就和七娘子感慨,“到底于平是个没福气的,不论我们怎么劝,口口声声都说,连二姐都不愿意,她自然是也不愿意的。”

她是于平的亲嫂嫂,有些话,她说得,七娘子却说不得,只好就笑,“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于平心气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四少夫人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就于平那个长相,难不成还能选进宫里去?就是还小,不知道这长相究竟不是要紧的,最要紧,还是人好!”

四少爷单说长相,也的确只是平平。

这一向四少夫人时常来找七娘子吃茶说话,两个人之间已经渐渐熟稔,不如一两年前那样生疏客套,七娘子看着四少夫人笑了笑,调侃她,“是,就和咱们家四哥一样,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又疼娘子,又知道上进,那才好呢!”

四少夫人顿时满面春风,却还知道要谦让一番,“说到这个疼屋里人,满府上下,谁敢和六弟比?别人我不知道,**日夜夜只是羡慕你驭夫有术!”

明德堂里虽然也有通房,但凡是经过人事的女人,又怎么不能从这几个所谓通房的眼角眉梢里,看出幽怨来?再加上这些贵妇人身边,是再少不了擅长观女之术的老妈妈,如此两相映证。这些通房们到底是真通房还是假通房,又有谁不明白?只是这话到底没有说破,因此四少夫人也只好绕着弯儿地来羡慕七娘子。

说到通房,她娇艳的脸上又掠过了几许阴霾,“唉,就是于潜不说话,婆婆又回小汤山去了,我看,没有两个月,屋子里还是得提拔几个新人。”

当时的大户人家,在主母怀孕期间,提拔几个新的通房,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是四少爷多年在外,唯一一个得宠的通房丫头,又已经流产死亡,余下几个不受宠的呢,也都过了二十五岁:一般通房姨娘们,过了二十五岁要再得宠,也就难了。就是许夫人不管事,四少爷自己不开口,太夫人看在亲戚情面上,纵容四少夫人,府里也总还有平国公这个长辈坐镇。四少夫人感受到的无形压力,是决不会小的。

七娘子自己可以和许凤佳约定,绝不许他和第二个女人牵扯不清,但对着四少夫人,却不可能把这大逆不道的念头说出口来。只好含含糊糊地劝四少夫人,“这样的事,你自己也要上心。就算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要挑一个又美貌又好拿捏的,堵一堵别人的口,也是好的。”

四少夫人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是蜜罐里的人,哪里知道我的苦?”

她的话里,就多了几分苦涩。“现在我不提这件事,于潜也就装没事人儿。我要是提拔起来了,他就敢睡到通房屋里去。可话说到头了,提拔起通房,不就是为了服侍他?我要说,又能说什么呢?”

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一手抚着肚子,脸上似忧非忧似喜非喜,就流露出了又是爱又是恨,又是甜蜜又是苦恼的样子来。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中也不乏叹息。

许于潜对四少夫人也已经够好的了,只看四少夫人拖着通房的事,他也就不提,就知道他实在对四少夫人也并不差。就大秦来说,一个男人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妻子再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可是毕竟是齐眉举案意难平,四少夫人心里的担心,绝非无的放矢……不论是按大秦礼制还是社会风俗来说,妻子有孕,提拔屋里人来为丈夫排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旦四少夫人提拔了通房,她也就失去立场,要求四少爷不享用她们的服侍。

虽然心里有怨恨,但看四少夫人的表情,对四少爷终究还是爱多于恨。

唉,女人还不就是这样不争气,一旦自己没有自立的资本,就是心底有再多的想望,又能如何?爱也罢恨也罢,还不是要和他过一辈子?

果然,四少夫人这么葳蕤了片刻,到底还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开口。

“要不是五房装什么大度贤惠,”她恨恨地开了口,“咱们也不至于和今天这样没趣,管不住自己男人,叫他在小妾的肚子里留了种,偏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做出个孟光的样子来!”

孟光有没有主动为梁鸿纳妾,那是史无明言的事,七娘子听了四少夫人的埋怨,倒不禁发噱,“四嫂倒是看得透彻。”

进了四月,过了于翘的五七,五少夫人就把通房有孕的事,摆到了明面上来。不但公开向七娘子索要保胎药,还特地问过了太夫人和平国公,给这位通房,要了姨娘的名分。

要不是许夫人又去小汤山小住,这件事,五少夫人还不能这样如意。顺顺当当地就把事情给摊到了平国公眼前:除了大房之外,几房的少夫人都暂时没有自己的子嗣,她五房就肯提拔通房生育,还大度地将有孕通房提拔成姨娘。四房和六房的两个少夫人相形之下,似乎就有些逊色了。

这一招,本来是冲着七娘子一个人来的,不想却是也带累了四少夫人,是以这一向她往明德堂走动的次数就多了不少,言谈之间,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见到七娘子回得这样云淡风轻,四少夫人不禁就有些发急了,“这件事,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公公的性子,只怕你还不是很清楚。老人家生平是最讨厌……”

她顿了顿,又勉强地道,“越发说破了,这些年来府里的争斗,他老人家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件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当年婆婆……”

四少夫人看了七娘子一眼,似乎忽然明白过来七娘子的身份,她一下住了口,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七娘子却是已经心下雪亮。

平国公自己是庶子身份承爵,就是因为太夫人一辈子没有生过男丁。庶子出身的人,对庶子,对姨娘,总是有一份天然的同情。

而许夫人娘家强势,御下手段强势,当年对姨娘们肯定也很强势。如果一切可以随着她的心意来,许凤佳就算不是行长,至少也是家里的老二、老三。

偏偏就在他之前,平国公生育了五个庶子……当年两夫妻之间,肯定没有少为这件事争吵。

有太夫人这个贤惠的例子在前,又有许夫人这个善妒的例子在后,平国公对几个儿媳妇是否大度,肯定也有自己的要求。五少夫人这一招,真是出得很巧,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七娘子和四少夫人,显得面目丑陋起来。

她偏头沉思片刻,又微微地笑了起来。

“四嫂,这件事,你还是别急。”她低声安慰四少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护身符,该怎么办,你心里不会没数吧?”

七娘子说得虽然隐晦,却是已经一语点醒了四少夫人,她摸着肚子的手,一下就更小心了几分。

“六弟妹这一招,真是高!”四少夫人整个人似乎都亮了起来。“四嫂领你这个情!”

又不禁有了几分担心,“可钟先生的性子倒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

七娘子抿唇一笑,“钟先生行医多少年了?你就放心吧,行事小心一些,钟先生是断断不会坏你的事的。”

四少夫人一下就亲热地握住了七娘子的手,“六弟妹真是足智多谋!”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高兴,太过忘形,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反过来关心七娘子,“那你该怎么办呢?我看这一向,公公对你的态度,可是淡了不少,虽然还没有明着训斥你,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好听。”

七娘子扯了扯唇角,淡淡地道,“不要紧,这样的暗箭,我受得惯了。”

她的表情里,似乎还带了隐隐的不屑。

四少夫人张了张口,又闭上嘴,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安慰七娘子,“不要紧,你还年轻,就是这几年不能生,将来也——”

她的语调多了几分勉强的轻快,似乎这安慰,连她自己都不甚相信。

七娘子一下就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叫做这几年不能生?

这件事,可只有权仲白和自己知道,就是许凤佳,七娘子都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她一下变幻了姿势,显出了一脸的迷惑,“这几年不能生?这又是为什么?虽然世子这一向忙,我们很少……但——”

四少夫人似乎比七娘子更惊讶,“你不知道?”

她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五房的小丫鬟说的,说是上回权先生来给五房扶脉的时候,无意间提到几句,说‘你和贵府的世子夫人是一个毛病,都是思虑过甚,不容易有胎,要将养几年,才方便怀孕’。似乎权先生又说了几句,说你这几年都要好生静养,不能太过劳心,才能容易有身呢!”

七娘子一下就呆住了,她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遏制住了心头的恼怒,使得它不至于蔓延到了脸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权仲白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难怪,虽然有五房的喜讯,但平国公的脸也实在变得太快了些……这些天来,五少夫人恐怕是没有少分享这个消息吧?

也算她做得小心,白露和小黄浦居然都茫然无知,被蒙在了鼓里。

“这是谁说的话!”七娘子故意恼怒地抬高了声调,“真是血口喷人,权先生说我思虑过甚,就是因为管家辛苦……没想到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私底下还要被人编排!”

她不用做作,都已经有了七分恼恨,四少夫人忙就劝她,“傻丫头,如若不是真的,那就正好?你们少年夫妻,正是情浓的时候,快加把劲,有了一胎,管她是男是女,有四郎、五郎在前,总是无所谓的事。”

她又伤心起来。“倒是比我强些,这一胎要不是男孩儿,我也绷不住了,总是要给你四哥添几个房里人的!”

七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她拍了拍四少夫人的手,低声道,“不要紧,只要四哥心里还是向着你,就比什么都强了。”

却是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到底还是说错了话。

如果心里向着四少夫人就够了。七娘子又何必不肯许凤佳宠幸别的通房?这话也实在是太假惺惺了。

好在四少夫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看了看自鸣钟,就站起身来,张罗着和七娘子一道进乐山居请安,“咱们今儿早点过去,别让五房的又在祖母跟前卖弄她那个通房!”

因为广州一带事情随着孙立泉出海在即,渐渐少得多了,许凤佳又回了自己的指挥所做事,这一向倒是可以按时回来吃晚饭,七娘子就有了些犹豫,想要等许凤佳一道过去。

不过,看四少夫人已经不由分说就往外走,七娘子又一下心软了起来。

四少爷就没有许凤佳那么顾家了,是一心扑在了差事上,又很积极于和同侪们打关系,听说这一向是经常三更半夜才回来……

在这个家里,四少夫人也实在一直都很寂寞,四少爷不在家是寂寞,在家也是寂寞。

她就加快了脚步,赶上了四少夫人,一边吩咐立夏,“我和四嫂先走一步,一会儿四郎、五郎要是回来,你带着谷雨春分,把他们送进乐山居来……世子爷要是回来了,也让他自个儿进乐山居就是了。”

四少夫人和七娘子虽然到得早,但今儿却还有人比她们到得更早。——平国公今天也进乐山居来,向太夫人问好。

见到这两个儿媳妇,太夫人是一脸和蔼的笑意,“来了?莫氏也实在太勤勉了,说了你还是安心养胎,老婆子这里,爱来就来,若是不舒服就别来了,偏偏还是每天过来,也不嫌折腾!”

这责怪里就含了几分亲昵:四少夫人毕竟是太夫人的娘家亲戚,尽管老人家偏心五房,但对四房却从来也不差的。

四少夫人堆出了一脸的笑,她作势要给两个长辈请安——自然是忙被叫了停——就亲亲热热地钻到了太夫人身侧,和她撒娇,“这一天不见老祖宗呀,我心里就想得慌,到了要请安的时候,在屋里转着转着,就觉得心里有件事,怎么都坐不安生,非得过来一次,才能安心呢!”

好话人人爱听,太夫人脸上顿时现出了和蔼的笑,她将四少夫人搂在怀里,一长一短地问她每日里的饮食起居,两个人说得热闹,有意无意,就冷落了七娘子。

七娘子就没有四少夫人那样好的待遇了,她规规矩矩地给太夫人、平国公请了安,便在下首枯坐:虽然太夫人和四少夫人说得热闹,但平国公却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趣,他正端坐椅上,手里握着一杯茶,也不知道出着哪一门的神。

好在没有多久,大少夫人就带着成班孩子杀到:如今放了学,谷雨和春分中往往就要出一个人去至善堂看着四郎、五郎,免得两个孩子玩得太开心,不愿意回明德堂吃晚饭。

七娘子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又是直接从至善堂过乐山居,她连忙把四郎、五郎叫到身边,掏出手帕揩掉了两人脸上的汗,嗔怪地道,“又是一路跑来的?这一身大汗!”

四郎、五郎咯咯直笑,都没有回答七娘子的意思,又扑去给太夫人请安,“曾祖母!”接着就是平国公,“祖父!”

平国公倒是难得地露了笑脸,抱着两个孩子说了一会话,许凤佳几兄弟也都下值进来,还有于宁于泰、于平于安也都到了,小花厅里顿时一片热闹,太夫人环视一周,才笑着道,“从前觉得小花厅已经够大了,今日看来,以后府内人丁繁衍,恐怕也是不够坐!”

开枝散叶人丁繁衍,这当然是喜事,平国公脸上也露出了笑。四少夫人又笑着问于安,“怎么样,开始绣嫁妆了没有?”

厅内顿时就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笑声。

说了一会话,等到太夫人露出了乏意,众人也就陆陆续续起身告辞,五少夫人又笑着问七娘子,“六弟妹,库里可还有安胎万全神应汤的几味药材?我记得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库里还是蛮多的。”

七娘子心中恼怒,面上却还是不露声色,“这倒是要问妈妈们了,我平时也不大去库房,五嫂若要,回头把药材写来,有就送来,没有,就让人买去。”

五少夫人就笑着道,“好,也不急,我就是要有一些预备着,心里也安稳。”

她和五少爷相视一笑,便转身离去,七娘子拉了拉许凤佳,也回身要走时,平国公忽然道,“韩氏、莫氏、张氏、杨氏等等。”

几个媳妇们就又都回了屋子——大少夫人半边身子,甚至都出了门。

平国公又沉思了片刻,才徐徐地道,“闽越王前些日子,给我们家送了七八个侍女,这是王爷的好意,我们当然不能辞。不过,我年纪大了,你们几个兄弟又都还小,也没到放屋里人的时候。白养着也没有这个道理,索性你们个人领走,放在屋里使用。——一会儿我把人送到明德堂去,这件事,就让杨氏来安排吧。”

众人的眼光,顿时都集中在了七娘子身上。

七娘子只觉得心底一股郁怒之气,猛地窜了起来,她一咬下唇,正要答话,忽然觉得许凤佳拉了拉她的衣袖。

唉,不纳通房,许凤佳的压力未必比自己小。

当面和平国公冲突,也是下下之策……

七娘子就笑着道,“父亲就放心吧,小七知道怎做的。”

她一扫五少夫人,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又挪回了眼神,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等到过了于翘的七七,于安和范家少爷的婚事,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定了下来。

四少夫人挺着肚子——虽然还没有显怀,但她的腰线要比往常更粗了一些——来明德堂找七娘子说话,一边吃茶一边就和七娘子感慨,“到底于平是个没福气的,不论我们怎么劝,口口声声都说,连二姐都不愿意,她自然是也不愿意的。”

她是于平的亲嫂嫂,有些话,她说得,七娘子却说不得,只好就笑,“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于平心气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四少夫人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就于平那个长相,难不成还能选进宫里去?就是还小,不知道这长相究竟不是要紧的,最要紧,还是人好!”

四少爷单说长相,也的确只是平平。

这一向四少夫人时常来找七娘子吃茶说话,两个人之间已经渐渐熟稔,不如一两年前那样生疏客套,七娘子看着四少夫人笑了笑,调侃她,“是,就和咱们家四哥一样,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又疼娘子,又知道上进,那才好呢!”

四少夫人顿时满面春风,却还知道要谦让一番,“说到这个疼屋里人,满府上下,谁敢和六弟比?别人我不知道,**日夜夜只是羡慕你驭夫有术!”

明德堂里虽然也有通房,但凡是经过人事的女人,又怎么不能从这几个所谓通房的眼角眉梢里,看出幽怨来?再加上这些贵妇人身边,是再少不了擅长观女之术的老妈妈,如此两相映证。这些通房们到底是真通房还是假通房,又有谁不明白?只是这话到底没有说破,因此四少夫人也只好绕着弯儿地来羡慕七娘子。

说到通房,她娇艳的脸上又掠过了几许阴霾,“唉,就是于潜不说话,婆婆又回小汤山去了,我看,没有两个月,屋子里还是得提拔几个新人。”

当时的大户人家,在主母怀孕期间,提拔几个新的通房,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是四少爷多年在外,唯一一个得宠的通房丫头,又已经流产死亡,余下几个不受宠的呢,也都过了二十五岁:一般通房姨娘们,过了二十五岁要再得宠,也就难了。就是许夫人不管事,四少爷自己不开口,太夫人看在亲戚情面上,纵容四少夫人,府里也总还有平国公这个长辈坐镇。四少夫人感受到的无形压力,是决不会小的。

七娘子自己可以和许凤佳约定,绝不许他和第二个女人牵扯不清,但对着四少夫人,却不可能把这大逆不道的念头说出口来。只好含含糊糊地劝四少夫人,“这样的事,你自己也要上心。就算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要挑一个又美貌又好拿捏的,堵一堵别人的口,也是好的。”

四少夫人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是蜜罐里的人,哪里知道我的苦?”

她的话里,就多了几分苦涩。“现在我不提这件事,于潜也就装没事人儿。我要是提拔起来了,他就敢睡到通房屋里去。可话说到头了,提拔起通房,不就是为了服侍他?我要说,又能说什么呢?”

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一手抚着肚子,脸上似忧非忧似喜非喜,就流露出了又是爱又是恨,又是甜蜜又是苦恼的样子来。

七娘子看在眼里,心中也不乏叹息。

许于潜对四少夫人也已经够好的了,只看四少夫人拖着通房的事,他也就不提,就知道他实在对四少夫人也并不差。就大秦来说,一个男人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妻子再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可是毕竟是齐眉举案意难平,四少夫人心里的担心,绝非无的放矢……不论是按大秦礼制还是社会风俗来说,妻子有孕,提拔屋里人来为丈夫排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旦四少夫人提拔了通房,她也就失去立场,要求四少爷不享用她们的服侍。

虽然心里有怨恨,但看四少夫人的表情,对四少爷终究还是爱多于恨。

唉,女人还不就是这样不争气,一旦自己没有自立的资本,就是心底有再多的想望,又能如何?爱也罢恨也罢,还不是要和他过一辈子?

果然,四少夫人这么葳蕤了片刻,到底还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开口。

“要不是五房装什么大度贤惠,”她恨恨地开了口,“咱们也不至于和今天这样没趣,管不住自己男人,叫他在小妾的肚子里留了种,偏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做出个孟光的样子来!”

孟光有没有主动为梁鸿纳妾,那是史无明言的事,七娘子听了四少夫人的埋怨,倒不禁发噱,“四嫂倒是看得透彻。”

进了四月,过了于翘的五七,五少夫人就把通房有孕的事,摆到了明面上来。不但公开向七娘子索要保胎药,还特地问过了太夫人和平国公,给这位通房,要了姨娘的名分。

要不是许夫人又去小汤山小住,这件事,五少夫人还不能这样如意。顺顺当当地就把事情给摊到了平国公眼前:除了大房之外,几房的少夫人都暂时没有自己的子嗣,她五房就肯提拔通房生育,还大度地将有孕通房提拔成姨娘。四房和六房的两个少夫人相形之下,似乎就有些逊色了。

这一招,本来是冲着七娘子一个人来的,不想却是也带累了四少夫人,是以这一向她往明德堂走动的次数就多了不少,言谈之间,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

见到七娘子回得这样云淡风轻,四少夫人不禁就有些发急了,“这件事,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公公的性子,只怕你还不是很清楚。老人家生平是最讨厌……”

她顿了顿,又勉强地道,“越发说破了,这些年来府里的争斗,他老人家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件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当年婆婆……”

四少夫人看了七娘子一眼,似乎忽然明白过来七娘子的身份,她一下住了口,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七娘子却是已经心下雪亮。

平国公自己是庶子身份承爵,就是因为太夫人一辈子没有生过男丁。庶子出身的人,对庶子,对姨娘,总是有一份天然的同情。

而许夫人娘家强势,御下手段强势,当年对姨娘们肯定也很强势。如果一切可以随着她的心意来,许凤佳就算不是行长,至少也是家里的老二、老三。

偏偏就在他之前,平国公生育了五个庶子……当年两夫妻之间,肯定没有少为这件事争吵。

有太夫人这个贤惠的例子在前,又有许夫人这个善妒的例子在后,平国公对几个儿媳妇是否大度,肯定也有自己的要求。五少夫人这一招,真是出得很巧,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七娘子和四少夫人,显得面目丑陋起来。

她偏头沉思片刻,又微微地笑了起来。

“四嫂,这件事,你还是别急。”她低声安慰四少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护身符,该怎么办,你心里不会没数吧?”

七娘子说得虽然隐晦,却是已经一语点醒了四少夫人,她摸着肚子的手,一下就更小心了几分。

“六弟妹这一招,真是高!”四少夫人整个人似乎都亮了起来。“四嫂领你这个情!”

又不禁有了几分担心,“可钟先生的性子倒不像是那么好说话的……”

七娘子抿唇一笑,“钟先生行医多少年了?你就放心吧,行事小心一些,钟先生是断断不会坏你的事的。”

四少夫人一下就亲热地握住了七娘子的手,“六弟妹真是足智多谋!”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高兴,太过忘形,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反过来关心七娘子,“那你该怎么办呢?我看这一向,公公对你的态度,可是淡了不少,虽然还没有明着训斥你,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好听。”

七娘子扯了扯唇角,淡淡地道,“不要紧,这样的暗箭,我受得惯了。”

她的表情里,似乎还带了隐隐的不屑。

四少夫人张了张口,又闭上嘴,把要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安慰七娘子,“不要紧,你还年轻,就是这几年不能生,将来也——”

她的语调多了几分勉强的轻快,似乎这安慰,连她自己都不甚相信。

七娘子一下就觉得有些不对。

什么叫做这几年不能生?

这件事,可只有权仲白和自己知道,就是许凤佳,七娘子都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她一下变幻了姿势,显出了一脸的迷惑,“这几年不能生?这又是为什么?虽然世子这一向忙,我们很少……但——”

四少夫人似乎比七娘子更惊讶,“你不知道?”

她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五房的小丫鬟说的,说是上回权先生来给五房扶脉的时候,无意间提到几句,说‘你和贵府的世子夫人是一个毛病,都是思虑过甚,不容易有胎,要将养几年,才方便怀孕’。似乎权先生又说了几句,说你这几年都要好生静养,不能太过劳心,才能容易有身呢!”

七娘子一下就呆住了,她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遏制住了心头的恼怒,使得它不至于蔓延到了脸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权仲白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难怪,虽然有五房的喜讯,但平国公的脸也实在变得太快了些……这些天来,五少夫人恐怕是没有少分享这个消息吧?

也算她做得小心,白露和小黄浦居然都茫然无知,被蒙在了鼓里。

“这是谁说的话!”七娘子故意恼怒地抬高了声调,“真是血口喷人,权先生说我思虑过甚,就是因为管家辛苦……没想到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私底下还要被人编排!”

她不用做作,都已经有了七分恼恨,四少夫人忙就劝她,“傻丫头,如若不是真的,那就正好?你们少年夫妻,正是情浓的时候,快加把劲,有了一胎,管她是男是女,有四郎、五郎在前,总是无所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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