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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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捞了中衣上的花样一眼,大致确定了,起码也在昭明年以后。这种花式的棉布是在昭明年开始出产的。

“这里是西安。”她快速回答,“开明三十二年,距离昭明年间已有二百余年。”

她的回答令男人轻轻一震,握着她脖子的手反射性地收紧了。含光顿时不适地咳嗽了起来。

“敢讹我?”男人轻声道,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是越捏越紧,含光逐渐缺氧,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挣扎。

然而,十二岁的女童如何是成年男子的对手?更别说此人明显身具武功,些许抵抗,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她所发出的哀鸣声,在轰天的雷暴中也被完全掩盖了过去。

一团团电光在天空中滚动,雷声震耳欲聋,这漆黑的小院时而被照亮,时而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气氛自然显得无比的险恶。男人渐渐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而含光也快丧失反抗的力气,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刺耳的声音,从极远处冒了出来,以很快的速度便接近了小院。

“最后十天!最后十天!”亢奋的声音带了几分无机质的沙哑,即使是雷暴也难以遮掩它的决心和动静,透过几层院墙,依然如在耳边。“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羊毛衫展销会只剩最后十天!来自内蒙古鄂尔多斯的优质羊毛,只有最后十天!价格优惠让利销售,我们就在扶风县政府对面。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它一样是以极快的速度去得远了,来去如风,就像是刚做过的一个梦,除了刺痛的耳膜以外,不留下任何痕迹。

但,这一道声音也就够了,那男人握紧含光咽喉的手,在极大的震骇中已经松了开来。含光借机一挣,从他的怀抱中逃脱了,把握机会向院门口奔去。

希望这男人能吃惊得足够久,久到她成功地逃回老师们身边,含光一边跑一边希望。——不过她的希望也破灭得很快。

几乎没走出两步,她又被人挟持了,还是和刚才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那男人擒住,摁到了墙上。

不过比较好的改变是,这一次这男人控制了力道,也没有掐住她的咽喉。

雨声如瀑,不断有雨点溅进廊中,雨声、雷声充塞了院子。而身处其中的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份沉默,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险恶。

含光看不清这男人的表情——一直以来他都背着光,但她可以隐约猜测出他现在的心理活动:以此人的气质来看,现在估计是在思忖着她的身份,以及应当如何从她口中套取到更多的情报吧。

不是说她不乐见他继续瞎想,但是问题在于,她在法门寺里是同李年一起住的,李年就是再醉心工作,也有回去休息的时候。这男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当然耽搁得起,可她耽搁不起啊。

“不用猜了。”她出声打断了这凝固的沉默。“我也是从那时候穿越过来的,只是比你早到一年,现在还有个身份而已。这里没有人要算计你,你自己刚才穿越过来了还不知道吗?哪有什么科技手段能做到这一点。”

不说别的,只说刚才那疾驰而过的宣传车,喇叭和车都是古代所没有的,在两百年前,哪有东西声音这么大,又跑得这么快?这根本已经是超越了古人想象范围的东西。

——也真是那宣传车救了自己,不然的话,即使没被掐死,她也少不了受上大罪的。

含光挣了一下,力道不大,但那人却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而是顺势把她松开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咳嗽了一声,不免怒视他道,“痛死了,你下手真重!”

顿了顿,到底还是给他解说,“若你是昭明年间人,那此时是两百年多年以后了,虽说还是秦国天下,但已经君主立宪……如果你不懂什么叫做君主立宪,可以设法弄懂。友情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法门寺,现在正有许多文物出土,公门中人团团围绕到得不少,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合身过来,又没有身份证又没有钱,自己翻墙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警察撞上当作可疑人物抓起来。就这样,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说罢,拍拍袖子就要离去。

可还没走几步路,便又被那人给拉住了手臂。他的力道虽然很温和,可抓握却如同铁箍,含光的力气压根无法抗衡。

“姑娘,”他的声音也比刚才柔和多了,少了刚才的恶意与提防,甚至可以说是多了一丝笑意。“适才小生乍逢变故,不合无礼,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他再轻轻地拉了拉含光,将她拉得转过身去,便松开手,正正经经地长揖到地,给含光行了个赔罪大礼。

含光摸了摸喉咙,还是有点生气,更重要的是,她对此人还是挺有戒心的。这人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凶恶了一点。

“我不生气,”她说,“不过也没法帮你什么,我自己还一无所有呢,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回身想走,但还没举步,肩上就又多了一只手。

“姑娘,”这人的语气是又柔和又委屈,若说刚才他凶恶得像一头择人而噬的老虎,那现在的他,就像是被遗弃在雨里的奶猫。“小生就是前世也未到过西安,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心中实在茫然。可否请姑娘暂且息怒,同小生多呆一会……勿离我而去。”

黑暗中,她看不清这人的面孔和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和姿态上来说,如果不是刚才的表现,含光现在早都准备帮助他了。

好吧,其实现在也是有点没那么生气了:若是易地而处,她也和这男人一样有过杀人的经历等等,也许刚才她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虽然她还是没有原谅,但已经不是不能理解了。

再说……雨夜,小院,呼救估计也没人来,这男人现在是认识到了局势,所以开始软语央求。如果自己一定要走的话,说不得他也会来硬的。反正如果是易地而处的话,含光也不会放任一个看似知道内情的人就这么跑掉。

她绝非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那种人,既然此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含光也就不再继续拿乔。她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男人继续打可怜牌。“现在该做什么,我也毫无头绪,还请姑娘教我。”

“唔……”含光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这一说,也不禁沉吟了起来。“你是身穿的,等于说现在就没你这个人存在。黑户啊……”

历朝历代,黑户都不少见的,当然,没有户口的麻烦历朝历代差不多也都一个样。男人并没有询问黑户的含义,而是说,“不知可否使些钱,把户口上了?”

“这个应该不行吧,现在身份证的办理是很严格的。你都成年了,一般不能给无中生有地造个户口吧。”含光说,“也许有权有势的人家能帮你这个,不过我是没那个能耐。”

她想了下,又补充说,“还有,你对现代生活一无所知,我又才十二岁,在这年代,十八岁才算成年。我过来这里是跟着老师的,也不可能一直和你呆在一起。我刚说了,这里现在是发掘重地,忽然见到你这么个陌生人,人们会起疑心的。”

“不知是否可据实以告。”这男人也和含光一起想办法,语气温良忠厚,仿佛毫无心机。“毕竟,此事在我们那个时代极为罕见,但在这里——”

含光就呵呵了,“你是在套我话吗?废话不行了,这种事在现代也一样罕见,你想被抓去研究抽血的话那倒是可以直接投案自首的。”

“啊。”男人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这样看来,我和姑娘便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了。”

……所以说,她不适合穿回古代去啊!含光悲愤掀桌。

这男人言下之意,她还不至于听不出来:如果他走投无路被迫要揭开自己的身份,那含光的身世来历也少不得要一起曝光了。到时候去研究室做小白鼠的,当然不会只是他一个人。

才几句话,就把自己和她牢牢地捆在了一块,含光就算是恨得咬牙切齿,这回也不能不认真地考虑起这男人的出路问题了。——刚来,什么也不懂,身上没钱,没身份证……就算有点武功,好像这男人也的确是挺无助的。

让他找间空屋住着,第二天再来探望?

不行,含光自己都否决了这个想法,她来法门寺是为了跟随在秦教授身边受些指导什么的。莫名其妙地成天在外乱跑肯定是不行的。

让他先设法去西安,然后自己回西安以后再和他接触?

也不行,她在西安的生活每一刻都不缺少伴侣,再说,那么繁忙的学习也没有什么整块的时间可以抽出来和这男人接触。

再说了,这些办法都不能解决这男人的身份证问题,而就含光所知,这年头住进任何酒店都需要身份证——买车票也要证件,而且最重要的是,证件连作假的余地都不存在了,现在各处都是有扫证件的机器的,你假的证件做得再逼真也过不了机器。更别说她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假证。

很无语啊!这么个大麻烦,怎么就落到她身上了?

人脑的潜能终究是无限的,含光想了一会,居然最终还真给拼凑出了一个办法。

她扫了那男人一眼——他刚才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等着她的回话。

“你叫什么名字?”含光很不爽地问。

“在下姓于,”那男人露齿而笑,很温厚地说,“于思平,未知姑娘高姓大名?”

“李含光。”含光粗率地说,“现在,你给我老实听着,一会儿就按我的话,一步步地去做。”

窗外的雷雨总算是渐渐地有了转小的趋势,杨老师一边服侍着秦教授往外走,一边说,“这每年夏天的雷雨实在是讨人厌——您脚下小心些,地滑。”

秦教授老当益壮,虽然奔波了一天,又开了一晚上的会,却依然是精神奕奕,还惦记着自己从西安府带来的那枚石雕。“一会儿把两个石怪兽放到一处,我来细看一番,这到底本来是不是一对,估计也就有答案了。”

“您也先休息一个晚上吧。”杨老师劝道,“这要是劳累过度又闹病了,我如何对师母交代……”

两人正说着,就见含光从院外飞奔了进来,小女孩没撑伞,一身的衣服已经淋得湿透了,身上脏污处处,青白面色上一片惶急,脖子上还有几道青紫,看起来,像是……像是刚被人掐过一般。

“先生!”她气喘吁吁地奔到了杨老师跟前。“先生!”

杨老师和秦教授都是惊得停住了脚步,秦教授还赶在杨老师之前,一叠声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脖子上是被人掐的?”

含光喘匀了气,点头道,“是,是被人掐的——那边院子里……有、有鬼!”

这一声,就把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给惊动了,大家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连几个和秦教授资历相仿的老教授都走近了,“这是怎么回事来着?”

小女孩刚受过惊吓,语无伦次指手画脚的,好容易才把事情说清楚了:她刚才从丝织品储藏室出来,正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忽然间天下了雷雨,含光‘迷迷糊糊间’便走迷路了,每次遇到拐弯,都好像看到拐角处有个人。她也是和着了魔一样,就追着过去了,紧接着便在一个种了桂花树的院子里,发觉一个白影伏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小孩子胆大,便上去探视,孰料才走到近前,便被那人掐住了脖子,喝道,“你是谁,你是不是要来害我!”

如此喝了几声,含光差点没吓晕过去的时候,那人忽然又晕迷在了当地,她连忙挣扎了出来,越想越是害怕,便一路狂奔回来找她的监护人杨老师了。

脖子上的青肿现在都有一个指节那么厚了,含光一边说一边都是不住地咳嗽——脖子上的手印也是很明显的,的确是成年男子的手印。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小孩的莫名臆想。一院子人都紧张起来了,倒是秦教授还算挺镇定,他哼了一声,“恐怕是那群刨土贼又来装神弄鬼了吧?”

说着,便吩咐杨老师去联系留守在法门寺的武警,又请僧人带路,往那种了月桂树的院子去探索了。至于含光,则自然被领走回屋好生洗漱休息。李年毛遂自荐,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来照顾含光,一路还内疚呢,“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你送回去的。”

早知道,她就直接回去睡觉了啊!含光心里的草泥马还在狂奔中呢,她冲李年虚弱地一笑,有点愧疚地继续扮演着受惊少女的角色,“如果师叔送我的话,被鬼迷的肯定就是我们两个了。”

“那肯定不是鬼。”李年也是为了安慰含光,语气很肯定。“你放心吧,就是你倒霉撞上了一些宵小罢了。这番动静,应该都是他们为了引你过去闹出来的。”

“啊……那是为了什么呢?”含光‘不解地’问,“难道,是为了借机闹事,妨碍发掘吗?”

“肯定就是如此了,”李年的思路也就跟着被捋顺了。“你想啊,这要是法门寺闹鬼的传言散布出去了,再来点真真假假的流言,说这是扶风县这里百姓们的先祖,不甘自己的遗物被挖,子孙们却得不到什么,所以才显灵的……扶风县里姓李的土著听说了,哪有不来法门寺闹的道理?这一旦乱起来了,可不就给了他们浑水摸鱼的可趁之机了么?”

“噢。原来是这样。”小女孩‘明白’过来了。“秦师公和我师父难怪都不慌张的。”

“每次野外发掘,都少不得和当地人斗智斗勇的。”李年笑着捋了捋含光的浏海,“早都习惯了,不管他们装神弄鬼做得有多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要我们自己不乱,剩下的事当地武警都会处理好的。”

此时,含光已经是洗过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了,脖子上的淤青也是涂了药膏,由李年亲自给揉过了。见小女孩揉着眼睛有点犯困,李年给她盖好了薄被,“睡吧,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含光嗯了一声,大眼睛眨巴了几下,长翘的睫毛便安稳地落在了白润的脸颊上。李年看了她一会,见她已有睡意,便要起身离开。

“谢谢师叔。”床上却是传来了轻轻的声音,含光不知何时睁开眼,恬静地望着她笑了笑,“师叔你待我真好……以后,我一定要报答你。”

李年的心一下都被萌化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却偏偏是个孤儿,叫人怎么不打从心底怜惜出来?

“别说傻话了,都是应该的,睡吧。”柔声又抚慰了含光一会儿,见她安静下来真正入睡了。李年这才起身去忙自己的事——她心中已是对含光的身世多了几分好奇,决定改日好好地问一问师兄了。

至于她心中纯真无邪的小孤女,这会儿闭着眼,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李年的看法,大约可以算做是秦教授的看法。雨夜的怪事,如果排除闹鬼这么离奇的说法的话,唯一的可能也就是盗墓贼团伙盯上了法门寺,想要重演一套装神弄鬼制造混乱的好戏。

这已经是个法治的年代了,这群学者也不可能为了免去麻烦把于思平一刀杀掉了事。事实上,他们过去的时候会发现一个‘倒伏在地、气若游丝、伤势严重’的于思平。那么按照一般人的逻辑,这个于思平也有很大可能是盗墓贼团伙设计绑架来制造乱局的棋子,也是个倒霉的受害人。不然,他也不会说什么‘你是谁,你是不是要害我’。

不论是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基于普通的常识,法门寺方面、武警方面和考古队方面都不会让于思平就这么昏迷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送到医院去,治伤之余也可以尽量远离法门寺。如果于思平没有露出马脚的话,现在的他应该是已经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了。

正这样想着,含光就听见了远处疾驰而来的救护车声。她在心底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什么疏漏。

又睁开眼瞄了李年一眼,含光闭上眼翻了个身。她刚才和李年说的是真心话,自己乱跑出事,的确令李年颇为内疚——而欺骗大家,又何尝不令含光内疚?虽说这善意的谎言终究是没有伤害到谁,但眼看李年不断地自责了半个晚上,含光心里也是觉得欠了她一笔。

将来希望能还上这份人情吧。她一边想,一边打了个呵欠,翻个身,彻底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含光就收到了整件事的最新进展。

“那不是鬼。”杨老师很怕含光真以为自己见鬼,被吓得走魂了,一有进展就赶快跑来告诉她,“昨天你回去以后,我们过去看了,就是个人——好可怜,好像是被人打过一顿,身上、手上还有绑痕,额头上有血迹,连鞋都不知跑去哪里了,倒在地上半昏半醒的,好像随时都能断气。我们赶快叫了救护车,给送到医院去了。”

含光做出惊讶的样子,“啊——这么可怜啊!”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食堂,众人也都在说着这事,“听说已经醒了——就是什么都不记得。”

“不是昨天说是后脑有血迹吗,不会是被人闷棍敲失忆了吧?”

“是后脑吗?是额前吧。”

“说是也没完全失忆,就记得自己在一条巷子里走,然后被人敲了一下就什么也没印象了。”

“但是连自己名字,是哪里人都记不得了吧?”

“可怜啊。”秦教授也是和几个老同事一起摇着头叹息,见到含光来,几个老人家不免都把她喊过去安抚了一番,含光就势就在他身边坐了,听人谈论着道,“说不定就是因为穿得光鲜,所以就被盯上了,敲晕以后洗劫一番,刚好拿来做装神弄鬼的道具了。”

“是,今早已经有县民在法门寺附近聚集议论。”很正常的国民反应,现在也变成了论据。“昨晚武警不是还在墙角发现了一些脚印?好像就是把他扔进来以后那些人自己爬墙走了。”

“可惜有雨,不然,顺藤摸瓜,一个盗墓团伙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议论了几句昨晚的风波,几个专家都是下了结论,“还是要尽快把法门寺宝藏全数挖掘出来,做好登记拍照工作以后,回西安府博物馆再进行下一步的修复考证工作。”

地方上有时候是比较乱,可西安府是一省省会,要兴风作浪那谈何容易?几个老教授三言两语下了结论以后,那边武警也来找含光去配合调查了。李年和杨老师还要陪着她呢,含光都婉拒道,“我都多大了,光天化日还能出事吗?”

因为整个小组都要加快进度,现在两人确实也是走不开的。李年是考古队一员,有自己的一块要处理,杨老师则要在秦教授身边贴身服侍着,再加上含光只是去武警大队而已,也不是去龙潭虎穴,因此大家商议一番,还是让武警队员把含光接走了,只是让那边人问话完就给接回来。含光过去以后,也就是说说当晚的事,别的她也说不出什么,别人也不会告诉她。

之后几天,大家都十分忙碌,武警这边也没调查出个结果,含光先后被接去了几次,也借机探问了一番,都说是没找到什么线索——法门寺宝藏是当世重宝,在扶风县出土,县领导都是很重视的,对这件事也很是震怒,整个县城都被排查过网筛了一遍,虽说是筛出了好些蟊贼,但却没有人肯认下医院里的那个失忆苦主。

是的,于思平的身份现在已经是确定了下来:苦主。还是个非常苦逼的苦主,从他身上穿的中衣,和言谈举止间的气质来看,他的出身应当起码是很富裕的,可他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身边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现在就在医院住着,还处于需要人照料的境地中。

“他这个情况国家管不管啊?”含光对于思平表现出了合情合理的好奇心,和李年叽喳着八卦。

“管的吧,起码都会给买一身衣服,给点钱,联系个工作或者是办个临时身份证什么的,证明来历清白。”李年不大肯定。“如果很重视的话,还会给采集指纹和血液,去做DNA分析和指纹比对的。不过那起码要到西安府的安全局办理的,就不知道这边扶风县是怎么做的了。”

“如果他又恢复记忆了呢?”含光的问题一直都是很多的。

“那就很好办了,联系家人过来的话,身份证可以很快就回原户籍地补办下来。拿临时身份证也可以旅行的。”李年失笑道,“你怎么这么关心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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