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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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才往门口走了几步,那几乎把门口给挤破的人潮里,就有了喊声,“小姑娘,你这个簪子卖不卖啊!我出五十万!”

一开口就是五十万,含光卖出去的步子都是惊得收了回来。可就这还不够呢,人群里就传来了争辩声,“祝老三,你亏心不亏心!你出得起五十万吗!小姑娘!我出六十万,六十万给我吧!”

这么一来,站在柜台前边搞鉴定的几个人也都被惊动了,杨老师连忙过来把含光拉到了身后,冲人群喊道,“对不住了诸位,我们这个要上拍卖会的,不可能在这儿出手!”

他多少有些恶作剧地又喊了一嗓子,“就是要出手,也得先尽着自家人了!”

含光还十分迷迷糊糊,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被侵染得五颜六色十分不养眼的簪子,能开出五六十万的高价来。可没想到走回柜台前的时候,还在欣赏玉花的叶庭还给来了一句,“真是坑人,也没看见谁在这了,六十万的价钱都开得出来。”

他倒是绝了在这里买下来的希望——有秦教授在,不可能开出低于行情价的价格,而且按照惯例来说,簪子本身也要经过一系列的修复工作、拍照工作甚至是研究工作,才会走到买卖流程。就是要买,也不可能现在就给转手了,秦教授的徒孙,郡主的师侄,刚才随口谈吐起来说的就是一样玩古董的何家英字辈的后代,虽然穿着看不出什么,但叶庭完全相信这个小姑娘家里可能根本就不缺钱,这玉盘玩出来以后,说不定就给留在师公这里充作收藏了。

不论如何,能亲眼见到一桩稀世珍宝的诞生,也已经足够让人心怀激荡了。仅仅是这个天漏的传说,都可以为店里招来不少名声和卖气,叶庭乘势就邀请秦教授,“大师,今日您徒孙开出天漏,简直是大喜啊!可必须一起喝喝酒庆祝一下了,您说是不是?”

秦教授根本就是一心都钻到簪子里去了,听了叶庭的说话,半天才有反应,“……你说得是,小叶,是该一起庆祝一下了,呵呵……改日、改日吧。我现在急着回工作室……”

说着,也不顾外套了,拿着簪子就要往外走。还是李年细致,问叶庭要了个盒子把簪子装起来,自己掖在怀里了,又和他客气了一番,打电话通知司机把车开到了街口,一行人才在万众瞩目中,匆匆地离开了潘家园。

“以后含光你再来潘家园,估计要戴口罩了。”上了车,李年的兴奋才完全爆发出来,“传说,简直是传说啊!这样的天漏,一般人一辈子能见识一次吗?——对了,你剩下的簪子都带来了吗,指不定还有大漏呢!这种批发来的添头,有时候说不定就是一批来,成堆出现的!”

含光忙把余下的一把簪子都贡献出来,秦教授扑过来亲自一根根看了,只又挑出了一根朴素的凤头素银钗——不过品相是已经差到仿佛是鸡头银棍儿了,’“这个应该也是纯银的,不过品相太差,没有修复必要,直接拿去重新溶打还值钱一点。”

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了下来,连含光都是放下了一颗心:就目前的一些晕眩经验来说,她只有在未经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蕴含了神秘力量的符号,以及前世属于自己的东西时,才会有那种离魂般的大晕眩。至于别的古物,除了佛指舍利这样应该蕴含了强大灵力的物件以外,还没有什么能令她晕眩的。所以剩下的这些簪环里有没有漏,她自己还真是判别不了。

“这个簪子要是真的,大概能卖多少钱啊?”她迅速就跳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六十万开价还算低吗?”

秦教授又露出了那种哭笑不得的神色,他啪地一声,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真是没有捡漏的命啊!”

李年忍不住扑哧一笑,正色回答含光道,“六十万绝对低了,虽然说金银首饰在整个古玩市场上是拍不出价钱的,不像是瓷器、玉器、青铜器甚至是字画这样容易出高价,但你这个首饰因为有五色沁,本体又是和田玉,工艺也巧,修复盘玩以后,要是真的拿去拍卖,起拍价我看都不止六十万吧。”

“什么叫做盘玩啊?”前世对收藏只懂得皮毛中皮毛的某大小姐又问了。

盘玩大致上是恢复古玉光泽和灵气的一种做法,用人的体温和油脂——更夸张的一点说,甚至是用人的思想和灵魂去影响玉器,让玉器重新浸润人气,恢复光泽。很多古玉出土时灰扑扑的一点也不起眼,经过盘玩以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光润文绣耀人眼目,而怎么盘玩古玉,那就是各有各门道了。这枚银簪更为特别的一点是它是簪子状的,玉片分别镶嵌,当然不可能拆卸下来,要想采用随身佩戴,无事把玩的方法,只怕是难度较高。

“这些都是后话了。”秦教授道,“现在的关键是先给它做一个细致的修复工作,看看簪身有没有留下字迹,这样精巧的作品如果能考据出来历,价值还能再翻一番,甚至都会是大墓葬的线索。”

李年知道含光不懂行,忙就给她讲:“国家现在对于古墓的态度,还是以保护为主。如果没有盗墓贼光顾的话,是不会考虑挖掘的,这个随葬品应该来说价值很高,很可能是皇族随葬之物,如果考据出来历。就说明主人陵墓被盗发得比较严重了,视主人身份,也许需要进行保护性发掘。”

……难道自己死后还要被人挖开墓穴吗?虽然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墓穴肯定是被盗掘过的事实,但一想到说不定还要再挖一次,含光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窘,才在那哭笑不得呢,秦教授还补充了一句,“从这个银器的成色品相来看,此处墓穴应该是非常湿润,含水量相当丰沛,也许墓主人的躯体也保存得会比较完好。如果断代再往前一点,又是皇族墓穴的话,还是很有发掘价值的。”

含光满脸都是汗,忙叫停道,“这个……还是先看看能否有机会考据出来吧,哈哈、哈哈……”

一边说,一边在心底是庆幸地想:还好当时觉得,银簪不是特别贵重,再说又出席丧礼带的,就没让镌字,哈哈、哈哈……

“如果是修复出来了,你是打算转手呢,还是自己留着做纪念?”李年也没再提这事,而是笑眯眯地问含光。

“卖!”含光顿时回过神来,中气十足、字正腔圆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来:开玩笑,甭管上辈子是不是自己的,这辈子又落入手中算不算有缘,她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孤女,留着它干嘛?当然是要卖了!

就算按起拍价六十万成交,六十万西安府也可以买一套房子了吧——只是逛一趟潘家园,就有了打底六十万的收获……

这第二世穿越得值得啊,含光在心底默默地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完全就是穿过来享福的嘛!

第58章尘埃

不管是要拿去公开拍卖,还是找古玩行内部竞价出脱,现在要做的事都是要先修复簪子,考据来历,以及研究一下这特别的旋钮构造,甚至于说是精湛的玉花瓣弧度打磨包边技术,都是很有价值的资料。秦教授根本就等不及,直接让司机把车子开到国子监大学去了。连着杨老师和李年,以及几个没有返家的学生,也都被打电话叫来,投入了对这五色沁(存疑)玉簪的研究之中。

含光自然也就跟着被拉到了研究室里,可是她第一不懂行,第二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虽说那是她自己的墓穴,但毕竟还是从地下掘出来的东西,总觉得挺忌讳的。而且含光也有点女孩子的小洁癖,看着那脏兮兮的簪子,虽说现在是知道它很值钱了,但也没有什么碰触的兴致。

在旁呆站了一会,李年看到她了,便把她安顿到了一台空余的电脑前,道,“你自己玩吧,空当接龙啊、五子棋什么的,和电脑一起下也好,到我们学校内部网去找人一起聊天也好。”

桂树一样也有电脑课程,但内部网十分无趣,基本全是校内各种通报,含光虽然对电脑这东西很有兴趣,可到手这么久,说实话也就是拿来玩过一些纸牌游戏而已,偶然练练打字什么的,但到现在输入速度还颇慢,恐怕是应付不了聊天的需求。不过,国子监大学的内部网听起来还是蛮有吸引力的,在桌面上找到了图标双击进去,含光先看到的不是聊天室,而是很醒目的校内图书馆系统。

用求知若渴来形容含光对于近代历史的热情是很恰当的,虽说已经在省图泡了好几个假期,但省图和国子监大学的藏书量也好,整个专业精度也好,肯定都是没法比较的,含光那个年代,国子监的藏书就是令外人非常向往的丰沛。哪怕是说没有什么研究论文,只要过去两百年内的圣旨、敕令什么的,能留下来一点,多少也能满足她的好奇心啊。她迅速地就登陆了进去——这台电脑的主人选了保存密码,所以含光进去以后,直接就跳到了他上次看到的论文片段。

论西周……含光都没往下看就直接关掉了,摸索了一番以后,她顺利地找到了近代史这一分类,进去以后果然是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论文。什么《论昭明、承平年间宫廷杂剧的发展》,还有《票号业的萌芽与转型》,总之当时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似乎都被人写成了论文。含光点进去宫廷杂剧一篇看了一下,还看到了名班麒麟班的字眼,还有当时的名旦、名生什么的,甚至还有她婆家三妹特别喜欢的名小生崔子秀,说到了他的经典《西厢记》。

老实说,和现在这玲琅满目的电视剧比,杂剧什么的实在是有点不够看,虽然不能说是完全弱于剧目,但是现在电视剧这情节多复杂啊,一演就是上百集,比起那些讲究唱段,一个故事唱十多二十年的杂剧来说,当然是电视剧更新鲜了。含光都想不出为什么还有人会给两百多年前的宫廷杂剧写论文,她耸了耸肩继续往下浏览,却是越看越有些焦躁起来。

在她来说,过去的生活是极为丰富的,被无数个细节充斥,多少个世家、多少个门阀,多少个藩王、多少个重臣,组成了含光心里那活生生的昭明大势。然而,现在到了两百年后,再往回看时,那些形象鲜明的人物,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却是如此的浅薄,甚至说是浅薄得连整个家族都完全丢失了痕迹,丢失到她几乎要把论文库翻尽,也找不到一篇相关。

历史不会在乎两百年前是谁在管理福建,尽管当时福建布政使一位的更迭激起了连番的腥风血雨,历史不会在乎昭明年间,西北粮荒,为了给西北筹足军粮,浙江布政使又是如何惨烈地倒台,历史甚至都不会在乎她前世的丈夫兼表哥是如何取得了西北战事的大捷,砍下了达延汗的头颅——历史在乎的只有当时的皇帝,当时的首辅,当时的银行业萌芽,当时的工业技术创新,以及当时的五j□j,当时的铁血宰相……能在历史课本上留下痕迹的,只有这六个知识点。

至于别人,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不论忠勇还是奸诈,都已被历史的尘埃厚厚遮埋,甚至连还比不上当时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戏子惹人注意。比不上他唱过的《西厢记》,起码还在数据库里占据了几个字节。

而她想要探究的那些故人,她的母亲,她的儿子们,她的姐妹、兄弟,她的婆家、母族……甚至是她的友朋,她最为牵挂的那一个人,对历史来说又算什么?也许花费了无数时间去寻找,最终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行冷冰冰的生卒年。——在族谱上,每个人能留下的,也就是这生卒年而已,除非是墓穴被挖掘,否则,墓志也永远不会曝光,即使曝光了墓志,一生中的喜怒哀乐,几行字又怎能概括得下?

含光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她的手已经不知不觉间地移到了口袋里,握住了手机。

虽然身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工作室内,但此时此刻,她感受到的那种刻骨孤独,也许只有权季青才能够明白。

在这上天入地的时代,为什么还要回去?每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放下,却在失落时才发现,原来并非如此容易能够放下。她依然在不自觉地追寻着前世的自己,她的生活好似还是没法摆脱前世的阴影和轨迹。

含光觉得自己没法在这间屋子里待下去了,忽然间,她没法正眼望向那根银簪,片刻前还轻忽不在意的首饰,此刻却令她感受到了一股毫无来由的窒息。

两百多年,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若有残余留在世间,只怕也已经是腐朽得不堪入目,那丑陋的多色沁花,也许在旁人看来价值连城,但在她眼中,却只是时光最真切的呈现。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代,这具身体,甚至现在还会有灵肉不合的离魂现象出现,也许她真的应该和权季青一起回去,尽管回去意味着无数重负,无数束缚,无数牺牲,尽管她曾经很决绝地回绝了权季青的邀请。但现在——现在,这好像又是一件她应该要去做的事,应该要承受的牺牲。

心绪的紊乱,带来了身体的不适,含光不知道自己何时出了室内,只是当冷冽的空气迎头罩下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推门走上了露台,甚至还没穿外套。

很冷,但校园内怡人的雪景,和冰冷的空气,也让她从这短暂的情绪爆发中冷静了下来。含光靠上栏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冽清凉的空气,望着自己的呼吸在空中凝成了白雾,慢慢地尝试着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没事的。”她低声说,“你会没事的。过去就是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时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又传出了振动,含光晕晕乎乎地一把捏了出来,垂头一看,刚好转一些的情绪,一下又跌到了谷底。

发来短信的正是她的过去。

‘抬头’,于叔叔说,态度还是那么**、那么淡定。

——这一次,含光没费多少时间,便发现于思平正站在楼对面的一株树下对她举手致意。在冬日的严寒里,他看起来更有一种飘然欲仙的气质,虽然穿着很现代的大衣与长裤,但看来仿佛依然和这红尘浊世格格不入。

电话又振动了起来,含光下意识地接起。

于思平便在电话那段悠然说,“你穿得太少了,仔细感冒。”

含光非常无语,她忽然感到脆弱而暴露,在知道于思平就在左近以后,刚才的情绪失控,仿佛变成了一次当众裸.奔,虽然于思平只是说了一句话,但她觉得他似乎是把她的一片**握在了手中——她觉得他能明白她刚才在崩溃些什么,而这种感觉令人非常的不舒服。

“我……”她说,“那我要进去穿衣服了。”

“去吧,”于思平怡然转身,从树下离开了。他看来似乎竟不打算上来和她说话。“你是和你的老师一起来的吗?”

“嗯……”走进温暖的室内以后,她忽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种庸常而令人安心的生活氛围里了。含光说,“我是和老师、师公一起来的——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呵呵,”于思平的笑好像很有文章,他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含光瞪着手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读他的笑声,她有点庆幸自己不需要知道细节,但又有点好奇,想知道在国子监内,他能做出什么坏事来——于思平的那一声笑就是给她一种感觉,让她觉得他是来做坏事的。

“注意保暖,别因为有抗生素就糟践自己的身体。”也许是因为含光没有回答,于思平又说,“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等——等等——”含光急急地叫了一声。

电话那段沉默了下来,但于思平的呼吸声还在,他没有挂断电话。

含光闭上眼,吞咽了好几下,才艰困地道。“于……于思平,你,你想知道我前世的名字吗?”

第59章壕中壕

于思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透过几乎微不可闻的白噪音,他的声音有轻微的失真。

“我不想知道。”他平静地回答,“李含光,如果你想要找回过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我一起回去。”

含光一时无语——她觉得于思平是把她给‘听透了’,又或者是看透了。也许他也经历过一样的迷惘,所以不用细看表情,只需要一眼,就能把她给看透。她甚至也能领会到他的些微得意:尽管在他跟前,一直表现得很决绝,但现在到底还是露了馅,暴露了对过去的留恋。以于思平的作风,他不乘此机会大做文章那才怪了。

“我是不会回去的。”她重申道,“我……算了,你说得对,即使告诉了你,又有什么意义,再回去以后,你也不可能过来了。”

没等于思平说话,她便果断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只是短暂的心理崩溃,只是如此而已。含光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调整着自己又一次回转到了现实模式——或者说,是这种不现实的梦幻模式。对她来说,现在的生活经常会给她以一种梦一般的不现实感,在刚刚经历过这种情绪浪潮的时候,这种不现实感就更为强烈了——也许是因为一切都来得太顺,从荣誉、赞美到这即将到手的大额金钱,都不像是从前的她能够拥有的东西……含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的确感到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美梦,也许眼一眨就即将破灭。

然而,人的适应性,有时也是十分强大的,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近五年了,深深地呼吸几下以后,刚才如浪潮般涌来的沮丧、失意、迷茫,现在又潮水般地消褪了下去。含光堆出笑容,迈着轻快的脚步回了工作室,又坐回了电脑前头。

这一回,她没有再在数据库中检索历史论文,而是在图书馆中寻找起了科普分类的书籍。

天文、地理、旅游、科技、生理,和如今的文明程度相比,两百年前的世界简直就像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在这两百年间,人类实在是前行太多了。含光以前在省图的时候,就经常看这方面的书籍,看着一二十年前的太空行走、登月计划……看到人类将探测器送上了太空,用无线电波实现电台播送……甚至还会看看手机的工作原理。

她的心情渐渐地安定了下来:即使这些知识,和她并没有半点关系,然而阅读着这海量的信息,还是能让她找到一种难以解释的平静。

和过去相比,虽然孤单,但她和过去的自己毕竟过得已经不是一种生活了。

也许就单单只是冲着暖气和抽水马桶,就不该回去才对。

她想了一会儿,不禁冲自己微笑了起来。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她拿出来看了看,不出意料,正是于思平。

含光没有搭理他,她把电话设置了免打扰模式,继续沉浸进现代星座和古代星宿的关联对照里。

由于这根宝簪激起了秦教授的研究热情,他不但想要研究一下色沁的形成原理,而且还想考据出宝簪存在的朝代以及原主人的身份,而研究室的助教、学生们又有许多已经回家过年,因此,李年和杨老师就被抓了壮丁,‘有事弟子服其劳’地帮忙去了。含光因此也是空闲了下来,她经常会到工作室走走,在图书馆里借阅一些英语的入门书本,打算先熟悉一下基本音标什么的,也有意识地寻找一些译制片来看。虽说国内的制片水平也并不差,但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屏幕上窜来窜去,这种新鲜感却是国内的电视剧所不具备的,还有那迥异的室内装修风格甚至是人文氛围,都令含光为之着迷。可惜的是,因为大秦和欧洲诸国的紧张关系,译制片的数量并不是很多,除了以前也看过的几部以外,余下的片子剧情质量也不是很高。

国子监大学的管理是十分严格而且先进的,如果没有教职工或者学生门卡,进出教学楼、图书馆都很不方便,而杨老师已经要和李年共用一张门卡了,含光也不好再借来使用,只好和他们同进同出,这么几天下来,她也有些闷,便索性和两人打了招呼,问李年要了家里的钥匙,在北京城内游逛了起来。

前世她到过几次北京,算起来是生活过一年多的时间,不过因为那坑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对北京的了解只局限在前世生活的大宅院里。——更坑爹的是,因为根本就没出过几次门,含光对北京的地理毫无了解,若是在那时候,把她拐带出府,放在北京城内随便一个角落,她觉得自己找回家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而现在,虽然不是不想回前世的夫家看看地理的变迁,但问题在于,她已经不记得前世的一等平国公府具体是在北京城的哪个位置了。

每次忍不住想要追寻前世足迹的时候,好像都会被羞耻感给笼罩:前世是要活得多无能、多漫不经心,才会连自己的家门往哪开都不晓得……含光曾试过在国子监大学的文献检索系统里搜索过平国公的字样,但却是一无所获,看来,并没有什么论文把许家作为研究的对象。

也罢,找不到就算了。刚刚经过一次情绪崩溃,现在她对于前世也有点逃避态度,只是抱着瞻仰的心情,跑到开放给游客浏览的皇宫一角去绕了个圈儿,膜拜了一下华表、金水河和j□j,就算是完成了对前世的祭奠。接下来的几天,她或者是去博物馆,或者是去潘家园——却是有点想研究一下自己的这个晕眩技能。

在博物馆里的经历,倒是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含光这个晕,不是见到古董就晕,主要只晕两种:自己前世生活密切相关之物,有特殊宗教意义的灵物。其余的一些古董什么的,她看了会有一点轻微的感觉,但不会到晕的程度。比如说国家博物馆里,她只晕了两样东西:一个是镇馆之宝司母戊鼎,还有一个也是镇馆之宝,北京人头盖骨。

按她自己的分析,这两个展品,一个是古代祭祀用品,蕴含灵力,还有一个算是人类起源,意义也格外重大,所以令她有脚软的反应,也不能多看。至于别的什么青铜器,也会有点不舒服,清明上河图之类的次之,晚近代的天子金杯啊、翠玉白菜什么的,那就随便看了。

懂得了这个道理以后,她开始去潘家园了。——这世上没有人嫌钱多的,如果能晕上几次,捡漏赚点钱,又为什么不呢?

而且,既然随葬的玉簪都面世了,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她的墓肯定被盗过,含光自家人知自家事,哪怕她婆家只把一半首饰随她下葬呢,那也是个很过得去的收藏了。其中绝对少不了精品的,尤其是当时昭明年间的楚窑黑瓷,一般都是宫中特供,只有关系户才能买得到。而且楚窑已经毁于历年来的动乱,现在黑瓷绝版了都。——玉簪在潘家园现身,可见别的随葬品可能也会流入潘家园,如果能在铺天盖地的赝品中淘到自己用过的器具,捡这样的漏含光是一点都不会犹豫的。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她拿来赚钱当然是天经地义之事。

不过,现在的潘家园地摊和她去的时候可不是一个风貌了,除了那些明显赚旅游者生意的摊位以外,基本是个卖真货的摊子,一开口都没有少于一两万的,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小物件,你越问越讲价,他就越涨价。有的干脆是客人看上什么就不卖什么——自己心知肚明来历的那种赝品除外。

含光一开始还莫名其妙呢,后来经过叶庭店里,和店员寒暄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还是因为她。她这个天漏,现在也成为了潘家园传说之一了,而且传奇色彩还特别的厚重。一个丝毫不懂行的小妹妹,随便买了一点搭边儿的货,为的就是感受一下潘家园的氛围,然后就开出了五色沁和田玉的天漏。这一阵子潘家园摆地摊的全都在使劲地琢磨自己批发来的小玩意儿,就怕是走宝了——当时卖给她的那个瘌子,虽然赚了三十万,但事后听说了天漏,直接就气进医院去了,据说是逢人就倾诉,‘我真傻、真的……’

要不是含光出门都是戴口罩戴帽子,她也不敢来潘家园,就是这一阵子,她在潘家园里已经听了一百多次天漏传奇了。她估计自己要是现出真身,简直都能被绑架了去。含光心里也不是没点小得意的,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就被冲昏了头脑,转悠了几天,都没有晕过,再加上又快过年了,便没有再去。

眼看快到除夕,含光这天还准备出门去看电影呢,李年电话打来了。“纤绣坊那边已经把衣服给做好了,说是可以送上门来给你试穿,不过那样的话,有不合身的还要拿回去改,可能赶不上除夕。你要是没事,就现在过去一趟吧。”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该去就去呗,含光叫了个车——自从她知道自己将有几十万入账以后,前世那种骄奢淫逸的大小姐习气顿时就又开始抬头了——直奔纤绣坊,报上李年的名字,很顺利地就上了三楼。

李年给她定制的几套衣服都好了,还有另外定做的二十多套夏冬校服要年后才好,含光是听说了以后才知道原来事后李年又打电话来给订了校服,虽然未说什么,但心中亦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当着店员的面,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换上衣服在试衣镜前自照一番,师傅又现场量身,觉得尺寸不合适的立刻微调,不过在含光来看,她们的手艺倒也还过得去了,确实是一针一线手工缝制,有一种机缝永远也仿造不出来的服帖细腻。

“这衣服一人做的话,起码得缝七八天吧。”含光一边试穿,一边随口就捻起袖口看了看,“袖子收脚和裙摆比,针脚疏密不太一样,是几个人分着做的吧?”

“您眼力好。”导购对她是更为客气了,几乎是毕恭毕敬地道,“您这衣服要得急,不能不分工另作,所有的袖子都是一个师傅统一收边的。”

“毕竟是赶工了,腰线有点掐得太死板。”含光望着镜子,随意地道,眼看导购面色一变,就要大鞠躬道歉,忙道,“也不必了,虽死板了点,可谁会看得那么细啊,应付过去就行了呗。”

“不能令您满意,就是我们的疏失。”导购面上又出现了笑容,她亲切地为含光拉了拉下摆,“后天就是除夕,要全改可能是不行了,还请您年后再把衣服送来。还在制作中的校服,我们会统一关照,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倒是有点前世的感觉了,不过和前世比,导购的服务更为专业化,也令人更为受用——起码含光觉得她不卑不亢的劲儿,比前世绣房常见的谄媚态度要好很多。她点头笑道,“那就烦你们费心了。”

说着,又换了上回说配螺髻特别成熟的深衣出来,含光因为今天绑马尾,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导购见她表情,主动道,“要不然,稍微为您做一下头发?”

含光微一点头,顿时又是几人围上来,不到十分钟头发就梳好了,还给搭配了造型师上回说的金镶玉限量版钗子,确实,配合着三环流仙髻和金镶玉梅花钗子,即使穿着深衣,气质也没有过分成熟,反而有一丝俏皮的韵味,含光看了都很满意,也没有吝惜自己的赞许。

除了腰线问题以外,还有一些小瑕疵都是当场就得到改正。之后又是打包封装,导购听说含光是打车来的,立刻就为她安排了一辆名车,一个是把她送回去,还有一个是把这一大箱子的衣服给她送货到门,不然含光都没有这个体力来搬动如此之多的包装袋。

含光左右也无事,逛了一会用了一下点心,便来观摩两个导购熟练地打包衣物。她托腮看了一会,见那导购把金镶玉钗子也装起来放到包装袋那边,明显是要一起送货的样子,便道,“哎呀,别弄错了,这个是拿来搭配一下而已的。我们已经买过首饰了,没买这个。”

才说完,便想起来道,“难道是年姐姐后来又打电话来要了的?”

这个不太可能啊,李年虽然说很蹭钱,但也不是那种喜欢什么连试都不试就买下的人,身为个女人,她还是挺喜欢试戴首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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