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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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一个人的死亡有多可怕,取决于生前在乎他的人有多少,在乎的程度又有多深。当没有人在乎的时候,他的死亡并不重要,死只对生者具有意义,从利益来说,死牵扯多方因素,但从情绪角度而言,死只对爱或接近爱的情感有意义。’

这点领悟虽然十分文艺,可和含光希望他明白的平等没什么关系,不过不知为什么,看着这行写成散文过分酸,写论文过分抒情的字句,含光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不容易啊,她想,在这些事以后,终于……‘你好像有点开始懂了。’?

攻防暗战

?虽然权季青看来好像已经在配合她的节奏,但含光也不敢肯定他到底是真的在努力,还是只是想要麻痹她,她开始增加外出的次数,不过并没有取消保全,暂时也没有出新京的打算。毕竟除了权季青以外,她现在新京还有学业,也不是说不上就不上的。

除此以外……生活也就是一片平静了,权季青有时候一两周都没音信,有时候一天会发三四条,大概都是他观察濒死病人的感悟,这种沉重的事含光看多了也觉得不太舒服,不过从中好像又可以看到权季青在一点一滴地重新去认识正常人眼里的世界,只是以此人的变态,即使在改变,也一定要从死亡这么沉重的事开始而已。

她有时候也会和他说说自己死时候的感觉,有时候忙起来也就不搭理了,两个人谁也没提见面的事——现在这样的状态,对含光来说算是比较舒服的了,她也不是很急于改变。

天气入夏的时候,她见了自己的姐姐一面。果然……她和她姐姐生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看着姐姐,就像是看着几年后的她。只除了姐姐剪了短发,气质利落,而含光却是留了长发,虽然也进入过商场,但因为多年来终究没有在事业上吃过什么大苦头,气质总还是偏柔美居多。

两姐妹相见,不知为何,却要比和麦登夫人相见时气氛要轻松很多,也许是因为麦登夫人出走时姐姐还小,并不用为丢下她的事负责,所以现在相认时,感情包袱要少一些,倒是一下就聊了开来。——她姐姐现在也是麦登夫人,嫁给了麦登家的堂亲,也是跟着母亲在实验室里工作。很明显,以后是要继承麦登家一部分产业的,含光在知道麦登夫人没有儿子以后就更明白了她的婚姻目的,心中也是不禁暗叹:当时被留下来做孤儿,其实是她的幸运。现在的姐姐和前世的自己,除了行动上更自由一些,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过,大概所有人里也就只有她觉得这是值得庆幸的事了,虽然姐姐没说,但含光也看得出来,这个被留在秦国的妹妹,是她的遗憾之一。她对含光有点像是李年对她,也是相当大手笔的给买这买那,根本毫不吝惜钱财,即使知道含光现在已经十分富裕,也还是不改豪奢,大有要把幼年的遗憾在现在都弥补回来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回绝她反而是对她的伤害,含光也只能由得她去了,心中只是暗自盼望麦登夫人别想着把麦登先生以及真正具有麦登家血统的那两个女儿给带来和她认识,那她可就真的受不了这份尴尬了。

对于当年麦登夫人来鲁国的事,两人都没有多提,含光没问,姐姐看来也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估计其中肯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只是含光对于这些属于过去的烂事已经是丝毫都不感兴趣了,她也不想掘人伤疤。小小年纪就失去生父,她当然无所谓,但这件事对于姐姐来说却未必那么轻巧。——她们在一起说的大概都是女孩子聊的那些话题,知道含光喜欢看鲁国出品的电视剧,还有美国、加拿大那边的英语剧集,姐姐响指一打,便时常带她去和她喜欢的剧集演员餐叙。

诸如此类的特权生活,对她来说其实也就是可有可无的调剂,不过毕竟是血亲么,吃姐姐和生母的她好像还真的没什么不安感,不像是和老师他们在一起,总是想着自己要先做到位。现在的生活状态对含光来讲应该是最理想的:她有钱,随时都能自立,所以谁也不能给她脸色瞧,然而又有人各种宠着她,她就只需要心安理得地享受就可以了。

大概是出入上流场所的次数多了,纸包不住火,她在艺术学院的同学对她也渐渐地都转了脸色,开始主动约她参加派对,去酒吧玩乐等等。这种事对含光来说是这样的:虽然她很清楚这些同学势利眼的个性,但……她在新京也的确需要几个酒肉朋友。

‘最近开始忙起来了。’给权季青的短信里,她偶然也会说说自己的生活。‘和同学渐渐开始熟悉……也经常有人约我’

‘不是早在我还监视你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约你了吗?’权季青的短信里倒是看不到介意的情绪。含光心想大概他是都知道发展的结果什么的了,到了新京以后,因为麦登夫人以为她和许云深是一对的关系,她基本就没有怎么寻欢作乐过,就是应邀吃饭,大部分也都是吃过一两次饭就没有下文了。

她有点想要告诉权季青自己现在恋爱的冲动,又觉得这个谎言实在是贱得没必要,于是就换了个说法,‘嗯,那如果我现在有了新恋情的话,你介意吗?’

‘我介意有用吗?’权季青的回应虽然是反问,但对于他本人来说……也算是挺温和的了。

……真是好问题,含光回答,‘看来你更懂了,嗯,现在你反对的确什么用也没有。’

权季青并没回她的短信,好像对于这回答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含光瞪了一会手机,忽然在想:要是权季青学着学着看破红尘,干脆出家当和尚,又或者是投身慈善事业换一种活法的话又会怎样。这样的事在现代社会其实也不少见,之前就有过好几则报道,都是拥有不小能力的富翁甘愿做个平凡人什么的。

如果那样的话,当然就等于是放弃强行见她了,很可能连对她的一些感情都会被放弃掉……她也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嗯,对,应该松一口气。

把手机放到一边,过了几分钟她又忍不住抓起来看看,然后又提醒自己她应该松一口气——如是反复了几次以后,含光干脆就把手机扔一边,直接冲去书房,打开精神鸦.片下起了副本。

随着母女三人关系的拉近,大小麦登夫人当然免不得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含光对外仍称她和许云深是在一段感情之中,只是目前还算是开放式的关系而已,这在一开始还是足够糊弄过去的,可随着时间推进,两人大概有半年以上没见到面的时候,这份感情的走势就不是她说很不错就可以取信于人的了。含光没有办法,在电话里把许云深数落了一顿以后,回来宣布两人因为距离太远,关系转淡——实际上可能在麦登夫人看来就是因为权季青的事而慢慢分的手。

然后……其实在含光看来也挺明显的,她姐姐——由于她已经改名为珍宁.麦登,而含光又觉得对一个黄种人喊Jenny实在满怪的,所以在心里都还是以姐姐呼之——她姐姐带她出去吃晚饭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五次晚餐里大概能有两次都会遇到她的朋友,然后双人晚餐就变成四人,很巧的是对方一般也都是一个已婚男/女带一个未婚男,接下来吃过饭该搭讪的搭讪,该要电话的要电话,含光甚至还有一次遇到了亨利.达维尔:看来达维尔家这些年混得不错,还真的抱上了麦登家的大腿。

当然,被姐姐把过关的相亲对象,条件和谈吐也都不会太差,含光也不是没想过认真发展一个,看权季青怎么办。然而这样的念头毕竟太过幼稚,而且同学间吃几次饭看看有没有好感是一回事,和家人介绍的对象一道认真交往又是一回事,她和权季青的事,现在终究不能算是真的画下句号。她……也的确很想知道,他到底能改变到什么程度。她没有在刻意等他,但也不会为了整他就故意和没有强烈好感的对象来往,这对三个人都不公平。

证明权季青大概没有继续监视她的一个证据就是,她都这样被安排相亲起码十多次了,权季青在短信里还是一无所知,他最近终于换了份工作,没做临终护理了……他去做了婚姻登记处的公证人。

‘这算什么,下一步难道要去做助产士吗?’就是含光也禁不住吐槽了。‘如果你要了解人生的话,可不可以四处旅游什么的,好歹也文艺点,这种登记结婚的工作难道还能帮助你了解人生呀?’

‘除了这个工作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在一天内见识到三百多对相爱得足以结婚的情侣样本?’权季青的答复还是很有逻辑,含光竟不能反驳。

‘你就不能多看点爱情电影吗?’

‘那种东西实在太美化了,难以相信会在现实中发生。’权季青最近真的文艺得不可置信,过了一会又发了一条,‘不过上了半个月的班以后我又觉得,其实爱情电影相对现实而言不是太美化,反而是太肤浅。’

‘……怎么说?’含光还真有点好奇。

权季青沉默了一会,给她发了一张照片,从照片上来看,他很可能真的是在婚姻登记处工作,因为明显是从登记处的柜台往外拍的——照片里是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填写表格,不论从长相还是衣着来看,他们都是平平无奇,然而,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已经完全说明他们正是来办结婚登记,而不是来办离婚的。

‘很少有电影会演这种人之间的爱情。’权季青在照片下补充说,‘连我也从没想过他们这样的人居然也配有这么一种感情。’

含光已经选择不去评价他以前受到的教育了,她回信问‘我记得以前都有利用家小来牵绊住得力属下的手段什么的,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你要知道家小里一般都必须带个小字。’权季青的回答略有些冷酷,‘即使如此,其实抛妻弃子的事从来也都不会少见,利用感情胁迫别人做事,是很愚蠢的手腕……起码我当时觉得是如此,对于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感情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所以除了他和他看中的人以外,别人都没资格拥有这种奢侈品是吗……

含光汗了一下,不过想想小麦登夫人,却又也是叹了口气,‘多少也能理解你的心理……在我们那个时候,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幸运儿,又有多少呢?’

她其实满想问问权季青,现在大概知道真正世间平凡人的爱情是怎么样的以后,是否能肯定自己也能去真正的爱和被爱——但又觉得这个问题若由她来问,似乎包含了太多信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份有些太强烈的好奇心。

然而,权季青却好像不知道她的问题一样,他谈了很多别人的事,却很少谈起自己,两个人的联系频率,也就是比前一阵子稍微频密了一点点而已。——不过即使如此,她对手机的关注程度,也是让小麦登夫人不由怀疑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就只是和韦姐姐他们联系啦,现在两边有时差也不方便打电话,不发邮件怎么联系呢?”含光一边坐进车里一边解释,“不过,姐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今天不要又有巧遇了。”

小麦登夫人跟着坐了进来,也笑了,“那倒是没有,今天不是我们两人单独的约会——是权家老爷子的小生日,我们和权家关系比较亲密,而且你又受到博成的照顾,今天也都是自己人,多数都知道你的存在,既然你在新京,那也该过去露露面才合礼数。”

含光虽然知道和麦登夫人关系亲近的结果大概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她们安排自己的生活,不过好歹到目前为止,她们也都还尊重她的意愿,没有让她在鲁国上层社交圈公开曝光,今天的安排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也就没怎么抗议,只是轻轻地出了口气。小麦登夫人亦十分懂得察言观色,也没出言劝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打趣,“可惜,你的云深不是权家人,否则我们倒是非常乐见其成。”

隐隐约约,也是表露了她和麦登夫人的态度:比起之前成不成都可以的相亲态度,她们两人对权家人是相当看重的,认为含光最好是选个权家人——当然不是权季青——做未来的伴侣。

这种心态她也不是不理解,只是……含光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她知道自己解释、抗议,都会被生母和姐姐当作是不懂事,她们的思维已经是钉死在一条线上了,只会觉得这样的做法,对她才是最好。

本来出去高级餐厅吃饭,都要打扮得比较精心,今天的妆容又是姐姐帮着挑的,自然得体,含光也没什么怯场,到了地头便先走下车,按惯例和姐姐一道去门厅和权家知客彼此招呼一番,当然又少不得堆叠起笑容四处寒暄问好,彼此介绍认识——说是自己人,可权家的自己人也有那么小二三十个了,全都是知道她存在的,也全都热情地和她招呼,含光打过一圈招呼,心中已经很是厌烦,小麦登夫人在旁说,“大概都见过了,哦——还有一个,我们走过去打个招呼吧。”

含光这边还在和权博成的母亲寒暄,似听非听地忙着和权夫人暂时道别,这边才完事,便又被小麦登夫人拉过了弯角,只好打叠起笑容,随着姐姐的招呼抬起头笑道,“您好——”

随着视野中的面孔渐渐清晰,她的笑容忽然间就凝固在了嘴角,世界的一切,在她周围慢了下来,蒙上了一层薄雾,剧烈而又熟悉的头痛将她席卷,猛烈程度,一如当日‘重遇’许云丹。

封子绣。

怎么会是他?在昏倒前,她想问:怎么会是你??

今生再续

?每一次因为重逢前世故人旧物而晕倒,醒来的过程总是漫长而痛苦,这一回也不例外,含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和躯体融合的过程,就像是入住了一栋并不舒适的房子,总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略带僵硬的感觉,在此之前,即使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也依然有几分模糊。

“含光,含光?”她用了一会儿才分辨出姐姐的声音,她语中包含的关心不容误解,含光心中不禁一暖:虽然有这种种不是,但认回家人的感觉,终究也还不错。

“姐姐。”她的知觉渐渐回笼,只是仍然有些晕眩,“我晕了多久了?”

“大概十几分钟,你现在人怎么样?家庭医生马上就到了。”姐姐关切地探过身来,“不行的话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我没事我没事,老毛病了。”含光忙摆了摆手,“有时候天气太热,上一餐没吃好就会这么半是中暑半是低血压地昏一下。以前都有过几次的,一会吃点东西就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姐姐就更心疼了,“毕竟是在外面这么久……”

说到一半,估计也觉得再说下去对麦登夫人有些不尊重,便收住不提,“回去给你好好补补,你先躺一会,我让人给你端点汤水来,我们吃了再出去。”

今天毕竟是权家老爷子的生日宴,当然不可能因为她晕倒就停摆,含光还想让姐姐出去应酬一番,别失了过来这里的本意,不过姐姐坚持要陪她,并说,“我们和权家的关系不必如此拘泥于礼节,当年要不是因为他们出手帮助,我们都到不了鲁国。”

说话间,仆人已经端来了一盘子清粥小菜,姐姐坚持坐在含光身侧,喂她吃了几口,含光连着说了几次可以自己吃,她这才放手,犹自说道,“明天带你去医院做一下全身检查。”

这种自家人带了点自我埋怨的关心,真是让人心情大好,含光不禁对她报以微笑,只是心思却还绕着封子绣打转,又吃了几口白粥,便提起了他,“刚才就摔在他跟前,也挺不好意思的……那也是权家的人吗?”

“和我们一样,都算是权家的自己人。”姐姐说,“也是宜春银行的股东,当年创办的时候就有股份了,现在在很多生意领域都和权家有合作——他们家人丁一直不旺,几乎都是一脉单传,所以现在反而是要比权家大多数人都有钱,就是你以前可能没听过他们家的名号而已。”

看来也是当年和权家一起东渡过来的,难道是当年封子绣的直系后代?含光心中不断地推测着当年可能的变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哦,那是真的没听过,以前在秦国,只知道权家、孙家的名号,别的世家都没有听说过——他怎么称呼啊?”

“他姓封,叫封知安,不过我们都叫他威廉,他对外都用这个名字。”姐姐说。这是鲁国这边贵族的习惯,好比当时权博成化名权寅一样,鲁国这边的权贵使用化名是很正常的情况,尤其是隐形富豪,对外经常用一些平凡无奇的化名来和外人交往,免得招来一些居心叵测的朋友。封知安化名威廉也正说明他的低调,鲁国一般民众混血通婚的情况很多,不过会用英语名字的人家境一般都不会太好。“怎么,你对他怎么这么感兴趣?”

含光说,“我好歹在人家跟前晕过去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看他一眼就吓晕过去了,一会肯定要过去赔个罪么。”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问,“怎么没看到他的女伴啊?”

姐姐有些深意地看了她几眼,有点捉狭地笑了,“说不定真的是被人家惊艳得晕过去的噢!呵呵呵,是不是在心里埋怨我没安排你和他相亲啊?”

含光本来就心乱如麻,现在知道自己露馅,更是不知所措了,只是摇头,都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姐姐看她这样,脸色也慢慢郑重起来,她把含光手上的粥碗拿开了,想了下,还是说道,“其实这也不奇怪,他长得那么好看,从小到大都是被女人追着跑的,也不多你一个仰慕者……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介绍给他?”

不外乎是麦登家和封家关系其实很微妙,绝对不适合搅合在一起什么的了。含光现在倒是慢慢地镇定下来——她也习惯了,反正横亘在她和封知安身边的,一般来说除了对方的心意以外,肯定还有无数无法克服的客观原因。就好像前世的她和幸福的距离一样,水远山长,她连追逐他的脚步都迈不出去。更别说他会否接受她的心意了……她现在当然也大概知道当时七妹和她说的话,多数可能是善意的谎言。

“嗯,为什么?”她顺着姐姐的话往下问。

姐姐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挑选着字句,“嗯……因为威廉他一直以来对于女孩子都没什么兴趣。”

含光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在欧洲她还遇见过那个漂亮得不像是真人的小少爷,不过把封子绣——封知安和这种事情联想在一起对她来说也着实有几分困难,她的大脑着实是空白了一段,过了一会才说,“你是说——”

“嗯,他现在的两个孩子都是找卵子做的试管婴儿。”姐姐说起这些事来倒是一点也不引以为奇,“虽然没有直接宣布,但是亲近的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反正现在传宗接代的事情都解决了,还比他们家代代一脉相传的情况更好,听说封家老爷子老太太还更开心。至于威廉,可能从七八年前就有稳定恋人了,不过他一直藏得好,从来没带着出席过公开场合,我们也就都不过问了。”

含光被这让人眼花缭乱的一连串信息轰炸得说不上话,什么试管婴儿、稳定恋人……她不觉又想起了前世关于封子绣那沸沸扬扬的流言,七妹说那不是真的,可……

“我也就是随便问一句……”她先按下思绪,强笑着和姐姐说,“又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了,的确他长得是挺好看,所以有点上心,但也就是有点而已啦,你瞎担心什么。”

姐姐也呵呵笑了,“就是,我想你也不至于什么看一眼就非卿不嫁之类的。”

和她又闲话了一会,含光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和她一起出去应酬,大家当然都免不得关心地问问她的身体,含光则是又去和封知安打了个招呼,顺便为惊吓到他道歉。

她现在的确是理解权季青对韦凤飞的移情感了,尤其她前世和封子绣的接触并不多,细节了解少,这样粗粗看去,根本无法分辨两人间的差别,只觉得封知安就是穿了西服的封子绣,甚而那举手投足间的皎然风姿,也和前世别无二致。含光只是看着他,都能想到当日两人相遇时的情景,在通往父亲书房的廊道上,衣衫朴素的他站在廊檐下头,即使不言不笑,仅仅是一双眼,都让她脚步不稳,直接绊得跌了下去……

然而,含光惊奇地发现,她并未因为这容貌而心猿意马——当然,震撼是有,可……可前世心中摇曳不休、念念不忘,一旦想起就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爱恋激流却早已经是不见了踪影,留下来的只有淡淡的欣赏和怀念。仿佛是时过境迁后回头去看的一段风景,情分还在,感情却早已经没有了。

是啊,算算前世到死为止,她和封锦也就见了三面。在那时候,一眼就已经可以决定终生,终究只是因为和异性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物以稀为贵。而现在,真心又哪有这么容易就被触动?前世的情绪,与其说是爱恋,倒不如说是她将自己脱离那个家的叛逆希望,全都孤注一掷地投入了封子绣这个寄托身上。

遥遥又看了封知安一眼,想到他有了稳定伴侣,家境豪富,听起来家庭也十分和睦,想来生活应该很是幸福,含光真是打从心底为他高兴。两人眼神偶然交汇时,她禁不住对他绽开安宁喜乐的一笑。

封知安怔了怔,他眼睛里起了一点笑纹,这笑意慢慢扩大到嘴角,似乎将整间屋子都点亮。

两人相视一笑,含光冲他微微点头,又转过身去和姐姐说话。

这一次已是再无留恋。

当晚回家,她亦不免想到前生诸事,有许多感慨,想来想去,除了权季青以外竟无人能懂,她破天荒主动发了一条短信给权季青。

‘我遇到封子绣了……’

权季青的反应极为平淡,‘哦,你是说威廉吗?’

含光瞪了手机半晌,这才咬牙切齿地回信,‘你早就认识他?’

‘嗯。’

‘那……你也早就知道了?’

‘嗯。’

‘那你不告诉我!’含光也觉得奇怪——以权季青的作风,他应该在知道她前世暗恋的人是封子绣的那一刻就嘲笑她才对,对他来说,这是个不错的话柄了啊。

‘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权季青反问,‘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对他当然有好处了,可以再一次鄙视她的能力,这不是他最爱干的事吗?当然对她而言……对前世的她来说,应该是极大的打击,或许在他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对于那时候的她,这个事实也会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吧……

含光不知该如何回复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刷着她的自制力,她瞪着手机,半天才打进去一行字,‘嗯……如果我说,我现在决定去追他呢?’

‘那感情好啊。’权季青居然看得很开,‘你反正注定会失败的,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对我也比较有利。’

‘你又知道我一定会失败了?’含光又被他气到了——那种只对权季青一人特有,熟悉的不服气,睽违了许久以后又回到了她身上,‘也许人家就只是没有遇到对的女人呢!前世的缘分,要在今生再续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啊!’

‘这是不可能的。’权季青的语气还是很淡然。‘就算有前世缘分今生再续,也不是和你续,你不会有任何机会。’

语气这么笃定,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含光瞪着手机屏幕,“……你仔细说说?”

权季青过了一会才发来回话,‘见面说?’?

见面

?这大概是权季青号称自己在体验生活后第一次提出和她见面。

算算,时间也过了有小半年,她的艺术史课程都快迎来期末考试了,距离她离开秦国更是过了快有两年时间,传媒大众早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她和权季青之间的那点事……

嗯,还不到过眼云烟的地步,但时间的确就有这么一个好处,再大的事被时间一点点的消磨以后,大多数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回头再看她和权季青的那点事,含光心里已经没那么当真了:说穿了她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权季青想要绑架她也得看麦登夫人的脸色,他又能强迫她做什么?之前一直不见面,只是因为不信任他有改变,觉得见了也是白见而已。

现在,在他已经换了几份工作,仿佛已经有了许多改变的时候,又有了封子绣今生经历作为诱饵……

含光不能说自己没有疑惑,她一直在怀疑权季青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只是模仿着普通人的口吻,做出已经改变的样子来骗她上当,那些文艺的感悟,也是他创作出来的,而并非真情实感。——但她也知道,如果不见面,不以自己的眼睛去确认的话,这份怀疑一直都会是怀疑,并没有被打消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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