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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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居然不是如此?陈娇吃惊地看了刘彻一眼,这一眼就又让刘彻心虚起来,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少年天子想了半日,还是气鼓鼓地道,“你看我们几次一起出去,在长陵那一带,可也不是没有农家女给我眼风。”

不过无论如何,他在美色上,也实在难说克己两字。

陈娇忍俊不禁,不和刘彻争这种事,她低下头拾掇棋子,“好好好,还下不下棋?”

刘彻也就放开这个话题,和陈娇商量,“贾姬入宫五年,不得见家人一面。这还算好的了,听母后说,未央宫中有些老宫人,入宫十多二十年,也见不到父母。今年赶不及了,我看明年开春,可以采选一批新人进来,老人们放一点出去。”

难得关注未央宫里的事,其实还是因为宫人们多半都是文景年间留下的老人,游目四顾,新鲜容颜除了陈娇特地提拔到椒房殿里的那些,还有长信殿中的一群少女外,也实在不多。刘彻贵为天子,有时候想要临幸些新美人,还要去织室浣所里找。

陈娇睫毛微微一颤,落子的手也禁不住一顿,她按下心底那声音所发出的一声短叹,安静地说,“也好,等过了新年,就可以着手来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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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贾姬罕见地出来椒房殿,向陈娇问好。

暮春三月摸出来的身孕,现在正好是“七月流火”,秋老虎雄风不减,她是特地等太阳下了山,天气转凉,才扶着宫人的手进了椒房殿。

才四个月工夫,肚子就已经浑圆□,衣裳还薄,看得出来贾姬的肚子更像是时漏,顶部透了尖。陈娇头回见她就看出来了,现在再看更明显,她比贾姬都高兴,“都说肚子尖好生儿子,看来这一胎是个小皇子呢。”

贾姬气喘吁吁地在陈娇下首坐下,虽然入夜了,但一路过来,额前鼻尖还是沁出了密密的汗珠,“谢娘娘吉言!”

毕竟有了身孕,虽然看得出来,已经处处小心,但言行举止,是要比从前都放肆得多了。

陈娇不动声色,也真的不以为忤,她和气地责怪贾姬,“身子沉重,出来就应该和我说一声,借辇车一用。从永巷殿走过来,路途远着呢。”

贾姬面露赧色,“小女身份低微,哪配得上在宫中用辇呢?娘娘虽然宽大,但小女也不敢忘记本分。”

就又和陈娇说了几句琐事,谢过了她时时送来的赏赐,绕来绕去,绕得陈娇都困起来,才不好意思地道出来意。“家中就有一个兄弟,如今也有十七岁了,还没有正经营生,父母日夜都不放心……”

贾家人进宫,原来是想说这件事——这是为兄弟要官来了。

陈娇扬起眉来,又看了贾姬身边几个老公认一眼:这都是太后的心腹。

脑海中那声音就笑着说,“你看,后宫女人,几个不贱?孩子都没生,就把自己当个夫人了。这还好刘彻连眼尾都懒得看她,要是再给了三分颜色,岂恐怕她都要在宫里开起染坊了。”

陈娇心不在焉地想,“不读书不识字,能有多少见识?知道谨慎做人,都算她聪明了。我就是不懂……母后怎么一声不出。”

虽然也划拨了几个老宫人送到永巷殿里去,但也是为了避嫌,也是因为她和贾姬的关系,还用不着下人来提醒维护,陈娇可没有在贾姬身边安插什么心腹。送过去的宫人偶然会和楚服咬咬耳朵,也就是偶尔而已。倒是王太后更看重贾姬很多,加派了三四个经过事情的老宫人,把贾姬居住的小宫殿,护得风雨不透。

听说贾姬一向也很尊重这几个老宫人,有了什么事情,很多时候都会问过老人的意见。虽然对椒房殿也是言听计从,但她想走两头讨好的路线,却是毋庸置疑。

陈娇最不明白就是这点:孩子没落地就来为兄弟要官,贾家人不明白宫中规矩,也就罢了,贾姬出身低微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怎么太后身边的老宫人却不肯出言点醒呢?

如果诞育了皇长子,能够平安养到一岁两岁,贾姬是肯定要封夫人的,到那时候,按照规矩,不必一句说话,她兄弟至少一个太中大夫的虚衔跑不掉。现在就来要封,就是陈娇开口,刘彻也给了,等到贾姬封夫人的时候,官位也不能再往上升了。那还不如索性等一等,事情办得还更漂亮。

都是婆媳,一句话说一声,贾姬也就不来自讨没趣了。看来,在自己和平阳长公主的龃龉上,王太后嘴里不说,心里却还是天然体恤起了女儿。

母女之情,的确不能小觑。

陈娇微微一笑,也就答应了下来。“封官的事,那是陛下在操心,我可以帮你说上几句,但答应不答应,还要看阿彻的意思。”

贾姬顿时感激涕零,作势要拜——身子一动,又被老宫人们扶住,她也便顺势抬起了身子。

陈娇当看一场好戏,笑眯眯地欣赏贾姬的肚子,还是越看越爱。要不是刘彻留在清凉殿今晚并不过来,她差点要让刘彻一起来摸一摸贾姬的肚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穷极无聊之下,便命人,“把卫女叫来,给我唱一支曲子吧。”

36、请出

卫女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怠慢,不到一炷香时间,便低着头踏着小碎步,一摇一摆地进了椒房殿。

七月的秋日依然还算是炎热,陈娇在廊下见她,陈年坚硬的松木回廊上铺了厚厚的锦毯,皇后才起身没有多久,尚未梳妆打扮。她的长发随意地披泄在身侧,素纱襌衣好像一团淡黄色的雾,隐隐约约,有艳丽的花朵从雾里探出一点颜色来。裙摆层层叠叠,辗转地露出了玉一样洁白的脚面,身边有三数个衣着妍丽妆容清美的侍女,低眉顺眼环绕在侧。可即管陈娇未施脂粉,却依然稳稳压了这群打扮得尽善尽美的宫人一头。

卫女不过偷眼看得一瞥,也就只是为了探明皇后的位置。紧接着便深深地跪下来,向陈娇行礼。“奴女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却一时没有说话,她只能听到头顶不远处传来了杯盏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徐徐地啜茶声,不过仅可以耳闻。又过了半晌,伴随着轻轻地一声磕碰,皇后慢慢地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嗯,卫女来了,起来吧,头顶着地面,你怎么唱歌呢?”

卫女便直起身子,由得皇后身侧那眉清目秀、颇有英气的大宫女指点,在廊下当院里得到了一块草席,作为她在石板地上的座位。

皇后并未曾变换姿势,依然靠在枕上——即使是一双枕头,也都布满了昂贵的绣纹。而这样的绣纹,在当时尚属于天家特有的装饰,单单是一朵花,就已经需要一个经验老到的绣娘,全心全意地工作三到四天。

而在椒房殿里,它不过是皇后散心时候,随手拿来倚靠的寻常物事而已。

卫女只是盯着这双枕头不放,她能感觉得到皇后的视线在自己面上游移,刺刺的带了些麻痒,好像谁拿了一把小刀,在她面上反复地刮来刮去,提前为她净面开脸,只是手段过于粗鲁,令她很有几分不舒服。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椒房殿这一角就沉默了下来,还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主动问,“娘娘,清唱未免无趣,是不是传乐府的人过来?”

又满是疑虑地望了卫女一眼,像是很不相信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唱得多好听。

皇后便随意挥了挥葱白一样细腻的纤指,“算啦,大早上的,又是吹又是打,郑重其事,反而烦人。就让卫女清唱两首,权当解闷好啦。”

又游离不定,“是听《上陵》好呢,还是听《有所思》好?”

便问卫女,“那天听你唱得不错,你知道《有所思》说的是什么故事吗?”

卫女便惊异地闪了皇后一眼。

皇后虽然出身名门,自少得到天下至尊数人的万千宠爱,及至长大,又是万千宠爱,集于椒房。但除了饮食用度上,近乎铺张地奢靡之外,言行举止却一点都没有高门贵女的风范,就是和卫女说话,都好像在和谁商量什么事儿,语气和顺亲切,却又隔了一层疏远。纡尊降贵之意,是意在言外。

这么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家中人,又怎么会有兴致和一个小小的歌伎说闲话?

她一下战栗起来,唯恐偶然行差踏错,惹得贵人不快,自己便得了死罪,再也无法见到第二天的日出。一瞬思忖再三,百般无奈下,只好轻声道,“娘娘,我只会唱,故事才懂得一点点,教我的大娘也未曾解释给我听。”

毕竟是才豆蔻年纪的小歌人,又怎么会懂得歌声里的故事?楚服微微一笑,不禁便望了皇后一眼,轻声道,“娘娘,或者还是请乐府——”

陈娇却觉得卫女也实在是太无知了一点,《有所思》又不是什么艰深的曲子,民间传唱的歌谣而已,几乎就是大白话,这都听不懂,她是要有多笨?

戏做得太过头,就透着假了。

“行啦,”她白了楚服一眼,楚服顿时不敢吭声,“加一壶蜜浆来。”

大宫女已经和陈娇培养出足够的默契,她带上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宫人,碎步快速地退出了回廊。

院子这一角顿时就只剩下陈娇和卫女,一个廊上,一个廊下。一个侧卧屈膝,支颐偏首,长发流泻之间,尽显写意,一个规规矩矩屈膝跪坐,玉颜深垂,只敢看着别人身下的枕头发呆。

却不知道自己一头丰润的青丝,正在秋日金黄的阳光里肆意地反着润泽的光彩,刺着陈娇的眼。

陈娇一向也很自豪于自己的头发,可比起卫女这一头又黑又亮、望之有如一匹黑缎的秀发,她就算再自信,也不禁要在心底轻轻地哼一声。

又习惯地走神了一瞬,等着那声音必然奉上的嘲讽,等了一刻,才想起来,为了躲开卫女,那声音早已经藏到了连她都找不到的地方。

区区一个讴者而已,把个大汉的皇后,就能逼到那么狼狈的份上了?

陈娇又打量了卫女一眼,她说,“坐近一点儿。”

卫女只好站起身子,将自己的坐垫移到石质基台左近,又忐忑不安地跪坐得正了。

陈娇也坐直了一点儿,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卫子夫,想要让她抬起脸来,由自己看得清楚,却又懒得说话,更懒得动手。

便索性伸出一只纤白无暇的玉足,缓缓抵到卫子夫颈下,细卵石一般的大趾微微用力,卫女便抬起娇颜,被迫望向了皇后娘娘。

眼神才一对视,她就像是不堪陈娇的威严,长长的睫毛一阵颤抖,又垂了下来,遮去了小鹿一样无邪而惶恐的眼,却再不能多做什么,只能由得陈娇放肆地审视着她的眉眼。

虽也精致,但却也不见得多清丽。平心而论,和贾姬算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要是不考虑刘彻的喜好,她也不会觉得卫女比贾姬更美到哪里去。

陈娇满是兴味地沉思了一刻,见卫女满脸和顺卑微,似乎一脸写满了‘任君采撷’四个字,不免也感慨一声,“真是楚楚可怜。”

她收回脚,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家里都有什么人?”

“今年多大了?”

“都会唱什么歌?”

等卫子夫一一答过了,又道,“《相逢行》你是会唱的?我不要听你唱,我要听你读,念给我听听。”

卫子夫只好以细嫩的嗓音,忐忑不安地念了一首《相逢行》给陈娇听。“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陈娇听得很入神,听完了又问卫子夫,“知道这说的是什么吗?”

恐怕卫子夫又说不懂,只好亲自细细解释,“有一户人家,风光得很,三个儿子都是官儿。二儿子是侍郎……玉堂金马,桂树华灯,真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卫子夫便眨着眼,她眼里终于流露出一种崭新的情绪,一种真正的惶恐,使得这小鹿一样的纯真的女儿,好像真的在林间徘徊起来,找不到回巢的路。——皇后非但对一个小小的讴者这样亲切,甚至还连着和她谈起了民歌……的确,是个人似乎也都要惶惑不安。

她双唇一阵蠕动,最后终于微弱地问,“婢女受教了——娘娘?”

陈娇欣然问,“知不知道贾美人?就因为怀了龙种,现在陛下也许要封她兄弟做官了,没有多久,一家人也能从‘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的贫民一户,变为这金堂玉马的人家啦。”

卫女又扇了扇眼睫,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却还是一头雾水,这迷惘定然也忠实地呈现在了她面上,因为皇后娘娘又追着说了一句。

“倒是忘记告诉你,你的母亲弟妹,已经在堂邑侯府里找到了住处。说来也巧,贾姬一家人刚刚得到赐第,空出了一个院子。听母亲说,你弟弟很喜欢舞刀弄枪,正好贾姬的弟弟也一贯爱武,留下不少兵器,他在新院子里,住得挺开心呢。”

皇后娘娘语调甜美平静,就算是对一个小小的讴者,也像是同公主说话一般,和气而耐心。片刻前以脚挑她时,那彻头彻尾的轻忽与不屑,似乎又不知去了哪里。

卫女却不禁从心底开始发抖,忽然间,她觉得皇后娘娘的面容,就好像她身上的锦衣。尽管的确精致悦目,但却似乎也被一团薄薄的烟雾给笼罩住了,使得她再看不清、看不懂皇后娘娘的真容。

“这不对。”她想,“这不对。”

回应她的是一片空洞的寂然。

无数念头纷纷杂杂,闪过卫女心头,最终她抬起眼来,睫毛已有了轻微的颤抖。

“娘娘。”她又恭谨地跪起身来,将额头压到了锦缎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织物,泥土的腥气隐约透来,却是她熟惯的味道,令得她精神一振。“婢女虽然偶然得到了陛下的幸宠,但自知蒲柳之姿,陛下是决不会再次回顾的。请娘娘恩准婢女出宫与家人团聚,大恩大德,婢女感激不尽,宁可来世结草衔环已报!”

就算是陈娇,亦不禁要为卫女这天外飞来的一笔,惹得怔上一怔。

37、吝啬

椒房殿一角便沉寂了片刻。

陈娇又度了卫女一眼,她略略沉思片刻,却并不马上搭理卫子夫,而是拍了拍手,道,“楚服死哪里去了,还没送蜜浆过来。”

卫子夫只好爬起身来,碎步进殿找到一名宫女去传话,来催楚服的蜜浆。

陈娇借机同声音感慨,“不愧是再世之身,小小年纪,如此老道。我逼她逼到那个地步,都没露出一点端倪。”

毕竟是做过皇后的人,椒房殿种种华贵的装饰,曾经也为卫女所占有,而如今她非但只能在殿下满是卑微地仰望着陈娇坐拥这富贵的海洋,自己却依然是个小小的歌伎,皇后连手都懒得动,直接用脚就挑起了她的下巴。

但凡有一点血性,些许不服,总是要露出来的。卫女小小年纪,却天然是一团怯懦,城府之深,到底是被陈娇试出来了。

要不是这自请出宫,决不是一个小姑娘应该有的看法,陈娇还真要怀疑她是否也是再世之身,还是这不过是声音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想要逼着陈娇早日处决了卫子夫,一了百了。

声音虽然不能洞悉她的每一个想法,但对她的怀疑却不知怎么,知道得一向很清楚,她在陈娇脑海深处哼了一声,讲话都似乎带了回声。“卫女能以歌伎身份,走到国母地步,固然是气运所钟,但自己也要争气才行。”

能住进椒房殿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天下气运所钟?从高祖吕皇后开始,不是自己能生,就是很懂得挑母亲的肚皮,似陈娇这样,舅舅是皇帝,夫君是皇帝,比一般公主都要更尊贵几分、更娇惯几分,自己生得美,气质又幽静,人也不是不聪慧……又何尝不是为天地所钟爱?只是自己不懂得把握,最终还是要幽死长门,怪来怪去,除了自己,还怪得了谁?难不成还真怪刘彻不留情面?

“你就只管玩火。”得不到陈娇的回音,声音更是气哼哼的,“这一世要再输了,你是真的谁也怪不得了。到时候别怪我早没告诉你,早杀早了!”

陈娇不免浅浅叹了一口气。

这性子不改,难怪她和刘彻始终格格不入,最后终于渐行渐远,相对无言。

“看这个不顺眼也杀,看那个不舒服还杀,杀楚服、杀韩嫣、杀卫女、杀李女,你怎么不把未央宫的女人全都杀了,大家都痛快一点,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个,刽子手都嫌你拖拖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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