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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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仙邸上,时不时有人上门拜会,有些是刚升了仙班的,有些是刚提了仙阶的,还有些是平日和师尊交好的。这样来来去去,少说有几百号人,她若是没撞见便也罢了,若是当面撞见了,却连对方的仙号都报不出来,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岂不是很失礼?

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凡是见过一回的,不论仙阶,她都能报得出名来。就算是没见过的,凡是听旁人说过特征,也有不少记在心里了。

这样记得人越多,也就摸到一些规律。

先不论西方的佛和罗汉,只说他们修道的那些,但凡是仙号中有清君、灵君、元君的,都是打头的上仙,如果有帝君二字,那更是上仙中的上仙,寻常小仙碰见了,可是要称其为帝座的。她师尊就是一位,另外同列九宸帝君的两位也算是。

不过同是帝君,还是有些不同的。

比如九宸帝君中为首的那位天极紫虚昭圣帝君,连仙号都这样长,更是不得了。据说他第一回为天庭立下大功时,由紫虚元君升格为帝君,第二回时就在紫虚帝君前加了天极二字,到了第三回的时候则加上了昭圣,可见这仙号有多讲究了。

不过,颜淡看了看眼前这位仙君,他刚才说他的仙号是什么……?青离应渊帝君?

不、不会偏偏这么巧吧?她这样随随便便闯到一个上仙的队撵里,对方就是和师尊平起平坐的九宸帝君之中的青离应渊帝君?而且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在化人的第一天便狠狠地得罪过这位应渊帝君。

不过既是帝君,那应该是整日忙碌而没空惦记这过去那点小事吧?

“你说你是元始长生大帝的弟子,”应渊君若有所思,“我约莫记得,他门下有一个四叶菡萏托身的弟子,性子还很是顽劣,叫什么?”

颜淡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芷昔。”话音刚落,她心里微微起了歉疚之感,只得在心里默念三遍“芷昔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但现在不得不借用一下你的名字”,歉疚的感觉才稍稍减淡。

应渊君慢慢把她放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好了,你回去罢,下次别乱闯乱跑。”

颜淡立刻踏着云彩逃之夭夭。

他转过头向着仙随:“仙籍簿上不是还缺一个管祭祀的仙子么,我看那个叫芷昔的说不定可以,就暂且记在名册上罢。”

颜淡回到师尊仙邸,惴惴不安地过了些日子,可是风平浪静的好日子过得久了,这种不安总归还是渐渐淡了。

原本她以为,同列九宸帝君的那三位应该交情不错才对。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紫虚帝君,元始长生大帝,青离帝君这三位并不常聚首,几乎是百年都不怎么碰在一块。

颜淡对此,很是心满意足。

如此又过去长长的一段时日,她的身量开始拔高,自问比之前短腿短手的模样好看了不止一点,眉目间也开始有了少女的味道。

就在她已经快忘记掉之前闯了青离应渊帝君的七彩华光撵这回事的时候,一位穿着淡蓝色袍子、看上去十分板正严肃的仙君驾临师尊的仙邸,指名要见芷昔。

那位仙君名叫陆景,是青离应渊帝君座下专门掌管文书的,衣衫一丝不乱,连每一片衣角都熨得平整,玉冠下束着的发丝也一丝不乱,就装束来看,根本就没有一丝差错可挑。就连他看师尊的眼神,也是恭敬到正好,多一分则显得谄媚,少一分就未免不够恭敬。

颜淡站在大师兄谈卓的身后。大师兄身量颇高,刚好把她遮得看不见人影。她就透过几道空隙偷偷往外张望。

陆景说:“应渊帝座的意思,是觉得这天庭上掌管祭祀的仙位一直空缺了不太好。这个决定,玉帝也是知道了的,他觉得芷昔仙子既是四叶菡萏托身的,近年来修行颇有进益之处,也不会担当不了。就是不知帝座您觉得如何?”

有这种好事,师尊自然不会不答应的,何况那对芷昔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颜淡却心有戚戚焉。

九宸帝君那三位一直各司其职,天极紫虚昭圣帝君是司职六界的礼易道艺,据说其博学已经到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地步,元始长生大帝则是司职长生、清修、飞升等,至于青离应渊帝君则是司职凡间祭祀、王朝变迭。

芷昔若是挂上了祗仙子的名号,那岂不是注定在青离应渊帝君眼皮底下受欺负?

她那日报了芷昔的名,真的要把她害死了。

可是眼下这个情状,她若是站出来大喝一声“芷昔你不能去”,那该怎么向别人解释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呢?如果解释不清楚,又在陆景仙君面前失了礼数,师父会不会在盛怒之下把她活剥了?

……所以纵然良心不允许,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沉默吧?

于是她的双生姊妹芷昔便随着陆景仙君走了。

颜淡则在师尊的仙邸上日日为芷昔和自己的良心担忧,而近来晚上入睡之后,也常常做梦,梦见芷昔哭得双眼通红,惨兮兮地和她说,那青离应渊帝君是如何地欺负她。颜淡时常在梦境中杀气腾腾地惊醒过来,咬牙切齿地发誓,如果芷昔在那里受到半点委屈,等她长大了、有了出息,一定把青离帝君仙邸夷为平地。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切不过是她想得太多。

青离应渊帝君平日里忙碌得很,根本没这个心思惦记这种芝麻这么大点的小事,他之所以会选上芷昔,也只是因为祗仙子的位置空置了太久,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天庭上还有哪些个仙子,经过颜淡闯了他的七彩华光撵后,便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四叶菡萏托身的顽劣小鬼。别说这顽劣小鬼叫什么名字他没有半点印象,就是那日化人的是双生子这回事,他都没有记在心里过。而芷昔搬到了衍虚天宫近大半年,根本连青离帝君的面都没见过一回,更不要说受“喜欢记恨的卑鄙无耻小人”的欺负了。

颜淡在芷昔每次回来给师尊请安的时候,都会急急地追问在衍虚天宫里有没有受到谁谁的欺负,开始芷昔还会笑着摇头,后来被她问烦了,冷笑着说:“谁敢欺负我,我定会把那人宰了丢七世轮回道,拜托你别每次都问同一句话。”

七世轮回道,大约是天庭上最重的处罚了。据说被投下七世轮回道的,不管你是如何了得,必须在凡间受到七生七世的轮回之苦。而在这七世轮回中,其苦楚程度简直教人匪夷所思。一般来说,地府生死薄上缺了什么,你就得投胎去顶上那个空缺。

曾有一位仙君犯了天条被投了七世轮回,头三世的时候,地府上都缺了些蟑螂老鼠臭虫,于是这位可怜的仙君就当了三世的蟑螂老鼠臭虫。到了第四世的时候,那仙君终于轮到了投胎成凡人的好事,而那凡人的命格偏生十分坎坷,刚出生不久便家破人亡,他被人贩子卖去当了一个奴仆,而当了二十年的奴仆之后,好不容易和同在一个大户人家屋檐底下过日子的小丫鬟结为夫妻,结果那大户人家的残暴少爷看上了那小丫鬟,强要了人家。那位仙君在天庭上便是个耿直的性子,投胎成了凡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深谙贤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道理,向着那个大少爷喊打喊杀,结果被其帮凶乱棍打死。而这还不算完,那大少爷正好认得十分厉害的法师,将那仙君的魂魄攫住了,整得仙元破碎,再也无法轮回转世。于是那位仙君便是下去一趟再也没有回来过。

颜淡那时对于七世轮回道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被芷昔那个态度弄得很是心伤,恍然有自家女儿大了不由娘的伤感。

她是那样喜欢芷昔,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亲近的人。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劫渡,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青离应渊帝君,只不过是她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劫。

悬心崖论法

转眼间,二师兄也出师了,他被派到天庭大军中担任幕僚。

二师兄的性子热烈,就像火一样,有一回发起脾气来差点把师尊的花圃给一把火烧干净。师尊很是冷静地让他种了一年的花,从此二师兄便再不敢靠近师尊那片花圃,而经过这件事,他也比往常稍稍沉稳了些,不再会动则发怒。

二师兄有次回来看大家,说起当军队幕僚的事情,眼中恶狠狠地几乎要冒出火来。

颜淡趴在石桌上,支着腮听他痛斥某位很是欠揍的同僚。

“那个叫敖宣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东海敖广龙王家的公子有多么了不起,眼睛都是生在头顶上的。说到底不过是只半龙,天底下谁会看得起半龙?”二师兄说得口干了,颜淡立刻就递上一杯茶,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继续说,“我便是看不过去他这种嚣张劲,想想东华清君这样修为的仙君都这么亲切,他一个刚出头的臭小鬼有什么好傲的?平日里大家练一练术法武艺,都是点到为止,只有他故意让别人出丑,好显得他有多了不得,气死我了!”

颜淡听得十分明白,她的二师兄自从进了天庭大军之后,碰上了对手,那个对手名叫敖宣。敖宣公子性格恶劣,不喜欢在比试武艺术法的时候点到为止,而喜欢让对方不停地出丑,以此来衬托自己的风采。二师兄定是看不上眼,同他较量过一场,结果被杀得一败涂地,脸面丢尽。

不过这些话,她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颜淡左思右想,约莫记起很久以前在悬心崖咬了她的那条凶狠小龙,似乎就是叫敖宣?

“这个敖宣,是南极仙翁的弟子么?”

“哼,是啊。你也知道他?”

颜淡笑嘻嘻的:“从前的时候见过,他那个时候都还没化人呢。”只是没想到,当年的小水蛇这么快就有出息了。咳,这样说起来,芷昔也是有出息了,似乎只有她还是老样子……

因为师尊是元始长生大帝的缘故,时常有人请了师父去讲道,而颜淡最喜欢听的,却是各路仙童们聚在一起磕牙的闲话。

自从二师兄回来这一趟之后,敖宣这个名字成了各家仙童最多提起的。

林林总总,大多是说这位东海敖广龙王家的公子当真十分了得,年纪轻轻就成了天庭大军的副将,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哪怕谁盯着他多看几眼,就会落到个凄凉的下场,而那位白练灵君就是排在凄凉名册上头一位的倒霉仙君。

白练灵君的真身是九尾灵狐,性子风流花哨,他门下一向只收长相好看的,男女无所谓。有位仙童夸张地说,哪怕是白练灵君仙邸中池子里的一只乌龟,都必须是一只上天入地、碧落黄泉都再找不出第二只更加英俊潇洒的乌龟。而那位白练灵君不知怎么觉得敖宣的长相对了自己的胃口,有一回瞧见就上前意图搭讪,结果被敖宣拔下了大把狐狸毛来。

颜淡听得心生感慨,当年还是这么一条细小的银白色小龙,如今连和白练灵君叫板的本事都有了,她比敖宣年长了这许多年,居然无一建树。

颜淡感慨了没两天,师尊有一回在讲完课后逮住了她,颇严肃地说,明日是悬心崖论法的盛会,每一位仙君都会到,你就跟着为师一块去罢。

翌日,则是悬心崖论道的盛会。

第一个站上去讲道的就是那位天极紫虚圣昭帝君。他是天庭上学识最渊博的仙君,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颜淡还没有见过。眼下,他站在高高的岩石上,凉风飒飒拂动他的衣袖,丰姿刹踏。

颜淡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是完全看不清他的外貌。

只是觉得紫虚帝君说话的声音虽然好听,语调却平平板板,毫无波澜,当真教人听着瞌睡连连。

颜淡听了一会儿,那些万物天极之类道法于她真的太深奥了,完全听不懂,便趁着师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

她捧着从果盘里抓出来的一只大蟠桃,偷跑到庭院的莲池边。

可是莲池边已经有人了。

那是个一身淡青色衣衫的少年,生得模样细挑,眉目像是精雕玉琢出来的,很是说不好到底算是俊还是美。

少年瞧见颜淡的时候,开口便道:“是你?”

颜淡苦思冥想,这般人物她如果从前见过,多少都该有一个印象罢?可是她真的不记得认识这少年。这个时候,应该还是什么话都不说比较好。

那少年见她没吭声,又道了一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般没用。”

颜淡只觉得那少年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而丑陋,他不开口还好,怎么一开口就夹到夹棍的,就算长相好看,这样傲慢无礼的性子,也不会让人喜欢的。

那少年笑了一笑:“也难怪,你那个二师兄都这样了,想来你也不会比他能干到哪里去。”

颜淡斟酌良久,忍不住问:“咳……虽然这么问很是失礼,可你到底是谁啊?”

那少年愣了一下。

“呃,我从前见过你吗?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也对,你没有见过我化人的样子。”少年抱着臂,微微皱着眉,“你当年说我不像龙,这句话我还一直记着的。”

不像龙?当年?

颜淡想了一想,恍然大悟:“你原来就是敖宣?”

她突然很能理解为什么白练灵君会上前搭讪,最后还被拔掉大把狐狸毛了。不过这个敖宣还真是睚眦必报,这么一点小事都还要记在心上。

敖宣没搭话,却忽然往远处看去,脸色微微一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甩袖子就匆匆走开了。颜淡莫名其妙,顺着他之前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仙气飘飘的人影正往这里过来,其中一个正是她的同族前辈东华清君。

她是知道敖宣同白练灵君有过节,而东华清君和白练灵君又是多年的好友,也难怪敖宣会唯恐避之不及。但这些事和颜淡无关,她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颜淡捧着鲜红的蟠桃在莲池边坐下,那条生着虎须的生猛大鱼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又生生溅了她一脸的水。她用小刀削了一片蟠桃,将手伸进水中,那条虎须大鱼立刻就游过来抢。

颜淡喂了一会儿,却没有瞧见那条红眼睛的小黑鱼过来吃桃子,微微有点奇怪。这蟠桃虽然不比太白星君的金丹,可好歹也算是好东西吧?

她仔仔细细地在莲池里找了一圈,终于发现孤零零安静地待在池子角落里的红眼睛小鱼,托着一块桃子把手扔过去,笑眯眯地说:“来,我喂你……”

那条小鱼动了动,却没理睬她。

颜淡还是不放弃,继续谆谆诱导:“不要客气嘛,这个仙桃对你来说是很有用的,说不定好早日助你化人呢。”

那条小鱼干脆一划水,调转了身子,拿尾巴对着她。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适才还在众人面前讲道的声音:“看来我们和邪神这一战是必不可免了。玄襄很是有些雄才大略,就算我们倾尽兵力也未必能胜。就是不知应渊君怎么想?”

颜淡忽然很明白为什么刚才敖宣会神色古怪地逃走了,任谁遇到不敢照面的人,都会这样的。她往周遭看了看,可以悄悄溜走的小路已经被他们走了,周围也没有什么浓密的树荫,她该是往哪里躲呢?

她在一瞬间思定利害,深深地吸了口气,跳进莲池里蹲在地下不动。

才刚藏好,就听到那两个人的脚步由远及近,正好走到莲池边上。

应渊君低声道:“他们既然要战,我必定奉陪。”

紫虚帝君轻轻地嗯了一声:“只是不知彦卿君怎么想。”

“这回是邪神下了战帖的,畏首畏尾,推脱不战只怕天庭上没人能放得下这个面子。”应渊君在莲池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前走,“眼下没人能阻得了。离枢君,只怕我们要随波逐流这一回。”

颜淡听着两人说话的时候,那条虎须大鱼正潜到她身边,专心致志且津津有味地啃着她的胳膊,她却不敢动一下,只能任由自己的胳臂被一条鱼咬着。而听到紫虚帝君说到“彦卿君”三字的时候,又要拼命忍住笑。

彦卿,是她师尊元始长生大帝的名讳。

她第一回知道的时候简直要笑得打跌,她这么威风严肃而有款有派的师尊居然有这么个女气的名讳,真的很可惜,而像青离帝君叫应渊,紫虚帝君叫离枢,名字都是那么高深莫测。

幸好两位帝君很快就走远了,颜淡正要站起身来驱逐咬着她的虎须大鱼,只见那条很是柔弱的红眼睛小鱼潜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那条虎须居然嗖得一下逃得老远,只敢在三尺之外可怜兮兮地窥探。

颜淡目瞪口呆。

这条虎须看来是不害怕她的,那么它害怕的只能是那条柔弱小鱼了?

颜淡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那条红眼睛小鱼,很是惊喜:“我原来看你又小又软,还怕你被欺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这番话是赞美之词,而对方虽然是一条鱼,但颜淡还是确信他听懂了。

因为那柔弱小鱼摆了摆尾巴,张嘴吐出一大串水泡,一瞬间让她觉得,这小鱼露出的果真是一种无比鄙夷的神色啊……

从那天论法的盛会之后,师尊便时常忙得连给弟子讲课都顾不上。颜淡百无聊赖,只能每日去悬心崖的莲池边蹲着。

她想,那条红眼睛小鱼现在便是如此,等到化成人形,却不知又是什么光景?大约也不会比敖宣差罢,很可能年纪轻轻的便有一身让人艳羡的本事。

那是一条聪明的神鱼。

颜淡有时会带一本书过去,对着一池子鱼读,读到要紧之处然后停住,那条红眼睛小鱼都会把身子露出水面。颜淡真心觉得,它一定是听懂了。

之后,仙魔之战便轰轰烈烈地开打了。

师尊临行时,她和同门们都去送了。远远的,但见应渊君穿了一袭飘逸的水墨长袍,前襟袍袖上面罩着冰冷的铠甲,举步高雅而沉稳。这么多人中,任谁都能一下子把他从人潮人找出来。

这一幕,便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她还是时时会在梦境里见到。

师尊走后,她觉得不能荒废了修行,便时常去地涯借书。

地涯是紫虚帝君命人修的大殿,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有好些书还是孤本。她有一回读到紫虚帝君亲手写的一本册子,都说字如其人,那字迹飘逸而挺拔,可见其人一定也是如此。

九重天庭和魔境开战不久,捷报陆续传来,不多时便听到大获全胜的消息。而九宸帝君之首的紫虚帝君却没能回来,大家都说,他同计都星君一起和邪神玄襄在云天宫里同归于尽了。

师父平安回来,却废了右手,脾气也无端暴躁。

颜淡曾在地涯的书库里读到关于他们四叶菡萏一族的记载,说他们一族之所以如此稀少而宝贵,是因为他们开出来的花的香气可以宁定心神,菡萏之心可以治愈世间一切伤病,早在上古时候,就这么被别人采了炼药采成了秃子。她便在那个时候学着提炼沉香,然后将自己的花瓣拔下来融进沉香里,在师父的书房里点上。

扯下花瓣的时候弄得鲜血淋漓,但她觉得总算是为养她教她这么久的师父做了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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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涯和昆仑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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