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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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谢所说的应酬的场合是一场婚礼。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认为根本看不出两件礼服之间的破绽,本来礼服的背后因为用别针做了些固定,还能看到显现出来的褶皱,可是如果用披肩覆盖在肩上,正好能把这细微的差别完全遮挡住。她觉得这样一来,容谢根本看不出这条裙子不是当初那一条了吧?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轻盈地走到容谢面前,弯下腰按住轮椅的扶手:“你看我今天这样打扮可以过关吗?”

容谢拉住她的手,称赞道:“很美。”

其实他们这类人的婚礼,少了一些温馨感和个人风格,最主要就是要大肆操办,把所有的合作伙伴或是对手邀请过来。容谢现在还要依靠轮椅行动,也不可能频频出现在显眼的地方,他们便寻了一个角落,偶偶细语不断。

中途柳葭离开,去餐车那边拿冷盘,便听见一对穿着精致礼服的姐妹在轻声议论:“容家的大少爷算是在上升期了,连我父亲都说他不错,做事漂亮,可惜就是腿瘸了。”“就是啊,别的也没什么,可就是残废了,这要让我嫁给他,我根本就接受不了。”

柳葭轻轻咳嗽两声,她们便立刻住了嘴,转移话题游荡到别处去了。

淑女在人背后不可说人闲话,但只要是人就止不住八卦的心,只是被她听见,还是会觉得难堪。柳葭回到容谢身边,微微一笑:“你现在可出名了。”

“好的还是坏的?”

柳葭想了想,回答:“应该算好的吧,我刚才听见几个世家小姐在议论你。”

容谢摸着袖口的袖扣,似笑非笑:“恐怕是在议论我的腿吧。”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在你如此贴心的份上,我也有件礼物准备送给你。”

柳葭心中讶然,她想象不出来他还准备再送她什么,她已经有戒指了。只见容谢招来侍应生,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侍应生便弯下腰示意他们跟着他走。柳葭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去了。反正容谢也在场,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

侍应生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是全景式落地窗的,正对着花园那盏仿古的庭院灯。他们刚坐下不久,便有人推门进来。那人身上还挂着长镜头相机,全副武装,一看便是宴会上请过来

的记者。

容谢笑着跟对方寒暄了几句,便直接切入正题:“我很少接受采访,不过今天突然觉得偶尔也要跟媒体打打交道,你说对不对?”

那记者立刻笑道:“那是自然的,容先生你平时真的太低调了,我就是想给你做一个专访,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容谢也没等对方发问,便把将来公司的经营方向阐述了一些:将来的市场毕竟将是资本化的市场,传统市场已经无法再满足发展需求。这就是他的理念。记者一边用录音笔录音,一边又在本子上记下重点,末了,他又问:“容先生,你身边的小姐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吗?你们可有对于将来的规划?”

他问得很含蓄,只是说规划,万一柳葭只是寻常的女伴,他这样问了也不算突兀。容谢笑着看了柳葭一眼,当着记者的面同她十指相扣:“计划是有的,就怕变化赶不上计划。其实我选妻子的条件很简单,身家清白,有教养,温和知礼,就足够了。她恰好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会选择她成为我的妻子。”

记者笑道:“容先生,那真要恭喜你了。”

柳葭却是心中一震,他说所的“身家清白又有教养”听起来似乎是在帮她辟谣,她以为她跟王律师被设计了的那件事,他不会知道,也没有那个闲暇时间去关注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等记者离开,柳葭才问道:“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这是给你特意去买裙子的回礼。”容谢微微一笑,“看得出你花了很多心思,所以自然要奖励你,可是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丢了,这么不珍惜,我又忍不住想惩罚你。”他握住柳葭的手腕,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柳葭便只能手忙脚乱地维持住平衡,死命撑着轮椅的扶手,才没有直接坐到他身上去。

他的烫伤还没有完全好,要是又被弄开了伤口,那可就是罪过了。柳葭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精挑细选这么一条相似的裙子,怎么可能还会被他看出不同来,她皱了皱眉,抱怨道:“你不觉得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注意女人的衣着,这点根本就很奇怪啊。”

容谢碰了碰她的披肩:“本来我是没注意到的,可是你总在拉披肩,小动作都这么明显了,我怎么还会想不到。”

他说话的时候,柳葭又下意识地拢了一下披肩,让垂散下来的流苏能够完全盖住背后用别针修改过的痕迹,她很快也留意到自己这个动作,愕然片刻后还是笑了:“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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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柳葭还是忍不住要确定他之前跟记者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你跟记者说了这么多,其实跟我的裙子没关系吧,你之前就决定好了?”

“是,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件事?”容谢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你跟我在一起,总归会有很多纷争,也会有很多麻烦。我其实不应该让你跟我一起面对这些,我想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你,但很遗憾,有些时候我也无可奈何。我没有保护好以诺,但是我不想因为我的失职,最后再让你受到伤害。”

他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如果她跟他在一起,那么旁人就会把同样的标签贴在她的身上,对于这点,他心疼柳葭,却没有办法不让她站在他的身边。他们的爱,总是带点互相伤害最后又血液相溶、相濡以沫的悲壮。

“也许,你没有想过,我可能不需要你保护。”柳葭试探道。她看了看他平静的表情,他似乎并没有很在意这句有点撇清关系的话语,她方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想站在你身后,不想只看着你的背影。我想跟你站在一起,不管别人会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前面有利箭也好,流言也罢,我们其实都可以并肩作战的。我没有那么柔弱。”

容谢还是看着她没说话,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嘴角正慢慢上扬。

“虽然由你保护我,我会很轻松,可是我也会失去一切对外界的感知。我不想变成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容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上,眼中有些湿润:“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你会护着我,一直站在我这边?”

柳葭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这句话,便见他轻轻靠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一个温暖又平和的拥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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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律师很快便约了子弟学校的校长和财务,大家聚在一起,一同讨论柳葭这次捐赠的操作细则。她捐了钱,便希望这笔钱可以用到实处,而不是去向不明。

她本来就是做金融的,做这个自然也是得心应手,跟校长提了很多建议,对方也都一一答应下来。讨论完这些细则,便会有专人监督,柳葭完成了这件心头事,便放松下来。

王律师抬手看了看时间,歉然道:“我还约了别的客户,现在就要赶过去,不如你们再聊一会儿?我来做东。”

办完事站起来就走,这样的处事方式的确有点生硬了。柳葭便留在那里,跟校长又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她便说起之前在德国读书的事,校长立刻道:“真是太巧了,我有个侄子在科隆读大学,不如让你见个面认识一下?以后到了异乡,大家都好相互照应啊。”

柳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场谈话的性质完全变了,可是对方校长也没有明说这是相亲,只是让他们认识一下,她倒反而不太好拒绝。其实她的左手无名指一直都戴着戒指,她故意把手放在桌上,想让对方看到。

校长一个电话打过去,他的侄儿也很快就赶来了,缓缓在柳葭对面坐下来,看着她眼睛发亮:“你好,听说你也是在科隆?”

“不,我在杜塞尔多夫,原本是陪妈妈治病的,那边环境不错。”柳葭道,“不过等我再飞过去,我就打算把妈妈接回来,我想她跟我一样,都对这个城市很念旧。当然,如果我妈妈不反对的话,也许我很快就会结婚。”

容谢昨晚对记者说的那些话,就是求婚的意思了。只不过他竟然是对着一个记者暗示这个打算的,她还以为他会玩一下浪漫,准备好鲜花和烛光晚餐。

只是她妈妈,一定会反对的。一想到这一点,柳葭就觉得头疼,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告诉她,她居然跟她的母亲最恨的人的儿子在一起了。这句话,不管如何表达,都无异于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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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择按下车窗,无意中往街边一看,咋舌道:“容哥,你家……嫂子她好像在相亲啊。”运气实在太不好,偏偏选在这条路还坐在靠窗的位置,让他想不看见都难。

容谢沉默地侧过脸看了一会儿,看到她刻意地把左手展示给对方看,这个动作便说明了一切。有时候也会盛情难却,不是吗?容谢示意何天择附耳过来,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何天择顿时坏笑着点头:“我现在去办——还要做点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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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葭看见何天择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便知道情况不妙了。她觉得容谢也不会这么无聊,明明是工作日还跟着她,唯一的答案就只能是她运气实在太差,就这样都会被他恰好撞见。她捂着额头,真不想表示出她认识何天择的一点端倪,也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后面肯定不会有好事。

果然,何天择张望了一下,便朝她这桌走来,他唰得从身后捧出大束的鲜花,托了托鼻梁上的墨镜,大声道:“嫂子好,这是我大哥让我送给你的,九十九朵永生玫瑰,代表永远的爱情。”

何天择本来就有股痞子气,现在故意为之,更是像极了。

咖啡厅里的人立刻把所有目光都投射在他们身上。

柳葭觉得太丢脸根本不想搭理,可是不理睬的话,恐怕会有更丢脸的事情发生。她咬咬牙,立刻接过他手里的花束,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然后立刻逃出众人的视线。

何天择也快步跟上,还笑嘻嘻地帮她拉开车门:“嫂子,你别生气啊,经常生气会不好看的。”

柳葭钻进车厢,指着容谢道:“我就是跟子弟学校的校长谈点事,你以为我在干嘛?”

容谢只是面带笑意:“你看这个花,跟别的都不一样。”

这是永生花,经过处理,可以保持好几个月的花期。她当时听说容以诺不爱鲜花,便买了永生花去探病,她看着永生花,便一下子响起了她。

容谢轻声道:“那一次,我才明白,不管怎么样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很庆幸你的骨髓可以跟以诺的配型,我才会有理由能够留住你。”

“我打算过几天就去接妈妈,”柳葭直截了当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容谢莫名地觉得有些紧张,他还没有见过柳葭的母亲,“你觉得……适合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在场,会不会让她十分生气?”

肯定会很生气,但是到哪一种程度她自己都无法估计。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妈妈很可能会打她一顿然后放话说再也不认她,只是她们毕竟是血脉相连又这么多年一直相依为命的母女,母亲肯定不会真的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我到时候会把姿态摆到最低的,如果情况不妙,我就立刻离开。”容谢道,“你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

柳葭看着他,百味陈杂,其实他完全可以不跟她在一起的,那样也就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他们在一起总是有人要受委屈,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看好这段前景,可还是这样去做了,明明她跟容谢,都是最会趋利避害又最理智的人。

他们实在都太傻了。

第七十三章

私人医生今天是最后一次来探病,容谢的情况恢复得不错。他看着拆下来的纱布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语道:“有时候真恨不得去抓,太难受。”皮肤表层的伤口结痂便会很痒,很多人往往会忍不住去抓,结果好端端地把伤口都抓坏了。

柳葭听到了只言片语,倏然转过头,目光如电:“……觉得痒?”

容谢笑道:“你听岔了。”

她早就在怀疑他,从一开始便是,可是最后的怀疑却被一碗热汤给打碎了。她觉得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忍住那种疼痛而面不改色,可是容谢并不是一般人,她也见识过了。柳葭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在他腿上坐了下来:“原来是我听错了呀。”

她现在不仅怀疑他的腿根本没事,甚至还开始怀疑那碗汤根本就是故意打翻的,他真是使得一手好苦肉计。亏她当时都紧张地出了一头汗。

容谢知道自己暴露了,强辩道:“我也是最近做了几回复健,才开始有知觉的,你难道还不盼着我好?”

“我当然盼着你好,但是……”她抬起手,捏住他的领带结,缓缓往上收紧,“我最讨厌别人故意骗我。”

容谢注视了她一会儿,揣摩着还有没有可能把她骗住,最后长长叹息道:“既然都被揭穿了,我还要耍赖不承认也没什么意思……”看柳葭皱着眉的样子,他就后怕,他从小到大不是听母亲的训斥,就是被张姨说教,他们容家的传统就是女孩子就是要放在手心上宠爱,而儿子就要严厉对待。就连他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常常说“慈母多败儿”,对他厉害得很。

他可不想再听柳葭也来对他说教。

这个时候,唯一能阻止她那张嘴的便只有一个办法,便是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容谢心里这么盘算,便也这样做了,但见柳葭的眉皱得更深,却又无可奈何。他一把抱起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把她放在床上,直接压了上去:“要不要试试看,我的腿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柳葭早已猜到了他的腿根本就是有知觉的,却没有想到已经可以抱着她毫不费力地行走的地步了,这绝对不是这几天内才好的。可是这么久以来,他居然一直坐在轮椅上装残疾。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恶趣味?

她瞠目结舌,无法理解:“多、多久了?我是问,你恢复到能走路的时候已经有多久了?”

“这得让我稍微回想一下,”容谢看着她,脸上笑意渐浓,“大概就在我叔叔病倒之前吧,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自己慢慢走,不用别人扶了。”

他开始装作双腿失去知觉,是为了让容亦砚放松警惕,可是这之后便完全没有必要了。柳葭忍不住问:“那之后呢?之后是装给我看的?”

容谢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你说呢?”他贴近她的耳边,缓缓道:“如果说,你是狡猾的狐狸,那我就等着你自动掉下陷阱的猎人,我不装残废,又怎么能让你感到一点内疚,然后回来看我?”

柳葭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了好几回,最后还是认命了,她最大的优点便是事情已经发生,就懒得再去纠结。她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是斗不过你……”

容谢慢慢地打开她的衣扣,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一口,柳葭微一战栗,睁开眼皱着眉看他。她不由想起那个晚上,她以一种极其糜烂的方式羞辱了他,现在要轮到她了么?容谢看出了她眼睛里的惊惧神色,微笑着安抚:“别担心,我总是舍不得让你受苦。”

——

他嘴里说得越温柔,行动却是毫无寰转。他如箭,直接钉入了她的身体,直到内心,根本不留一丝余地。柳葭皱了皱眉,却没有对于他有点粗鲁的动作呼痛,只是扶住了他的肩。她虽然性子柔和,但也很能忍耐,硬是一声也不吭。

容谢看见她的表情,便停下来不再动作。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黑发,轻声抚慰:“没事,你觉得难受就跟我说,我停下来。”

柳葭凝视着他,微微一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她顺着他的肩胛轻抚到凸起的蝴蝶骨,主动迎合上去:“我想感觉到你……”容谢拉下她的手腕,在她的手心吻了一下:“好。”他垂下眼睫,便如有一片淡色阴影遮挡在眼睑,他朝她的唇靠近过去,在几乎贴近的地方却又停住,只是看着她。

柳葭明白他的暗示,忍不住笑着主动吻了他:“你就像小孩子一样——”可是下面半句话就没有办法再说出口,他用了自己的行动表示他的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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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葭躺在床上,慵懒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容谢还非要缠着她不放,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她实在受不了,抗议道:“你还有完没完?我都还没跟你算账,你竟然骗我骗了这么久。你说以后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还能不能当真了?”

容谢笑道:“为什么不能?我也就是这件事上瞒了你一阵,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你现在早就飞回德国去了吧?”

柳葭顿时语塞。如果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便是好好的,她恐怕就立刻放心地离开了。他预计得一点不错。柳葭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良久道:“你早点去办签证吧,越快越好,免得我想多了就反悔。”

她会说要带容谢去见她的母亲,完全是依靠一时冲动,如果深思熟虑,便会觉得其中诸多不妥。可是总也不能就这样瞒着一辈子,他们的一辈子这么长,不管是对于容谢,还是她自己,都是那么不公平。

容谢定定地看着她,微笑道:“好,我马上就去办。”

他办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根本不必让人催促,可这回却一拖拖了一个多月才办好签证。他第一次被拒签的时候,柳葭都觉得匪夷所思,他的申根有这么多,几乎遍布了全世界,怎么可能会签不出一个德国的旅游签?

她隐约觉得这次行程将要不顺,可还是把担忧压在心底。她都还没开始跟他并肩作战,就要觉得不安退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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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葭站在病房外面的时候,发觉她的母亲正跟外籍医生聊天,不知道聊到什么,她一直都在笑。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正在聊天的两个人立刻就发现了她。医生站起身,跟她打个了招呼便出门去了。

母亲惊喜地看着她:“你之前说要晚几天回来,也没说具体几天。我正担心过几天下大雪,你再要回来就会被滞留在机场了。”

柳葭走进病房,直接坐在床上,笑道:“是啊,我刚下飞机就听了天气预报,说这次的雪很大,这天色看起来也昏昏的。”她一动,原本站在门边的容谢便被彻底暴露在柳葭妈妈的眼皮子底下。

她疑惑道:“这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不招待人家进来?”

柳葭满不在乎地开口:“是我朋友,妈,没事的,你就让他在门口站一会儿吧,又没关系。”她在飞机上想了很久,没有必要一上来就介绍容谢的身份,反而还要故意对他态度不好,她越是这样,她妈妈就越会关心容谢。

果然,她母亲立刻柳眉倒竖,怒道:“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样不懂礼貌?”她走过去,直接把容谢拉了进来,笑着说:“你看柳葭这孩子真是不懂事,竟然就这么把人晾在一边。你别往心里去啊。”

容谢还是有点局促,他这点局促也的确不是装出来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她是柳葭的妈妈,也是他心怀愧疚之人,子承母罪,他母亲所犯下的罪过,他必然要背负起来。他忙阻止了对方准备为他泡茶的举动:“阿姨,不用泡茶,那太辛苦了。”

“泡茶会辛苦吗?你也太客气了吧。”柳葭的母亲打量了他几眼,满意地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便是一表人才,气质高贵,又很懂礼貌。她转头一看自己的女儿,只见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坐在那里喝起来,也没有半点想招呼客人的心。两相对比,她越看越生气,明明从前柳葭不是这样的,在外人面前更是乖巧有礼,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柳葭,你站起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容谢打断:“阿姨,你别生气,才刚下飞机,柳葭也是累了。”

“她是累了,你就不觉得累吗?”

柳葭见效果差不多了,便插话道:“我没让他来,他是自愿跟着来的。”

容谢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收敛住,正色道:“对,我是自愿的。我想飞行时间太长,跟着过来照顾一下柳葭也好。”

柳葭的母亲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是根本逃不开的,不过时间早晚而已。他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叫容谢。”

“容谢……”她又缓缓地重复了两遍,凝神看着他,“你叫容谢?你妈妈姓谢吗?”柳葭骤然一惊,便知道不好,她母亲的反应实在太快,立刻是直接切中要害。容谢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可是他这样的神情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容谢,容谢,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你不知道你妈妈做过什么?”她立刻站起身,杏目圆睁,“你看看你这张脸,跟她长得多像啊,你以为我会猜不出来吗?”

柳葭忙上前,伸手扶住妈妈的手臂:“妈,你先别生气……”

“你让我别生气?你现在才让我别生气?我刚才还在想你今天是怎么了,原来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你以为你这样做了我就会让你们在一起?休想,你们休想在一起!”她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容谢去的,“你现在就走,别仵在我面前,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容谢低着头,轻声道:“阿姨,求求你——”他从来就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求你让我跟柳葭交往,我喜欢她,爱她,尊重她,不能和她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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