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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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踉踉跄跄地扑过去:“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余墨,你不要生气嘛。”余墨伸手握住她的肩,慢慢道:“还是把你埋起来算了,反正你原来就是扎在土里的。”

颜淡眼珠一转,立刻握住他的手,动情地说:“主公,我也是怕不在你身边了,就再无人在主公烦闷的时候陪着说笑了。”

可惜余墨不怎么欣赏,抽回手道:“你现在说过话了,觉得舒坦了没有?”

颜淡微微嘟起嘴,嘀咕了一句:“余墨,你不对劲,莫非你是瞧见那位美丽的花精姑娘身边已经有人相伴,而她身边的那人不是你,所以在妒忌?”

余墨嘴角微抽:“我没有。”

“你不用急着否认,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笑你的。”

“都说了我没有!”

“你说,人和妖结合,会生养什么出来?人、半人半妖、还是妖?”颜淡很苦恼。

绛华慢慢地合上手心,那种灼烧般的痛,到现在还是一点都没有减退,幸好她还来得及用妖术把毒从裴洛身上过到自己身上。

她轻轻道:“还是离开这里罢,宣离。你真的太累了,用不着再撑下去。”

不知裴洛能不能听见。

她突然向往起那种悠闲自由的日子。南都之外,天地更为广阔。就像余墨和颜淡,那样快乐,好像没有什么能阻挡这种天高地远的自由。

天下(6)

裴洛睁开眼,在床上慢慢坐起身,顿觉身子虚软,有些用不上力。绛华见他醒了,端来一碗汤药:“昨晚太医来过了,你身子还没大好,我看今日早朝就别去了吧?”

裴洛摇摇头,笑笑道:“不去岂不是落人话柄?也就是走一圈回来,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他下了床,伸手着衣,突然问了一句:“太医是怎么说的?”

绛华看着他的神情,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太医说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几剂汤药调养一下就没事了。”

裴洛看着她用银针在汤药中搅了搅才把药碗递过来,也不说破,接过来几口喝完:“我先去上早朝,也就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马上回来陪你。”

他出了府邸,便径自往宫里去,骑马到半路时,正巧碰见林未颜。但见林世子眼神闪烁,神色复杂,说话也吞吞吐吐,和平日言笑无忌的模样大不相同。裴洛看在眼里,见他不想说,也就没有问。

两人结伴过了宣和门,穿过长庭,就是议事殿。

裴洛一脚还未踏进大殿之中,忽听林未颜在身后轻声说一句:“今日一过,北关军只怕都要调离南都,凌将军他们都要走了。”他顿了顿,又说了几个将领的名字,那些人,都是曾经在北关出生入死过的将士。

裴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许久才踏出那一步,低声道:“我知道了。”

眼下大周政局已经稳妥,的确再不需要三军镇守,他手中的兵权也是时候被卸下了。

他在朝殿上站定,而离上朝还有些功夫,只见迟钧缓缓走过来,长身作揖:“殿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虽说国事为重,可这千金之躯,也该多保重。”

裴洛看到此人就没好气,朝中若论阴损,迟钧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他点点头,淡淡道:“尚书大人言重了。”

迟钧没有抬头,声音陡然放低了:“下官听闻,今日会有一道调拨军队的折子呈上,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裴洛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已经听说了。”

迟钧挂上恳切的笑容,又作揖道:“这几日天干物燥,殿下多多保重。”他慢慢退回自己站的位置,过不多久,早朝的钟声也响起,所有官员都不再说话,屏息站在两侧。

裴洛木然站在那里,只觉得斜前方又视线不断地落在他身上。这个位置,是大哥和三弟。他没有抬头,也不知道对方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他只觉得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依稀听到献郡王爷说起驻扎在南都的三军,便再听不清楚什么,之后所有事情都和他无关。他不必想,也没有人会过问他的意思。

他只需将兵符交出,这样万事皆休。

裴洛慢慢回想他初初从军之刻,几个贵族子弟挤一顶军帐,军毯都还有难闻的气味。第一次尝到战事的残酷,同士兵大打出手,领到第一顿军棍,最后却前嫌尽释,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记起那时烽烟,穿着暗沉的铠甲纵横沙场,衣上的熏香突然成了铁锈味儿,学会骂的第一个脏字,开始习惯粗劣的烧刀子的味道……

他将兵符握在手中抚摩,这一枚兵符早已带着他的温度。

既然他不能去争,也不敢去争,那么还是放开罢。

裴洛慢慢抬起头,看见身前宦官托着一个红丝绒玉盘,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轻轻将兵符放在上面。

绛华等在大厅,只要他一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她知道裴洛有多心高气傲,现在却要忍着委屈,步步退让度日。帝王之家,总有些不圆满的,她最不愿看到的,其实就是裴洛和他的兄弟起冲突。一边是绯烟,一边是裴洛,她心中为难,不知该偏给谁,只好尽可能地对裴洛细致一点。

只听府外响起一声马嘶,她立刻站起身迎出去,只见裴洛的脸色莫名好了许多,看到她时突然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

绛华吓了一跳,总觉得他这个转变太过突然,该不是今早又吹了冷风起烧了罢?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却没觉得烫。裴洛微微笑道:“我还没昏头,只是早朝时候被收了兵权,突然觉得应该高兴一点。”

绛华迟疑着该不该说实话,实话一般总是不好听的。裴洛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你对着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莫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嘴角微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除了红杏出墙和别人私逃,其他的都好说。”

绛华又好气又好笑,见他开始有心思说笑,慢慢地也放下心来:“如果是这件事,你会怎么对我?”

裴洛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似笑非笑:“我是舍不得伤你,不过那个别人,我只能一块块剁了解气。告诉你也不打紧,有人说什么好聚好散,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有了好归宿就该放手,这些全是废话。我是不会有这么好心,总之该杀的杀,该绑的绑,就是绝对不放手。”

绛华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果然是昏头了。”

裴洛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府里走:“绛华,我记得你从前说过,南都的人事格局,让人难以忍受。”他眼眸明亮,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们离开南都罢,从此天高地远,再无羁绊。”

绛华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有点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在说笑吧?”

“说笑么,一般都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现在才大清早。”

“那……什么时候走?”

裴洛微微笑道:“现在啊。我刚才不就和你说了,今日被卸了兵权,朝廷上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趁早离开才是上策。”

绛华拉着他跑了两步:“那我现在马上去收拾东西。”

裴洛突然伸臂抱住她,扣住她的腰:“别急着收拾,反正还早,先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胖了还是瘦了……”绛华忍无可忍,拉开他的手臂:“裴洛,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最近变得很无耻?”

裴洛微微眯着眼看她:“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你果真是变得无耻了。”绛华推开房门,打开柜子。裴洛见她取出几件换洗的衣裳,在一旁说:“我们是私逃,连折子都没上,这衣衫就不必带了罢?”

“不用带衣衫那你穿什么?”

裴洛走到她身边,微微笑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我们的衣裳都是订制的,就算是全天下也找不出相同的,每一件都绣着这个图案,”他把衣角背面翻过来给绛华看:“这是皇亲国戚才能穿的,带着这样的衣衫反而让人容易找到,就是我们现在身上穿的,等出了城也要换了丢掉。”

他打开首饰盒,取出一块玉佩来:“你看这块玉上也有记号,这也是不能带的,就算带出去了也没人敢收,完全是一件累赘。要挑就挑些轻便贵重的,又没有皇族的记号,这样才能拿到当铺去换银子。”

绛华依言挑出几件玉饰,开玩笑道:“这样说起来,倒像是夹带私逃。”

裴洛似笑非笑:“夹带私逃可是重罪,抓住了可要送官的,所以要选月黑风高的时候。还好现在是四五月,南都的夜市都开着,城门也不会关,正方便了我们。”

绛华掂着手中的玉饰,不由道:“可是该早点告诉凌姨,让她也好有个准备。”

“不了,还是等走的时候去叫她,现在出去只怕一下子就被人盯上。我身子还没大好,要是对方人多,就没有把握脱身。”裴洛想了想,突然问,“前几日我们在郊外江边碰上的那两位是哪里人?他们是江湖之人吗?”

绛华听他问到余墨他们,不由有点担心:“算是江湖中人罢。”

“你的事,我并不是全部都知道。那位余兄,就是曾经追杀过你的人罢?不过现在看来,他肯出手帮你,也没什么嫌隙了。我倒想,他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用心。”裴洛微微失笑,“比如他也是和我一样,喜欢你这般的女子。可是现下我知道应该不是这样的。”

绛华叹了口气:“你真的很奇怪,现在想起来,我从前和秦拓多说两句话,你就要计较。”

“绛华,奇怪的不是我,而是你。如果你满心都是那个人,就由不得你不计较。”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白他没有那种心思么?因为他看着别人的眼神,就和我看着你的时候一样。而我看着你的神情,你看到了吗?”

绛华看着裴洛,缓缓握住他的手指。

夕阳西下,余晖在天边晕开一层淡红,好像女子颊边的红晕。

裴洛牵着身边人柔软的手,心境也渐渐开阔,这几日积淀的沉闷烦恼全部都散去了。外城还是和往常一般热闹,小商小贩叫卖之声不绝。

裴洛突然低声说:“绛华,我想过了,我们也不用走得太远,找个小城镇安顿下来。开个私塾,我来教书,你呢,就照顾孩子和凌姨。我们要有一双儿女,我们俩的儿女相貌定是不差,以后儿孙满堂,倒也热闹。”

绛华轻轻地嗯了一声,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相貌定是不差?”

“我爹爹就生得英俊,我自然也不差,你么也差强人意,只要是像我们,不管这鼻子眼睛怎么安,也不会难看罢?”

“……如果一年之后,我们还是没有孩子呢?”

裴洛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现在辛苦一点,自然就会有了。”

绛华默然无语。

裴洛却像是卸下肩上的重负,一直微微笑着,不是强颜欢笑,而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拉着绛华,一路跑进醉娘住的小巷子里:“我那时劝了凌姨好几次,她都不愿搬到王府上来住,否则我们直接带了人卷了钱财就可以走了。”

“凌姨只怕是不愿见你的家人吧。”绛华点点头,“我觉得她这样做,也没什么。”

裴洛疾步走到那座小院门前,敲了两下门,也等不及有人来开,就推门进去:“凌姨,我们准备离开南都,你——”

一下子,所有话语都卡在那里,心里却渐渐灌满不安。

天下(7)

桌上摆着的饭菜还是温热的,筷子搁在一边,却还是干干净净。而醉娘却不在屋子里。裴洛拿起筷子瞧了瞧,低声自语道:“究竟是什么事,连饭菜都来不及动……”

他突然转身出了小院,只看见隔壁院落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立刻走上前:“你可有看见住在隔壁的醉娘姑娘去哪里了?”

站在门后的是个干瘦汉子,看见他笑得很奇怪:“醉娘姑娘?怎么,小哥你也是醉娘姑娘的常客?”

裴洛眼角微微一跳,不安的感觉更浓了。

“听说她原来是君自醉的娼妓,后来被人赎身了。刚刚就有位公子先你一步把人接走了,这年头,连过气的娼妓都有人要。小哥,我劝你还是收收心,你身后那位姑娘就比她年轻美貌得——”那人话还没说完,裴洛已经忍不住一拳击在他腹部,然后用力踹了两脚,还是不解恨,正要上前,已经被绛华抱住了。

“裴洛,你冷静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凌姨!”绛华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想要把他的气抚平。

裴洛闭了闭眼,一把把那人拉了起来,冷冷地问:“那人有没有说把醉娘接到哪里去了?”他心急如焚,一掌将木门震碎:“快说!”

那干瘦汉子从头抖到脚,结结巴巴地开口:“说是、是……君、君自……”

裴洛松开手,一把拉过绛华:“我们快去君自醉!”

绛华看着他长眉紧锁的模样,不由问道:“你知道是谁带走凌姨的?”

“我自然是知道,这里除了你,我,我爹爹,就只有他了……”他的语气渐渐森冷,让人直打寒颤,“我三弟,裴潭。他真是做得出,我忍他一次又一次,却没有见过这样不知进退的……”

绛华立刻想起,他们从北关回到南都那一回,醉娘说起裴绍和裴潭曾来看过她。这座院落,的确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

她的心中越来越不安,隐约觉得,若是今日不能离开南都,便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他们走出巷子,还没到长街,就听人声纷杂,有人敲着锣鼓扯着嗓子喊:“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借个道!”

绛华只觉得裴洛的手突然变得很冷,指关节用力,几乎要捏断她的手指。她担忧地转头看他,轻声说:“宣离,不会的,一定不会是……”

裴洛看着南都城的另一头,遥遥可见浓烟滚滚,直冲九天,而君自醉就在那里。他疾步往那边走去,可是街上人流拥挤,有惊惶逃散的、有拼命往失火之处挤过去的,路边的摊铺都急着收拾,平日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就可以走过的街道竟是寸步难行。

一片人声嘈杂中,绛华只听见裴洛在身边轻声道:“我原来还是错了……”明明是她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蓦然听在耳边却觉得那样陌生。她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

夕阳消失,夜幕深沉。

昔日人声鼎沸的君自醉陷于一片火海之中,火舌吞吐画梁门楣,将旧时繁华一起埋葬。华美的、褚红色的雕花柱在明丽火光中缓缓倾瘫,这样一道一道的火光蔓延开来,带着烟尘直上云霄。花楼中不断传来凄厉哭喊,很快就被火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盖过了。

裴洛下意识地想冲进火中,却还是硬生生地停住了。他扶着墙,慢慢地跪下,眼中微微发红。是他太迟了,来得太迟,放手太晚。

绛华低下身,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她本以为这世间纵然有很多不是凡人可以掌控,却至少为她所有,可是如今她却没有能力扑灭一场大火。她感觉到裴洛微微发抖,像是在克制什么,几乎用尽力气。

淅淅沥沥的春雨开始润泽人世,却也卷不去这漫天大火。渐渐的,君自醉烧为平地,火势也慢慢变小,在这一场细细雨丝中熄灭。

裴洛缓缓站起身,衣衫发丝都集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突然侧过身一拳击在墙上。绛华看见墙上渗开一点点殷红,裴洛每一下都打得很重,鲜血顺着他的衣袖淌下来。她看着他突然住了手,回首望着她,睫毛上也挂着淡淡的水汽。

那时,傅徽将军战死,他也不曾掉一滴泪。

而这滴泪,直到到现在也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裴洛看着她,轻声道:“回府去罢。”

“不走了么?”

“嗯,不走了。”他的眼眸在夜色苍茫中微微一闪,慢慢说,“以后,也不用走了。”

这天下好像一只蛋壳,我往左走几步,再往右踱几步,不过是从蛋壳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绛华慢慢回味着他的这句话,他们已经走不了,也不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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