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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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司巫一怔, 心里立刻涌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王子跃和周王不同, 平日对巫觋之事并不上心,极少来寻司巫。

上一回王子跃来, 还是为了借他之力,敦促周王发诏各国,以早日寻道王姬。这一次他又来,司巫虽还不知为何,但他已经有了一种感觉,想必也是和王姬婚事有关。

司巫不敢怠慢, 忙亲自将他引入密室,听完王子跃的来意,大吃一惊, 慌忙摆手:“不可。王姬怎可守宗祭祠?倘如此, 便如同立誓不嫁,我万万不敢担此重责, 恳请王子饶过!”

跃道:“守宗祭祠,岂就等同于立誓终身不嫁?旁人或是如此, 但我阿姊身负天命,自与旁人不同。”

王子跃是周朝未来的天子, 司巫平常对他,很是小心侍奉。

王子平日温文尔雅, 亦沉默寡言,但有了上次打交道的经历,司巫却知, 他其实颇是少年老成。

司巫迟疑了下:“实不相瞒,女御春奉王后之命来过,方走不久。王后之意……是将王姬许给穆侯……”

王子跃蹙眉:“不可!”

司巫为难道:“此为王后之意,我不敢不遵……”

王子跃双目凝视司巫,似笑非笑:“母后之意,你不敢不遵,我之意,你便敢违逆了?”

司巫一惊,慌忙连声不敢。

“我谅你也是不敢。我知你一向机敏,前回亦是得了你之相助,我周室才能顺利寻回王姬。王姊刚回宫不久,母后身体虽日渐康健,但仍需王姊陪侍左右,王姊亦有此心愿……”

他顿了一顿:“此次你若能再助我一臂之力,日后我定会保你司巫之位,无人能够撼动!”

“至于母后那里,我亦可向你保证,过后我自会向她担责,你放心,母后怪不到你的头上来。”

司巫立在那里,神色尴尬无比。

跃注视着司巫,微微一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父王应当很快便会来了。我知这回,你一定还能为我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夜幕降临,王宫里烛燎辉煌,亮如白昼,吉时至,飨席始,诸侯分列两班,从王宫东西两阶入堂,分别就座。

周王身穿礼服,引息后、王子跃、王姬现身堂上,面向诸侯亦入座,堂上户牖之间搁置屏风,天子坐席左右各设一张玉几,以示周室与诸侯的尊卑之分,两侧有数十名乐人击钟打磬,场面盛大庄严,但底下,却暗流涌动。

晋、齐求婚在前,穆侯庚敖虽昨日才至洛邑,但一到,便也立刻经由鲁侯向周室正式求亲于王姬,这消息,今晚已是人尽皆知。

有这三国在前,其余小国,纵有意动,自知不敌,怎会再贸然开口求亲,故今夜,众诸侯来此,与其说是飨宴,不如说,都只等着看晋穆齐三家到底谁能如愿。

姜突来到洛邑,不过短短小个月里,便两度开罪了周室,希望已是不大,周王应会在晋、穆之中择一。妫颐和庚敖,二人都是人中龙凤,为娶王姬暗中较劲,各自经由鲁向周王正式求亲,今夜,周王将公布择定的王姬联姻人选。

王姬到底嫁入哪国,人人都感好奇。

……

玉几之前,两座香鼎泛升袅袅青烟,息后华服崇光,王子跃清贵俊美,至王姬出,容色曜丽,惊动四座,她一双秋水翦眸扫过四座,人人心中皆生她凝睇于己之感,大殿之内,人皆屏息,目不转睛,以致于竟能听到她浆过的裙裾随步伐行动时擦出的沙沙曳地之声。

正静默时,忽闻“当”的一声,突兀惊动众人,循声望去,见曹侯双目定定望着王姬,一时失手,手中酒尊滑落而不自知,坠至案面,酒水泼洒而出,顿时溅湿了一片衣襟。

近旁皆轻笑,咳嗽声四起,曹侯这才惊觉失态,忙扶起酒尊,正面红耳赤,幸有大宰甲臣现身,代周王向列位诸侯宣辞,这才掩过了尴尬。

曹侯自也听说过那日妫颐和姜突于神庙外为了王姬公然起冲突的传言,对王姬之貌,本就好奇,又听闻之前亦是得王姬进言,周王才决意发兵,扶持自己回国重登国君之位,对王姬更是心生向往,方才见她现身,竟美貌如斯,一时看的出神,以致于当众失态,过后渐渐定下神,见王姬和倾身靠向她的王子跃低声不知耳语了句什么,她看似心情不错,樱唇微微含笑,梨涡浅现,美丽至极,看的再次意动神摇,只恨自己国弱,求亲无望,否则此生若能求得如此美人为伴,便是叫他折寿亦是甘心。

大宰宣辞完毕,飨宴始,钟磬声中,隶人捧上切割成块的肉,分别呈献于诸侯面前的簋中。

肉是祭祀所用的牺牲,置于鼎中煮熟而已,寡淡无味,曹侯无心食用,只不住地拿眼瞧着王姬,看了又看,正心猿意马,眼角风处,忽觉斜斜对面似有两道目光射向自己,抬眼望去,不禁一怔。

那个穆侯庚敖,不知何时起在盯自己,面不见半点的笑容,目光沉沉,冷若寒刃。

这个西北来的,虽昨日才姗姗来迟,但他一现身洛邑,却立刻成了所有人的关注焦点,昨夜诸侯私宴之时,谈他最多,连他幼时被送去鲁国泮宫进学的那些事也被提及,曹侯自然有所耳闻,见他如此看着自己,一惊,忽想到他便是王姬求亲者之一,又风闻王姬回归王室之前,曾居留于穆国,似与他有过些旧事,想必自己方才多看了王姬几眼落入他的眼中,看这样子,这是惹他不快了,自忖得罪不起,忙讨好地朝他点了点头,不敢再多看了。

……

阿玄入殿之时,虽并未刻意去看,视线却也扫到了庚敖。

他位列宋公之下,位序靠前,很是显眼,她能感觉的到,她一出现,他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

阿玄并未看他,转过视线时,无意看见坐在庚敖对面的妫颐。

妫颐也正在注视着她,和她四目相接之时,他双目闪亮,朝她微微一笑,颔首为礼。

阿玄亦微笑点头,和他致意过后,随即入座。

……

飨宴开始不久,宋国国君宋公便倾身靠了过来,和庚敖低声叙话。

宋公已年过花甲,为恢复公爵头衔,此次亦是不怕辛苦,亲自跑来洛邑。

宋国虽一向贵为公爵,地位超然,但与邻郑交恶,一直处下风,故从前收留作乱的郑公子缓用以挟郑,这些日来洛邑,宋公听了不少,也见了不少,心中有数,有心交好于庚敖,方才借机和他主动攀谈了几句,又转头,看了眼坐于天子坐席的阿玄,笑道:“穆侯英雄盖世,无人能及,王姬玉貌仙姿,名不虚传,若得王姬下嫁,实为天作良缘,到大婚之时,寡人必亲贺!”

庚敖听着,亦是面带微笑,却有些心不在焉,双目再次望向王席之上的阿玄。

从她现身的那一刻起,许多道目光,和自己一样,此刻正从这殿堂的各个方向望着她。

她从入座后,看起来便极是淡然,偶尔与近旁的王子跃低声交谈几句,面露笑容,除此,便没再看向任何人了。

庚敖注视着她,视线落于她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完全可以用平静来形容的面庞,心里忽慢慢生出了一丝不确定之感。

这种感觉,他此刻不应该有的。

她的母亲息后,已完全站在了他这一边。

他知周王笃定巫觋,故那日与息后叙话完毕,离开王宫之前,还特意出言提醒过。他相信息后定会有所处置。

至于周王这里,妫颐出兵应召的允诺固然难得,但比起自己所提供的条件,庚敖相信,更能打动周王的心。

方方面面,他都已考虑到了,此次求亲,他势在必得。

他原本很是笃定,但此刻,看到她这种平静到近乎淡然的样子,庚敖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坐自己对面的妫颐。

他正注视着她,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之意。

庚敖留意到他如此看她,已有些时候了。

他不动声色,只微微地眯了眯眼。

……

飨礼是天子或诸侯在大祭之后办的带祭祀意义的宴会,故过程正式,中间无取乐项目,依次上完牛、羊、豕肉,便将近尾声了。

鲁公孙仲申起身行至周王面前,行礼道:“王上,臣之君上受晋、穆、齐三国之托,求亲于王姬,腊祭已毕,不知王上有定夺否?”

殿堂里声息顿时俱无,人人看着周王,等他开口。

周王沉吟片刻,转头看了一眼坐于身旁的女儿,终于下定决心,抚须道:“余有爱女王姬,齐、晋、穆三国齐来求亲,三人皆俊才,余实难抉择,故问于卦,卦指如今非议婚良机,若强行予以婚配,恐不吉,盖因王姬身负天命,当守宗祭祠三年,满三年后,方可议婚姻之事。”

众人皆惊诧,面面相觑。

息后亦惊讶,转头看向周王。

周王也知时有人于背后诟病自己笃信巫觋,微微咳了一声,挺胸道:“非余全然听信卦兆,诸位来此也有些日了,想必亦是有所听闻,洛邑内外,乃至甘露、郗等地,民间谶语,云王姬归,周地降甘霖,王姬若去,恐四时不顺。余亦盼能早日为王姬择一良婿,奈何民情汹涌,身为天子,不得不顺应民情,故思虑再三,无奈做出如此决定。此次齐、晋、穆三国齐来求亲,非余不重诸侯之情,乃天意民情皆是如此!”

“王姬婚事,三年后再议!”

齐侯闻言,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齐国毫无疑问是东方诸国之首,然近年,时有东夷小国不服齐国管教,时常生事,齐侯四处用兵,本就疲于奔命了,不想前两年,还遭遇到了莱国的强力抗击,令齐国在东方声望大是受损。而周室从前为对抗齐国,对东夷诸多小国百般怀柔,在东夷诸国之中,声望颇是不错,故此次,齐侯听闻周室那位回归的王姬正当适婚,便生出了求亲之念,想以此来震慑东夷诸国。加上姜突听闻王姬貌美倾国,一心求娶,齐侯便带他千里迢迢赶到了洛邑。没想到事与愿违,先是遭遇晋,再杀出来个穆国,齐侯自知不敌,眼见求亲初衷非但不成,反而要失颜面,方才正想着此次西行,赔了纳贡又折名声,心里正后悔,没想到最后竟是如此结果,大喜,当即第一个站了出来,正色道:“上合乎天意,下顺乎民情,天子之虑,守臣深以为然,愿遵上意!”

他话音落下,殿堂内静默了片刻,众诸侯开始交头接耳,嗡嗡声四起,众人纷纷看向妫颐和庚敖。

妫颐心中极是怅惘,对于周王的这个决定,他自然是失望的,但失望之余,深心之处,其实或许也有那么一丝的庆幸。

他的心里,极是爱慕这个名为玄的女子,纵然从认识她直到此刻,他和她说过的话也不过寥寥数句,然他割舍不下,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哪怕是到了如今,时间过去如此之久,每每忆及那个黄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他便还是心有悸动。故为了博取周王欢心,他顶着可能来自于国内的反对压力,做出了应召发兵的承诺。

他确实已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然,无奈的是,他不得不承认,庚敖能比他提供更为有力的条件。

妫颐很是清楚,庚敖对周王所允下的承诺,完全就是对症下药,周王很难不为之动心。因此,虽然他有成甘为助,在周王面前为他说尽了好话,成甘甚至表示可以对周王的占卜动些手脚,但妫颐对自己最后能否胜出,如愿求娶成功,依旧不是很有信心。

他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世代和晋国交好的近邻穆国,极有可能将来就是晋南下进入中原的强有力的阻挡,故烈公还在位时,他便关注起了当时已开始于战场中崭露头角的庚敖,虽谈不上有多了解,但多少也知道,庚敖此人,做事极有一股狠劲,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多年之前,文公尚在位时,穆曾与戎狄于吴阳爆发战事。因戎狄蓄谋已久,穆人初期处于不利局面,将军祝叔弥和三万穆国军士四面受困,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庚敖率领增援奔赴吴阳,途中得报,戎狄于前路埋设重兵,意欲狙击,庚敖便命大队依旧照原速行军前行,以迷惑对手,自己领一支由骁锐之士组成的百人小队,兼程悄悄从侧路赶至戎狄设伏之营,于深夜闯入营房,直驱而入,不但火烧粮草,还取了从睡梦中仓促而起组织应战的戎人首领的头颅,一举清扫了途中障碍,救兵及时奔至吴阳,令穆人终于反败为胜。

也是经此决定性的一役,穆国与戎狄的势力,从此渐渐开始反转。

可见庚敖此人,绝非蛮干之徒,可谓心机深沉,甚至不择手段。

倘若他是敌手,那么,绝非容易对付的敌手。

第54章

并非妫颐对自己没有信心, 而是庚敖既和自己争王姬, 肯对周王下如此大的本钱,可见势在必得, 那么他绝不会什么也不做。

故,妫颐对今夜之结果,本并不敢抱必胜之信心。

在他自知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周王忽然如此宣布结果,虽极叫人意外,但不可否认, 妫颐的心底,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庆幸。

虽然自己未能如愿,但至少, 这表示他的敌手也同样未能如愿。

只要王姬还未被许给庚敖, 那么他就有机会再行竞争。

庚敖虽然并非泛泛之辈,但妫颐相信, 只要给自己以同等的机会,无论是在治国, 亦或战场之上,他绝不会比庚敖做的要差。

他知此刻, 有无数道的目光正投向了自己和他对面的庚敖。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极其符合他身份的微笑, 继齐侯之后,起身向周王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守臣附议齐侯之言, 愿静候三年之约。”

周王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抚须哈哈笑道:“岂能因王姬耽误余之家国大事,若有合婚者,当尽早立君夫人为妥。”

妫颐微微一笑,看向王姬。

她坐于王席之侧,双眸微微低垂,神色平静,叫人看不透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周王安抚完妫颐,看向庚敖,含笑道:“卿可有话要说?”

从周王宣布那个王姬守宗三年的决定之后,庚敖便一直盯着阿玄,面无表情。

他坐的笔直,起先一动不动,最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慢慢地起身,一笑:“守臣亦是无话。”

众人期待已久的重头戏如此结束,飨宴便也随之散了。诸侯照原路,依次从东西两阶退出,离开王宫。

周王知息后必要质问,一回寝宫,屏退寺人侍女,先便对息后道:“非余不与你商议,自作决断,乃是临时起意去问凶吉,得如此卦象,只得遵从。”

他说完,见息后不语,又道:“你也知,国民以王姬外嫁为凶,洛邑内外,谶言广布,余身为天子,当顺应民情。”

息后冷笑:“倘若国民以天命为由,一直不欲王姬外嫁,你便要将王姬留一辈子?”

她顿了一顿,“你有今日如此之风光,全是因了我女儿的缘故。尤其晋穆两国,倘若无她,世子颐与那穆侯岂会对你如此敬重?你以为我不知?你先前既贪求亲之人的应许,又不愿这般快便定下她的婚事,你真正所想,是怕一旦王姬外嫁,日后必受夫国掣肘,恐不能顾及周室,不如再留她下来,以她为饵,好继续为你换得天子之威吧?”

周王被戳中心底那不可言说的心思,恼羞成怒:“妇人之见!晋从前对我周室,不过只做些表面功夫,纳贡不到半数,更是不必指望应召发兵,至于穆国,不用余多说,从前如何态度,你也知晓。此二国,对我周室不敬在先,又有入主中原之野心,余若能利用此千载难逢之契机,令他二国相互敌对,彼此制约削弱,同时又各自有求于我周室,有何不可?”

息后吃惊地注视着周王,半晌,摇了摇头,道:“有时我真怀疑,你到底是真的信奉巫觋,抑或只是借巫觋之名,行你所欲之事。十七年前,你为了平息国民对你的不满,借凶卦之名,顺势将罪责推到了我那无辜女儿的头上。如今她长大归来了,你又以占卜为名,行你私心之事。你不止她一个王姬,我却只有她一个女儿!”

周王一张老脸泛红:“余知你中意那个穆侯,余本对他也算满意,倘不是为顺应天意民情,本也不会悖你心意……不过再留女儿三年罢了。今夜妫颐之表态,你也看到了。倘这穆侯对王姬真若也有心,叫他再延三年立君夫人,那又如何?女儿如此貌美,你还怕她三年后无人求娶?”

“何况……”他缓了缓语气,“女儿与你生生分离十七载,如今终于归来,余知你母女舍不得分离,留她在你身边多加陪伴,三年后再择婚事,你为何不愿?”

周王说了如此多,也就这最后一句合了息后心事,知事已至此,短期内是不能变了,看周王,越看越觉厌恶,不再理会,转身回了燕寝,唤了春来,吩咐了几句,春遵命而出,没多久便回了,称那司巫承认,确系受了王子跃的逼迫,无奈才照他所言行事。

息后愠怒:“去将他给我唤来!”

春望了她一眼,正要打发人去,又被息后止住,沉吟了下,道:“我自己去吧!”

……

飨礼一结束,阿玄便退了,跃亲送她回到寝宫,命人都下去了,说道:“阿姊,是我不是,未与你商议,便擅自命司巫添了个三年之限……”

他迟疑了下:“我不愿阿姐受人逼迫,违心而嫁,无论逼迫者为何人,是父王抑或别人。只要我能做,为了阿姊,我必不遗余力。只是阿姊倘若真因此事守宗一生,便是阿姐心甘情愿,我心中亦多不安,故我到了巫殿,算是临时起意,逼司巫添了个三年之限。阿姊,三年已不算短,等三年期至,倘若那时,阿姊依旧不愿出嫁,到时我再助阿姐想个法子,也是不迟。只是我未与阿姊商议,便擅自决定,阿姊勿要见怪……”

阿玄笑了,心情极是轻松,是这些时日以来前所未有:“阿姊知你全是为了我考虑,感激尚来不及,如何会怪你?你说的是,世事无常,今日尚且不知明日,何况是三年之后,到时再看也是不迟。”

跃舒出了一口气,望着阿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极好!我能多留阿姊三年,母后也能得阿姊陪伴!等三年后,阿姊若改变了心意,到时再求母后为阿姊择一良人嫁了,亦是不迟……”

“你们姊弟,眼中原来竟还有我这母后?”

身后忽传来一道声音。

阿玄回头,见息后入内,面带隐隐怒气,和跃对望一眼,忙迎上去,唤了一声母后,笑道:“母后莫气,亦勿责备阿弟,全是我的主意,让跃找司巫安排的事情,并非跃自作主张……”

“母后,要怪就怪我!是我不愿阿姊被父王逼着出嫁,这才去找司巫!”跃亦抢着道。

息后冷笑:“你二人都大了,胆亦可包天,伙同起来欺瞒我便罢了,若被你父王知晓,该当如何?”

跃极少见到息后如此生气的模样,看了一眼阿玄,一声不吭。

阿玄面上依旧带笑,挽住了息后臂膀,轻轻摇晃:“母后,女儿知道你全是为了我好。母后要责,就责我,我甘心受责,阿弟被我所用,你莫怪他。”

息后方才来时,心中甚是恼怒,此刻见一双儿女就在面前,跃脸庞涨红,低头不语,一副受教的样子,女儿却挽着自己臂膀撒娇,笑语盈盈,双眸闪亮,多日以来,难得见她露出如此轻松的表情,想到她从前的经历,怒气一下便消失了,却仍虎着脸,斥道:“你到底如何作想,竟敢动守宗祭祠的念头?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你是想气死母后吗?”

阿玄面上笑容渐渐消失,低声道:“我知这意味为何。”

息后目中再次露出愠色:“我还以为你不知!你既知道,为何还胆敢如此行事!世上女子,倘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会甘心留家守宗祭祠,孤老一生?幸而这回加了个三年之期,否则事情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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