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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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仆苦笑一声,自语道:“还多招?只怕就我们几个夫人也嫌多呢。”

“这是为何?”看起来,这欧阳府宅倒不像是家道落败。但那家仆却不敢再多说一言。

回到回春堂,凌书南忙把欧阳宅的情形说了。

“看起来,这个钟氏倒是对兄妹之情很在意。”郦天霄听完便吩咐君由绛再去打听,凌书南忙叫住他,补充道,“我看欧阳家的仆人是近期内才打发好些出去的,可寻一两个问问缘由。对了,你既说钟氏近来频频买安神药,只怕也有蹊跷,一并问了。”

君由绛颇为不情愿,自己是太子亲卫,只听命太子,怎么这女人倒搞得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竟命令起他来了。郦天霄见他杵着不动,不免呵斥道:“没听见吩咐?还不快去?”

君由绛虽然委屈,只得吞声退了出去。

一时回来,倒是带了大消息,“卑职寻了一个旧仆,他说欧阳夫人自嫁入欧阳家时,就将一个昏睡不醒的男子安置于东厢。据说那男子是她兄长,多年来从未苏醒过,但欧阳夫人却一直亲自照料,每日要为他净身洗面喂食。欧阳夫人也为他找大夫看过,一直不见好。后来听说还去回春堂瞧过病,到底是黄昏大侠的高徒,没过多久,那男人突然醒了。只是男人一醒来就发疯了一样,成日里破口大骂,特别是一见到欧阳夫人,口中都是一些污秽之言,再加上他不吃不喝,欧阳夫人只好命人强灌他,他手脚被捆着,牙齿却利得很,碗都咬碎了不知多少只。欧阳夫人的安神药就是给他买的,每次多少强灌下去点,待他睡着了,才能喂他喝点东西。不过,因着他大吵大嚷,欧阳夫人只恐府中人听到传扬出去,便将府里头大部分仆人打发出去,而东厢,一般人也是不让去的。”

“那人都骂些什么?”

“说得最多的就是狗男女三个字,还有就是数落欧阳夫人背叛他,说她不知廉耻,乱伦悖逆,和姓欧阳的那人是奸夫淫妇……”君由绛的话让郦天霄和凌书南都是心下一凛,不由面面相觑,即便是妹妹,男女有别,又岂能亲自为他净身洗面?而他醒来后的话就更加不像是一个做兄长的说的。

第二十五章 脉脉兄妹情(3)

郦天霄心念一动,立马便明白过来,只怕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钟氏的什么兄长,而是失踪已久的孙淼!

凌书南则想,完了,怪不得钟氏一个劲地对她提什么兄妹之情,没想到,原来她和他的兄长有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

正此时,无求大夫的童子来报,说是外边来了个欧阳府的丫鬟,因无求和无筹已经前往西山,整个医馆只剩下几个童子、学徒,他们得了无筹的吩咐,并不来打搅,郦天霄安顿于此,倒也安心。

凌书南心中有了主意,一边扯过了被子就往郦天霄头上蒙,一面对君由绛一阵耳语,郦天霄见君由绛刚开始还瞪圆了眼,后来竟然有笑意浮现出来,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正要探问,凌书南却使劲地把被子往郦天霄头顶一盖,按倒在床,就哭喊起来,“我的哥哥啊,你死得好苦啊!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就去那阎罗殿啦!”

被子里的郦天霄一僵,正要发作,却听外边脚步声已近,只好忍气吞声地乖乖躺下,心里头直喊晦气,他堂堂太子居然要在这里挺尸!这女人是故意整他的吧!

“哭,谁许你哭的!”背后的君由绛破口大骂起来,“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居然还敢跑到外边去卖身葬他?我呸!你是我娶回家的,就是做猪做狗也是我家的,谁许你卖?”

那丫鬟已走到门口,只好轻咳一声,凌书南抹着泪回头看她,那丫鬟忙道:“娘子早上走得匆忙,我家主母特意命我送了些银两和布匹给娘子。”

凌书南感激地接过,一面抚摸着那锦缎道,“倒是该好好给哥哥做件寿衣才是。”

被子里的郦天霄心底一抽,君由绛却是一把将银两和锦缎抢了过去,恶狠狠道:“做什么寿衣?!就他也配?”

凌书南忙去抢,“你快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恩人给我的!”她话未说完,就被君由绛踢了一脚,那一脚倒是不轻,凌书南顿时就恶狠狠地瞪向君由绛,吃痛道:“你……你踢我?”

“踢你怎么了?”自凌书南要君由绛演这出戏起,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趁机出口恶气,他本来就瞧凌书南不爽,而这女人更是害他多次遭到训斥,这会儿是她主动要求的,他当然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好机会,“你这女人做出这样乱伦苟且的事来,坏我门楣,居然还敢收人家东西,踢死你也不为过!”说着,一掌就又往凌书南挥过去。

随便演出戏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吗?又没有人给他颁发奥斯卡!眼见君由绛气势汹汹,凌书南慌不迭地往后一退,脚底一踉,整个人重心不稳就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郦天霄的身上。

郦天霄听他二人的对话,终于明白凌书南给君由绛出了个啥主意,正哭笑不得,忽然腰间一阵剧痛,滚圆的屁股直直压了下来,差点没把郦天霄给惊得“诈尸”,虽然气得吞筋,却也只好捂在被子里不敢发声,直到凌书南拉着那丫鬟,哭喊着求她相护,他身上一松,这才感到腰间的酸痛消除了些。

待凌书南哭哭啼啼地被君由绛赶出去,随着那丫鬟走了。郦天霄一挺身坐了起来,眼见君由绛脸上笑意尚未退却,郦天霄猛地一脚便朝他面门踢了过去,许是太大力,腰间还隐隐作痛,“混账东西,胆子越发大了!”

君由绛吃了一脚,连忙跪倒在地,忐忑道:“卑职该死。卑职没想到会冲撞到主子。这个,都是那女人的主意!”

“做错事还只会推给旁人。”郦天霄重坐回床上,忍着痛道,“本王不过是让你们俩假扮夫妻,掩饰身份,你别失了分寸,还真当自己是一家之主了!”

第二十五章 脉脉兄妹情(4)

君由绛听得两腿发瑟,“卑职万万不敢!”他心底发凉,即便郦天霄知道他是为了配合凌书南演戏才数落了一下他的“大舅子”,可演员到底是太子殿下,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忍受话语中指向他的大不敬。

“知道就好。”好在郦天霄并没有发难,他闭着眼稍稍休息了下,待痛楚小了些,这才舒了口气睁开眼。他朝战战兢兢的君由绛瞟了一眼,见他脸上还挂着半个鞋印,轻描淡写道,“这一脚就当本王替那女人还给你的。”

???

君由绛有些没太跟上郦天霄的节奏。

钟氏眼见丫鬟带着凌书南回来,又听得丫鬟一五一十将所见所闻汇报完毕,脸色已经铁青,“你那丈夫实在不像话!怎么这种兄妹乱伦的话也说得出口?”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凌书南叹了口气道:“我与兄长感情是好,有时候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她抬起眼偷睨了钟氏一眼,却见钟氏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

凌书南一愣,难道她的猜测是错的?但钟氏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也罢,感情的事,向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我是有家回不得了,疼我的哥哥又死了,夫人,你待我这样好,你若是不嫌弃,就让我在你身边伺候吧!”凌书南恳切地望着她。

钟氏早已动了恻隐之心,眼见她无家可归,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也好,你先在我这儿待着,以后的事再慢慢看吧。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将你兄长安葬才是。”

凌书南正一喜,忽而听到他们要帮她安葬郦天霄,连忙道:“不必!”见钟氏和丫鬟都狐疑地望着自己,她才满脸愁苦道:“回春堂的大夫说,他得的是比肺痨还要厉害十倍的顽疾,这世上除了黄昏大侠是无人可医的。可是他没等到黄昏大侠,就……大夫说了,他的病太重,不能随随便便就埋进土里,必须由他们亲手火化才行。”

“阿嚏——”回春堂中,正在揉着腰部的郦天霄忽然身上泛起一股寒意。

凌书南主动要求去厨房帮工,一来切菜切肉这种白案红案的活是最基本的,于她而言,手到擒来。二来,人总是要吃饭的,想要知道东厢那人的情形,饭食或许便是最佳的突破口。

为了表达对钟氏的感激之情,凌书南带着“沉重的伤痛”当晚就开工了。因她刀工厉害,哪怕只是随便剞、劈、剔、拍,也比寻常人好太多,以至于厨子每一样菜炒出来,都比寻常要精致得多。钟氏正在前边用着晚饭,一时高兴便将凌书南召了过去,当面夸赞。

与钟氏一起用膳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他坐在主位,想必就是欧阳宅的主人欧阳老爷了。凌书南上前行礼,道了声,“老爷,夫人。”

钟氏笑着向欧阳老爷道:“她就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南嫂。真正是个可怜的人。”

欧阳老爷的目光扫了一眼凌书南,轻轻地捏了捏钟氏的手,一面对凌书南道:“夫人同我说了,你只管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难处直说便是。”他面色和善,看得出来,他对钟氏十分在意。

凌书南好容易挤出两滴眼泪,对着欧阳老爷与钟氏又是一番感激涕零。欧阳老爷忽然问道:“听夫人说,你与兄长感情极好?”

凌书南心里打了个突,钟氏因“兄妹之情”而怜悯她,欧阳老爷只怕不喜欢吧。她于是尴尬地笑了笑,“看起来不过比旁人好那么一点点。不过,其实也不怎么样的。”

“若不怎么样,你又何必卖身葬他?”欧阳老爷摇了摇头,眼中带了几分严厉道,“感情好便是好,何必理会其他人的目光。”

凌书南一怔,怎么欧阳老爷对于“兄妹之情”的尺度好像比钟氏还大?倒好像对“兄妹情深”深有同感似的。难不成他和钟氏是兄妹?那……钟氏藏着的那个发狂的男子却是谁?!她心里一凛,猛地就有一个名字跳入她的脑海:是孙淼?!

见凌书南木木的不说话,钟氏还当她是难为情,忙用手肘子撞了欧阳老爷一下,低声道:“这是我们女人家说的体己话,你问来做什么?”一面忙打发凌书南下去。

正此时,一个婢女又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脸色满是惊骇,欧阳老爷看她的神情,便明了道:“看来他又没吃。”

钟氏面色顿时犯苦,“做得如此精致,他也一口不吃?他就这么厌恶活着……”

那婢女又道:“不止,他又把碗咬碎了。奴婢只要把他口中的布条取出来,他就到处乱咬,见什么咬什么,这一次……牙齿也崩断了一颗,满床都是碎屑和血……”

“什么?”钟氏有些坐不住,眼眶一瞬间便红了,“再这样下去,他非把自己弄死不可!”

此时不开腔等待何时,已经走到门口的凌书南折了回来,对钟氏道:“夫人府上可是有什么宠物不肯好好吃饭?我倒是有法子,能让他不得不吃。”

“宠物?”一旁的欧阳老爷忍着笑意看钟氏,钟氏则十分尴尬,虽然想要隐瞒,但对于凌书南的法子却又十分好奇,“不知对人可有效?”

“当然有效,只不过花得时间稍微多点。”

钟氏混沌的眼中顿时一亮。

凌书南也是暗自心喜,踏破铁鞋无觅处,但愿得来不要费太大的功夫。

第二十六章 阎王不好见(1)

凌书南与钟氏屏息立在窗外,眼见两个大汉将一个孱弱男子重新扛入了另一间厢房。家仆们一取掉塞在他口中的布团,那男子便破口大骂起来,“老子才不要被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养!你们有种在一起,怎么没胆杀了我?来啊,快点杀了我!”

钟氏听多了他的谩骂,早已经没有了感觉,只是她实在不解为何把他挪到这间厢房来,她就有办法让他吃东西。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凌书南,颇有些不大相信,“当真可行么?”

凌书南端着一碗白米粥,扬了扬眉道:“交给我吧!”

那男人正骂着,眼见家仆们退了出去,而钟氏和凌书南走进来,情绪当即就更激动了,一见到钟氏便大骂“贱妇”。钟氏赤面立在远处,不再上前,只有凌书南捧着白米粥朝他走去,“大舅爷,奴婢喂您喝粥。”

那一声“大舅爷”顿时让男人的眼睛瞪直了,“滚,滚出去!”可她却并没有被喝退,反而往床前一坐,直接把汤匙伸了出去,往男人口边一送。男人同之前一样,使劲就把汤匙咬住,明明只剩下一颗门牙,却还是拼尽了全力。

本以为这一次又会听见牙齿与陶瓷碰撞时发出的“磕磕”声,哪知道这一口咬下去,凌书南往回一撤,手里头赫然只剩下半截汤匙。钟氏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那男人却是怔住了,头一次没有大骂而是问了一句,“这他妈的是什么勺子?!”

他一口啐了出去,竟然满口都透着一股萝卜味?

凌书南毕恭毕敬地回道:“是萝卜。听闻大舅爷喜欢吃勺子,所以……”话还未说完,那男人就猛地一抬头,一张口就把她手里的碗叼住,碗里的白粥“哗”地一下就往他面门上一倒,热乎乎的流体覆盖下,他牙齿再度发力,这一次,力气还没使出来,碗壁就已经直接软了半边。

眼见那男人目光中竟是颓然,凌书南还不忘提醒,“也是萝卜。”

男人满腔怒火,原本想找块陶瓷磨磨牙,把这些人都给震走,哪知道看起来坚硬无比的瓷碗、汤匙,都是水淋淋的萝卜。他忽然想到自己枕着的枕头,怒吼了一声,转过头就想要去咬,没等他张口凌书南就道:“其实,那还是萝卜!”

男人心里一垮,目光触及到漆黑的床架,眼见头边的扶手又粗又长,这总不可能是萝卜吧?他于是卯足了劲就像只狼狗一样噙住那扶手,把头一横,一大块被他撕咬下来,只是,他咬了一半就已经绝望了。

虽然那不是萝卜,却是冬瓜……

男人颓然地倒在床上,怒气冲冲地看着凌书南,“你想怎样?”

凌书南笑道:“听闻大舅爷最喜爱吃家具,所以奴婢精心给您打造了这一套天然无污染可食用家具。所有的家具,包括这床、椅子、桌子,全都能吃。”

男人原本是用咬啮家具来恫吓人,顺带发泄自己深深的怨恨。如今被凌书南搞成这样子,满屋子里,只要是他能咬到的东西就是食物做的,一咬就是一口萝卜,满嘴巴的汁水。满腔的怨怼哪里还释放得出来?

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大口地喘着粗气,眼见凌书南面有得色,对钟氏的怨毒在那一刹那转移到了眼前这黑黝妇人身上,他忽然间噌地把头抬了起来,一口咬在了凌书南的鼻尖上。眼见凌书南眼里满是惊恐,他很是解气地使劲一撕扯,鼻尖上的一块肉被他轻易扯掉。

“哈哈,这下子不是萝卜做得了吧!”他含糊地正要大喊,忽然间整个人僵在那里,因为他突然间觉得口里的肉一点血腥味也没有,不止如此,还有一点点麦香……他绝望又佩服地看着眼前的妇人,终于彻底地败下阵来,太他妈的天衣无缝了!连人脸都是可食用的。

第二十六章 阎王不好见(2)

钟氏远远瞧见那男人发狂咬住凌书南,慌不迭地就赶过来,凌书南却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鼻子,一面摆手道:“不妨事,没有伤着。”她易容而来,万万没有想到那男人会突然发难,把她的假鼻子给咬了去,当真是狗转世的吧!她可不能在钟氏面前穿帮,忙低声说了两句话,把她劝了出去。

床上的男人听到她说定会劝他吃饭,不禁冷哼一声,不屑道:“别痴心妄想了,就算你把整个屋子都弄成萝卜,也休想逼我吃上一口。”他本就虚弱,整个身子都像根枯柴似的,若非钟氏每日费尽心机想办法弄晕他强行给他灌了些参汤和稀粥,只怕早就见阎王了。

见钟氏已经走远,凌书南俯身在他耳畔轻声道:“你若想死,奴婢手中有现成的鹤顶红,立时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孙淼孙大人。”

男子身子一僵,像是许久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目光忽而就变得凌厉起来,“你是谁?”

看来自己是猜对了。眼前的男子根本就不是钟氏的兄长,而是她曾经的夫君——孙淼!

凌书南笑道:“奴婢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大人想要什么,只要孙大人出得起价钱,奴婢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孙淼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了个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妇人竟然别有来头,于是沉下气来问她,“你要什么价钱?”

凌书南的目光直逼孙淼,“奴婢想要借孙大人的龙珠一用。孙大人本是人中之龙,被困在此处,想必很是不甘,只要孙大人肯借奴婢龙珠,奴婢现在就领大人出去。”

“龙珠?”孙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这位姑娘还真是会异想天开,龙珠价值连城,用那样珍贵之物换取一己自由,这买卖未免也太不对等了吧。”

凌书南笑道:“从前,有一个村庄发大水,农夫和地主被困在一棵大树上,农夫带了一袋烙饼,地主则带了一箱金子。地主向农夫要烙饼,农夫要地主用金子换,地主觉得烙饼何等廉价,说什么也不肯换,于是等洪水退去,地主活生生地饿死了。而农夫吃完烙饼,将地主那一箱金子也占为己有。孙大人一心求死,倘若真的死了,就算有龙珠傍身又有何意义?孙大人,所谓的价高价低,不是由市场来决定,而是看那买主当时需要什么。你说是吗?”

孙淼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再度萌了笑意,“好一句看买主需要什么。好!我可以用龙珠同你做这笔交易,不过我不要什么自由,我只要你替我杀了那一对奸夫淫妇!”

凌书南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得他后半句话,那笑意还没蔓延开就僵在脸上了。是了,他对钟氏恨之入骨,动辄咒骂,在他心里边,摆脱钟氏的束缚是其次,报仇泄愤才是首要的。

“怎么?这么点要求都办不到?”孙淼见凌书南面有难色,冷哼出声。

凌书南摇头笑道:“不是,杀人容易,只不过,奴婢在想,该怎么样取他二人性命,才是孙大人最乐于见到的。”

“不错,寻常的死法,是便宜他们了。最好能剐上三千刀,让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慢慢死去才好!”他怨毒的样子,让凌书南有些不寒而栗。她固然要得到龙珠,可若是为了龙珠却非要杀人,而且还是杀待她甚好的钟氏,她可是一百个不愿意。更何况白衣神医救死扶伤,倘若知道她是通过这种方式得来的龙珠,只怕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

第二十六章 阎王不好见(3)

凌书南沉吟片刻,搬了个凳子往他床边坐下,“既然如此,孙大人何不将你们之间的恩怨详细道来,奴婢也好想个法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或许这句话打动了孙淼,虽然极不情愿被揭伤疤,但还是将那尘封却又一直刻在心头的往事一缕一缕地牵扯出来。

二十多年前,轩辕季领兵攻打吴国,吴国节节败退,近乎无还手之力。京城武昌岌岌可危,武昌城中百姓有门路的或者是舍得下家业的,都已经逃命去了。然则,孙淼与其父孙聚德负责京畿守备,自然是无法走的。偏巧此时孙淼娇妻钟氏的娘家哥哥突然赶来,希望钟氏能够回老家暂避祸端。孙淼爱护娇妻,自然同意,可没想到,夜晚巡逻归来,其父孙聚德忽然暴毙,大夫直说他是怒气攻心,以致脑淤血,不治而亡。

此时,武昌岌岌可危,孙淼奉命与其他大将护送吴末帝及王族亲贵逃往瀛洲。然而,家翁新丧,钟氏却坚持守孝,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她的哥哥也就陪了下来。孙淼无可奈何,只好离开武昌。可刚离开不久,就听说武昌城破,孙淼挂念在家的钟氏,不顾王命,重返武昌。好在殊不知郭开带人突袭,竟已经夺回武昌,并集全城之力,誓死守卫。

孙淼这一回援,固然解了武昌城之围,却不想那轩辕季已绕到其后方,趁机给吴末帝等重重一击。若非孙淼擅自带兵离开,吴末帝也不至于那般损失惨重。可孙淼全不在意,他仅凭着对钟氏的爱意和牵挂,拼命杀回了武昌城。一心一意想要去和钟氏团圆的孙淼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却瞧见钟氏与她的哥哥在床上行苟且之事。孙淼本就浑身浴血,瞧见这一幕,浑身血液都沸腾了,提刀就要把那男人斩杀于床上。

钟氏却是先一步护在她哥哥面前,孙淼一时没下手,她哥哥则拎起枕头打向孙淼的头。

孙淼再醒来时,便已是二十余年之后……

人间虽已是沧海桑田,可对于孙淼而言,二十年前瞧见的那一幕却还像是昨夜发生的一般。特别是他这一觉醒来,发现钟氏居然堂而皇之地跟她的哥哥成了亲,反倒命人称呼他为大舅子。这“大舅子”的称呼就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令他时时刻刻都如针扎在心口。而他更是从钟氏口中得证,他父亲突然暴毙,便是亲眼瞧见钟氏与其哥哥有暧昧之事,方才气急攻心病发而亡。

虽然时隔久远,可眼见孙淼满眼血红,咬牙切齿地说来,可见恨意早已是填满胸臆,无论如何都排遣不出去了,她试着想要化解他心中的怨愤,“看起来,那欧阳老爷不像是钟夫人的亲哥哥,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是亲哥哥又如何?那个奸夫虽是别人家过继给他们钟家的,但就算是继子,没有血缘关系,于礼却也是她的哥哥!兄妹行这等苟且之事,搁在哪里都容不得!他以为恢复本家姓名两个人就能堂而皇之的在一起?荒谬!”孙淼义愤填膺道。

凌书南正要“循循善诱”,孙淼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哑声道:“更何况,是不是她哥哥,于我而言,有什么分别吗?”

凌书南默默地扫了他一眼,之前她还好奇,孙淼有那等力气,能将碗都咬碎,怎会甘愿躺在床上任人摆布。此时才发现他的手脚都已经萎缩,想来二十多年卧床不醒,手脚的机能早就已经彻底丧失了。父亲被气死,他也半生不遂,于他而言,钟氏与欧阳老爷是不是兄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她的恨是无论如何也消不去了。

第二十六章 阎王不好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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