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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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夫满怀心事,朝两人说道:“你们聊着,我在外头看看。”便一个人出门去了。

如今屋子里头只剩下谷雨和公孙敖两个人,谷雨忍不住对公孙敖横眉道:“公孙大人,你既然知道我一心一意想要跟公孙将军走,那你能不能自重一点?”

她已经点到了题上,公孙敖笑得更加浓密了,“我就一直搞不懂,姑娘怎么就会突然间对我大哥一心一意了?这个问题,好像姑娘还一直没有回答我呢。”

谷雨心底暗叫糟糕,还在花街柳巷的时候,公孙敖就拆穿自己从来不曾来过京城,那时候他就对自己有些怀疑,只是后来卫青和公孙贺的接踵而至打乱了公孙敖的问话,没想到他现在又旧事重提了。

谷雨心情乱糟糟的,摸着脸上已经结痂的伤疤,咬唇道:“男女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就像公孙大人,你说一见到我就对我倾心?那又是什么原因?”

公孙敖没想到谷雨把矛头转向了自己,只微微错愕,便笑道:“姑娘生得花容月貌,声音堪比黄莺动听,柔弱时好比病中西施,伶俐时好比刚强郑旦……”

“那就是了!”谷雨慌不迭地打断道,“公孙将军生得英俊魁梧,说话时稳健成熟,又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我喜欢他,一见钟情又有什么稀奇的?”

公孙敖已经接过了话茬,“就因为这些一见钟情么?呵呵,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想说,姑娘以上的这些优点,别人也不见得没有。姑娘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姑娘的特别,姑娘的与众不同。”

谷雨“哦?”了一声,静静地等待公孙敖的下文。

“当初在院中的时候,姑娘为了不被妈妈责骂而选择对我和卫青虚与委蛇,便让我觉得特别了,一个懂得明哲保身的姑娘又怎么会去投井做烈妇呢?更何况从姑娘这几日对卫青姐姐的教导来看,姑娘绝非凡品,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如何能叫公孙敖不心动呢?”公孙敖摆出一副戏谑的样子,就差再伸伸手动动脚了。

然而谷雨却知道,他这番话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他怀疑自己不是一个单纯的歌姬,可若不是一个歌姬,又会是什么呢?

谷雨心惊肉跳,公孙敖正要再说话,卫子夫突然急冲冲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神情复杂地望着谷雨,“皇上……皇上有旨,让我……我和你一起往宜春苑见驾。”

“什么?这么快?”谷雨顿时面如土色,她万万没有想到刘彻才过一天就要见自己了。难道真的躲不过,非要和他碰面?

公孙敖斜睨谷雨,不明白她怎么会瞬间变了脸色,那边卫子夫却显得有些紧张,“谷雨,那你赶紧换衣吧,我先回房去换衣了。”她也来不及细想刘彻为什么传召两人,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出去。

谷雨有些颓然,她已经等不及公孙贺了,刘彻既然已经下了圣旨,那是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现在必须得去见驾。她咬着唇,眉头都要皱成一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随机应变了。

公孙敖看谷雨痛苦挣扎的表情,不解地问道:“怎么?是得罪了皇上?”

谷雨翻了翻白眼,她可没空理会公孙敖。

公孙敖只当谷雨是默认了,“才两天没见,你怎么把皇上给招惹上了?难怪要卫青去找我大哥来救你呵?”

谷雨听得耳边聒噪,“我都要烦死了,你能不能……”

“我也许可以帮你。”公孙敖眼眸闪着精光。

“你?怎么帮我?拿银子赎我么?”谷雨哂道。公孙敖正要开口,谷雨已经站到了门口,对公孙敖做了一个请出去的姿势。

公孙敖无奈地对着谷雨苦笑,他摇了摇头,“也好,那改日我再跟你详谈。”

详谈个鬼!谷雨没等公孙敖的步伐完全迈出去,就迫不及待地把房门重重合上,有本事就现在拿万金来把自己赎出去啊,问题是你有万金,平阳公主现在也不肯放人啊!

第三十二章 皇上狩猎回

换好衣衫的卫子夫和谷雨并肩走了出来,平阳公主和张姨妈已经在车前等着了,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见谷雨和卫子夫走来,刚才还笑逐颜开的张姨妈不禁皱了皱眉,“你们两个怎么穿得这么素?特别是谷雨,不是有新衣吗,怎么穿件颜色都快要看不出来的旧衣?”

谷雨心道,我何止是衣服穿得素?正所谓人靠衣妆,她穿得差点,刘彻交谈的欲望应该也少点。倒是卫子夫,虽然穿得朴素,但仔细瞧瞧,一袭白色丝衣,更衬得她明媚动人,正是蝉鬓尚随云势动,素衣犹带月光来。想来她刚才也是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

平阳公主朝张姨妈摆摆手,笑着道:“你不懂就别掺合了。谷雨她心里头有数,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皇上面前。”她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谷雨的背,“谷雨,我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知道该怎样俘获皇上的心,放心去吧。”

谷雨尴尬地笑了笑,平阳公主以为自己穿得这么低调是为了更好的俘虏刘彻啊?也罢,看来自己真的不用做垂死的挣扎了。

平阳公主忽然想到什么,对后边的婢女招了招手,从她的手中取下一块轻纱,亲自给谷雨围住了脸,“你脸颊上这块疤痕,倒真的是桩憾事。好在无伤大雅,过不了两日就会脱落。皇上急着见你,你既是第一次面圣,还是注意些礼节,莫要冲撞了皇上,落了旁人的口实。”

谷雨应着点了点头,平阳公主忽然伸手拉住了自己,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皇上带你回宫,有口饭吃便是,莫要强求太多,倘若他日成了贵人,无相忘。”她的目光殷殷,既拉住了谷雨的手,又将卫子夫也一并捉住,“你们二人一定要相互扶持。”

卫子夫频频点头,眼眶泛着莹莹的泪光,那宜春苑本是秦时的宫苑,在长安城南,刘彻做皇帝后,便在宜春苑的基础上扩建休憩,成了他出城打猎时的歇息处。虽然宜春苑不比未央宫,但也算得上是皇家的别苑,皇帝在那召自己和谷雨前去的寓意倒也是不言而喻了。

谷雨却只觉得心底发毛,平阳公主刚刚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让她好半天都觉得背后冷汗涔涔,“行矣,强饭,勉之!即贵,无相忘。”历史上平阳公主对卫子夫所说的这句话,现在却是对自己说的!这能不让她心里发毛吗?

她隐隐觉得不安,隐隐觉得将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受控制,可……可但愿自己不会是那里头的推力。

“谷雨?怎么了?不舒服?”平阳公主感觉到谷雨的手陡然变得冰凉,忍不住“关心”道。

谷雨回过神来,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勉力笑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着凉了。”

平阳公主放下心来,又叮咛了几句,便让她们上车。

谷雨正要登车,忽而觉得有一道眼光灼灼地停留在自己身上,扬起头一看,正好和那一双眼睛对上,定睛一看,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公孙敖是谁?只见他站在车上,向自己微笑。

“你?你怎么在这?”谷雨大惊。

公孙敖笑道:“诶,本来是卫青做的事,可谁让他……有事不在呢?所以我就替他代劳了。”公孙敖故意把“有事不在”那几个字用重音说出来,生怕谷雨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谷雨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狗屁借口,公主府那么多下人,就算没有卫青,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代劳啊。

平阳公主朝公孙敖嫣然一笑,“公孙大人,可以出发了。”公孙敖尽管现在是个庶人,但刘彻只是暂时的恼他,也从来没有要他的脑袋,由此可见其对公孙敖的宠信,所以公孙敖只是缺乏一个见驾的机会。所以当公孙敖来找她主动要求当车夫,平阳公主也乐得顺水推舟做这个人情。

公孙敖朝平阳公主抱拳作揖,敬业地执着马鞭,在两匹马的臀部各一抽,两匹马调整了一下步伐,拉动马车往南开动。

※※※

张姨妈陪着谷雨和卫子夫坐在车内,卫子夫和谷雨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紧张,一路之上一声不吭,张姨妈只觉得气氛沉闷得很,偏偏又不好意思插话进来。好容易挨到了宜春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招呼两个人下车来。

宜春苑隶属于上林苑。刘彻登基后的第三年便迫不及待地在秦旧宫苑的基础上开始营建上林苑。至今日,上林苑中已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三十五观,纵横三百里,可容千乘万骑。除了离宫,另训有羽林军于此,是隶属于刘彻的亲兵,算得上是尚武之地。

上林苑中更圈有猛兽百种,供刘彻率领羽林军射猎。但大多数时候,上林苑不过是刘彻携美游玩之地。

那宜春苑是上林苑中最早修葺而成的宫苑。若是狩猎后乏了,或是泛舟累了,便可在这里歇息。刘彻让谷雨和卫子夫到宜春苑中等候,自是等他玩累了,好在他身旁解解闷子。

张姨妈上前一问,刘彻果然去狩猎了。张姨妈是平阳公主手底下的人,公孙敖到底曾经贵为将军,苑里头管事的人也不敢怠慢,领着四个人进了御宿苑,在这里歇息等候,只等刘彻一到,再召唤四人见驾。

谷雨四人从正午等到了傍晚,眼瞅着天边都已经布满了红霞,谷雨的心却也沉入了谷底,夜晚就要来了。要是太晚了,可就回不去了,那不是要住在这里?可是会是怎样的住法呢?

正想着,外头已经传来了宦者阴阳调,“皇上狩猎回来了,请四位过去见驾吧。”只一句话把四个人各自忐忑的心都给扰乱了,所有人都急急地把心放回肚子里,调整了一下各自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刚才传话的宦者出了御宿苑,前往宜春苑。

第三十三章 妄自尊大者

谷雨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是如何从御宿苑走到宜春苑,又是如何跪倒在刘彻面前的,最终是怎么站起来的,她的脑中一点印象也没有。

脑袋混沌如一团棉絮,她的双目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刘彻清朗的声音响起时,她才觉得天灵盖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从那片混沌中挣扎出来。他说,“你上前来。”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锥子把她头顶上的气球给扎破了,那爆炸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她的浑浊不清的梦,她扬起头,正好瞧见他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心猛地一跳,险些从口中蹦落出来。

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只稍稍碰触就迫不及待地抽离开来,他刚才说什么?是叫自己上前去?谷雨心跳动得厉害,正犹豫着该以怎样的姿态上前,却听刘彻的声音再度响起,“子夫,你过来。”

嗯?谷雨陡然抬起头,只见刘彻的目光早已经从自己的身上滑过停留在卫子夫那儿,眼睛里头还带着一丝淡淡而温和的笑意。

刚才他那句话是对卫子夫说的?

卫子夫颇有些受宠若惊,听得刘彻的召唤,蓦地红了脸,但见刘彻已经向自己伸出了手,也不敢有所驻留,踏着小碎步就已经走上前去。

谷雨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还没有蹦出来就瞬间落了回去,闹半天原来刘彻根本就不是对自己说的?那刚才自己在那挣扎个什么!谷雨颇有些懊恼,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自作多情的事似的,刚才还那么紧张,那么纠结。

自作多情?这个字眼在谷雨的脑中蹦出来就立马引起了她自己的抗议,她干嘛要紧张,干嘛要害怕,现在又干嘛要懊恼?刘彻难道不就是应该召唤卫子夫,喜欢卫子夫么?

刘彻已经拍了拍自己所坐的坐榻,捏着卫子夫的手就要拉她坐下。

卫子夫窘迫地看了四周一眼,一屋子的人都站着,可是刘彻却看着自己要让自己坐下。“奴婢不敢。”卫子夫小声地说着。尊卑有别,君臣有序,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

刘彻莞尔一笑,“朕让你坐你就坐。”虽然是笑着说,话语里头却透着一股淡淡的不可抗拒。

卫子夫不敢忤逆,敛衣施礼方才轻轻地靠着边上坐下,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刘彻将卫子夫的小心谨慎收入眼底,旁若无人地牵着她的手,顺势一拉,已经把卫子夫搂在了怀里。卫子夫的整张脸都变成了红苹果,尽管并非第一次被刘彻搂抱,可当着这么多人,还是让卫子夫羞涩难耐,可偏偏在刘彻的怀里头又不敢挣扎,就像是一只无助却又满心欢喜的小麻雀,任由骄纵的主人把自己关在金丝笼里保护起来。

谷雨忍不住把头低了下去,听得刘彻爽朗的笑声传来,却忍不住嘴角一撇,幸而她带着面纱,刘彻看不见她那鄙夷的神色。

其他人包括公孙敖在内,都对刘彻的行为见怪不怪,只当自己的面前是静止的空气,也让刘彻当他们是空气。

刘彻笑闹了一会儿,外头已经有人端着盥洗用的金盆进来,原来刘彻刚刚打猎归来,还没来得及洗手净面就急匆匆地过来会美人了。想到刘彻的脸上和手上全部都是泥和着汗,就这样还用那脏兮兮的手去抱卫子夫,谷雨下意识地再度撇了撇嘴,刘彻这历史上有名的好色皇帝还当得真是合格呢!

“她就是帮你出主意的人?”刘彻突然的说话,让谷雨发散的思维不得不迅速收拢回来。她猛地抬起头,只见刘彻依旧盯着怀里头的子夫,但手指尖却对准自己。

卫子夫看了谷雨一眼,只轻轻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张姨妈已经推了谷雨一把,示意谷雨上前一步给刘彻行礼。

谷雨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一跤,回头想要瞪张姨妈一眼,张姨妈已经躬身对着刘彻毕恭毕敬地作揖,替谷雨说道:“谷雨姑娘是新近府的讴者,还未来得及见驾。”

“谷雨?”声音从刘彻的鼻中哼了出来,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情。

听得自己的名字从刘彻的口中轻轻诵了出来,谷雨只觉得有股异样的感觉,她的手心尽然因为心虚而冒出了汗。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深深地吸了口气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刘彻则已经任由内侍帮自己擦干了手,“这么说来,谷雨姑娘的歌技是在子夫之上了?”

卫子夫面色一滞,笑着回答:“谷雨心思巧妙,以子夫驽钝之资,她都能想到如此绝妙的点子,子夫虽没听过谷雨唱歌,但料来……”

她话还没有说完,谷雨就抢道:“那是子夫姐姐谦虚,同样的歌要谷雨来唱,只怕事倍功半。”

卫子夫听了谷雨的话便不敢再插嘴,她蓦地想起谷雨是想要嫁给公孙贺的,自然不想激起刘彻的兴趣。

“哦?”刘彻的声音变得遥远,“那么谷雨姑娘擅长什么呢?”

“天下间能人太多,奴婢实在不敢妄自尊大。”谷雨谦卑的说着。

“呵,妄自尊大?”刘彻的话语里头带着一点轻佻,“若是谦虚过分了可会令人生厌的。谷雨姑娘不会这么不识趣吧?”

一旁的张姨妈有些替谷雨着急,不知道谷雨这是唱的哪出,正想着要不要越俎代庖替她回答,刘彻已经提议道:“既然谷雨姑娘能想出那么有趣的《诗颂》,不如朕就给你安排一个职司,让你替朕多想些新曲,如何?”

张姨妈眼前一亮,但见刘彻嘴角一勾,一抹笑意占据了眼尾,“不如就到朕的乐府中去做事如何?平日里可以到民间收集百姓的歌谣,相信以你的资质,定能想出比《诗颂》更好的曲子来,对吧?”

谷雨抬起头,卫子夫和张姨妈都有些失神地望着刘彻,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那乐府是替刘彻收集诗歌不假,但是是太常署下太乐丞的下辖机构,是官府并非宫闱,把谷雨支派到那里去了,只怕是再没有机会面见圣颜了。

“皇上,女子去乐府是不是不大合适?”张姨妈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着。

“有什么不合适?”刘彻的声音变得淡如水,“乐府里头也有不少女子,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张姨妈一下子不敢再说话,谷雨已经毕恭毕敬地作揖,“既是皇上指派,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她一颗悬着的心倒是放下来了,到乐府去上班就不再是平阳公主家的讴者了吧?这职司不错,天天下乡采风,拿着国家的钱到外头吃喝玩乐,就这样混日子等死倒是不错。

“怎么,很意外?”刘彻的声音突然在谷雨的耳畔响起。

谷雨蓦地一惊,抬起头才发现刘彻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与他近距离地接触,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汗味夹杂着并不友好的气息钻入自己的鼻孔,明明该警惕起神经的谷雨却有些昏沉沉的。

第三十四章 一霎那错愕

“唔?”谷雨茫然地看向刘彻,深邃的眸子一如既往的看不真切,但从前的清澈涟漪已经换成了夜下的大海,你能感受到惊涛骇浪,却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在你看来,朕应该对你这样的才女兴趣十足,你越是谦虚,越是藏在后边,朕就越是想要一睹你的风采,越是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对不对?”刘彻的笑声再度响起,但声音里头透着一股寒意。

“嗯?”谷雨有点迟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刘彻好像会错了自己的意思。

“先是让子夫以一曲别具一格的《诗颂》吸引朕的目光,而后又以一曲《青云》重塑子夫,你知道朕一定会猜到这两首曲子都不是出于子夫之手,从而会更加勾起朕的好奇。”刘彻的目光越来越冷,他的手轻轻地挑了挑谷雨脸上蒙着的轻纱,旋即又落了回去,“朕因为好奇,更会费心思去把你找出来,然后你就继续故作姿态,冷冰冰的摆出一副对朕毫无兴致的样子,你越是故作姿态,朕就越是靠近。而你还故意戴着面纱,连样貌都不让人瞧见,更加激起朕对你的兴趣,好妙的招数啊!”

“啊?”谷雨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听刘彻“分析”着自己的意图,脑袋都要短路了。刘彻是不是太自恋了,她可从来没想过要激起他的兴趣好不好,她躲他都来不急。

“不过,可惜。”刘彻轻笑了一声,已经转身走回坐榻,步风带动着面纱被微微吹起,刘彻已经执了卫子夫的手,“朕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你这番心思怕是白费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却已经宣告了谷雨的“死刑”。

张姨妈面色如土,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眼见得成了这样的局面,她着急地向刘彻作揖道:“谷雨姑娘前些日子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不敢惊了圣驾,故而才戴了面纱。”

“哦?”刘彻的目光已经从谷雨的身上收回,“是不小心弄伤,还是故意弄伤?”

谷雨无语到了极点,自己是故意弄伤,但不是为了吸引他的目光才弄伤的,这人还真是自恋到了极点。但是谷雨只是低眉顺耳地朝刘彻躬身行礼,“皇上教训得是,奴婢以后再不敢自以为是了。皇上指派奴婢去乐府,已经是奴婢的造化,奴婢在此谢过皇上恩典。”

她刚一说完,刘彻就更加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心情更坏。他不看谷雨,却向着张姨妈道:“你告诉皇姐一声,以后别再让人叫那个名字,朕的上林苑中已经有十几个,再不许塞过来。特别是朕没兴趣的人叫这个名字,尤其令人生厌。”

张姨妈听得心惊肉跳,知道刘彻已经发怒,不敢再吭声,只唯唯诺诺地应着。谷雨抬眼看了看刘彻,从前那个平静的少年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暴戾的君王?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她暗地里撇了撇嘴,听他说再不想听人叫“谷雨”这个名字,心情也变得糟糟的,他之所以把那些叫谷雨的姑娘都搁在上林苑,是不想天天见着吧。

谷雨心中忿然,明明她可以不回答,却忍不住出声附和道:“奴婢该死,奴婢莺莺再不敢叫谷雨这个名字,免得惹皇上不高兴。”

“该死?呵,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刘彻轻笑,话说出来,顿时把卫子夫吓了一大跳。

她慌不迭地拜倒在刘彻的身下,“皇上息怒,谷……莺莺她性子刚烈,已然因此而死过一次了,还请皇上不要降罪于她。”

公孙敖一直立在旁边,眼见刘彻的笑意里头像藏着刀子,此刻也不得不把他玩笑的心思收起来,对刘彻晓以大义,“皇上,莺莺姑娘在坊间的时候因为不甘受辱而跳井自尽,许多士子对莺莺此举很是赞赏。莺莺姑娘纵然有千般不是,但若不是因为她这性子,也断不会做出让人钦佩的义举来,还望皇上看在莺莺姑娘德行操守的份上,姑且放任她一回吧。”他想要帮谷雨提高民间威望,妄图以此来加大她那微末的砝码。

“死过一次?”刘彻冷笑地看着谷雨,对于公孙敖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卫子夫和张姨妈也都跪了下来,想要替谷雨求情,却又怕更加激怒了刘彻,不敢乱说话。

她们的脸上都是担忧之色,生怕刘彻会直接对谷雨说,你既然该死,那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既然已经死过了一次,那就别再活过来了。

谷雨扬着头直视着刘彻,这个该死的刘彻,难道还真的想要她的性命不成?!要不是他不乖乖的顺从历史,不废了陈娇,迎娶卫子夫,李头怎么会把自己派到这里来。

自己要不是因为他会滞留在这个时空?会死了一次后又再度迷失于此?会需要忍受那么多心理的煎熬?

谷雨越想越是生气,从前那个令人心动的刘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剩下一个讨人厌的霸道男人站在这里?他不是不想当皇帝么,不是不想做高高在上的人么?现在当得可顺心了呵,暴戾、好色不说,还动不动就要人的性命?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倔强而忿然地看着刘彻,行啊,想要我死!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她在心里头破口大骂着。亏我还天天想着……不对,她才没有想什么。

就在谷雨重新看向刘彻的时候,她的目光与他的视线相接,后者玩味而冷然的厉芒忽而在一瞬间失去了方向,那双迷人的黑水晶在一刹那间被打入了冰窟,只错愕间已然失神。

刘彻像是突然间被电击了,整个人失重了一样地重新跌坐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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