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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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个上元,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甜甜的东西微涌上来,那些花灯,那些烟花,那些在她脸上变幻的艳丽颜色,全都一一呈在眼前。

“两个人都没有钱…她开玩笑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当时我没有母后的允许不能出来,而她却把我拐出来了…手牵手逃得飞快。”

我沉溺在往事的温柔余光中,就像夕阳光芒迷醉,大片褪去真实的美丽金紫。

赵从湛脸色暗了一暗,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那时,烟花引燃了火,向我扑下来,她什么都没有想就抱住了我,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我,好象这是最自然的事。可是我当时就想,假如我们有未来,我一定要一辈子对她好,就像她那天什么都没想就为我毫不畏惧一样。我…在心里发了誓。”

我们沉默好久,在下面遥远的人来人往中,我们当年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

赵从湛低声问:“皇上为何对臣说这些呢?”

我直视他的眼,逼问:“你是要和她一起去爱州吗?”

“是。”他轻声回答,却没有迟疑。

我近乎残忍地微笑,问:“你当年,不是已经放弃她了吗?我十四岁的时候,她在天牢里。她原谅了你,我没有原谅。”

“所以,我劝你不要和她一起去。”

他默然地抬头看我,看我脸上嘲讥的微笑,然后眼里却突然有了冰凉的寒意。“皇上是觉得自己比较伟大吧?”赵从湛的声音居然尖锐极了。

从来未见过温厚的赵从湛这样的表情,我未免心里有点不适。

他却没有装出一时失言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什么负担都没有,那些不知道家人与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的恐慌,自然是不用理会。只因为你的一句话,你的家人以后就要受这个朝廷最强大权势的仇视与打击,皇上也当然是不用了解。我一家是处在怎么样的境地里,我要怎么权衡,要怎么让我的弟妹远离哪怕最小的危险,皇上哪里需要知道这些?”

我默然,冷笑。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又是谁让我们变成这个样子?”

他盯着我,缓缓地问:“皇上?”

我心里有些东西慢慢地涌上来。

我说不出自己什么感觉,可是我想我大约是在难过。

竟然在难过。

听到他的声音,冰冰冷冷说:“明明我们已经告诉了皇上我们的婚事,可是皇上却向皇太后举了我…让我去娶皇太后的侄女,皇上是如何想的?”

原来他早已知道是我向母后进的言。大约母后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我默然良久,然后微微冷笑了出来:“在这世上,第一个见到她的人是我,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出现?”

他的眼睛在细密的睫毛后,暗暗盯着我。

这让他看上去又象是在怨恨我,又象是在可怜我。

我厌恶这样的感觉,把脸转向了旁边,丢下一句:“你放心一个人去爱州吧,我不会再理会你。”

他似乎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后冷笑:“皇上此时开心了吧?我终究看明白了,原来人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被人强迫着接受命运,不需要的时候作为挡箭牌替罪。人生大不了就是这样…原来一切都是我妄想。”他低低地,无比诡异地看着我冷笑,“人生就是这样了,我还以为终有一天我们会象梦想的一样…我终会解脱,我和她在一起,过我们自己想要的人生,原来我一生就是这样了,所有都是…痴人梦话。其实我此生已经再没有什么东西了…”

我不愿意再听他这样冷冷的嗓音,不成句的破碎语言。

我浑身寒意,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匆匆打开门出去了。

听到他在后面淡淡地说:“恐怕未必一切尽如你意…”

我在街边上怔怔地出了好一回神,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久,才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叫我:“小弟弟!”

我转头看,果然是她。

她笑吟吟地说:“我去从湛家有事哦,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我执起她的手,冷冰冰地说:“不用去他家了,我刚刚和他在上面说了…”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无法出口,愣了好一会。

她笑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那一回头时赵从湛冰雪一样的容颜突然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轩轩如朝霞举。

我心里乱极了。我不知道对赵从湛吐露了我的心情会有什么后果,她若知道了我做的事情,她会如何反应,而我又该怎么办?

到最后,我斟酌着说:“你不用去他家了,我想…”

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说话。

我们一起转头看离我们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

赵从湛静静地躺在那里,在阳光下鲜亮得刺眼的红色鲜血从他的身下慢慢地向我们流淌过来。就好象他伸出了血做的一只手,缓缓地过来抚摸我们的脚。

而他的神情无喜无忧,就好象他是躺在春天艳丽的大片花朵中安睡一样。

我这才想起,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好自为之。

当年太祖皇帝在烛影斧声时,最后对太宗皇帝说的话。

我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说的?

芒种(三)

回去时宫里安静极了,只剩了满地花柳,几树绣带。

昨日芒种,今天,已经步入夏季了。

天色已近傍晚,眼看着,一年的春事结束。

独自站在仙瑞池边,看水面风回,落花环聚,全都拢到那块玲珑石下。

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我年少无知时,曾经想要留住她,结果她被打入大理寺牢内,独自被囚,而我一个人在宫内根本无能为力。

到现在,我再次想要留住她,可是,为何却会逼得赵从湛死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让一个人因为我的任性而死去。

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别人。我只不过想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自杀了,顺便杀死了我与她记忆当中整整纠缠十年的耀眼灿烂与感伤,我知道我与她再也不会有美好而干净的未来。

他说,怕你未必能如意。

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去看她。

赵从湛,你说得对,恐怕我不能如意。

他是自小就在我身边陪读的人,比一般的皇戚都要接近我,内局予以诏葬,遣中使监护,官给其费,以表皇恩。并准于南熏门出。

第二天辍朝一天,晚上,我去麓州侯府邸祭奠赵从湛。满街的人都观看御驾,议论赵从湛的事情。对于刚犯大罪者受车驾临奠各有看法。

我下车,伯方待我进了灵堂,替我加上素衣。

看见她在旁边跪着,心里微微难受。大约赵从湛家里的人把她当作自己家的人了吧,所以让她在这里。

去看了赵从湛的遗容,现在看来,倒没了昨日那样的安详,整个脸的线条略显僵硬。无语,拍了拍棺木,也不想在她面前流眼泪,怕假惺惺。

回到前堂,接过伯方奉上的香,插在香炉里,心里也居然什么都没有想。

宣了谥号为“文靖”。赵家的人谢了恩,然后我示意他们下去,“让朕在这里暂怀一下哀思吧。”

全部人喏喏退出。我低声叫住她:“艾姑娘,朕想请问你一些事情。”

赵从湛的弟妹都很惊讶,但是也不敢说什么,留下了她。

她漠然地看着赵从湛的灵位,没有瞧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心里空空的。

“你,是否还要回去?”良久才问了这么一句。

她点了下头。

几乎绝望了,我还是要问:“你会为他留下来,为什么…不能为我停留?”

她轻轻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不说。

我早已知道,那是我的爱,即使全部流入沟渠,我也不能说她什么。可是现在,因为她这轻轻的一眼,我突然恨极了她。

是,我恨极了她。

好像我就是毫无价值的,甚至不值得她花一个深一点的眼神来打发我,我理所当然地虚耗我的生命与思量,而对她不过是一个小弟弟的倾慕,她注定我这人生,一场空想。

她并没有理会我,在那里顾自说:“我真想不到,原来是自作孽,我自作孽…”

突然冷笑了出来,我毛骨悚然地听她笑了很久,又变成了哀哭。那骇人的可怕声音在灵堂里隐隐回响,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声音直刺入我的脑中,不知是哭是笑。我害怕极了,终于扑上去扼住了她的喉咙,大声叫道:“你停下!”

她被我一扑,身体往后一仰就倒在地上。

我勉强把身体在空中侧了一下,但是她的头虽然没磕到,肩膀却撞在了青砖地上。我来不及躲避,也倒在她身上。

她却似忘记了推开我,盯着我的脸,说:“真是想不到,我以为…我抓住了好机会,能让你与皇太后相争,后党的人失势,我与从湛就还有未来…没想到…没想到你与太后的事情,会第一个把他扯进去…我真是自作孽…”

我呆了好久,才明白。

听到自己的叫声,凶狠极了:“原来你告诉我的…我母亲的事,都是假的…你是故意骗我,让我和母后嫌隙!你…你…”

我没办法说完整的话。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说:“就算李宸妃是你母亲,我平白无故又有什么必要告诉你?我何必闲着没事陪你走那一趟?我没想到你这么好骗,我告诉了你,你就相信…你什么皇帝!原来只不过有个小孩子的判断力!”

原来…如此。

我浑身寒透。

都是骗我的。

去永定陵那一夜,在失了一切的漆黑里,她伸手来握住我的手,拢在自己的双掌心中,那些温暖是假的。那些白兰花的香气,那缠绵悱恻如暗夜的雪色竹影,那是假的。她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生生写到我心脉里去的名字,艾悯,那也是假的。

全都是。

艾悯,我当然好骗,因为这个天下的所有人里,我只相信你一个。

所有你的,我都心甘情愿去沉迷其中。

可你给了我这样那样的梦,用温暖美丽来骗得我拿它们替代真实的生命,现在又毫不留情就把它砸碎。我所有孩子一样的撕心裂肺,都不过是你利用来争取自己与赵从湛爱情的筹码。

我宁可你继续欺骗我,我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我愿意什么也不知道。

只要不醒来,那就不是梦。

眼前大片艳红的红色,象血一样,又象是大片灰黑的黑色,象死亡一样。

口中尝到腥甜的味道,是血的味道。我好象是咬了她的肩膀,她的血流到我口中,她大约没有觉得疼痛,因为她一直没有反应。她的身体也冰冷,我觉得她已经死了,连气息都冰凉,喷在我的脖子上,让我的血一层层结了冰花,六棱的尖锐花瓣,从脊椎开始,往下,一寸一寸封冻。

就如同我十四岁时,开始长大那一夜,我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触摸到了她的脖颈,温热而柔软,象一只狐狸的手感。

听凭年少无知时那些烟花腐烂在我的身体内,我们所有美丽的过往,被我自己践踏。

她到最后也没有哭,她只是闭上眼睛。

我想这样也好,我就看不到她瞳孔里我丑恶的扭曲的脸。

我在她耳边告诉她说:“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派人去接你。”

她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我…是喜欢你的。从十三岁,到现在。”

她终于开口说:“赵祯,我真后悔,为什么要遇见你。”

我想她说得对。

我默默地帮她系衣带,帮她把头发都理好,把她为赵从湛而穿的孝衣,消除一切凌乱的样子。

她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走到门口,侍立在外面的伯方忙替我除去素服。

他没有一点异常。我想他也是对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是皇帝,而她也不是赵从湛的未亡人。我想要哪个女子,伸手可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象她说的,要找一个只娶她一个人的丈夫,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那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但在我的天下,我想要她,难道还要顾忌什么?

以前十年的犹豫,现在想来,那的确可笑。

沿御街北行,正阳门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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