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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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池斜过眼,眸色突然变得深沉起来,神色间竟有了些许凛冽之意:“二殿下,这天上地下,我只认我父神一人,其他人与我毫无干系。”

“后池…”景涧微微一愣,叹道:“母后毕竟是你…”

“笑话,我尚在龙壳、生死不知的时候她不在…年幼衰弱、难以化形的时候她不在…灵脉断绝、受三界耻笑的时候她亦不在,彼时她高坐云端,受众生敬仰,万灵朝拜,可曾记得我?如此之人,遑论为我后池之母?”后池眉色一正,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却又极尽认真。

这声音实在太过冷淡,若是由别人说来,景涧定会以为这是悲愤难当之词,可由后池淡淡道来,他竟感受不到丝毫愤怒,就好像她只是极认真的在陈述一段事实一般。

直到此时,景涧才真切的感受到,他们四兄妹引以为傲的母后,受三界景仰的上神,在后池眼底也许…真的是不屑一顾。

或许,后池有多在意古君上神,对母后就有多厌恶…

院中的一袭紫影好似突然染上了刚烈的意味,景涧呼吸一滞,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半响后,他眼底终于划过一抹释怀,道:“后池,你和清穆离开吧,现在就走,回清池宫,或者瞭望山。”

整件事因他而起,本就该他承担责任,景昭失去的龙丹,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也会尽力补偿,但若是清穆和后池留在天宫…

后池狐疑的看向突然严肃起来的景涧,听他话中有意,皱眉道:“景涧,到底出了何事?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后池的眼神太过透彻,景涧心底一沉,让面色变得更自然些,道:“没有,只是若你不想见母后,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景涧此话刚刚说完,后池还未有反应,紫松院突然被一股五彩之光笼罩了起来。

“后池,过门而不入,你父神这万年来…便是如此教你的吗?”

淡漠的声音响彻在紫松院上空,虚无缥缈,蕴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威压和不容置喙,后池微微眯起眼,突然笑了起来。

相见

五彩金光拂照,威严之音质问,这动静在紫松院内外着实算不得小,附近得知发生了何事的仙君们目瞪口呆看着那已千年未曾在仙界出现过的五彩金光,战战兢兢的跪在院外,满脸惶恐,听到声音走出房门的清穆和凤染眉角紧皱,担心的看向院中倚在紫松下的后池,神情担忧,唯有景涧一人嘴张了张,满脸忧色的垂下了眼。

只是,一片冷凝之下,这本该威严肃谨的紫松院中,却突兀的响起了一声极淡的笑声。

笑声极近漠然,明明清朗悦耳,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之意,让院中众人俱是一愣,也让笼罩在紫松院上空的五彩金光隐隐波动,逸出了一丝冷意。

“过门而入?天后,后池自小长于清池宫,与你毫无瓜葛,何来过门而入一说?”垂下眼的女子神情淡淡,手漫不经心的拂了拂挽袖,眉宇焕然。

景涧闻言面色一僵,沉默的看向后池,他没想到,后池会一句话便撇开了与母后的干系,干净利落,毫无迟疑。

虚空中的声音似是顿了顿,愈加肃冷起来:“后池,即便如此,我亦是长辈…你来拜见理所应当…”

后池微微挑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打断了虚空处的声音道:“后池竟不知,天后已为这后古界旷古烁今的头一位真神,只是不知天后为何没有广御三界,让我等聆听御旨呢?”

“后池,休得妄言?本后何时说过我已晋为真神?”淡漠的声音从天际传来,隐隐带上了薄怒。

这千万年来,四大上古真神陨落后,还没有人敢以这种口气和她说话!更何况,还是清池宫的后池…?

“既然天后不是真神,数万年前在昆仑山时后池便已位列上神,我又何须向天后请见?天后数万年未回清池宫,难道是将此事忘了不成?”

微抬的凤眸凛冽肃冷,遥遥望向天际,后池站直身子,双手背负于身后,深紫的常服摇曳及地,勾勒满园静谧。

数万年前,昆仑之巅,天帝和天后大婚之日,亦是后池晋位上神之时,三界之中仙妖之途莫不知晓,可却从来无人敢于提起。却不想,这清池宫的小神君居然如此妄为,跪在院外的一众仙君面面相觑,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清穆定定的看着后池清冷淡漠的侧脸,眼底划过微不可见的心疼。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紫松院上空的五彩金光却缓缓变淡,一道光束陡然落在院中,将后池完全笼罩,倏尔之间,耀眼刺目,待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院中的后池已全然失了踪影。

“你们别担心,我去御宇殿,后池应当在那里。”景涧面色一怔,朝神情亦是大变的二人道,急急的朝院外跑去。

御宇殿乃天后之宫殿,凤染和清穆相视了一眼,眼一沉,默契的隐去身形朝紫松院外飞去。

只是到半路,凤染却悄悄的转了个弯,片息之后,出现在了另一条小径上的景涧面前。

此处离御宇殿不过数米之远,却偏偏和清穆所行的方向岔了开来,景涧看着不远处挑眉看着他的红衣女子,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景涧,你才刚让我们尽快离开天宫,天后便找上了门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凤染眉色暗沉,盯着景涧,口气不善,若不是听到了后池和景涧的谈话,她也不会这般猜测。

“凤染,你多心了,没有什么事。”景涧抿住唇,笑了笑,努力让神情看起来轻松些,可平时温润的面容却怎么瞧着怎么别扭。

“我特意绕开了清穆来问你,是看你昨日神色有异,是不是和清穆体内的龙息有关。”

“凤染,此事你无需过问,母后只是和后池说说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凤染瞥了他一眼,眼底沉郁一片,冷冷道:“没事?难道你要告诉我天后把后池丢在清池宫中不管不问几万年,现在突然觉得愧疚于她,要叙叙亲情了不成?”

紫松院上空的冷声质问根本不是一个做母亲的能说出来的话!

这话说得着实嘲讽之意十足,景涧眉间微皱,他看向凤染,声音也冷了下来:“母后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说,凤染上君,你逾越了。”

无论天后做了什么,他身为人子,也不能看着天后被凤染如此说道而无动于衷。

“景涧,你没有看到后池是如何在清池宫长大的…”看到景涧转身欲走,凤染眉间的怒色稍缓,多了几分心疼之意:“后池自小灵脉便弱,根本无法积聚灵力,古君上神自她启智后就离了清池宫,下落不明,我照看她长大,万年光景,清池宫就算是百看不厌的仙邸秘境,也总有会呆得厌烦的一日,可她却从来不出清池宫,你可知道为何?”

景涧脚步一顿,听见凤染有些疲惫的话语,心底忽而生出了几许苦涩之意来。

他如何不知,父皇母后神御三界,等着看后池笑话的仙君、妖君不知凡几,失了古君上神的庇佑,后池灵力微弱,又怎会随意行走三界,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只是这万年来,他亦是随众人一般刻意的将那清池宫遗忘在三界中罢了。

见景涧沉默不语,凤染扬了扬眉,道:“她不愿堕了古君上神在三界里的名声,安安静静的活在清池宫,我将她了带出来,自是要护她周全,即便那人是天后,我也不会相让半分,景涧,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发生了何事?”

铿锵凛冽的话带着浓浓的煞气扑面而来,望向凤染赤红的眸子,景涧忽而才惊觉面前站着的这女子乃是从渊岭沼泽的血腥战场中生存下来的曾让三界胆寒的煞君…可就算是如此,母后决定了事,三界中有谁能相抗?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母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凤染,此事的确和清穆体内的龙息有关…景昭她…”景涧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她,长舒了一口气在凤染愕然的面色下将景昭以本命龙丹救清穆的事缓缓道来。

略带沉重的声音消逝在小径深处,不远处假山后斜靠着的红衣男子却突然僵直了身子,嘴角轻抿,眉宇紧紧皱了起来。

空荡的花园深处,叮咚的泉水声潺潺,浓郁的仙气将此处笼罩,生出了几分与世隔绝的空灵来。

大概猜到了此处是何地,突然出现的后池敛眉朝小径深处走去,嫣红的牡丹盛开在小径两旁,使这安宁之地染上了几分皇者的尊贵,深紫的裙摆拂过零落在两边的花朵,走过木桥,看到花园古树下背对而立的白色身影,后池缓缓停了下来。

这便是天后吗…?

“后池,想不到清池宫那么平淡的地方也能养出你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来,怎么,刚才那番话,是你父神让你来问本后的吗?”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眉眼淡然,黑发间夹着几缕五彩之色,容貌瑰丽,清冷疏离中透着淡淡的尊贵。

只是,后池看着这样的天后,却突然愣了下来。

古朴素白的长袍,系于腰间的金色锦缎,随意披于身后的长发…还有额间偰着的剔透碧玉,站在后池面前的天后竟然和她在朝圣殿中曾看到过的上古真神有着一模一样的装扮。

除了衣饰色泽的不同,她竟挑不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来。

只不过上古真神是真正的空灵悠远,抬眼间便能藏尽世间沧华,说是夺天之功也不为过,而天后…却只是形似而神不似,越是相同的打扮,反而能更清楚的看出两人之间差若鸿沟的区别来。

虽是盛然美丽的容颜,清冷高洁的气韵,但却硬生生的降了几分本该有的瑰丽,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后池一眨不眨的盯着天后,眼底满是古怪,甚至连她出声相问也忘了回答。

天后同样敛神看向不远处的少女,神情亦是一顿,眼底生出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惊讶来,如此普通的容貌,若不是那一身肖似古君的气韵,她都要怀疑…她是否真的是古君的女儿!

“后池?”许是后池的目光实在太过怪异,天后神情顿了顿,眼底划过一缕不耐之色:“本后问话,你为何不答?”

“天后,我父神已有万年没有回清池宫了,他怎会让我来问话,刚才只是后池一时妄言罢了。”后池敛眉轻道,神色平缓,似是丝毫未曾察觉天后眼中的不耐,缓缓吐了口气。

直到此刻真实的面对天后,后池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当初将她抛在清池宫的人,或许是清池宫幽静的岁月太过长久,或许是父神毫无保留的疼爱,亦或是柏玄的平淡相伴…无论是何原因,除了对她那身过于相似的装扮的惊异,她此刻竟对天后生不出半点别样的感情来。

除了,灵魂深处那抹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漠然。

血浓于水,竟是毫无牵绊,若不是三界尽知她乃是天后所出,否则后池都想正大光明的怀疑一下,她和面前所站之人是不是真有干系?

“不知天后要见后池到底所为何事?”见也见过了,虽然没什么讨厌的意思,却也喜欢不起来,后池干巴巴的开口,想走的意愿十分明确。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后想把清穆留在天宫,特意告诉你一声而已。”天后朝后池看了一眼,淡淡道。

“把清穆留在天宫?为何?”后池突然一愣,随即面容一整,眼底瞬间袭上一抹凝重,道:“清穆不属天宫所辖,就算你贵为天后,也没有权利随便留下他。”

虽然这么说,但看到天后眼底有些玩味的笑容,后池心底竟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安来。

“后池,清穆好歹受了我皇族大恩,让他留在天宫,又怎能说是本后强人所难?”

“什么意思?”后池兀然抬头,神情惊讶。

“你以为三首火龙的龙息就凭他一介仙君便能炼化,若不是景昭以本命龙丹相救,他又怎能活下来?”天后抬眼,看着惊愕的后池,淡淡道:“三首火龙的龙息已经伴着龙丹入他灵脉之中,一旦龙丹取出,就算是天帝的本源之力也救不了他,龙丹对金龙一脉何等重要你应该清楚,若不是景昭苦苦相求,你以为本后到现在还会留着清穆的命吗?”

后池垂在腰间的手猛然握紧,眼底莫测一片,嘴唇微微抿住,勾勒出细小的弧度。

景昭的本命龙丹?难怪天帝和景涧昨日都如此古怪,原来竟是如此原因,想起那个在瞭望山骄纵高傲的公主,后池眼底染上了莫名的复杂之意…想不到她竟然愿意用龙丹来救清穆…上古神兽一旦失了内丹,以后修炼…必将沦为妖魔一道!

“你不用想了,除非清穆是上神之身,否则他根本无法在取出龙丹的情况下活下来,我不能,天帝不能,就算是你父神…也不能。”

见后池沉默不语,天后拂了拂衣摆,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提到古君上神的时候微微顿了顿,甚至在看向后池的时候突然多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厌恶。

“天后,你到底…想如何?”后池敛神看向天后,神情却突然定了下来。

“不是本后想如何…”天后笑了笑,声音淡淡,眼底纯黑一片,透着让人看不清的意味:“而是你要如何选择。”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花园深处走去,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深处。

“什么意思?”见天后即将消失,后池握紧双手,才忍住不追上前去质问。

“是让清穆将体内龙丹取出,自此烟消云散…还是让他留在天宫,陪在景昭身边,本后都随你选择。”

清冷的声音自小径深处传来,回转之间袭上了几分冷意,后池咬唇站在原地,眸色陡然深沉浓烈起来。

无论如何抉择,她都会失去清穆。

后池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会被逼至如此进退两难之地步,而让她抉择之人,竟会是天后!

抉择

平静如水的夜晚,御宇殿中亮如白昼,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整齐的镶嵌在凤柱之上,散发着薄薄的光雾,白玉的阶梯连着灿金的王座,华丽尊贵。殿宇之中空荡安静,唯有一身白袍的天后闭着眼,姿态高雅的端坐在王者之位上,神情莫名。

低沉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天后睁开眼,看着来人,淡淡道:“我已经让景昭回宫了,你明知道她失了龙丹,怎么还处罚得如此之重?”

“芜浣,龙丹对金龙一脉何等重要,景昭如此妄为,本该重罚。”天帝踏着月色从殿外走来,满室银辉下,他望着王座上已近千年未曾见过的人,黑色的眼眸中划过淡淡的思念,但却被很好的掩下。

“你倒是公正!”天后抿嘴,眼底神色莫名,她坐直身子,朝御座后靠去:“不过你不必担心,那人不过区区一凡君,还炼化不了景昭的龙丹,我会为景昭拿回来的。”

听见此话,天帝明显一愣,脱口而出:“可你今日在后殿中,不是跟后池说随她选择?”

“你果然在…”后天意味深长的看了天帝一眼,手轻轻扣在御椅边缘,漫不经心的道:“选择自是由她,可是…无论她怎么选,我都不会让清穆把景昭的龙丹带出天宫,不过一介凡君而已,他的命,岂能和景昭日后的修炼相提并论!”

“芜浣,清穆已经传承了白玦真神的炙阳枪,日后抵御妖界必是一大助力,更何况他是为了景涧才被三首火龙龙息所伤,这也是我为何没有取回景昭龙丹的原因,如此做…实在有违天和!况且后池毕竟是你女儿,你怎能让她在如此境况下做出抉择?”

天帝的声音带上了些微恼意,眉宇渐渐变得冷峭起来。他毕竟是天帝,司职三界,就算此事景昭吃了亏,可他也不能做事不管。

天后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淡淡的嘲讽:“暮光,后池的事你不用管,这是我的事。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为了那个叫清穆的仙君宁愿让景昭失了龙丹,看来当年上古真神选你为三界之主还真是明智,金龙一脉果然是司天下命格,公正得紧。”

“芜浣,真神当年为三界而亡,恩泽九州,你毕竟是她座下神兽,怎可如此口出妄言!”天帝眉色一正,声音里终于多了几许怒意。

数万年来,天帝极少说过重话,哪怕是现在知道她为难后池,也没有过多在意,可是只要牵扯到上古真神,对她却从来不会假以辞色。

明明你已经死了千万年了,可为何还要如跗骨之俎,如何都消失不了…

天后轻叩在御椅上的手猛的一僵,眸色骤然变深,头上五彩的碎发也轻轻扬了起来,她按捺下心底的怒意,声音软了几分,道:“我如何不知上古真神对你恩重于山,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我夫妻相处数万载,难道我在你心底还及不上你对上古真神的敬意?”

这声音说着就带上了几分柔弱的埋怨,一反天后刚才的肃冷倨傲,天帝皱着眉,叹了口气,朝殿中又走了几步,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当年我们之事本就有愧于古君,后池身体孱弱,我们理应多照拂一些。”

“后池之事,你不要插手。” 此话一出,天后眼底明显带上了几分古怪之意,她眉色一凛,见天帝面色不虞,站起身朝天帝看去,缓缓道:“我们已有千年未见,你难道真要为了几个外人和我置气不成?”

天帝神情一顿,见天后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终是缓缓叹息一声,摆了摆手:“芜浣,都依你,只要你不做得太过了便是。”

“放心吧,我岂会和几个小辈计较,我去看看景昭。”天后皱了皱眉,显是不太满意天帝话中的保留,但仍是终止了这次对话,转身朝殿外走去。

御宇殿中瞬间变得安静清冷起来,天帝看着天后消失的身影,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千万载之前,三界初创,一片混沌。他那时不过是上古界中一个普通的上神而已,恰逢上古真神寻找能御下界之人,发现他是金龙命格,拥有帝主之相,于是悉心传导他帝王之术,也就是在那千年时间里,他爱上了上古真神座下神兽——五彩凤凰芜浣上神。

只可惜,上古界尚存之时,神祗众多,而他亦不过一下界小神而已,芜浣乃上古真神身边之人,追求她的上神不知凡几,他根本没有机会。混沌之劫降临后,上古真神和其他三位真神一同消失,众多神祗陨落,到最后,上古界封存,一切平息时,竟只剩了三位上神,可芜浣却又偏偏瞧上了突然晋为上神之尊的古君。

此时他已为三界之主,身份早已今非昔比,但他毕竟与古君同级,纵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与古君渐成莫逆,平淡相处。只是没想到千年之后,后池降生,他苦涩之余却也发现后池是个早夭的命格,古君悲痛之下四处走访上古神迹之处以寻生机,将芜浣留在清池宫,给了他机会,最后便成了如今的这番局面。

到现在又是数万载光景,他仍是不知…芜浣终究是爱这天后之位多一些,还是在意他更多一些。

清冷的紫松院中多了丝莫名的冷意,皎洁的月色下,后池坐在院中石凳中,单手托住下巴,茫然的望向紫松摇曳的方向,寂静无语。

凤染站在回廊处,神情隐隐担忧,后池从御宇殿回来后便一直是这么副模样,三人也默契的没有提离开天宫之事,她咬了咬牙,正欲走上前,却微微愣住,停下了脚步。

一身玄衣的青年从房中走出,隐在月色下,步履缓慢,却隐隐透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清穆将黑色的大裘披在后池身上,见她转过头神色茫然,随手替她拿掉发间的松叶,笑了笑,神色柔和:“虽然你仙力升了不少,可身子到底还弱,天宫清冷,还是当心点好。”

温润的月色下,后池只觉得这笑容格外珍贵,她猛不丁的握住清穆的手,道:“清穆,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话着实说的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后池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立马闭紧了嘴,低下头掩下了眸中的黯然。

听见后池的话,清穆被握住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埋下的脑袋,眼底渐渐变得柔软起来,他拍了拍后池的肩,道:“我知道。”

声音温润柔和,莫名的能让人镇定下来,后池抬头,眼眨了眨,道:“清穆,我想瞭望山了,栽下的竹子肯定都已经长好了,留下大黑看家,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守得住…明日我们便回家吧。”

家…吗?似是被这句话击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清穆盯着后池,目光陡然变得浓烈深沉起来。

“好吗?”

后池眼底的墨色浓而柔软,她望着清穆,眼底盛着淡淡的期待和几许微不可见的急切,清穆点头,将她拢在怀里,唇角轻勾,答:“好。”

后池重重的点头,手心微微缩紧,既然无论如何选择她都要失去清穆,那她就要选一条绝对不会失去他的方法…

天帝天后震怒也好,众仙谴责也罢,哪怕是景昭会因此而沦为魔道…她也不会放开清穆,她破壳而出的万载生命里,这是她唯一不想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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