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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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贾赦刚止住了话头,也没见外头唤人,就见十二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娘……爹您也在这里哟。”

“琮儿怎的了?”在贾赦心中,十二就是心肝宝贝儿,别说打骂了,连句略重点儿的话,他都不会说,甚至在十二跟前,他都不敢喘大气,唯恐吓到了他的小宝贝。

十二却不知晓这事儿,只径直道:“舅舅派人来传消息了,说是圣上下令,让保龄侯府的大爷继承侯爷爵位。”顿了顿,十二刻意强调道,“是侯爷爵位,不降爵世袭。”

贾赦傻眼了。

在这一刻,贾赦甚至顾不得去吐槽长青帝的阴晴不定,刚逼死了人老子又给了儿子恩典,他首先想到的是,之前的打赌输了。

由此可见,贾赦的心也是蛮大的。

那拉淑娴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赦一眼,倒是没有在十二跟前捅出这事儿。毕竟,十二已经够瞧不上贾赦这个蠢爹了,要是让他知晓了这事儿……呃,顶多也就是愈发瞧不上,仿佛没甚么大不了的。

“保龄侯府还是挺有福气的哈哈哈,虽说老侯爷没了,可生病也没法子哈哈哈,到底爵位总算是传了下来哈哈哈,等再过个十来年,侯府一定会比老侯爷在世时更好的哈哈哈……”贾赦笑得异常尴尬,别说十二了,就连迎姐儿都觉出不对劲儿,使劲儿的瞅了贾赦好几眼。

“老侯爷尸骨未寒,老爷您还是悠着点儿罢。”那拉淑娴提醒道。

“对对,不过这事儿到底也算是个好消息,回头我告诉老太太去,好让她放心一些。”贾赦顶着一副尴尬的神情,眼神游离的道。

做人做到这地步也真的是够了。十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撇了撇嘴,他到底还是没捅破事实,只是提醒道:“舅舅派来的人还说了,二皇子虽被释放了,却尚未被复立。况且即便将来真的复立了,既然圣上能废他一次,就代表也能废第二次。叮嘱咱们只管远离是非,千万别主动往坑里跳。”

“说得好!”贾赦毫无诚意的赞道,“你舅舅的确有些本事。不对,这些话怕是你外祖父让你舅舅派人来传的。难怪老话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还是老的辣……”

说话间,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在得了允许后,一脸为难的葡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吞吞吐吐的道:“老爷太太,方才荣庆堂来人了,老太太让唤老爷立刻过去,说是有要紧事吩咐。”

十二鄙夷的眼神毫不迟疑的丢给了贾赦,老话未必就是正确的,有些人即便老了也仍旧变不成宝。

“……我去去就回。”贾赦面上的尴尬都快化成实质了,忙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丫鬟婆子的问安声,再之后就没了动静。

那拉淑娴挥手让葡萄退下,又将十二招到了跟前,提醒道:“外头的事儿倒是无妨,我不信天家那对父子会关注到咱们府上。可府里这位老太太怕是又要作幺了,先前是因着她娘家靠不上,我和王氏的娘家又太能耐了,如今史家又起来了,且张家和王家再强势到底没个爵位傍身。幸好,你是她的亲孙子,再怎么着她也不会坑到你身上来。十二,索性你出了年关就往你外祖父家去,荣国府的事儿不必插手。”

“怕甚?不就一蠢老太太。”十二心道,能生出贾赦、贾政这俩蠢货的老太太,虽未真正打过交道,可想必铁定聪明不到哪里去。

“她是蠢还是聪明与你无关,你只需记住,她是你爹的亲娘,是我的婆母,是你的祖母,那便够了。”那拉淑娴深深的看了十二一眼,再度提醒道,“这世上之事,并不一定总是聪明人获胜,除非你有心干掉她,要不然她永远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十二沉默了,他猛地想起了那只蠢鸟。

聪明人未必就是胜者,蠢人也不一定会失败。十二绝不会承认自己蠢,也不认为那拉淑娴蠢,然而事实却是,他们母子俩却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这其中自也有乾隆帝的关系,可同样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就是输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事实胜于雄辩。

“娘,以往您是怎么做的?”十二很清楚,那拉淑娴不会无缘无故的弄死某个人,况且以贾母的身份,要弄死除了需要狠心外,还需要一个完全不计后果的蠢脑子。

“让你爹去处理,他是一家之主,对方又是他亲娘,哪怕惹出再多的麻烦来,也应当由他担着。”那拉淑娴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而后却是拿眼瞧着十二。

“也可以让政二老爷去处理,我听说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他了。要对付老太太不容易,要折腾政二老爷太容易了。对了!”十二忽的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凑近那拉淑娴压低声音道,“娘您觉得这辈子的事儿真的同上辈子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相差无几倒是极有可能。”

“那科举的试题呢?”十二眨巴眨眼睛,收敛了狡诈的笑容,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傻白甜神情。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单从这句话上就可以轻易的看出科举的重要性,偏科举统共也就那么几场考试,若是能提前知晓试题,又能命人做好背出,金榜题名只怕是铁板钉钉的了。这也是为何历年来都有泄题的事情发生,因为获利太大,以至于即便豁出性命一搏也在所不辞。

只是……

“十二,为何你会记得科举试题?”那拉淑娴并不怀疑两辈子的试题一致的可能性,她觉得纳闷的是,以前世十二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参加科举的,就算他本人愿意乾隆帝也一定不会答应的。况且,即便真的要去参加科举,那也无需参考以往的科举试题,因为曾出现过的试题是断然不可能再次出现的。哪怕那拉淑娴极为不待见乾隆帝,也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否定他。

乾隆帝只是在女人方面犯蠢,在旁的事情上,他一点儿也不蠢,甚至完全称得上是个老狐狸。

“因为他整我啊!”

十二好想捶地大哭,他也不明白为何乾隆帝要拿经久的科举试题给他。事实上不单给了他试题,还要他闭卷答题,光答了还不算,还要被先生批改重修。甚至在重修完成后,还要去书库里查找曾经的考生试题,在蒙住姓名的同时,寻出最佳的和最差的,以及各类典型答案,若是不幸与当时的主考官意见不同……

“答题,修题,查找历史卷宗,寻找当年主考官的批注,还有当时状元探花榜眼的论述。光找出看一遍还不够,我还要背诵出来呢!!”

谁摊上这么个爹都要跪,十二自认为学问不差,也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尤其很多题目其实老早就过时了,毕竟康熙年间和乾隆年间的情形差了很多。可即便如此,他老子逼着他背,他能如何?这要是寻常人家还能叛逆一把,搁在天家,就算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他怂,他认了。

听完十二的哭诉,那拉淑娴格外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又纳罕道:“知晓考题又如何?你不是说打算等新帝登基后成为第一次恩科的状元吗?再说了,就算你想明年下场,年岁也不适合罢?”

科举虽不曾限定年龄,可十二年岁太小了,若是他今年十岁,还可以说是绝世天才,可惜他才刚两周岁……

这哪里是天才,分明是妖孽啊!

“我让珍大哥哥去,状元不敢说,这个不确定性太大了。不过,我定会让他平安度过乡试、会试、殿试,保准让他金榜题名!”

准确的说,要参加科举的话,首先要通过童生试,不过珍哥儿到底是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将童生试免去是很容易的,而通常所说的连中三元,也是不包括童生试的。不过,让那拉淑娴纳闷的是,即便珍哥儿能金榜题名,可跟贾母折腾人有甚么关系?

这般想着,那拉淑娴直接问了出来。

十二笑眯眯的道:“珍大哥哥那么蠢又不用功上进的人都金榜题名了,政二老爷能有好?以他的性子怕是活都活不下去了。老太太母子连心呢,她的宝贝儿子活不了了,她能有好?其实老太太不是不能死,而是不能死在咱们手上。若是因着政二老爷不活了,间接逼死了老太太,那同咱们有甚么关系?总不能说珍大哥哥金榜题名有错罢?还有一点,我可以借着外祖父的名头教导珍大哥哥,虽说东府如今看着没甚么用,可到底是贾氏宗族的长房,将来若是真摊上了事儿,有族长这一房帮衬,咱们能占不少便宜。”

这话倒是没错,就是弯子绕得有点儿大。那拉淑娴思量了一下,倒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到底如今不是上一辈子了,很多事情她和十二都不能做的太过了,甚至连贾赦都是束手束脚的。就拿贾母来说,其实那拉淑娴若狠狠心,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死也不难,可接下来呢?这官府衙门查案需要罪证,自家人却只需一个怀疑即可。贾母虽一直病着,却从未威胁到性命,若乍然就没了,贾赦能不怀疑?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迟早有一日会生根发芽。

偏生,她是想和贾赦过一辈子的。

“这个法子也不错,就算逼不死人,也能让老太太明白,她的小儿子真不是甚么好的,连珍哥儿都能金榜题名,政二老爷……对了,先前你爹听说你坑了珍哥儿,还跟我说要寻个人来给珍哥儿作伴。他倒是没具体说是谁,可他提了王家。”

“王家大老爷?”十二惊悚了,虽说有试题万事不愁了,可王子胜太能耐了,能耐到……差不多就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没法办。

“不对,你爹最看不上王子胜了,不会提他。再说王子胜都三十好几了,长子都十来岁了,不可能。”

“那就是他长子呗。”十来岁的话,正当是科举的年岁,先参加童生试,考完之后参加乡试,因着年岁小完全可以慢慢来,哪怕上了二十岁才参加会试也是一桩大喜事。

“王家的嫡长孙,我记得是唤作仁哥儿。听说那孩子跟他爹一样,都是酒囊饭袋,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那拉淑娴若有所思的道,“倒不怕他不学好,就怕他太好。要不怎么能显出政二老爷的无用呢?”

十二狂点头,顺便提供了一个更馊的主意:“放一头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索性把我家蠢爹也叫上罢!试想想,政二老爷读了一辈子的书,都没读出个花来。我家蠢爹、东府珍大哥哥、王家的酒囊饭袋,齐刷刷的过了乡试进了会试,嘿嘿嘿……”

那拉淑娴不由的仰天长叹,这样真的会逼死人的。

[正文 114|第114章]

“你说甚么?让我去用功上进,考科举走仕途?!”

正如那拉淑娴所预料的那般,按照十二的想法做事,绝对会逼死人的。可有一点是连十二都没有料到的,也许一切完事后的确可以在逼死贾政的同时顺便气死贾母,然而在此之前,第一个被逼死的人却是贾赦。

当那拉淑娴一脸期待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贾赦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面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万万没有想到啊,他不过是往荣庆堂去了一趟的工夫,回来整个世界都变了。要知道,在方才回来的途中,他还琢磨着怎样跟那拉淑娴诉苦。因为贾母方才不单教训了他一顿,还话里话外的都让他赶紧抽空去一趟保龄侯府,一定要维系好这份亲戚情分。

“淑娴,这大过年的,开甚么玩笑不好,你怎么能让我去考科举呢?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要是能考上科举,猪都能上树了!”

一瞬间,贾赦把偏心眼儿不着调的贾母抛到了脑后,也完全不记得在短时间内一波三折的保龄侯府,甚至他觉得这会儿让他领兵作战都没问题了,至少他骑马比写大字溜多了。

“愿赌服输。”

那拉淑娴没说别的,只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足以让贾赦崩溃了。就在数天前,当那拉淑娴说保龄侯府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起复时,他完全嗤之以鼻,觉得即便保龄侯府有起复的机会,也不可能发生在十年之内的。他这个说法,也不可能说是错的,毕竟谁也没有料到长青帝会突然抽风原谅了太子。

三个月前刚被废了的太子殿下啊!这还没翻过年就立刻原谅了,那是不是等翻过年后,就要复立了?

仔细想想,连被废黜的太子都有可能重新复立,区区一个保龄侯府就不算甚么了,毕竟往年里不降爵世袭的例子也有不少。旁的不说,贾赦之父荣国公贾代善不也是如此?

所以,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跟那拉淑娴打了个那个赌呢?!

甚至还因为太过于自信,他让那拉淑娴随便开条件,反正输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吗?”贾赦眼巴巴的瞅着那拉淑娴,如果时间能回到十几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拍死自己。事实上,他完全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就会有那种迷之自信呢?

“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那拉淑娴认真的看着贾赦,一字一顿的吐出了这句话。

“真的没别的选择吗?要不我跟妹夫一样发誓这辈子不纳妾?”贾赦觉得,也许还能搏一把。

说真的,一辈子不纳妾这种承诺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便是那拉淑娴都有着一瞬间的迟疑。不过,迟疑过后她就淡定了,不纳妾也可以收通房,即便不收通房也能置外室,或者干脆去秦楼楚馆寻乐子。这种事情是没有绝对的,用誓言约束的意义不大,尤其因着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不确定性太大,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当下,那拉淑娴笑道:“老爷,往日里弟妹总在我跟前说,纵然我是一品诰命夫人,可老爷您是萌祖荫的,我这诰命夫人也不是老爷您替我挣来的,哪怕品阶比政二老爷高,总归……不如老爷您替我挣一个来?”

“诰命又不能重了,难道淑娴你认为我还能给你挣来比一品诰命更高的封号吗?”贾赦要疯了,他是世袭的一等将军,那拉淑娴也是一等诰命夫人。当然,往上肯定还是有的,譬如贾母就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而国公之上还有郡王妃,再往上是亲王妃、皇妃、皇贵妃、皇后、太后……

后头那些就不用说了,贾赦完全没有谋反的意思,而非皇室宗族之人,最高也就是被赐封为郡王,像四王八公十二侯里的四王,指的就是四位郡王。

也就是说,贾赦要成为国公或者郡王,才能给那拉淑娴挣到诰命,不然的话,即便挣来了诰命也会被原本的覆盖,那就失去了意义。

贾赦其实很想说,媳妇儿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然而,面对那拉淑娴殷切的眼神,贾赦终究没有说出口。凭良心说,自打老国公贾源和老国公夫人徐氏过世后,他就再不曾看到过殷切的目光。哪怕他的父亲贾代善并不如贾母那般偏心,却也仍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深觉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亦或是京城里随处可见的纨绔子弟、酒囊饭袋……

“好!那我就试试看!”贾赦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道。

亏得这会儿已经是晚间,房里除了那拉淑娴外并无其他人,要不然传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不过,对于贾赦来说,他并不介意旁人嗤笑他,左右从小到大他也没少被人笑话。事实上,他只在乎那拉淑娴是怎么看他的。

“我相信老爷。”那拉淑娴嫣然一笑,仿若眼底里只容得下贾赦一人。

贾赦忽的有了勇气,想着赐封郡王大概是挺不靠谱的,可因着有贾代善的先例在,不降爵世袭的难度倒是相对低了一点。虽说当年贾代善是因着赫赫战功直接世袭的国公爷爵位,不过既有先例在,让长青帝升自己一级,应该不算难罢?

这一刻,贾赦万般感激他老子,若不是有一等将军的爵位打底,他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成为国公爷。不过,转念一想,倘若自己并非一等将军,那随便升个官儿,不就能替那拉淑娴挣来诰命了?君不见王夫人就是五品诰命。

真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我明天五更起来练大字做学问!”贾赦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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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整个荣国府都知晓他们的赦大老爷又抽风了。只是不同于以往一抽风就收通房,或者买了一堆的古董玉器,再不然就是上秦楼楚馆惹是生非。然而这一次,贾赦抽风抽出了新的高度。

他说他要用功上进。

他说他要下场考试金榜题名。

他说他要成为荣国府第三代国公爷。

其实,贾赦是怎么说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反正没人会当真。倒是贾母听闻后气愤不已,才刚让他抽空去一趟保龄侯府,联络一下两家的感情,结果他就要去做学问上进了?呵呵,贾赦若会上进,猪都能上树了。

至少在某一方面,贾母和贾赦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最最悲惨的是贾政,他之前摔断了腿,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了,起码正常起居作息是不受影响了,就听闻太子被释放的消息。惊吓之余,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再把腿摔断一次,以此继续避祸。然而,不等他做出选择,就传来贾赦开始用功上进,还打算来年下场考试一事。这一次的惊吓远甚于听闻太子被释放,于是,贾政华丽丽的摔了个大马趴,成功的让原本已好得差不多的腿再度摔折了。

十二幽幽的看着来寻自家哥哥玩的珠哥儿,真诚问道:“二叔他是不是傻啊?”

珠哥儿思索良久,又瞧了瞧四下,重重的点了点头:“是。”

平地走路都能摔个重伤,且还是一连两次,别说外人了,珠哥儿甚至听到他亲娘王夫人对月长叹,自家老爷怎就那么不走心呢?

不走心就是没心。

没心又可以解释为没脑子。

没脑子可不是就是傻吗?

其实,珠哥儿也觉得很委屈,受父母和祖母的影响,他一直觉得最傻的人应该是贾赦,其次是东府的珍哥儿,再然后则是自家小妹妹。可如今,他觉得他爹简直比小妹妹还蠢,哪怕小妹妹时常摔跤,也没见她把自个儿的腿摔出个好歹来。偏他爹那么大的一个人,先前那一回摔断了腿他倒是没见着,可这一回却是他亲眼所见的,怎一个蠢字了得。

许是因着贾赦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大年夜前一日,贾母特地将那拉淑娴唤到了荣庆堂里。

面对自家儿媳妇,贾母认为原就用不着客气,尤其如今她娘家的事儿也了结了,反而张家上下皆没了差遣,登时贾母的腰杆子就挺了起来。

“老大媳妇儿,你可知老大这回又是何意?先前他同王家大老爷的事儿,我也不想多说了,可眼瞅着明个儿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纵是要作幺,就不能等出了年关再说?”贾母面露不悦,又因着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断断续续的病着,气色瞧着也有些不大好,再配上她那副不悦的神情,更显得面目可憎。

至少在那拉淑娴眼里确是如此。

“老太太您说笑了,我家老爷以往虽因着年轻气盛做了不少错事,可经了上回那事,他已经长进许多了。尤其这大半年里,他除了老实待在书房里抄写本朝律例,也没做旁的事儿。前几日,他忽的说终于想通了,这国公爷留下来的爵位自是极好的,可男儿还得闯荡一番,非要立誓来年下场考试。”

那拉淑娴笑容淡淡的,语气也是平静异常,看着倒是还算过得去,却丝毫不显热络。贾母冷眼瞧了一番,愈发的觉得心里头闷得慌,她想看到的是儿子、儿媳妇对她恭顺有加,而非像那拉淑娴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偏生,那拉淑娴心里有数,所作所为皆在情理之中,饶是贾母这般喜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错来。

“赦儿要下场考试?不是你唆使的?”半响,贾母只黑着脸挤出了这句话来。

“老太太,您又说笑了。”那拉淑娴依然保持的方才的状态,淡淡的道,“身为妻子,我倒是时常劝老爷要对老太太您尽孝道,要多多做学问用功上进,不要再如往常那般惹是生非。这些个话,打从我进门的第二日起,就一直都在说。倘若老太太觉得是我劝了老爷上进,那我便担了这份赞誉。”

贾母被噎住了,尤其见那拉淑娴恰当的露出了羞涩的神情,更是觉得噎得慌。她是来挑刺寻麻烦的,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特地夸赞那拉淑娴的。

“罢了罢了,用功上进总比胡来得好。”一想到以往贾赦每次抽风都会惹出各种事端来,相较而言,猛然间用功上进好像也没甚么了。哪怕来年下场考试丢人现眼了,问题也不大。毕竟纵是贾赦到时候只交了个份白卷上去,这乡试、会试都是发榜宣布头几名的,没上榜又不等于就是倒数第一名,况且以贾赦的能耐,没上榜才是正常的,也称不上有多丢脸。

“老太太您说的是。”那拉淑娴依旧仪态万千,只是语气寡淡的如同白水一般,噎得贾母不停的抚胸顺气。

屋内略沉寂了一会儿,贾母终是想到了唤那拉淑娴过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儿。这询问贾赦抽风缘由其实并不重要,左右以贾赦的能耐应该也闯不出弥天大祸来。可另一事,却是不得不细细追问的。

自然是关于保龄侯府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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