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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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姑,我记得我离开荣国府那天,你同我说,要将宝玉叔叔弄哭,最后你成功了吗?”准确的说,迎姐儿当时说的是,要把石头弟弟揍哭。他俩甚至还为了究竟是石头弟弟还是石头叔叔争论了半天。

“当然成功了!”迎姐儿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旋即暗叫不妙,感激将话题扯开,“来来,这也是你姑姑,我们家的。”

蓉儿皱了皱眉头:“我知晓赦大太太又生了个哥儿,可没听说还有姐儿罢?这位,也是你娘生的?真的不是二姑姑你逗我?”

迎姐儿无语凝噎的跟蓉儿对视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说她是我们家的是故意在气你,你懂吗?还有,四妹妹才不是我娘生的,她是你祖母生的!你姑姑,你嫡亲的姑姑!!”

惜春眨巴眨眼睛,笑得一脸天真可爱:“小侄儿,我是你亲姑姑。”

“呃,姑姑您好。”蓉儿忽的觉得心好累的,整个荣国府就寻不出一个比他小辈儿的吗?不对,就不求小辈儿了,来个同辈儿的也好啊!”

“这边还有。”迎姐儿将蓉儿引到暖炕上,炕上并排躺着俩小娃娃,一大一小,皆是大红色的绣纹襁褓,衬得小娃娃的脸愈发的白皙嫩滑。

旁人也就罢了,璟哥儿看得格外眼热,他倒不是眼热小娃娃,而是眼热他俩的待遇。暖炕甚么的,一看就很舒服,躺在暖炕上打瞌睡更是再好不过的享受了,偏生大家都觉得他长大了,不让他上炕打瞌睡了,真的是太让他伤心了。

“这俩又是谁?”

“喏,我家小弟弟五儿,你刚刚不是还说,你知晓我娘又生了个哥儿吗?就是他,你五叔。”迎姐儿状似无意的指了指,“还有鑫儿。”

“好好,叔叔姑姑,你们都好。”蓉儿快崩溃了,他这是上赶着来认一堆长辈的呢?

然而就在此时,蓉儿只觉得后脑勺被人猛拍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踉跄了一下,等稳住身形后,他回头去寻罪魁祸首,却见琏哥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甚至见他瞪过来,反而义正言辞的道:“打小就被二丫头坑,你就不能学乖点儿?方还说了我娘才生了个哥儿,怎么又多认了个姑姑?你是不是傻啊?”

蓉儿懵了一下,回头在俩小娃娃面上扫视了好几遍,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甚么意思?二姑姑骗我?”

“她没骗你,她只是在坑你。”王熙凤看不下去了,上前将女儿抱了起来,又让蓉儿看,“这是我闺女,你该叫妹子!”

一旁的诸人早就笑翻天了,连贾母先前忍着忍着,最终也没能忍住,笑得前俯后仰的,更别提始作俑者的迎姐儿了。打从一开始,她就有意识的给蓉儿挖坑,就是吃准了蓉儿不认得人。这么一群的叔叔姑姑叫下来,就算开头会有些警觉,到了后头都习惯成自然了,也就麻木的随便叫了。

结果,可不是吃亏了吗?

“蓉儿来,不跟那几个坏东西玩!”贾母唤了蓉儿到跟前,一副怎么瞧都瞧不够的模样,一时又想起蓉儿的亲事,喜滋滋的道,“好孩子,哥儿就该早点儿成家立业,回头等你成亲了,我一定去喝你这杯喜酒!”

年轻的哥儿姐儿,原就对于类似于定亲成亲的事儿比较害羞,却又喜欢拿这事儿嘲笑对方。一时听了贾母的话,以迎姐儿打头,好些个哥儿姐儿就跟着笑话起了蓉儿。好在蓉儿是个好性子,就算他本身有些小脾气,这会儿面对一群的长辈,也只是笑而不语,好似对这事儿既不热衷,也并不感到羞涩。

忽的,外头传来一阵极快的脚步声。

随着门帘猛地掀开,贾赦怒气冲冲的进了屋里。

许是这些年来,贾赦干的丧心病狂的事儿太多了,以至于连二房那些个庶出哥儿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见贾赦这般,二房的庶出哥儿们直接手拉着手脚底抹油直接从后头的穿堂跑了,其速度之快,极有乃父之风。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正堂里就只剩下了大房这些人,以及贾母和蓉儿,并素来不知避讳为何物的宝玉了。哦,对了,惜春也在,不过在绝对大部分人眼里,惜春早就算是大房的人了。

就在此时,贾赦发难了。

“喜酒?还喝甚么喜酒?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打算拖着阖府上下一起去死?哼,见过不怕死,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哭着喊着求着赶紧去死!!贾敬他为了一己之私,老太太您又跟着掺合甚么?”

贾母目瞪口呆,饶是这些年来她见到太多次贾赦发飙,也万万没有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儿。

“怎的?您不会同我说这事儿您完全不知情罢?呵呵,老太太,您就没发觉这屋里少了谁吗?或者我应该提醒你一句,没错,你屋里有些是你的心腹,可你的心腹是从何而来的,你究竟是知晓还是不知晓?再说的明白一些,琏儿媳妇儿曾送你好些个资质不错的丫鬟,她是从二丫头处得来的,那您可曾知晓,二丫头又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些个丫鬟?”

“你你你……”贾母猛地意识到了甚么,不敢置信的伸出手遥遥的点着贾赦。

曾经有一度,荣庆堂完全落入了王夫人手里,为了跟王夫人争斗,贾母可算是耗费了极大的心力,然而收效却极为有效。后来,也不知大房和二房闹了甚么矛盾,贾母对具体的事情并不关心,只知晓通过王熙凤的手,收拢了好些个心腹丫鬟。至于那些个丫鬟的由来,她不是没有查过,而是明确的知晓是很久以前迎姐儿下令让管家赖大寻来的,也就是说,并无任何来源问题。

可是,倘若贾赦从一开始就插手了此事,连迎姐儿、王熙凤等人都被蒙在鼓里的话,甚至连经手人赖大都不知底细,那贾母又从何得知呢?

而宽敞的正堂里,今个儿虽少了有一半的丫鬟,可让贾母真正在意的人却唯独只有鸳鸯一人。

“你把鸳鸯如何了?”抱着一丝希望,贾母咬牙问出了口。

不想,贾赦只冷笑一声:“我的安排的眼线,居然用得着老太太您担心?看来,她做的是真心不错,回头我会记得好生嘉奖一番的。对了,索性趁着蓉儿也在,咱们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把事儿全都说清楚了,如何?”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贾母气得心口疼,偏生她深知贾赦不是贾政,才不会因着心疼她顾忌甚么,可一想到之前盘算好的事情即将落空,贾母不由的心慌起来,又抬眼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瞧,登时忙急急的道,“这事儿同孩子们有甚么关系?琏儿,你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先退下,还有蓉儿,你先回去,回头我再唤你了。”

没人理会她。

有时候,漠视比鄙视更为伤人。

若说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贾母面上,那么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立刻齐刷刷的看向了贾赦,等待着贾赦的命令。

“做都做了,还怕旁人知晓?”顿了顿,贾赦拿眼瞧向抱着鑫儿的王熙凤,“琏儿媳妇儿,你带着二丫头、四丫头、璟儿、五儿下去罢。”又想贾母冷笑道,“我可不是怕人知晓,而是不想那些个腌臜事儿污了他们的耳!”

王熙凤倒是没有反对,抱着鑫儿领着人下去了,至于年岁还小的五儿则是由迎姐儿上前抱了走,丫鬟们也皆跟在离去的主子后面鱼贯而出。很快,屋里就剩下了对峙的贾赦和贾母,以及已经长大了的琏哥儿和十二,并蓉儿。

按说,以蓉儿的年岁,真心称不上长大,可谁让他就要成家了呢?虽说弱冠才算真正的成年,可若是已成家立业,也算是成人了。蓉儿是即将成家,十二则是已经立业,故而皆被贾赦留了下来。

显然,贾母对此极为不满,可惜的是,在场之人没人会将她当做一回事儿。

却听贾赦又催促道:“还等甚么呢,有话直说呗,还是您老人家说不口?那我来帮你说好了。蓉儿!”

蓉儿忙上前作揖行礼。

“蓉儿,你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近几年没怎么碰面,不过情份总是在的。你可知晓你将要结亲的秦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家?不用做隐瞒,你知晓甚么就说甚么,回头我一定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赦大老爷……”蓉儿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贾赦,迟疑了一下后,才道,“据蓉儿所知,秦家是个小官人家,据说家风不错,就是家境却有些贫寒。不过,有道是娶妻娶贤,像咱们这等人家,原也不图媳妇儿的嫁妆,因而这门亲事我是知晓并应允的。”

尽管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正常情况下,还是会询问子女们的意见。当然,一般来说,身为子女也不会反对,毕竟太离谱的亲事也不可能出现。反之,如果真的要促成很离谱的亲事,那就直接不会告诉子女,左右他们也无法反抗。

“只这些?”贾赦苦笑连连,“秦家家主名唤秦邦业,乃是营缮司一个无品阶的小吏,或者应该说,其实就是个在衙门打杂的,跟普通老百姓并无太大区别。秦家好几代都是清贫人家,不说家徒四壁,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只得两个年老的下人伺候着,主母也很早就没了,除却秦邦业之外,秦家还有两个主子,一为即将嫁你为妻的秦氏,另一个则是秦氏的幼弟。”

听贾赦这么说,在场之人除却贾母外,皆面露愕然,包括蓉儿在内。

蓉儿僵硬的挪了挪身子,拿眼去瞧贾母,又回头看了看贾赦,略带一分不敢置信的道:“秦家竟是落魄至此?”

清寒人家只是个很笼统的说法,像珠哥儿的媳妇儿李纨娘家,也可以算是清寒人家。然而,李纨之父李守中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一身正气,全靠才华和能耐没有任何倚仗的,晋升到了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一职上。尽管前两年李家因着守孝赶赴祖籍,李守中也辞去了官职,可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一个极为才华之人。至于李家,清寒是清寒,可当年也为家里人请了下人伺候着,对于李纨的教养也从不曾懈怠,等李纨出嫁时,更是倾尽全家之力,尽可能为她置办了一份妆奁。

所以说,李纨嫁给珠哥儿,只能说是门当户对,毕竟李父本身有能耐,而珠哥儿却是凭借祖荫庇佑。

然而,不得不提一句,珠哥儿是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子,他本身并不能继承荣国府,更没有爵位可承袭。因此,他娶李纨很合适,没有谁高攀了谁的说法。可蓉儿身为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让他娶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姑娘为妻,何止荒谬!

“为甚?这到底是为了甚么?”

许久之后,蓉儿才问出了心底里的疑惑,不是向着贾母,因为他知晓贾母必不会告诉他真相。因此,蓉儿是看着贾赦说出了这话,并渴望得到真正的答案。

结果,贾赦却是生怕他受刺激不够,冷刀子一下又一下:“你以为就这样?啧,若光是清寒人家,哪怕只是巷子口倒夜香的人家,我也忍了,至少人家没犯法没做错事儿。可事实却不单单如此,就我查到的消息,你要娶的秦氏,根本就不是秦邦业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从养生堂抱养来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可笑!荒谬!!”

贾赦目光森然的盯着贾母,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说真的,这些年来,他跟贾母的冲突发生了一次又一次,却哪次都不像今个儿这般,一副豁出去拼命的模样。

——贾赦,是真的怒了。

尽管老话说,娶妻娶贤,可所谓的“贤”不过是个空话罢了,怎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贤?又没个明确的标准,其实还不是找门当户对的亲事,另外还会考察双方的人品才能相貌。

然而有一种人,是高门大户绝对不会沾手的,还不是穷困,而是出身不详。

出身不详,并不包括像迎姐儿这种过继的情况,毕竟她虽不是大房俩口子亲生的,可她的身世是可以查实的。真正的出身不详,指的是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晓。而这里头,父亲不明更是天大的忌讳。

“古有五不娶,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女不取。”贾赦一步一步欺身上前,目光冰冷刺骨,“若是我说那秦氏犯了五不娶中的全部,老太太您又该如何反驳?”

既然出身不详,生身父母是谁都无法查明,那么说秦氏五条全中亦无不可。尤其最后一条,那就更不是冤枉了,秦邦业之妻是生下幼子后不久亡故,已有数年之久。

“你浑说甚么?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她……既是敬哥儿相看好的,那铁定是合适的!”贾母满面的慌乱,连双手都忍不住哆嗦着,眼神更是不敢同贾赦对视,亦彻底忘了追问贾赦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贾赦冷冷的看着贾母,半响后才嗤笑一声:“那么敢问一句,老太太您之前所言,那未过门的秦氏乃是您曾孙媳妇儿里头第一得意人……又是从何而来的?”

自然,贾母无言以对。

可贾赦并未就此放过她,而是愈发的恼怒起来:“很简单,因为您知晓,就算兰儿将来长大了,或者我将来有多个孙子,他们甭管娶了谁都抵不过那秦氏,对不对?可这是为何呢?不说兰儿,将来我的嫡长孙怎么就不能娶一个比秦氏门第更高的媳妇儿了呢?为何?您说这是为何?因为那秦氏是皇室中人!!”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琏哥儿是最夸张的那个,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哪怕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他这一下也摔得不轻。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对此还不在意,只一副魂飞魄散的惊恐模样。

蓉儿则是连着倒退了好几步,面上的血色被彻底抽空,两眼空洞洞的望着不远处的贾母,仿佛今个儿头一次认识她。

十二倒是淡定极了,非但极为淡定,反而还有心思吐槽贾母的蠢笨不堪,顺便提前为贾母点了一排的蜡烛。蠢爹有几分能耐,他还是很清楚的,这蓉儿定亲的消息,今个儿早间才传来,紧接着贾赦去了一趟宁国府,晌午之后蓉儿就来了,而如今才不过下半晌,贾赦就能将一切事情打听清楚,很明显就是求助了外援的。

至于外援是谁……

这么蠢的问题,十二拒绝回答。

[正文 第227章]

荣庆堂里,安静如鸡。

所有人都沉默的注视着贾母,也许比起贾赦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其他人的目光显得既软弱又无力,可冷不丁的被这些个小辈儿极是无礼的盯着猛瞧,贾母这心里头自然很不是滋味。然而,在意识到贾赦并不是在诈她,而是清楚了事情全部原委之后,饶是脸皮厚如贾母,也有些喏喏的说不出话来了。

说甚么?说她是有苦衷的?可怎样的苦衷,才能干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还是说,在明知晓结局很惨烈的情况下,都必须这么做?可这又是为何呢?

很多事情,要么不说,要么就只能选择竹筒倒豆一般的尽数说了。偏生,贾母她一点儿也不想说,一来是不知晓如何开口,二来是因着明知晓说得越多错得越离谱。

因此,贾母难得的选择了沉默不语。

碍于辈分,若是贾母铁了心要当个锯嘴葫芦,哪怕连贾赦都无可奈何,毕竟他可以跟贾母顶牛,甚至于破口大骂,却是绝对不能对贾母动手的。可若连贾赦都没了奈何,蓉儿又能如何呢?

身为事件的中心人物,却至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蓉儿这心里自是不好受的。那种难受还不是以往被迎姐儿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而是一种仿佛将整颗心浸在腌菜缸子里,泡得发酸发疼发麻。

“赦大老爷。”终于,蓉儿忍不住开了口,“请您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的未婚妻……究竟是甚么身份?”

其实,说是未婚妻,事实上蓉儿跟秦氏压根就素未谋面,只是听说对方虽出身清寒之家,却人品才学极好,当然身段容貌也是上上乘的。说真的,蓉儿从没想过要沾手将来妻子的嫁妆,因而对于秦家是否清寒,他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过,想着左右宁国府富贵,自己又是唯一的继承人,即便对方没带来一文钱的嫁妆,甚至连宁国府下的聘礼也给昧下了,又有何妨呢?只要人好,将来对他好,对他们这个家好,其他真的不重要。

可蓉儿从未想过,他即将过门的妻子,竟还会有这般惊人的身世。

皇室中人……

当今圣上泰安帝原有七子四女,存活下来的则只有三子一女。可据他所知,圣上唯一的公主论年岁是跟他同年的,今年也是十三岁。然而,他那未过门的妻子却是大了他两岁,年中刚及笄。当然,皇室中人未必就是圣上的亲骨肉,他也自问没这个福气,可若是其他的人,若是过了明路的,哪个会送到养生堂让一个小吏抱养?可倘若不曾过明路,那问题可就大了。

“蓉儿你真想知道?”贾赦犹豫了一下。甭管他素来有多不着调,或者做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面对还是个孩子的蓉儿时,他总归还是有些心软的。

蓉儿却道:“我不能连将来的枕边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望赦大老爷告知,我……我一定受得住的。”

贾赦皱了皱眉头,瞥了一下已经吓瘫在地上的琏哥儿,又瞧了瞧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十二,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一脸紧张忐忑的蓉儿面上,叹息般的道:“是前太子的私生女。”

说真的,蓉儿有点儿懵。

太子自是贵重万分,可当今圣上泰安帝压根就没立太子,哪怕膝下有三个健康的儿子,他也完全没有表示出偏爱哪个的样子。当然,原本是有的,他曾经最疼爱嫡长子,可惜那个孩子只活到了八岁,让他痛惜的同时,也直接对余下的孩子们不闻不问起来。可以说,现如今泰安帝所出的三子一女在宫中的待遇是全然相同的,既不曾缺衣少食,却也哪个都不受宠,颇有种随意放养的感觉。

言归正传,泰安帝他没有太子啊!

等等……

“前、前太子?”蓉儿忽的面色大变,踉跄了一下后,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赦大老爷,您指的是那一位吗?”

“本朝到当今圣上已是第四代了,能被称为太子的也就那一位,你说我指的是谁?”贾赦苦笑的摇了摇头。

徒家天下第一代是太|祖皇帝,却在打下江山赐封重臣后不久,安然辞世。第二代则是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既无打江山之能又无守江山之能,一生唯一的功绩就是诞下了数个儿子,并立下遗诏命后来的长青帝为即位者。第三代便是长青帝了,说来也是可笑,他被立为太子时年仅八岁,而缘由在于他当时是唯一一个出过天花的皇子,好在他本人能力出众,不单坐稳了江山,也改变了整个九州大地的格局。

泰安帝便是徒家第四代主人了。

然而,就算连泰安帝算在内,百多年来也不过只有一位太子罢了。太|祖皇帝是揭竿而起的,他倒是有数个兄弟,可他亲爹娘早就死了,本身就是皇帝,何来太子一说?而他在临终前,任命长子为下任帝王,完全没提到所谓太子。而那位不知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的风流皇帝,则是用极为扯淡的理由任命了继任者,偏生居然还是个靠谱的。倒是长青帝……

所谓太子,只能是长青帝那元后所出的嫡子了。

问题是那位已经被废黜了,还是接连两次,甚至如今上头龙椅上坐着的已经不是那位的亲爹了,而是他弟弟!

简而言之,这甚至不算是站队问题了,而是彻彻底底的谋反!

“你们、你们是疯了吗?”蓉儿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双手更是不停的颤抖着,用近乎控诉般的口吻向贾母道,“如今都泰安年间了!泰安三年,国富民强……这种时候,你们还想着扶持那一位?你们都是疯子,疯子!!”

原谅蓉儿罢,就算这些年来在宁国府他也不曾闲着,用功苦读是必然的,就算贾敬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总得来说,他本人的学问还是极好的。有贾敬的教导,又没有其他人的干涉,蓉儿的学问不说极为出挑,最起码跟琏哥儿也差得不多了。是属于那种,碰碰运气说不准能通过科举的程度。

可即便如此,蓉儿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哪怕他素日里盘算着若是贾敬直接将爵位传给他,不通过他那被逐出家门的亲老子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少降爵一次了。或者说,他偶尔也会思量着,等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后,冷冷清清的宁国府是否会有所改变……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脑洞大开,也绝对不会往废太子之类的方向去想!

这就好比是一个看天吃饭的老农,他会想着庄头是谁,却绝对不会去关心知州是否换了人。这是眼界问题,蓉儿的眼界只开阔到成家立业,最多也就是盼着圣上开恩,允许他不降爵承袭爵位。

让这辽阔无边的徒家天下换个主人?

噢,天啊!!

“疯子!可你们就算要发疯,扯上我作甚么?我懂甚么呀我?”想得越多越觉得后怕,蓉儿一脸的崩溃,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扯到这种事情里了。

倘若今个儿还是长青帝在位,那么为了家族的将来,他也不介意提前站队。可问题是,现如今整个天下的主人是泰安帝,就算今个儿泰安帝没了,继承皇位的也该是他的儿子,跟已经被废黜两次的前太子有甚么关系?要知晓,前太子并未被赐封过,在夺了太子之名后,他甚至只不过是个戴罪的庶民罢了。就这样,还值得他赌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去拼搏一把?

他是不是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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