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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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o玉激

京城这边安庆宗暗渡陈仓悄悄准备,范阳那头安禄山也是蠢蠢欲动,渐露端倪。天宝十四载春二月,新年刚过不久,安禄山便遣副将何千年入朝奏事,以胡人作战勇猛、以胡治胡为由,请求以蕃人将领三十二人取代汉人将领。此前他为笼络人心,破格提拔手下将领,越级嘉奖,于中受益的有百千人之多。这回又把手下汉人将领换成与他同出身的蕃人,更是让他所领的军队全然向着他,巩固内部势力。若有朝一日他举兵反叛,汉人将领或许会出于对唐皇李氏的忠心而不听他号令,蕃人将领却不会有此顾虑。叛唐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以胡治胡是皇帝自己想出的主意,对待胡人向来是此政策,因此皇帝仍然不疑,立即准奏,命中书省立下敕书,皇帝亲自签署,并发给何千年委任状,带回范阳加以任命。左相韦见素知中书省事,朝上皇帝下的命令,当日下午便要韦见素奉上敕书。韦见素情知此举无异于为虎作伥,想要劝阻,无奈自己势单力孤,无力回天。他再三推托,才让皇帝勉强同意延至第二日,争得半日转圜余地,立刻赶往尚书省院来向杨昭求助。

刚进省院,正好撞见菡玉急匆匆地从旁边走廊上出来,看见他过来行了个礼,问声安好,便又侧身疾步离开。

韦见素心里没底,正自忐忑,也是病急乱投医,一把拉住她:“吉少尹,遇见你正好,随我一同去见右相罢。”

菡玉因怕见杨昭,偶尔一次回文部叙职都是故意避着他,悄悄而来匆匆而去。这回她也是刚办完了事着急走,不想碰见韦见素,竟要拉她去见杨昭,连忙摇头:“左相见谅,下官……下官在京兆府那边还有要事须办,得尽快赶过去,下官先行告退……”

韦见素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能帮忙的,哪里肯放,死死攥着不松手:“少尹,我这回有事要求见相爷,只怕相爷不肯。你陪我进去,也好帮我说话。”他虽当上了左相,可一点都没有和杨昭平起平坐的自觉,还是和原来一样软善可欺。

菡玉道:“下官哪能帮左相说上什么话。”只想抽身快走。

韦见素转念一想,道:“我来寻右相,是要向他求教有关安禄山的事。”

“安禄山”三个字果然吸引住菡玉的注意,她停下步子问:“安禄山?左相有何事要求助于右相?”

韦见素放开她道:“安禄山副将何千年奏请以三十二蕃将代汉将,你也知道罢?”

菡玉点头:“不就是今天上午的事,我正想着怎么劝诫陛下收回成命呢。”

韦见素道:“那还不赶紧随我去见相爷,再晚可就来不及了!陛下命中书省立进画,我好不容易才拖到明日交付,趁此机会劝说陛下。我一人人微言轻,陛下未必肯听,才想来请右相助力。”

菡玉道:“如此是刻不容缓,下官也定会为左相尽绵薄之力。只是右相此刻恐怕不在省院内……”她就是打听了杨昭去了兴庆宫视察修缮工事,才悄悄过来的。

话还没说完,院门处便有了响动,杨昭只身一人大步流星地往院内走来,看到韦见素和菡玉站在院中,立即顿住,脸上似乎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一闪而过,转瞬便换上客套的笑容:“左相怎么突然有空来尚书省走动了呢?”

他刚站定,身后又有一人追来,气喘吁吁地喊:“相爷,你慢点,还来得及……”正是他贴身的仆从杨昌,追到他身边才发现院里还有旁人,立刻噤声退后。菡玉瞅他一眼,见他表情虽不动如山,脸色却微微泛红,几缕汗湿的发丝粘在鬓边,好像刚刚急跑了好大一段路似的。她还想细看,冷不防他视线向自己投来,目光如炬,立刻低下头去。

韦见素还是像以前一样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下官是有一事有求于相爷,才冒昧前来打扰。”

“有求于我?左相实在是太客气了,你我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呢?”他转而去看菡玉,“那吉少尹呢?你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放着文部的职务不闻不问,今日突然大驾光临,不会是有事需要我效劳才想起我来了罢?”

菡玉被他一刺,因着那句“有求于我”,又想起七郎临走前嘱咐她的话,低头拜了一拜:“下官才能低微,一身难料两职,是以荒疏了文部的事务,一直倚靠右郎中照拂。今日是偶遇左相,听他说起安禄山以蕃将代汉将之事,也想搭个顺风船,一并听听右相的意见,倒不敢因私劳烦相爷。”

杨昭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指了指尚书都堂的门:“里头说话。”

三人进了都堂内室,韦见素开门见山,将安禄山所求、皇帝急令说了一遍,准备明日觐见时进谏劝诫。“安禄山久有异志,这次又提出此等要求,反意已明。明日我入宫面圣,当极力向陛下陈言,若陛下不听,相爷再继续劝说,以为襄助。不知右相意下如何?”

杨昭却不答话,觑着菡玉:“这事吉少尹也有份?”

菡玉道:“下官当然愿鼎力相助左相,不可让安禄山阴谋得逞。只可惜下官职分低微,说的话没有分量,先前也曾多次进言安禄山有反状,陛下从来不听。但右相就不一样了,陛下尽以朝事相付,可谓信爱有加,放眼朝中,谁人能出其右?便是安禄山本人也及不上右相在陛下眼中的分量。左相若得右相在后协助,便是只言片语,也好过我等说破嘴皮。”

杨昭还是头次听她这么奉承夸奖自己,扯出一抹笑意:“少尹言重了。我还从来不知道在少尹眼中我竟有这般了得。好,既然少尹都这么说了,我哪有再推拒之理。就按左相之计,明日咱们三人一同进宫见驾,跟陛下说说这件事情。”

韦见素喜出望外,心道幸亏把吉少尹叫上,就知道有他出面,右相定会答应。菡玉却是心中一凛,没想到他把自己也拖上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想阻止陛下再纵容安禄山,原本还没有进言的机会,与左右相一起倒是因利趁便。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第二日韦见素协同杨昭、菡玉三人一起进宫,入见圣驾。皇帝本是等着韦见素带敕书来签署,一见他两手空空,身边还带了两个人,心里头便明白过来了,笑道:“韦卿,昨日下午让你拟好敕书,你却推三阻四拖到今天,让朕干等着。现在仍没看见敕书的影子,你不会是还没办好,怕朕怪罪你,就故意拉杨卿和吉卿来帮你说情罢?”

韦见素背上一凉,皇帝虽是谑笑的模样,却叫他暗生冷汗。皇帝先给他铺个台阶,他若是不识抬举,只怕要触怒圣颜。他侧过脸看了看身边的杨昭,他半眯着眼,表情冷淡,不知在看何处;他又回身看了一眼菡玉,她站在他身后,双眉紧蹙,目光却是坚定地盯着自己。他顿时生了勇气,清清嗓子,回奏道:“启禀陛下,这敕书臣并非来不及写,而是实在写不下去呀!”

皇帝敛起笑容:“你堂堂当朝宰相,连区区一纸敕书都写不出来?”

韦见素硬着头皮道:“安禄山领东北三镇,厉兵秣马蓄藏兵锐,其麾下精兵天下无人能及。他胡人出身,少有战神再世之名,诸胡莫不敬畏。现今三镇军中胡汉杂处,相互制衡,尚可相安无事。若以蕃将替代汉将,三军胡人居主,则禄山一声令下,军中莫敢不从。届时还有谁能牵制住他呢?”

皇帝道:“将帅治军,本就该上下一心,方能百战百胜。若是将帅的命令下属都敢不遵从,处处牵制,不就成窝里反了,哪还能一致对外全力杀敌?”

韦见素道:“陛下所言极是,将士的确该同心戮力,方能制胜。这‘同心’,同的就是保家卫国、效忠陛下之心,而不是效忠将领,否则……”

皇帝反问道:“卿的意思莫非是禄儿要造反?”

韦见素拜答:“臣只是劝陛下防患于未然。”

皇帝冷声道:“朕虽要守护这祖宗传下来的江山,但也懂得体恤臣子,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朕能稳坐这太平江山,靠的是满朝文武辅佐协力,若是因为哪个文臣手里掌了大权、哪个武官手下兵力雄厚就妄加猜疑,削职夺权甚至害其性命,那还有谁肯为朕效忠?天下十五道,哪一处不有士卒护卫镇守,哪一处不是将帅统领管辖,朕要是都去猜忌怀疑,成日也可以不必做其它事了。”

韦见素对道:“普通将领所辖不过数千人,多不过万余,不足为惧。如今安禄山麾下军士足有十万之众。这么多的人,又都是雄绝天下的精兵,同时听命于一人,难道陛下不害怕么?”

皇帝大怒,拍案而起:“大胆!你身为宰相,本该以德度处世,天下人对‘宰相’这二个字是何等景仰?你却在朕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用这等诡谲阴险的话语来恶意中伤忠臣良将,哪有半分宰相的德行可言?”

韦见素吓得跪倒在地:“陛下息怒!是臣一时情急失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一边叩头一边向杨昭使眼色。

杨昭却不按约定继续劝诫,反而落井下石责怪起韦见素来:“韦相,当初陛下曾有意拜武部侍郎吉温为相,但因吉侍郎德行有亏,而你素有雅名,才转而加你左相之职。谁知你一着急起来竟然大失仪态身份,对陛下说出如此无礼的言语。”

韦见素瞠目结舌,连叩首求饶也忘了。

一旁菡玉上前一步为韦见素辩解:“陛下,韦相在朝任职十余年,为人和雅,众皆德之。若不是安禄山反状日显,令他寝食难安心忧焦急,今日何至于御前失仪,言语冒犯陛下?望陛下念在韦相一片苦心,谨察其意,恕其罪责!”她不顾杨昭如芒刺一般的目光逼视着她,跪下叩求皇帝饶恕韦见素,心中直怪自己居然异想天开与虎谋皮。他从小小的金吾兵曹参军,能坐到今日右相之位,这揣度迎合皇帝心意的招数可起了不小的作用。皇帝大发雷霆,他怎么还会帮着韦见素说话捋虎须?

韦见素也道:“若陛下能洞察安禄山狼子野心,就算治了臣的罪,臣也甘愿!”

皇帝道:“吉镇安,你说禄儿谋反,都说了多少遍、多少年了?他现在不还好好地呆在范阳,为朕镇守边陲?”

菡玉一急,脱口而出:“陛下若再不悔悟,一味听之任之,今年之内,安禄山必反!”

皇帝勃然大怒:“你这是教训朕?江湖术士妖言惑众,朕真该把你……”

话未说完,杨昭突然跨到两人前面,跪下叩首不止,连呼:“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皇帝正在气头上,险些就要治菡玉的罪,被他这么一打断,悻悻地收回手,余怒未消,又不好对他发作:“杨卿,你这是做什么?你何罪之有?”

杨昭伏地不起:“韦相与吉少尹所行本都是臣份内之事。是臣怠乎职守,不但未能出良策为陛下攘除内忧外患,还让韦相和吉少尹忧心劳瘁,更令陛下不悦震怒。韦相与吉少尹若因此获罪,是代臣受过,臣难辞其咎;陛下若是有半点损伤,臣更是万死难偿罪责了!”

他把韦吉二人的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皇帝又不能真拿他治罪,只道:“宰相也并非万能,卿何必把这些过错全算在自己头上呢。”

杨昭仍称有罪,连连叩首。他把韦吉二人说成代他受过,若真要降罪韦吉,也得一并罚他。皇帝只得道:“罢了罢了,朕不跟他二人计较便是,卿平身罢。”

杨昭叩谢皇恩,这才起来。皇帝冷声对韦见素道:“你也好好学学,什么是宰相的德度。”

杨昭忙道:“陛下可折煞微臣了。有道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韦相不计自身荣辱,敢于直言进谏,而臣却畏缩在后,本已满怀愧疚。如今仰承陛下怜悯,侥幸为韦相求得一个人情,却反而因此得到陛下错爱,真是让臣无地自容。”

皇帝回御座坐下,见韦见素和菡玉还跪着,挥挥袖道:“你们两个也起来罢。韦卿,速速回去将敕书准备妥当,勿再拖延。”

韦见素劝诫不成,还是要亲手为安禄山写下任命敕书,心中百般不愿。杨昭又道:“韦相为此事忧心挂怀彻夜未眠,以致心力交瘁,今日才会有失常态。求陛下体恤,让他回府修养,撰写敕书这等小事就由臣来代劳好了。”

韦见素昨夜一直想着今日如何向陛下陈词,辗转反侧未得好眠,两眼红肿布满血丝,这倒是不假。皇帝看他一眼,便准了。韦见素无奈地暗暗叹口气,心想能避开这件事总比明明不愿还得勉为其难的好。

三人告退出宫,韦见素垂头丧气,斗志全无,连中书省也不想去了,一出宫门便向他俩告辞回家。“今日险些大祸临头,多亏右相出手相救,下官在此谢过。”

菡玉心中有气,讥讽道:“是多亏了右相一直默不做声。”

韦见素摇摇头,上马离开。杨昭瞪她半晌,终究还是发不起脾气来,叹道:“吉少尹,我真后悔带你一同来。”

她冷冷道:“早知昨日的约定算不得准,不来也罢了。”

他冷笑一声:“我还道这些年你学到了不少,原来还是半点长进也无。当年你就只能想到行刺这种最笨的办法,如今也还是只会直来直去不懂转圜。你以为你是对的,别人就一定会听么?他是陛下,是皇帝,跟皇帝对着干你能不吃亏?你自己不知死活也就算了,还连累左相给你垫背,你还有理了?”

菡玉自知理亏,不但帮不上忙,还差点害了韦见素。她垂下头,讷讷道:“那相爷有何良策?”

“我自有计量。”他冷冷地撇开视线,“这回我可不希望你再搅和进来。”

她低头道:“是下官僭越了。”

他不说话,她便一直这样站着,垂首相对。良久,只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但终究还是一字未说,转身走了。

一九o玉备

韦见素劝说不成,皇帝还是从了安禄山之请,以蕃将三十二人取代原来的汉人将领。过了几日,待这件事平息下去,杨昭才又连同韦见素上奏,道是有良策可瓦解安禄山的势力,便是召他入京为相,将其所辖范阳、平卢、河东分别由节度副使贾循、吕知诲、杨光翙分领,则可分解其势化险为夷。韦见素那番十万精兵集于一人的话也并非毫无作用,皇帝同意了杨昭之策,加安禄山同平章事,擢贾循范阳节度使,吕知诲平卢节度使,杨光翙河东节度使。

但是这四道制书皇帝却留而不发,先派内侍辅璆琳以赏赐珍果为名前往范阳,暗中查探形势变化。辅璆琳回京后,盛赞安禄山忠心不二,满于现状,更感念陛下待他的圣恩。皇帝便对杨、韦二人说,安禄山并无异心,东北奚和契丹还需要他镇抚。征他入朝为相的事,也就作罢了。

菡玉初听说这主意是杨昭出的还觉得有些奇怪。当初皇帝有意加安禄山为相,如不是他为了自己权势一力阻止,早些把安禄山征召入京,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如今他居然主动献策征安禄山入朝,是感觉到时势已经脱出他的掌控了么?

如今能镇住安禄山的,也唯有陛下一人了。她归剑入鞘,拿了夜间搜捕所需的令牌走出府衙偏门。

门外已集结了百来名衙役,司录参军韦谔看她佩了剑出来,迎上来问道:“少尹,你也要亲自前往么?捉贼这种事交给我们这些武人就好。”

菡玉道:“这是我上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等大案,还是亲力亲为、小心谨慎为好。京城以往都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自关中大饥以来,已出了好几起大案,轻则洗劫财物,重则伤人性命。这次的贼人功夫高强,来去无踪,闹得人心惶惶。今夜务必要抓住这伙飞贼,还百姓安宁。”

韦谔应了一声,心里却道,这哪是小心谨慎,根本就是小题大做。听报案的富户说,飞贼总是独来独往,或许就只有一个人,也就偷了几件首饰,不过是普通的梁上君子,少尹竟带了百名衙役专去候着抓那小贼,也未免太把这案子当回事了罢?

京城夜里实行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一片漆黑。这一百多人走在静悄悄的大街上,脚步声也格外响亮,如同擂鼓一般。一行人到了报案的亲仁坊富户宅第,将豪门大院团团围住,等候飞贼落网。

韦谔抓了抓脑袋。一百名衙役这么围着,哪个贼还敢来光顾啊?吉少尹果然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文官,竟然用这种方法抓贼。韦谔一早就劝过她,无奈她态度坚决得很,非得这么办,做下属的也只能从命。

他抬头望了望这家富户的宅院。亭台楼阁绿树掩映,看得出是富裕的人家,只不过被旁边邻居家的一比,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我要是那飞贼,肯定偷旁边这家,多气派!一看就知道这两家根本天差地别呀。”等得太久,一旁衙役闲着无趣,开始小声闲聊起来。

另一人道:“那家?那是陛下赐给东平郡王的宅邸,也敢去偷?当然是小门小户的容易得手啊。要说气派,京城里就数皇宫最气派,你敢去偷不?”

先前那人道:“原来是东平郡王府,怪不得如此富丽堂皇。照这么看来,这飞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敢小偷小摸而已。”

韦谔回过头去,斥道:“别作声,忘了我们是在抓飞贼吗?”

那两人马马虎虎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吉少尹治灾有功,不辞辛劳,平日处事公正无私,为人又和善,衙门里兄弟们都十分敬爱。但是少尹今日之举,大家都不得不承认,是有那么一点……蠢。

韦谔也觉得这么白等实在无稽,悄悄往前走了几步到菡玉身边,小声道:“少尹,咱们这样兴师动众,飞贼还会来么?”

菡玉正抬头看着围墙,忽然一指墙头露出的树梢:“来了!”

韦谔一紧张,按住刀柄,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冠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少尹?什么来了?是飞贼么?”

菡玉手一挥,指向邻近的东平郡王府院墙内:“跳到那边去了,快追!”

韦谔朝她所指之处看了半天,只看到树梢微动,哪里有人影。他还想仔细看,菡玉已经带着人往东平郡王府大门而去了,他只得也立刻跟上。

众人听她这么一喊,纷纷亮出兵器跟着她跑。一会儿百来人便都聚集到郡王府门口。

菡玉指挥道:“飞贼躲入郡王府内了,把郡王府围住,各个出口严加把守,任何人不准出入,以免危及郡王家属!”

韦谔微感疑惑。飞贼都是飞檐走壁,光把守出口有什么用?他悄声问身边的大汉:“张三哥,你眼力好,刚才看到飞贼往哪里去了么?”

张三支吾道:“哥哥刚才打了个盹,没注意看……少尹不是看见了么?跟着他走,听候吩咐就是了。”

韦谔陪同菡玉上前叫门,过了许久,才有人提着灯笼来应。却是个文士打扮的青年,目光凛然,不卑不亢,扫视一圈,才对菡玉缓缓道:“京兆少尹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菡玉认得此人是安禄山的门客李超,平日里身份是郡王府的管事。她抱拳道:“隔壁富户家中遭窃,下官奉命捉拿飞贼,追捕中飞贼翻墙遁入郡王府,因此冒昧打扰。还望先生配合下官将贼人捉拿归案,也保郡王府上下安全。”

李超道:“小人当然会全力支持少尹捉拿飞贼,只是这大半夜的,突然说要抓贼,把大家都惊动起来,实在有所不便。不知少尹可有搜查的许可令?”

菡玉亮出令牌。李超看过确认,也未多说,便让她进去了。菡玉本以为会遇上太仆卿安庆宗,还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如此顺利。她安排衙役们分头搜查,自己带了韦谔和少数几人直奔东厢房。

李超一直跟在菡玉身边,见她往东厢房而去,阻拦道:“少尹,飞贼翻墙而入,只怕是藏匿在园中昏暗隐秘之处,东厢房是太仆卿书房,彻夜灯烛通明,必不会藏在此处。”

菡玉见他阻拦,心中愈发笃定,说:“飞贼是从东墙进入,躲入厢房也不无可能。听闻这飞贼武艺高强,若潜入太仆卿书房中,太仆卿岂不危险?还是小心为上,勿放漏网之鱼。”

李超微微一笑:“太仆卿应邀去荣义郡主府上拜访,留宿未归,少尹多虑了。”荣义郡主是皇帝亲自许婚给安庆宗的,二人尚未完婚。

安庆宗不在王府内?菡玉隐约觉得不妙。“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若抓不着飞贼,难以向大尹交代。若是别处寻着了飞贼,下官便不入屋舍打扰,否则还是要一一搜查,以防万一。”

李超道:“少尹如此尽心尽责,实是京城百姓之福。”

不一会儿,园中各处搜查的衙役纷纷来禀报,找不见飞贼踪影。菡玉对李超道:“如此下官不得不冒犯了,希望太仆卿不会怪罪呀。”

李超道:“厢房狭窄,恐怕容不下这么多人。太仆卿在书房内收藏了不少珍贵的古董,平时连我们这些下人都不让碰的,还望少尹体谅。”

菡玉道:“无妨,下官定会当心,不损伤一桌一椅。”命衙役们三三一组,分别进厢房各间搜查,菡玉自己则带了韦谔和另一名武艺出众的衙役,只四个人进入东厢房内。

韦谔进入书房,一一查看桌椅下、书柜后头和屋梁上有无藏身之处,找过一遍,未觉可疑之处,回头一看,菡玉却是在翻箱倒柜,连架子上的古董都不放过,不由讶道:“少尹,你在找什么?那里头可藏不下人啊。”

菡玉连忙把抽屉关上,讪笑道:“唉呀,我真是急糊涂了。你们俩继续往东头搜查,我去西边看看。”心里却是焦急万分。

她推门步入里间。里间只有外间一半大,放了一张简易的睡榻,榻前仅三尺转圜空间。好几次看到安庆宗和数名门客一同进来,这么小的地方,怎能容纳那么多人?难道这书房里还有密室?

她蹲下身去,查看睡榻上有无机关,忽听喀哒一声轻响,回头一看,通往外间的门被关上了。紧接着后颈一凉,一把短剑架到了她脖子上。

“人说吉少尹容貌清秀有如女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扮起女飞贼来还真能以假乱真呢。我正担心被女飞贼听去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菡玉面不改色,瞥了一眼颈间的利刃:“先生这是何意?”

李超道:“那就要看少尹在找什么了。”

菡玉道:“自然是在找藏匿的飞贼。方才我已看过了,这床底下也没有,想必不在书房内,还得去别处找。”

李超冷笑道:“少尹为了这个飞贼真是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夜夜奔波辛劳,一面扮贼一面扮官,独角戏唱得好不热闹。只可惜火候还不到家,比真正的飞贼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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