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时久作品镇魂调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菡玉连忙解释:“是刚才路上碰到……”说了一半,杨昌已推开了门,菡玉只得住口,跟着他一起走入房内。

杨昭坐在最里头的坐榻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案上的棋盘。听见有人进来,他也不转头,只说:“怎么这么慢?肚子都饿坏了。”

杨昌道:“小的斗胆,路上遇见吉少尹,正有要事想求见相爷,小的便带她一同过来了。”

杨昭一回头,看到菡玉手里捧着薄被,心头一喜,展颜而笑。菡玉只觉得满屋似乎都一下亮堂起来。在他热切的目光下,她无所遁形。

从门口到榻前,不过短短丈余距离,却好像千里万里那样难捱。杨昌把莲子羹放在书桌上,悄悄退出去了,带上房门。屋里静得只听到她走路时衣物摩擦的簌簌声。

还好他先开口,打破沉默:“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起我来了,竟然想到给我送被子。”

她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低头道:“是裴娘子派人送过来的,下官从花园里绕过来时正好遇见裴娘子的侍女,便帮她带过来。”

“说句好听的你会少块肉么?”他不悦,“放下罢。”

菡玉把丝被放在坐榻里头,垂手立在他面前,思量着怎么开口好。他却指了指自己对面道:“坐。我一个人下棋下得正无聊,正好你来陪我下。”

菡玉在他面前本是手足无措,听他说下棋,倒解了她的围。“下官棋力弱微,只能陪相爷解解闷,下得不好,相爷勿怪。”一边说着一边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手执黑字,便拿了面前的白子。

待到看清棋势,她才暗暗叫苦。盘中已是残局之势,他分明就是故意刁难。菡玉勉强下了几手便显露败势,无力回天,片刻后便投子认输。

杨昭拈着一枚黑子在手指间拨弄,催促道:“接着下呀。”

菡玉道:“相爷,下官认输,相爷已赢了这局棋,还要怎么下?”

他伸过手来,盖住她面前的一片白子:“最后的这点还没吃到,哪能算赢了呢?”手指探出棋盘外,直伸到她胸前。

菡玉吓得立刻往后一退:“相、相爷若是有兴致,下官舍命陪君子,再和相爷下两盘便是。这局的确是下官必输,再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知道就好。”他轻声道,收回那只手,开始捡盘上棋子。不一会儿重新开局,他下得平平稳稳,不似刚才那般凶猛逼人,菡玉才稍稍放松。

下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然开口问:“不是找我有事么?直说罢。”

菡玉握住手中棋子,捏在手心里,过了片刻才道:“是有关地方官员调度的事,想麻烦相爷……”

“岭南那地方好山好水四季如春,有什么不好?他在那里呆得不习惯么,还想回京城来?”

菡玉抬头,见他神色泰然自若,略微放心。“七郎他并不是想回京城,只是不服岭南水土,还是觉得在澧阳更适宜,因此想调回澧阳任职……”

“朝廷任命官员是去地方为百姓谋福,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水土不服,过一段时间就适应了,拿这个理由要求换地方,我都不好意思跟陛下开口啊。”他倾身向前,手肘撑住棋盘,“菡玉,你为官向来一丝不苟,刚直得很,这回居然也会走后门,总得给个像样点的理由罢?”

菡玉咬住唇,犹豫着到底该向他透露多少。如果让他知道七郎有性命之忧,非他不能救,自己岂不完全只有跪地求饶的份?脑中来来回回地闪着七郎临走前的警示,若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

“其实……不瞒相爷,始安太守罗希奭,在京时曾与七郎并称……并称‘罗钳吉网’,其实二人有隙。罗希奭苛酷武断,常擅自稽罚罪人,以往外巡之时,擅杀贬谪官员,李适之、王琚等都因此而死。七郎此次贬为端溪尉,邻近始安,罗希奭多次侵扰。七郎怕被罗希奭所害,因此请求调回澧阳。”

他单手支颐,盯着她面容细瞧:“菡玉,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哪。”

菡玉垂眼道:“下官所言句句都是实话,怎敢欺瞒相爷?”

“是实话,只是有所保留,没全告诉我罢了。你怕什么?怕自己姿态放得太低,没有和我讲价的资本么?”

菡玉低头不语,凝眉思量。他又道:“菡玉,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子。你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怎会低声下气地来求我?”

她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小玉给她写信时,只道七郎被贬岭南。她也曾暗中多方求助,但是人人都知道吉温是得罪了右相被贬,无人敢擅自调动吉温。没过多久,连吉夫人都放下身段向她求助,来信说七郎被陷入狱,生命堪虞。信件快马送出,到长安也有十余日了,再不想办法,七郎的性命……

菡玉只得以实相告:“相爷果然洞察秋毫。罗希奭已起杀心,将七郎囚禁狱中,恐有性命之忧。相爷若能出手相救,下官定当感铭在心,结草衔环以报。”

他伸伸懒腰:“结草衔环可不是说说就行的。菡玉,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拿出点求人的诚意来。”

菡玉不假思索,站起身对他撩袍跪下:“求相爷大发慈悲,救七郎一命!下官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唯有头一颗,命一条,愿都付与相爷,效犬马之劳,听凭差遣,上刀……”

“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不是?”他打了个哈欠,“上次你求我放过李林甫家人也是这么几句话,两年多过去了,也没点新花样么?”

菡玉跪在地上,眼前只看到坐榻的一角,雕着繁复的云纹图案。他盘膝坐在榻上,紫色的袍角拖在榻边,衬着棕黄的木质,映在她眼里形成一片暗沉。她心里两种念头来回拉锯,实在拿不定究竟如何是好。如果虚意逢迎,他一定会答应,但是未免有失信义;若拒绝了他,七郎命在旦夕,还有谁能相救?

正在犹移,他突然道:“下了半天棋,肚子都饿得直叫了。”转身欲穿鞋下榻。

菡玉想起杨昌送进来的莲子羹还摆在书桌上,连忙站起来道:“相爷请坐,让下官来就好。”

杨昭便又缩腿坐回榻上。菡玉去取了莲子羹来,摸着还有些温,把棋盘推到一边,放在他面前:“还好没有凉透,相爷请用。”

他却只从眼角觑着她,并不伸手来接汤勺。菡玉被他看得忐忑,问:“相爷是嫌太凉么?要不要拿去让厨子再热一热?”

他缓缓道:“不用,夏日里半温半凉的吃着正好。”顿了一顿,见她还未领悟,只好直说:“一晚上都在批公文,双手都累得抬不起来了。还是不吃了,饿就饿罢。”

菡玉暗暗咬牙:“相爷如此辛劳,怎好再饿肚子呢?相爷双手无力,下官愿为相爷效劳。”打开盅盖小心舀了一勺羹汤,送到他嘴边。

他含住汤勺将莲子羹吃下,却还不松口,叼着那汤勺,舌尖细细舔尽勺中每一滴汤汁。菡玉极力隐忍,面色不变,任他玩耍戏弄。

他悻悻地松了口,问道:“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消夜?”

她舀了另一勺送上:“下官从来不吃消夜。”

“亥时都快过了,你难道不饿?”他吞了半勺汤羹便放开,“这一盅我也吃不完,要不你也吃点?”

菡玉盯着那半勺他吃过的莲子羹,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想起上次在兴庆宫花萼楼,他也是这么恶意地咬去半块瓜,以此轻薄调戏她。她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只觉得周身都被他炽热的目光炙烤着,冒出的汗水却是冰凉。

“你怎么抖成这样?我让你吃莲子羹,又不是吃人,你怕什么?”

吃人,他的眼光,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连皮带骨吃下肚去。她握住勺柄,将那勺子扔进瓷盅内,放回桌上。“相爷,下官不喜甜食,尤其夜里从不吃甜品。相爷请自便罢。”

他直起身来:“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她平静地重复一遍:“下官不喜甜食,夜里从不吃甜品。相爷请自便。”

他眯起眼:“吉菡玉,你好像又忘了是谁在求谁了。”

“自然是下官有求于相爷。但既然相爷不肯帮忙,下官也不好强人所难,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他哼道:“我不点头,谁能救他?”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决心做一回小人:“尽人事听天命,实在救不了,那也是七郎命数如此,难逃一劫。我夫妻二人一命,七郎若有差池,未亡人绝不苟活于世。届时相伴地下,未尝不如而今同心离居,忧伤终老……”

啪,一声脆响。菡玉一句话噎在喉咙里,瞠目结舌,眼看着瓷盅盖子的碎片被他捏进手心里,滴出来就成鲜红。

“四年了,”他的声音轻缓而阴沉,“吉菡玉,我忍你四年了。我受够了!”

她尚未反应过来四年前出过什么事,他霍然起身,大掌一挥,把那摆着棋盘棋盒汤盅的矮几打飞出去。瓷制的汤盅咣当一声摔成粉碎,粘稠的汤水流了出来。玉石棋子满地乱蹦,黑黑白白撒得到处都是。

几粒飞起的棋子砸中了她的脸,她往后一退,双手撑在身后,眼见他如饿极的虎豹一般扑上来,将她压在爪下。他扣紧她纤细的双腕,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她双手上,向来迟钝的手腕也感觉到了疼痛,身子更是丝毫不能动弹。他的脸悬在她上方尺余处,长发垂下来,神情都看不真切,只有眼里升腾的焰气,足以将她焚烧殆尽。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吞了口口水,忘记了呼吸。

“从四年前那夜在群芳阁,知道你是女儿身时起,我就下了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你了!我管你身负什么重任,我管你有没有嫁过人、生过几个孩子,我只知道我要你,谁也阻止不了!”

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牙关直打架:“相、相爷,有话可以好、好好说,何、何必这样……”

“好好说?你给过我机会好好说么?你只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的话你何曾听进去过?我对你好,你无动于衷;我对你坏,你也无动于衷。我差点都要以为你的心是铁石做的,根本没有感情,可是你却独独对他……”他恨得咬紧牙关,“你还要我救他?从我知道你俩关系开始,我日盼夜盼,不就是盼着这一天?我只盼着他早死,你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她努力止住心中恐惧,拼出连贯的话语:“相爷,我、我当时就对你说过,如果你因此害了七郎,我、我是决计不会饶过杀夫仇人的……”

“害死他的是罗希奭,与我何干?”

“你、你见死不救,害我夫婿丧命……”

“他不是我害死,我问心无愧,管你怎么想?他死了,你迟早会是我的人。”他连喘了几口气,怒意稍平,“你最好不要再威胁我,本来我还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你以此要挟,他就非死不可!”

她燃起一丝希望:“相爷,凡事都、都好商量。”

“好,那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点头应了我,我立刻去救他性命。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着你。你要安禄山的命,我必取他项上人头;你要这世间无灾百姓安乐,我也会尽力为你创一个太平盛世,只要你点一下头。你应是不应?”

这样的情形,若是应了他,接下来……她连忙摇头:“相爷,你……”

刚刚平息的怒气瞬间爆发。“你没得选择!”他俯下身,咬住了她的唇瓣。

从未见他如此失控激狂。他存心要让她记住他,即使心里不能,也要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他所能够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狠狠地噬咬,从嘴唇到下巴,到颈、到肩、到胸前,他的力道就好像要把她的皮肉一块一块地撕扯下来,吞吃下腹。他每触到一处新的地方,对他来说那是从未涉足的领地,神圣的荒原,但是却曾经被别人抚触过无数遍。她挣扎着拒绝他的探访,却曾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把这具美丽绝伦的身子毫无保留地献上。思及此,他便觉得心痛难当,嫉妒蒙蔽了他的理智,只想用更激烈的手段,叫她忘记那个人触碰她时的感觉,让她只记得他,即使是疼痛,也只能记得他。

菡玉初时还奋力反抗,渐渐地就没了力气。她从不知道被人压在身下竟是如此难以逆转的劣势。以前大哥曾教过她如果遇到登徒子无礼该如何反抗自救,然而对他却毫无作用。他那么重,力气又那么大,身子好像被钉在床板上一样分寸难移。无谓的挣扎使她气喘吁吁,与他凌乱的呼吸交缠,便生就了某种暧昧的气息,于空气中隐隐浮动。

仿佛沉睡一冬的冰壳乍然破裂,其下的山泉汩汩流淌起来,流经之处,万物复苏,遍野新绿。体内似有什么蛰伏的东西被唤醒了,凶猛地窜至四肢百骸,要控制她的全身,吞噬她的理智。这种从未经历过的陌生感觉让她害怕,她想要推拒,却丝毫抵挡不住它的攻势;想要退缩,只让它更快地将她攻陷。

颇!枝头的第一朵花绽开了,鲜红欲滴的颜色,浓郁的香气蒸腾开来。那是助情花,让她这具非人的身子有了感觉、却也催生情欲的助情花。

他也闻到了那香气,呼吸愈深,吐出来都是滚烫灼人的气息。惩罚似的噬咬变成了辗转吸吮,疼痛减轻,肌肤却更加敏感难耐。他每经一处,便在那里埋下火种,离去之后仍燃烧不止。她四肢绵软没有气力,只能扭动身子去抗拒,却更像迎合,让他完全失了最后一点理智。她只隐约觉得他探入了衣内,肌肤在他掌下战栗,然后在裂帛声中触到微凉的空气,又被他滚烫的肌肤熨贴覆盖。

菡玉身子一震,倏然睁开眼,从迷乱中清醒过来。

他也突然停住,抬起头来,眼中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惊喜:“玉儿,你……”

菡玉垂下眼。她的秘密,总是在最不堪的情形下,被她最想隐瞒的人揭穿。

“玉儿,”他绽开笑容,声音带着沙哑和急切,“我真高兴你给我送来这么一份丰厚的大礼。”

她觉出了他的意图,连忙阻止:“别……”

下一刻她就痛得叫了出来。那样痛,那样痛,是谎言被戳穿,是面具被撕裂,是长久以来精心构筑、全力固守的防线,在他面前分崩瓦解。

她是他的了,可他却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痛呼被他吞进唇间,只逸出隐约模糊的尾音,恰似缱绻情浓的呻吟。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偏过脸去,一侧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纠缠的发中;另一侧蓄在眼窝里,盈盈的一泓。“我……会恨你……”

“宁要你恨。”他低下头,噙去她眼中泪水。暗自懊悔刚才那般粗鲁地对待她,他极尽轻柔,唯恐她青涩的身子承受不住。

菡玉闭上眼,完全放弃了挣扎,只希望自己能突然晕厥过去,好不必面对他,不必记住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每一分记忆。她咬紧牙关,试图忽略那种蚀心蚀骨的感觉,然而越是紧张,越是想忽视,感觉就越明显越激烈。又是那片山,漫山遍野开得如火如荼的助情花,一簇簇一团团,连成一片艳红的海洋,被他牵引着,花海蠕动仿若柔滑的蛇,扭曲了她的视野。海上起了狂风巨浪,身子犹如一叶孤舟,由不得她自己,时而被推上浪尖,时而又抛入谷底。她伸出手去,抓住头顶上方的围栏,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拼命向上探去,向上探去,只希望能露出水面重获呼吸,摆脱这灭顶之灾。然而那潮水汹涌,一浪高过一浪,终将她完全吞没下去,随波逐流,任由来去。

二二o玉绻

夜已深。

灯油燃尽,无人添替,灯芯的最后一点红烬退去,化为灯台上一条焦黑的痕迹。一树星星点点的灯盏,此时也灭了大半,只余零星的几点,未剔剪的灯芯垂到灯台之外,顶着一粒豆大的火苗,苟延残喘。

菡玉面朝里侧卧,身子蜷成一团一动不动,连呼吸声也轻不可闻。一粒墨玉棋子黏在她肩后,衬着她皙白雪肤,黑白分明。

他轻笑一声,指尖去拨那棋子,轻轻一触,棋子便掉落下来,留下一点红痕,如一片绯色的花瓣。他心生怜爱,在那花瓣上印下一吻,明显觉出她身子一颤,缩得更紧,又向内侧挪去。

他却不让,伸手环住她腰身纳入怀中,颈项交缠,才看到她双眼一直睁着,并未入睡。

“玉儿,玉儿……”他喃喃唤着,软玉温香在怀,肌肤相亲,如此亲密地贴合,犹觉身处梦境中一般,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你骗得我好苦……”

怀中的身子有些僵硬,他的抚触只让她如临大敌。他停了手,气息吐在她耳边,声音低得似是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的,你要真是小玉的娘,怎会化名吉菡玉,跟自己女儿排名?你身带异香,体质异于常人,不畏冷热,刀兵不伤喉断不死,显是有非凡来历的,又怎会是吉温的妾室、一名寻常妇人?”

菡玉一言不发,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坐榻靠背上的繁复雕纹。他又道:“你不是韩素莲,你根本就没有嫁过人……那你是谁呢?菡玉,菡玉,我不禁又要怀疑,当初你甫入宫时,人说你是莲花精气所化,许是真的呢。”他埋首到她颈中,吸取她身上浓郁莲香,心神有些摇荡。

菡玉仍是不语。

良久,他叹口气:“给我一个理由,我便去救他。”

她这才有了一点动静,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半晌,她垂下眼睑,摊于颊侧的双手握起:“他是我……父亲。”

环在她腰际的双手一紧。但是他并未多问,立即放开了她,起身穿衣。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扳过她的身子,重重吻下,只一下便又放开。他抚过她面颊,将一缕盖住眼角的发丝理到耳后:“等我回来,很快。”

菡玉重又翻过身,蜷缩着身子面朝墙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远去,房门吱嘎一声关上了。他的话就像那次赴蜀离开时一样,“等我回来,很快。”而心情竟也是一样的,排斥着,犹移着,又牵挂着。他雕了一朵玉莲,随身携带,在掌心摩挲过无数遍,花纹里都嵌满了他的印记,人不在也要让她时时记起他;他蛮横地将她据为己有,强行介入她的生命中,占了她的身,更要占据她的心思,不容她抵触抗拒。她缩回手,不想接那玉佩,却被他拉着,掰开她的手指,硬塞进她手心里;她蜷起身子退却逃避,不想被他左右,脑子里却满满的全是他的影子,他的气息,他的记忆。

她逃不开他了,这辈子都逃不开他了。她悲哀地想。心中曾经盘踞的那个身影,年少时她曾恋慕过的人,暗色的细瘦身形被他完全挡住,想再看一眼,也看不见了。

杨昭走出房门,看到杨宁还在门口守着,坐在门前石阶上,上身挺得笔直。一旁杨昌耐不住了,歪在他肩头打着盹。听见门开,杨昌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暗暗埋怨杨宁,一边问道:“相爷,你怎么出来?”

杨昭想叫他回去睡觉,转念一想,还是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等她走了才准离开。”

杨昌谨声道:“属下明白。相爷要出去么?”

杨昭道:“我可能要离京一段时日,这边的事就全交给你了。”叫起杨宁:“你跟我去。”

杨昌道:“相爷只管放心。”顿了一顿,见杨昭走出去几步,忍不住又问道:“相爷何事需要立即离京?”这会儿就算是剑南被南诏、吐蕃攻陷占领了,相爷也不会愿意离开的罢?

远远的听他抛来一句:“去救我岳丈大人。”

因为隔的远,杨昌没有听清。隔了许久,直到天光亮起,才猛然琢磨出这几个模糊的音节是何含义。他一下变了脸色。他可以理解相爷为了吉少尹失了方寸,救个人也要亲自出马。但他是当朝宰相啊,为了私事说离京就离京,他这一走,这满朝的事务谁来处理?

杨昌急得满头大汗,但相爷吩咐他在门口看守,吉少尹还在房里,又不能走开。正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花园里走来一名绿衣女子,是吉少尹的婢女明珠。他知道明珠和少尹是旧识,两人关系十分密切,足以信任,又以为她必然知道少尹是女子,不必隐瞒,连忙招呼明珠过来。

明珠倒先发问:“杨大哥,今儿一早就不见了我家郎君,你知道他昨晚何时跟相爷商议妥了回去的么?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杨昌指了指书房:“少尹在里面睡着呢。我去追相爷,你先帮我在这里守一会儿,少尹起身之前,任何人都不准进去,知道么?要是不怕吵了少尹,你进去把她叫起来也成,早些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明珠讶道:“我家郎君在这书房里过夜了?相爷怎么了,要去追他?”话还没问完,杨昌已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她心生疑惑,心想郎君和相爷秉烛夜谈、不回去过夜也就罢了,怎么相爷走了,他还留在这里睡觉?又想郎君昨夜必然睡得很晚,书房里哪能睡得舒服,不如进去叫他起来,回屋再好好睡一觉。如此想着,便推门进去。

一进门,明珠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屋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让人觉得不像进了书房,反倒像紧闭门窗闷了一夜的卧室。明珠认得这种暧昧暖热的气息,以前她伺候与小妾同宿的杨慎矜起身,屋里就是这种氛氲。她吸了吸鼻子,却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只闻到那股熟悉的荷花香气。

屋里光线昏暗,乍从外头进来什么也看不见。明珠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把房门大开,才看清自己踩到的是一粒棋子。满地都是散落的棋子,棋盘也扔在地下,一张榻上用的矮几四脚朝天躺在书桌旁。再往里去是一滩粘稠的汤水,旁边两只布鞋一只朝上一只朝下,伴着撕碎的白色布片。

那是郎君的鞋和衣服,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她都认得。明珠心里突突地跳起来。这屋里的气息,郎君身上的香味,还有这零乱破落的衣物……

  如果觉得镇魂调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时久小说全集镇魂调玉昭词诺森德/与大神失之交臂的日子/这世上我最爱你每天都被师父投喂黄沙城皇姑朕就是这样昏君命中未定,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