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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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窒息般的沉默在大厅上漫延时,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须臾间,便见一个老嬷嬷老泪纵横的滚进来,无视在场的众人,张皇失措的嘶叫道:“王爷、福晋,我家郡主…就要死了——”

说 着,嚎啕大哭。

惊雷一声,众人惊恐不已。

质问(三)

“怎么回事?敏柔今儿一早还来给本王请安,好好的,说什么死字!”硕王爷已经够烦了,乍听到这老嬷嬷的话,心里火得直想杀人。

“张嬷嬷,你胡说什么!”倩柔也嚷道。

“是真的,郡主流了好多血,特别是下、下面,止也止不住碍…啊,我可怜的郡主啊,都是那贱人害的,她毒害我家郡主——”张嬷嬷声俱泪下,哭得好不凄惨,然后用一种恶毒的眼光紧紧盯住被绑成一团粽子的皓祯。

硕王爷本人是很喜欢敏柔这个媳妇的,当下一听,便急了,“张嬷嬷,你仔细说说,敏柔怎么了?请了太夫没有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要害敏柔是不是?”硕王爷说着想去瞧瞧,转眼便看到在场的人,只能作罢。

张嬷嬷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王爷,郡主今儿一早还好好的,给您请安以后,便欲去福晋那儿请安,可谁知在路上却听下人说,贝勒爷要纳新妾…”

“纳什么新妾!胡闹!”硕王爷大喝一声,脸色难看至极,“成婚还一个多月,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玛?”这是家丑啊,敏柔的身份摆在那儿,纳妾可以,起码要等半年后啊,不然岂不是给荣亲王府难堪?

张嬷嬷怨怼的看着一旁的皓祯,全无一丝对主子的尊重——这种人,不配得到尊重,“是杏儿那贱人怀了贝勒爷的儿子,快三个月了,昨儿杏儿亲自去同贝勒爷禀明,原来是贝勒爷在成亲前就与那贱婢不清不楚了。这也不要紧,我家郡主不是这么小肚肠的主子,也不会计较这些,毕竟自古以来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那杏儿竟然为了争宠,对郡主下了密药,从郡主入门的那天起,杏儿就有预谋的秘密的在郡主的饮食里下药…那药是不知是杏儿从哪儿买来的,大夫说是极危险的密药,轻则会让女人终身不孕,重则有性命之堪…王爷,您可要为郡主做主啊,郡主自嫁进了这府里,一心伺候您和福晋,哪点做不好了,使得杏儿那贱婢如此害她?”

硕王爷眉头已经死紧了,看向神色张惶的倩柔,“福晋,那杏儿可是你房里的丫头?”

“王爷,杏儿是妾身拨给皓祯伺候的丫环,妾身并不知道她是如此歹毒…”倩柔简直是六神无主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措手不及,桩桩无能为力。

“呜呜…福晋,大夫说那药是女人的致命毒药啊,您是女人又是个母亲,哪里会不懂得一个女人被下了这种药的后果,将来可怎么办啊?可是要了我家郡主的命碍…”张嬷嬷为了敏柔郡主的事,几乎失去理智,扑上去捶打着不言不语的皓祯,“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让小寇子天天给郡主送什么补药,郡主会弄成这样么?你们都是凶手,是你让杏儿给郡主下的药——”

“张嬷嬷,你发疯了,皓祯怎么会害自己的妻子?”倩柔想拖住张嬷嬷,不让她伤害不能动弹的皓祯,可惜张嬷嬷现在悲痛不已,力气大得出其,一下间便将爪子挠上皓祯的脸,抓出两条血痕。

“来人,将杏儿给本王带上来…”

硕王爷气得大叫,只想先处理这内院的事情。福康安早已退到一旁观看,看大伙如此激愤,想是现在不能将犯人带走了,就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福康安想着,撇首望向早已退到一旁的多隆,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眉稍眼角那幸灾乐祸的痕迹倒是一清二楚。

一会儿后,惶惶不安的杏儿被带上来了。杏儿是倩柔身边的大丫环,向来得宠,所以下人们也不敢对她用粗。杏儿瞧见厅里的情景,又看到被绑缚住的皓祯和老泪纵横正拿一双仇恨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张嬷嬷,一下子懵了,心里有些发憷。

硕王爷首先发难,斥责她最毒妇人心,胆敢争风吃醋危害王府贝勒福晋云云,杏儿当然失口否认,一口咬定她不知情。然后是小寇子被侍卫押上来,小寇子吓得面无血色,直嚷嚷道他每天奉命给贝勒爷和敏柔福晋端茶倒水,但从来不会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会加害贝勒福晋…

场面乱成了一团,喳喳呼呼,硕王爷听得头都大了,还是不知道是谁要害敏柔,直到外头有一个侍卫又押了一个婆子上来。看到那婆子,杏儿的脸色瞬间惨白惨白的,一脸惊恐,却又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这婆子是厨房里打杂的一个粗使奴才,夫家姓刘,大伙都唤她刘婆子。这刘婆子平素为人有点小问题,有些贪财吝啬,但有点小精明,在奴仆间混得不错。见到她出现,这些高贵的主子当然不会认识一个厨房打杂老奴,只是奇怪为什么侍卫要将她押上来。

刘婆子的模样不算好,可以说是糟糕透了,粗布衣服沾了灰尘皱巴巴的,略微灰白杂乱的头发蓬蓬散散的,脸色灰败惊恐,瑟瑟发抖的扑倒在地上,大声嚎叫着。

“王爷、夫人,奴才冤枉啊,奴才可不敢毒害郡主啊,奴才冤枉…”刘婆子拼命磕头,语无伦次的,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杏儿怨毒的瞪着她,很想将这坏事的婆子捏死,但现在的情况却让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抱着肚子跪在一旁。

无论事情变得怎么样,这孩子将会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绝对要好好保护他。

硕王爷抢步上前,踢了刘婆子一脚,喝问道:“刘婆子,你老实交待,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这刁奴,给我老实说,你是怎么残害敏柔的?敏柔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于她?”倩柔厉声质问。

这时,张嬷嬷扑上前,声俱泪下的控诉:“你这该死奴才,是你和杏儿那贱婢联合起来加害我家郡主,我和你拼命了——”

众人赶忙拉开失控的张嬷嬷,硕王爷当场质问,一脸凶横之相,然后是刘婆子惊惶害怕之下,哆哆嗦嗦的将一切告知,包括杏儿曾经用钱收买她去民间寻找一种能让女人终身不孕的密药,和在皓祯贝勒与敏柔郡主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在极度惊恐中交待了。

似乎早已预谋好了一样,在刘婆子诉说时,侍卫也已在刘婆子和杏儿房中搜出了证据,还将刘婆子那负责去买药的远亲也拖来了,这下人证物证齐全得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只是现在人人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心惶惶的,早已经济又惊又怒,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追究其他?

硕王爷大怒,恨不得立即杀了这几个刁奴。倩柔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不是皓祯指使的,皓祯不用担上“宠妾灭妻”的恶名,但眼角瞄到还未离去的福康安等人,倩柔又愁苦焦急起来。

她的女儿还在这些人手中,因皓祯的事情,硕亲王府还要给富察家一个“交待”…

杏儿瘫软在地上,知道大势已去,木木呆呆的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皓祯,皓祯竟然不言不语的任他们捆绑着,这一异相让杏儿害怕极了。至少昨晚她告诉贝勒爷她怀了他的孩子时,虽然皓祯脸色极为难看,至少皓祯还是愿意接受这孩子的,为什么现在他不救她?她是真心爱他,愿意为他生孩子啊?杏儿知道现在只有皓祯救得了她了,她一个丫环的命,与亲王郡主相比,根本不值钱,可是,她不甘心这一辈子只做个低人一等任人随意使唤差谴的丫环…

“贝勒爷、贝勒爷,您要救救杏儿蔼—贝勒爷,杏儿已经有了您的骨肉蔼—”杏儿疯了似的扑向皓祯,拼命嘶叫着。

硕王爷大怒,咆哮如雷:“来人,将这丫环拖下去关着,若敏柔有什么三长两短,便让这丫头陪葬——不、不止陪葬,还要将她一家一起为敏柔陪葬——”

福康安见事情差不多了,没心思管别人府上的家务事,正欲提醒硕王爷一声时,却见那皓祯在杏儿的哭叫之下,突然有了反应,拼命的挣扎着,抬起赤红的眼睛凶狠的盯着面前的人。福康安有些吃惊,经年游走在官尝沙场和民间搅反贼的高危险事业中,他知道这代表什么。

福康安不禁又望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多隆,心情有些不好。

“皓祯,你干什么?!”硕王爷被他赤红充血的眼睛瞪得心里发毛,虽然这个儿子让他失望心痛,但他这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优秀的、孝顺父母、仁爱下人的儿子这副样子过。

皓祯冷笑,“不准这样叫我,你有什么资格?!杏儿怀了我的孩子,谁也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皓祯,我是你阿玛!”硕王爷气得头脑发晕,差点喷血。“那不是你的孩子,完颜家绝对不承认这等孽障,本王也不会承认!”

“阿玛?哼阿玛!”皓祯喉咙咕咕的发出一种似悲似喜的声音,难听至极,又像笑话一般。“若是我阿玛,会这样对待我么?若你是我阿玛,会让人将我送进宗人府受尽刑苦吗?你知道我有多痛么?他们每天每天上刑,不给我水喝,吃的都是剩饭,猪狗都不愿吃的东西——那时你这阿玛在哪里?你说蔼—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皓祯哆嗦着身体,牙根咬得咯咯作响。

“皓祯、皓祯,你怎么了?你胡说什么?你是硕亲王府贝勒,没有人会这样对你的!”倩柔扑上去,满心惶恐害怕,心脏一度停止跳动,几乎以为皓祯疯了,自己陷入了可怕的幻想中。连硕王爷也以为皓祯魔症了,胡说一通,特别是他满脸的狰狞,根本不是他那爽朗正直的儿子。

血色布满了皓祯的双眼,满脸狰狞的凶残使得他俊朗的脸变形得可怕,然后呵呵大笑起来,如癫如狂,不知所谓,怒吼着:“原来我什么都不是,根本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不是王府贝勒,只是额娘为了巩固地位抱养而来的棋子!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你们连我的孩子也不放过——”

仇恨的眼狠狠的扎在震惊的硕王爷身上,然后,皓祯如同一个历尽沧桑孤苦无依的孩子般痛哭失声。

倩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众人都呆呆的,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的人都以为完颜皓祯受不了刺激而疯了。

角落里,某个应该很虚弱的“病人”,悄悄的拉开蒙头蒙脸的披风一角,眼睛在气氛诡异的大厅上溜了一圈,然后抬眸,与某双若有所察的而俯视的眼睛相视,深沉的黑色无边无际,清楚的看见了那一掠而过的残忍的、漠然的微笑。

黑色微笑!

众说纷纭

硕亲王府一夕之间,从极宠至衰微,只不过短短几天,让人不胜嘘唏。

这几天来,全京城的百姓,无论是达官贵人或是平头百姓,说得最多的话题便是曾经的硕亲王府。

是的,曾经。

仅仅三天,京城大街小巷被疯狂的流言八卦卷席,没有人会去质疑流言的真实性,事实上,这也是从府衙里传出来的某些真相,第上手的可靠消息。

刚至午时,某间叫潜龙楼的客栈里用餐的人不多,多是点壶清茶和几碟点心听戏唱曲的平头百姓,大家聚在一起聊些京城最近的大事当作茶余饭后的佐料,也算是一种娱乐。殷勤的店小二忙着给人端茶倒水。柜台后,没什么表情的掌柜雷打不动的拨着算盘记账。

“听说,那假贝勒其实是个□薰心的伪君子,某次在大街上巧遇去庙里上香的一位达官贵人家的格格后,便朝思暮想,不能自己,终于忍不住在兰公主与完颜二公子成亲的第二天,趁乱将那和丫环去上香的美貌格格强掳回府了…”

这实在是没什么奇怪的戏码,古往今来,这种强抢民女的事儿屡见不鲜,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若被强掳的只是个没身份的民女,或是没落贵族家的格格,大伙也只会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感叹下那姑娘祖上烧了高香,得到皇家子弟的亲睐,将来就算不是个姨太太,也是贵华富贵少不了的幸运儿。

可是,也是有例外吧~让瞩目的就是那被掳的格格的身份上,所以才会闹得如此之大。

“那格格是谁啊?”客栈里有人好奇的打断了话题,皆知道若只是个普通的姑娘,相信就没有这几天的满城风雨了。

其中一个衣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某户大富人家里的小厮洋洋洒洒的说道:“噫,说出来可会吓死人哩!那格格姓富察,可是当今皇后的母族富察氏家绶碛老爷的掌上明珠,唯一的爱女啊!听说,是从小和勤郡王府上多隆贝子订过亲格格,传言今年尾就要成亲了。绶碛老爷和大学士傅恒是同父异母的胞弟,二十年前携妻女出京到南方上任,前阵子才带着女儿回京,顺便准备女儿的婚事。谁知道才回京不久,唯一的女儿就遭遇这种事情,幸亏发现得早,富察家的三公子福康安大人马上就带人上门质问了,要硕王府给个交待,没有受到侮辱。只是,那富察格格还是因惊吓过度,病倒了,听下人们说那格格至今还缠绵病榻无法下床呢,可急坏了绶碛老爷和多隆贝子…”

“也是,幸亏发现得早,不然那格格的一生就要这么毁了,实在是太不值了!”

“是啊是啊,这格格也是富察家的高贵格格,就算是庶出,也不是一个外姓王府贝勒可轻易欺侮的。”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干出强掳良家妇女的勾当,可是大罪啊,而且什么人不好挑偏偏欺凌到富察家头上,谁人不知道富察氏一族与当今皇手的关系?硕王府这回可惨喽~”

“可不是嘛,我还听在富察府里的下人们说,那时听到这个消息傅恒老爷子真真是震怒如雷,福康安大人一怒之下说要将那胆大包天的假贝勒送去宗人府关押。嘿,别说,那天,真是刺激又热闹呢,又是假贝勒□薰心强掳良家女子,还敢明目张胆的为了个怀孕的小妾干出宠妾灭妻的大罪来,可怜那荣亲王府的敏郡主,才嫁去两个多月,竟然被丈夫和小妾下药毒害,几乎活活去了半条命…”

众人不胜嘘唏,为那郡主可怜,大骂那禽兽不如的贝勒完颜皓祯,一个假贝勒,平白享受了二十年的皇亲国戚的蓉宠不说,还不知足,竟敢还妄想得到不是自己的身份权利财富,实在是…让人嫉妒。

突然,一个刚进京不久的客人莫明其妙的问道:“请问,你们说的‘假贝勒’是怎么回事?这年头难道还有人胆大包天的胆敢假扮皇亲国戚不成?”

“可不是嘛!”有人嘲讽的大声说:“听以前在硕王府里伺候的奴才说,那天的情景实在是可怕,假贝勒强掳富察家的格格回府不过一刻,马上被那格格身边的丫环带人上府问罪了,富察三公子亲自出面质问,要将完颜皓祯押至宗人府定罪,还没审完又听说那敏郡主被人下药,命在旦夕,十分危险,搞得硕亲王府乱成一团,最后,经审察,竟是完颜皓祯与一个小妾闹出来的毒计,那小妾怀孕了,不自量力的争宠争疯了,竟然怂恿那禽兽不如的贝勒一起毒害郡主。事情败露后,那完颜皓祯还是不知死活的要护着那该死的小妾,不让人将那恶毒的小妾拿下,而且还冲要将小妾关押的硕王爷大吼大叫,指责硕王爷不配作一个父亲,情急之下竟然抖出了当年的一个阴谋,原来那完颜皓祯竟然不是硕王爷的亲生儿子,而是硕亲王福晋当年为了恐固地位抱养来的,其实就是个西贝货,亏得硕王爷还那么宠爱他,为了这假贝勒还不曾待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完颜皓祥…可笑硕王爷白白为别人养育了这么一个逆子,还曾想将硕王府交给那假贝勒…只可惜的是那完颜二公子,刚得圣恩,娶了皇上心爱的兰公主,前途一片光明,竟然受那硕亲王福晋和假贝勒拖累了,想来他的未来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老硕亲王也真是可怜人一个呐,我也听说,其实当年那硕亲王福晋生下的是一个格格,那时,一个刚进王府的一个舞女的妾氏怀孕了,硕亲王也是个没分寸的,竟然封一个舞女为侧福晋,硕亲王福晋更是个脑袋不好使的女人,竟然会认为一个舞女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也不想想那舞女一不是满人,二就算生了儿子那孩子还不是要叫她额娘的,有什么好怕的,竟然在极度失望之下,亲手捏死了刚出生的女儿,然后让人随便去外头买了个男娃来当儿子养。”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人呢。那硕亲王福晋的做为实在令人心寒。”

“这是欺君之罪啊!”一个客人模糊的嘀咕一声,小小声的问:“那个,这种事实在是古今难有,皇室的颜面都被丢尽了,朝廷怎么处置他们?”

这种事情,实在是丢尽朝廷的脸面,能搞到京城所有的百姓当成茶余饭后来笑谈,不仅朝廷的面子不好看,估计乾隆也会郁闷个半死,但这种事情,朝廷再怎么打压隐瞒,单就硕王府那天的事情早就悄悄走漏了,不足一天,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朝廷对这种事情最敏感了,定会作出表态。

“这个啊,听说第二天朝廷就查明了所有的事情,很快便下旨了,圣旨上说念在硕亲王爷乃皇亲国戚,特免死罪,监禁两年,降为庶民;硕亲王府其余人等,一概军府第归公,择日迁居。完颜皓祯并非硕亲王所出,实为抱养之子,却谎称子嗣,承袭爵位,此等欺君罔上,污蔑宗室之举,已紊乱皇族血脉,动摇国之根本,罪行重大,硕亲王福晋倩柔混淆皇室皇统,罪不可赦,两人当处极刑,择日问斩…”

“硕亲王府这回可算是毁了…”有人感叹,“可怜完颜一族就败在这么一个假贝勒和女人手上。幸好,那完颜二公子实是个不知情的无辜者,又因刚娶了公主,太后和皇上皇后心怜兰公主新婚,罔开一面,没有剥夺那完颜二公子额附的身份,但怕仕途也由此毁了。”

这其中的牵连面之广,无不让人可笑可叹。这几天,众人多为不知情却无辜受牵连的硕王爷和额附感到可惜,所有的怨责皆指向关押在牢里的完颜皓祯和硕亲王福晋倩柔,这两人几乎没成为人们口中的千古罪人,没有人可怜或同情他们。

“哟,听宗人府里的一些狱卒们说那假贝勒疯了,每天在牢里疯言疯语的乱叫着,叫得声音都嘶哑了,还不肯消停,说自己是被人陷害之类的。可笑他的一切都已查明,连硕亲王福晋都承认自己做的事情了,他还不肯认清事实。”

“疯了?怎么会疯了?”有人很好奇,更多是幸灾乐祸。

“哼哼,能不疯嘛,原本以为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平白受了二十几年的锦衣玉食,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是个为了恐固地位的棋子,一个不知哪里买来的野种平民,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受得了?”

“不,不只是这样,还听说啊,那是因为那假贝勒受到了刺激才疯的。假贝勒和一个叫杏儿什么的丫环,在敏郡主嫁过去前就搞在一起了,后来发现那丫环怀孕快三个月了,就想要纳她为妾。原本也没什么,谁知道那妾竟是个恶毒的主儿,为了争宠,竟然敢毒害敏郡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很厉害的毒药,害得郡主差点失血过多而死。荣亲王听到这个消息,气愤不已,马上和荣亲王福晋到硕王府探望女儿,当看到敏郡主被那对狗男女弄得形削骨立、不成人样时,荣亲王气得立马让人将女儿带回府里,然后又是进宫向皇上痛陈假贝勒的罪,又是带人闯进宗人府里关押着的那对狗男女的牢房中,将那妾当场处罚了,使得那妾不慎流产…假贝勒亲眼看到自己的宠妾流产,又目睹自己孩子没有了,一时受不住疯了,整天大喊大叫,疯疯癫癫的喊着什么‘吟霜’的…”

“活该!”

“这叫报应!”

“人在做,天在看!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或耍下嘴皮子,当作笑话看,不时应景的感叹两句,听到不平处,也会在口头上凑趣儿骂两句无关痛痒的,完全当是局外人。

潜龙楼里热热闹闹的,众人继续说着,当然,不只是这里,所有的客栈,都在谈论着这件事情,翻来覆去的说着。

然后,众人又可怜起被牵连的硕王爷,找了那种女人做老婆,还替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不算,那假贝勒完全没有一丝感恩之心不算,还不知死活的抖出这些事情,做足了无情无义之事,将整个硕王府陷于不义;还有脑袋被门挤了的硕亲王福晋,和可怜的被牵连而毁了无量前途的完颜皓祥,当然,还有最初引发了此事的那位被无辜惊吓的富察家的格格…

一时众说纷纭,恐怕好长一段时间,京城的百姓都很有话题聊了。

…分割一下…

富察大学士府里,一间书房里,两名男子面对面的喝茶聊天,窗外是风和日丽的景致,角落里焚着檀香。

“听说,外面的流言很精彩呐,竟然惹得皇上震怒不已。今儿皇上还下死令,让宗人府彻查暗中放出流言的人。”

“哪里是流言了?这是事实嘛!”某人优优雅雅的抿了口香茗,笑得魅态丛生,“放心吧,过几天,假贝勒和那没脑袋的福晋就要问斩了,等到结束了,京城自会恢复原本的平静。你不觉得那些流言很有趣么?”

“一点也不觉得!”能者多劳的富察公子要管着宫里的事情,私下还要为某皇上分忧铲除一些民间的反清势力,根本没那闲功夫凑那热闹。不过,看到某人每天那么悠闲的溜鸟泡妞,心里不禁就来气。

手指无意识的叩敲着桌面,福康安眯起眼眸深深的盯着对面的人,“那天的事情,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的吧?至于完颜皓祯,明人不说暗话,会那么不知死活,这[无全没有理智可言的行为,应是你给他下了药吧?那些事情,你知道多少?”

若说先前只是为了报救命之恩而出力,顺便圆了自家叔叔绶碛的心愿才答应帮忙的,那么在经历了那天的事后,福康安再也无法起一丝侥幸的心理。福康安是个果敢魄力的男人,一直深得皇上宠幸,年纪轻轻的就练就出慎密的心维与非凡的心智。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让自己折服或害怕的,可是,在经历了那件事后,方发现自己曾经错得离谱,也看走了眼。对面的男人演技一流,才是深沉得可怕,表面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却不料一切事情尽在他的算计掌控中,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设计出了这么一出精彩的戏,轻易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嗯,其实小爷知道的也不算多,有些事情嘛,纯属是巧合哦。”某人笑得天下太平,人蓄有害——邪气横生,人鬼避之。

福康安一脸摆明了不信,但也不是非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有些事情,让它沉寂比摊在阳光下更好。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这个让全京城的人误会的男人,不容小窥,也值得争取。

“其实,朝廷很需要你这样的人选,你想不想为皇上分忧解难?上回你们凑巧救了我一命,应该知道民间的一些反清势力很让人头疼。不过我想,你应该很适合…”

“得,甭说了,小爷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不可能去趟那浑水,若不是上回他们敢惹到了小爷的女人,小爷也不会去管。反正嘛,小爷也只是个不成器的废材,相信皇上和我阿玛对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看到某人笑眯眯的嘴脸,福康安实在是被噎得无法反驳,更不甘心就让某人逍遥在外——凭什么自己就得为了朝廷累死累活,这家伙就可以闲得发霉?实在不爽。况且这家伙不久以后还是自己的妹夫呢,拒绝得这么快就不怕他当绊脚石给他下绊子让他娶不到老婆?

福康安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有些阴险的笑了。

“哼,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不过,我家那妹子,现在还卧病在床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完婚了。而且,富察家嫁女儿,也是要皇上御笔亲批的呐~”

完结

罗衣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格格,您醒了么?太好了…”

一张清秀的脸蛋出现在眼帘里,惊喜不已的声音让罗衣疑惑的眨了眨眼。这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环,模样儿清秀伶俐,就是聒噪了点,见到她睁开眼睛起,一直叨念不休着表达自己的喜悦,话不着边际。

罗衣想起身,却发现只是微微动了下,又软绵绵的躺回床上,全身的骨头酥软无力,像是跑了几百公里长跑的乏力疲惫,全身上下的骨头无一不叫嚣着难受。

额…怎么了?

身体不正常的虚弱导致脑子有些不好使,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抬眼环顾周遭,精致奢华的房间,无一不透着贵族的华丽雅治。视线回到床前只顾着说话的小姑娘,明明一脸的伶俐相,却表现得有些马大哈。罗衣也不理,心头千回百转。

看周遭的人与事,慢慢的僵化的脑袋才回到正常思路。看样子,这儿依旧是清朝,自己应该没有再次穿越。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么呢?最后清醒的记忆似乎是在硕亲王府,听到完颜皓祯失去理智的揭露了所有的秘密后,硕亲王府掀起轩然□,最后讦问治罪咆哮呐喊哭泣…混乱成一团,然后——便没有了。

记忆空白一片。

脑海里想起那双乌黑而明亮的瞳眸里,淡漠的残忍的微笑,顿时有些明白,这一切,恐怕是出于他之手,而自己,也在他的算计范围了。

愤怒么?伤心么?却是未必,连基本的讦问她也懒得做。

罗衣转首,盯着床边喜极而泣的丫环,看着她逼真的演技,心头无一丝波澜,很平静的问:“你是谁?我睡多久了?”

小丫环睁着圆溜溜乌黑黑的大眼睛回望她,对罗衣漾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回格格,奴婢是秀荷。您已经睡了五天了呢,二老爷和三爷担心了好几天了,今儿早上还来瞧过您醒了没有呢…”

秀荷清晰的说着,扶着罗衣起身靠坐在床上,在她背后堑了只枕头,然后娴熟的为她按捏僵硬的四肢。

罗衣表现得很平静,既便是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仍保持着她鲁莽下的理智。说鲁莽恶劣以及野蛮之类的来形容罗衣,也不尽然是正确的。一时冲动的任性与蛮横,是因为在拳头主义的环境里不需要太动脑子,但不可否认罗家姑娘能活这么大,理智与冷静智慧也是不缺的,只是生活缺少必要的表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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