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丁丁冬作品骄后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元邕在一旁道:“他还害你在襁褓中失去了父母,可对?”

青鸾看着竹子:“你是乌恒与须君的女儿?”

竹子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我爹娘的名字?”

青鸾站直身子,“踏遍铁鞋无觅处。”元邕瞧着她,青鸾看一眼金定,“烦劳金定带竹子进里屋睡觉去。”

待金定进去,元邕笑道:“我来乌孙多日,方探听到符离曾有一位弟弟,十年前葬身秦岭断崖之下,青鸾刚到乌孙三日,缘何知道许多?”

青鸾笑道,“我从大昭带来六十八名侍卫,个个身怀绝技,探听到这些很容易。”说着话得意瞧着元邕,“怀邕手下又有多少名剑客?”元邕摇头,“比不上青鸾,只有十三名。”

青鸾有些失望,“可图大业吗?”元邕笑道,“可图。每一个都是将军之才,足可统领十万大军。”说着话捉住青鸾的手,“出去走走。”

青鸾嗯一声,手窝在他掌心,出了院门湛卢正候着,瞧见青鸾拱手,青鸾笑道:“湛卢给珍珠的匕首,帮了我的大忙。”

湛卢挠挠头有些赧然,“无意之举。”看向元邕道,“爷可要骑马?”

元邕摇头,“我与青鸾到僻静处走走。”湛卢瞧一眼浓浓夜色,“可是,爷的伤势……”元邕朝他瞪了过来,湛卢脖子一缩,青鸾攥紧了元邕的手,“什么伤?伤哪儿了?”

元邕抚摩着她的手,“轻伤,无碍。”青鸾小声道,“让我瞧瞧。”元邕一笑,“哪儿都敢瞧?”

青鸾没说话,湛卢在一旁嘟囔道,“一箭射入胸膛,是轻伤吗?”元邕喝一声大胆,湛卢又缩缩脖子,青鸾道,“湛卢,别怕他,我给你做主,你说。”

湛卢忙忙说道:“伤得重,却不肯养伤,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到处探听消息。刚刚见到那幅画,疑心是郡主,一路施展轻功,脸都白了。我们惹不起,郡主可管管吧。”

青鸾看向元邕:“让我瞧瞧,那儿都敢瞧。”元邕攥着她手,分外的固执,“我想跟青鸾到处走走说说话。“青鸾嗯一声,“湛卢,可有马车?”

元邕嗤了一声,湛卢道:“爷从来不坐马车,说是给娘们儿与病夫坐的。”

青鸾好笑不已:“那就骑着马走,我陪你说话,多久都行。”

上了马元邕在前青鸾在后,青鸾絮絮给他说着路上的经历,元邕靠着她,间或嗯一声,过一会儿听不到回答, 搬过脸一瞧,已是睡得熟了,对湛卢招呼一声,拨转马头往小院而来。

进屋放他在榻上,低低问湛卢,“如何受的伤?”湛卢叹口气,“听到贺先生被俘,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去劫囚车,若不是弟兄们下手快,就被射成筛子眼儿了。”

青鸾看着他睡梦中苍白的脸,“如此冲动吗?”湛卢摇头,“大多数时候都很从容,只是若事关爷在乎的人,就会冲动,恨不得将性命拼出去。”

他的手一直攥着青鸾的手,睡得沉了犹不肯放开,青鸾任由他攥着,另一手解开他衣带,胸前包扎伤口的白布浸了血,红得刺眼,朝着里屋低唤一声金定:“烦劳金定为他上药包扎,轻些,莫要扰醒他。”

48. 爱煞

第一缕清冷的冬阳越窗而入,照在元邕的脸上,脸色依然苍白,五官俊挺疏朗,青鸾笑看着他,他的睫毛微颤,缓缓醒了过来,对上青鸾微笑的脸愣住了,看了许久,伸出手在她脸上重重拧了一下,青鸾疼得眉毛倒竖,元邕拈一拈手指,带着些大梦初醒的微醺自语道:“竟然不是做梦?”

青鸾唤一声金定,金定端了托盘过来,放在小几上笑道:“青鸾与我都不会煮饭,这是竹子煮的,我怕小家伙耍花招,先给她灌了个饱。”

元邕朝金定一伸手,金定问声什么?元邕道:“净手擦脸,然后精盐洗牙清水漱口,姑娘家家的,睡醒了张口就吃,脏也不脏?”

金定指指他,“当我使唤丫头?告诉你,我金定也是被人伺候大的。”又看一眼青鸾,“青鸾守着你一夜未睡,算了,为了青鸾,我忍了。”

扭头就唤竹子,青鸾笑道, “竹君可是乌孙郡主,金定别对她大呼小叫,唤哑仆准备就是。”金定说不,“小坏蛋昨夜里还想逃跑,没下床就被我一把揪住,不行,得好好管教,郡主也得有人管教不是?”

元邕瞧着青鸾,“一夜没睡吗?”青鸾摇头,“你也别感动,我呢,想睡,可你攥着手不放,怎么也抽不出来……”元邕抿了唇笑,“既来了,千难万险也跟着我。”青鸾摇着头笑,“既来了,我自然不怕。”

二人简单用饭,金定与竹子在屋外廊下,金定对竹子循循善诱,“竹子,你瞧瞧你,天天拎着个大铜壶在茶楼扮小子,我告诉你啊,昨夜里沐浴,你真的右手臂比左手臂略粗,再这样下去,将来胸部长大,也是一边大一边小,说不定身子也歪了。”竹子哼了一声,“你胡说,你想吓唬我,我才不上你的当。”金定诚恳说道,“那符离也是的,让一个小姑娘家为他卖命。”

竹子大声说,“兄长待我很好,你别挑拨离间。”金定哼了一声,“他待你好?待你好怎么不将你娇养在宫中?你也是为郡主,青鸾之前也是郡主,一样吗?”

竹子沉默半晌方道,“兄长待我好,可兄长常年四处征战平定部族纷争,这些年又忙着朝堂事务,没有精力顾着后宫。”金定哦一声,“太子妃待你不好?”

“也不是啦。”竹子怏怏道,“她也不会惹我了,是我不待见她,假惺惺的,兄长每次回来,就往他身边塞女人,装作大度,得宠的她就百般迁就,失了宠的就往死里欺负,还不让人生孩子。”

金定笑道,“这么说,符离好色?”竹子一声嗤笑,“哪个君王不好色?殷朝皇帝不好色?大昭皇帝说是一夫一妻,还不是偷偷养个姬什么的,别说是男子为君王了,就说是你,桑金定,你若做了帝王,说不定也三夫四郎呢。”

金定啧了一声嘿嘿笑起来:“是啊,那些香喷喷的男人,均入吾彀中,哈哈,想想都很美妙。”

屋中元邕一挑眉,“这金定,果真是女子?”青鸾就笑,元邕手中木箸停了一下,“青鸾,这竹子可能用用?”青鸾看着他,“怀邕想拿竹君去换贺先生?”元邕嗯一声,“不妨一试。”青鸾摇头,“首先,她是小姑娘,其次,撇开道义不谈,符离任由她女扮男装流连茶楼,只怕并非十分爱护,只是竹君自小失怙,依赖符离罢了。”

元邕沉吟着,扭头唤一声,“竹君,进来。”不见有人理会,过一会儿金定揪着衣领拎了进来,元邕看着竹子,“我欲拿竹君交换符离的俘虏。”竹子白他一眼,“承蒙你瞧得起我,我算什么我最清楚,虽有郡主封号,不过寄人篱下,是以我进了茶楼死活不回宫,我靠自己吃饭,偶尔也给兄长递个消息,回报他的养育之恩。”

元邕笑笑,“难得你小小年纪,心中如此清楚明白。“青鸾起身来到竹子面前,蹲下身理一理她的衣襟,笑对金定道,“竹君很好看呢,给竹君缝几件新衣,让竹君香喷喷漂漂亮亮的。”竹子哼了一声,青鸾凝目瞧着她精致的眉眼,“竹君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也没有拉拢之意,我只是受人之托,有一个人,他会全心全意爱护竹君。”

竹子双臂抱在胸前,“没有这样的人,我靠自己。”青鸾笑道,“有的,待到合适的时日,我再告诉竹君。”竹子嗯一声,“你们是不打算放我走了,也好,我就混吃混喝。告诉你们啊,兄长若到福满楼看不到我,会全城搜捕的。”

金定笑道,“才不会,一来符离忙着庆祝俘虏殷朝皇子,二来他刚有新欢,放下太子之尊,陪着新欢蒙了面纱骑骆驼玩儿,三来他日理万机,就算他想到你,也以为你是贪玩儿,又跑到了别处。”竹子垮了双肩,没再说话,金定搂一下她肩头,“没事,金定姐姐对你好。”竹子又嗤一声,翻个白眼出了屋门,金定追了出去。

元邕看着青鸾,“青鸾如何知道的符弃?会全心爱护竹君的人又是谁?青鸾并不准备告诉我,对吧?”青鸾摇头,“时机合适,自然要告诉怀邕的。”

元邕低了头,青鸾笑道,“怎么?有些不悦?”元邕嗯一声,“青鸾对此人似乎很爱护,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青鸾矮下身子仰脸觑着他,元邕不由笑了,青鸾哼一声,“来路上夜宿时总想你,想起你对我一清二楚,我却对你几乎一无所知。”元邕的手隔着小几伸过来握住她的,“青鸾,你我日后再不分开,青鸾很快就会对我一清二楚。”

青鸾笑了,元邕盯着她的眼:“可是答应了?”

青鸾不说话,抽出手将小几移走,手重新窝进元邕掌心,低低说道,“如今情势如何?”元邕摇头,“雁回馆戒备森严难以靠近,只能等待来使。”青鸾将莫靡少监的话转述,元邕脸上的失落一闪而逝,翘了唇角笑道,“是啊,有些人巴不得我死,自然要阻挠遣使。再等几日没有消息,我就派人冒充使者,我的人加上青鸾的人,足够一个来使队伍,再伪造国书,答应符离将青峰山一带割地给他……”

青鸾嘟囔道,“我还想要青峰山呢。”元邕看她一眼,“想要大昭增添天然屏障?也行,你要便给你,给符离小半个秦岭就是。”青鸾扑哧笑了,“丧权辱国。”元邕摆手,“皆是荒无人烟之地,想要便拿去。”青鸾又笑,“你做得了主吗?”元邕也笑,“假装做的了。”

相对傻笑一会儿,元邕又道,“算来算去,还缺银子,符离要了土地还会要银两。”青鸾沉吟道,“大概多少能够?”元邕笑道,“知道青鸾嫁妆颇丰,却是不够的,大概要十万之巨。”

青鸾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兴奋笑道,“嫁妆自然是不够,加上楚王府的家产,是够的,楚王府的家产算你跟瓒借的,待你事成,要还给他。”元邕看着青鸾,伸臂将她揽在怀中,低低说道,“傻丫头,竟毫无保留。”青鸾趴在他怀中,“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元邕笑道,“我还没有求娶,就将嫁妆都送了我。”青鸾脸上现一丝赧然,“怀邕刚刚不是问我,答应不答应。”元邕的双臂一紧,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落在她唇上闭了眼道,“我爱煞了毫不矜持的青鸾。”

青鸾小心避开他的伤口,二人安静依偎着,许久青鸾问道,“怀邕,这几日作何打算?”元邕微笑,“这几个月身心俱疲,我们且在小院里歇一歇,等待东都的消息。”

青鸾嗯一声,元邕指指屋外,金定已闪身进来, “别想轰我走,我还得在此处看着你们,免得你们情不自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回头珍珠会骂我。”金定瞧一眼坐直身子的青鸾,“青鸾,拿竹子换珍珠吧。”

元邕摇头,青鸾已说道,“不可,将竹子交出去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元邕点头,“且稍安勿躁。”

金定奇怪看着二人:“你们二人竟如此默契,若老夫老妻一般。”

青鸾的脸腾得红了,红着脸看向元邕,元邕正抿唇掩饰赧然。

正无措相对,湛卢进来了,抱拳施礼禀报道,“珍珠被关进雁回馆,没有受刑,瞧见贺先生就扑上去哭,只说一句话,王爷,奴婢与公主走散了,好在乌孙太子君子风范,没对女子用刑,一句话保了平安,符离本是试探,好在贺先生机灵,认下了珍珠。”青鸾心中一松,湛卢又道,“赤谷城中有两股势力在寻找郡主,想来一股来自乌孙符离,另一股乃是大昭侍卫,属下欲派人前往贡布山东麓。”金定递过一支令牌,“拿着,省得你们寡不敌众,被活活打死。”

湛卢走后,金定张罗着换院子,说是不够住,元邕笑道,“倒是还有一所院子,住了十三名剑客,金定可要去?且此处僻静,不易引人注意,呆在此处为好。”金定看一眼青鸾,对元邕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告诉你,休想。”元邕笑道,“我与哑仆一屋,金定看可好?”

金定说甚好,与哑仆将小屋收拾了,毫不客气将元邕轰了过去,元邕安之若素,倒是湛卢来访的时候大为不平,狠狠瞪了金定几眼,嘟囔道,“爷怎能住下人的屋子?”金定叉腰道,“不服?不服就打一架。”湛卢摆手,“好男不跟女斗。”金定哼一声,“皇帝在丈人面前矮三分,是以称为泰山,你以后也是一样。”

元邕听了笑对青鸾道,“这金定不光会打架,还会胡诌乱编。”青鸾笑道,“还会演练阵法,领兵打仗呢。”元邕点头,“青鸾是奇女子,结交的也都是奇女子。就算那芳菲,虽说心术不正,倒也颇有谋略。”

青鸾简短说起南星所言,元邕点头,“从嘉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芳菲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这头风,国师可能解?”青鸾疑道,“哪位国师?”元邕一笑,“南星修为尚浅,自然是上一任国师,说是云游天下,说不定为从嘉寻医问药去了,毕竟他知道圣文皇后最放不下从嘉。”

有了南星的承诺,再加上元邕的推断,青鸾心中又多一分希望,正默然想着心思,元邕唇附在她耳畔,“是南星护送青鸾来的吧?青鸾这一路的经历,也跟我说说才是。”青鸾笑看着他,“心里又不自在了?”

元邕老实点头,青鸾略去南星身世不提,徐徐讲起一路的经历,听得元邕心潮起伏,将她圈在怀中道,“所幸运气好。”青鸾点头,“是啊,我又算什么奇女子呢,只是运气好一些,又总有贵人相助。”

严冬酷寒,又接连几场大雪,元邕在小院中闭门不出将养,青鸾安心陪伴,岁月静好,堪堪半月过去。

二人闲谈,或青鸾为元邕读书,又或元邕教青鸾下棋,下着下着青鸾手一挥,便摆起图案,又或者于喧嚣时起一支低缓的埙曲,青鸾低唱做和,唱着唱着元邕颓然垂手,“将我带得跑了调。”青鸾便得意得笑,“怪怀邕修为不佳。”

金定带着竹子在院后梅林间穿梭,取花瓣上的雪,称之为梅花雪,说是封入坛子埋入地下,待来年明前茶上市,煮茶最妙。

元邕摇头,“转眼又成有情趣的闺秀了。”青鸾笑道,“金定的母亲出身,金定自然也传承一些。”元邕松一口气,“也算有些女儿气,免得将来嫁不出去,守在青鸾身旁到老,我瞧见她就头疼。”

青鸾就笑,正笑着,湛卢进来禀报,“ 昨夜里东都有讯息传来,皇上下了圣旨,遣静王出使乌孙,明公子与周公子陪同出使。”

元邕的手紧攥成拳,青鸾看一眼湛卢,“静王是?”湛卢忙道,“二皇子元英。”

元邕拳头重重砸在榻沿,轰一声巨响,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闭一下眼问道:“二哥身子病弱,难耐长途颠簸,有他们二人陪同,就算平安抵达,二哥也难耐乌孙苦寒天气。”

金定在旁道,“这静王受不得颠簸受不得冻,是个病秧子?”

49. 手足

元邕倒不以为杵,微微点点头算是作答,起身便往门外冲去,头也不回道:“我骑快马日夜兼程,可在长安以东将二哥截住,让他原路返回,他可不用受严寒之苦。”

青鸾喊一声怀邕,元邕快步而走,青鸾追出院门,他已翻身上马,青鸾喊一声金定帮我,金定纵身过去,伸臂拦在马前,元邕锁眉瞧着她,青鸾赶过来,一手扶了马鞍,一手攥住他手放柔声音说道:“事已至此,怀邕莫急,冷静下来设法才是。”

元邕紧绷着脸,“青鸾,你别管。“青鸾摇头,“今日想走,就让马将我踩死再走。”

二人僵持许久,最终元邕命令湛卢带几名手下前往长安,铁青着脸下了马回了院中。

一日一夜不理青鸾,隔一日凌晨来到青鸾屋门外,隔着门看着她,青鸾微笑而出,“气消了?今日肯理我了?”元邕不说话,沉默一会儿方道:“二哥先天不足,娘胎里带出的毛病,腿不太好,出行要坐轮椅,平日呆在王府不出,读书写字画画,逢上盛大节日进宫,也是略略坐会儿应个景就告退。二哥好静,王府中的下人们走路都没有一丝声音,我每次去了就觉静得发慌,想耐下性子陪一陪二哥,二哥总笑说,你好热闹,不用陪我……青鸾,二哥是对我最好的人。”

青鸾点头:“如此说来,怀邕被俘,最着急的就是静王,想来静王出使乌孙,非是皇帝逼迫,乃是静王自己争取得来。只是若怀邕快马拦截,来回路上时日很长,我带来的侍卫我可约束,可怀邕手下的十三剑客,个个桀骜不驯,除去怀邕,他们谁也不服。赤谷城中一旦有变,只怕乱了章法,待怀邕回来,只能收拾残局。”

元邕嗯了一声,来到院中石凳上坐下,往青鸾身上一靠闭了眼说道:“十二岁的时候,皇后的弟弟看中了一家人的祖宅,那家的公子也爱看戏,常为我讲戏文,他的妻子身怀六甲,被国舅纵容下人马踏而死,公子眼睁睁瞧着妻子腹部破裂而亡,受刺激后疯癫,他的寡母与他栖身在城外的破庙,他疯癫后依然记得常去的勾阑,他依然认得我,他见到我竟然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直磕得血流如注,他眼前淌着血,大声喊着冤枉。我搜罗了证据,将国舅告到东都府尹,他们将一切罪责推给了下人,我不甘心,又告到刑部,刑部却说东都府尹断案无误,我恨极,故意策马在街上拦住他的马车,两相争斗中我痛殴他致残,皇后告到父皇面前,父皇命侍卫在紫宸殿外丹樨上对我施以廷仗之刑,并下旨往死里打,任谁不能求情,眼看我非死即残,二哥闻讯而来,趴在地上从丹陛阶往上爬,一直爬到父皇面前,摸着父皇的鞋面哀求,父皇已经有了一个残废的儿子,就不要再有一个了。父皇动容,我方死里逃生。”

青鸾捏着他手一根根掰着他手指:“怀邕小时候,是个闯祸精?”

元邕点头:“二哥母嫔早丧,父皇因二哥的残病,对二哥分外疼惜。每次我闯下祸端,都是二哥为我求情,那一次记得分外清楚,二哥是洁癖傲岸的人,因我于众目睽睽之下,那样屈辱得一阶一阶往上爬,爬到父皇面前时,头发散乱大汗淋漓,从未见过那样狼狈的二哥,受廷仗的时候我咬牙忍着,一声也没喊疼,看到二哥的模样,我忍不住哭了出来,从那以后,我就不轻易闯祸了,我更加沉迷勾阑,放下皇子之尊登台演戏,我收留身手不凡的死囚,对他们施以恩惠,让他们为我所用,派他们去做我想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青鸾抚着他手背笑:“偷偷摸摸干坏事。”

元邕也忍不住笑了:“青鸾现在不揪自己手指了,改揪我的手指。”

青鸾没听到一般继续揪着:“怎么没听怀邕说起过太子元宁?”

元邕咬了牙,“不提他,提起他就作呕。”青鸾笑道,“那便不提,据说怀邕的外祖家十分显赫。”

“显赫个屁,不过仗着祖荫博个盛名。这会儿母妃定是彷徨无计,日日在父皇面前哀哭,父皇心烦就躲着不见她,外祖父定是捋着长须,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且等皇上定夺,两位舅父定是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奔忙,三台六部都窜一遍,说上话的说不上话的到处托人情,忙而无功还添乱。”元邕叹口气,“青鸾,这些就是我的至亲之人,再说说我,手下无一兵一卒,府兵都是没人要的老弱病残,每年那些俸银,养着这些剑客,还藏着几位谋士,捉襟见肘,要兵将无兵将,要银两没银两。我要夺取太子之位,是不是个笑话?”

青鸾笑道:“要什么没什么,才无人提防,好事。再说了,有你,还有我。还愁不成事吗?”

元邕就笑,笑着倾身而来吻她的面颊,低低说道, “除去我自己,没人对我有信心,青鸾是头一个。”青鸾仰着脸儿,微卷的睫毛如蝶翅一般翕动,轻嗯了一声,“我楚青鸾是挺讲究的人,庸人入不了我的眼。”

元邕的唇刷过面颊移至她唇上,试探着,蜻蜓点水一般轻啄,那夜里骤然见到她,惊怕狂喜之下失了理智,曾野蛮得攫取她的芳香,冷静理智下来却怕惊扰了她,心里渴盼得要命,却硬生生忍着,反倒客气疏离,顶多握着她的手,聊慰对面也相思的情怀。

还有那金定,目光如炬盯着,说是不许乱来,唇贴着她唇,“青鸾,可以吗?”青鸾低低嗯了一声,手臂环住他的颈项,喜悦的浪潮掠过心头,朝她的唇压了下去,就听一声暴喝,“你们两个做什么?”

二人忙忙分开,金定双目圆睁, “光天化日之下,男未婚女未嫁,你们两个想做什么?”青鸾轻咳一声,无奈唤一声金定,“我们两个早已定了终身……”元邕笑着接话,“且我们两个彼此承诺,一辈子不会分开,抱一抱亲一亲也正常……”

“不正常。”金定断然道,“私定终身怎么行?要明媒正娶。承诺算什么,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承诺。”

元邕看向青鸾,“这几日闲着,不如我们成亲吧。”青鸾未来得及答话,金定喊道,“不行,这样简陋,回东都再成亲,皇子成亲的规格,一样都不能少。”

青鸾就笑,元邕无奈道,“瓒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多娘家人护着,金定,南星,从嘉那儿也不好交代……”青鸾得意得眨眼,“瓒说了,不喜欢你,你捉弄他们。”元邕笑道,“捉弄小孩子最好玩儿了,他喜欢不喜欢,我都是他姊夫。”

青鸾被他一声姊夫说得红了脸,金定叉腰站着,突然哼了一声,“原来知道害羞的。”青鸾脸色更红,起身欲往屋中去,金定追了过来,“这才对嘛,不能没羞没臊。”冷不防竹子窜了过来,“金定,最没羞没臊的是你吧?昨夜里还跟我说男人的香臭问题,还说怀王很香,我告诉你我的兄长符离也很香,你说一定要见见……”

青鸾哧一声笑了出来,元邕瞧见松一口气,以为她着恼了,她不着恼就好。金定一把拎起竹子:“咱们两个的闺房私话,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又回头指一指元邕对青鸾说道,“我对他没想法啊,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也是一样。”

青鸾笑起来,金定又道:“他虽然很香,长得好看,没见有别的能耐,不知青鸾喜欢他什么。”竹子人在半空,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我也没看出来。”

元邕皱了眉头,青鸾笑道,“他的能耐大着呢,文武兼备……”话音未落耳边风起,眼前一花,元邕已纵身跃到屋脊之上,悠悠然背手站着,睨着金定与竹子。

金定瞪圆了眼竹子张大了嘴,齐齐仰头呆往,青鸾招手笑道,“快下来,小心提气崩裂伤口。”元邕不动,金定一松手将竹子扔在地上,“这样的轻功,还带兵打过胜仗,也算有几分能耐。”青鸾在旁道,“他做过我的先生,满腹经纶。”金定嗤一声,“那是假冒的,谁知道?再说了,若是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怎么能顾得上暗生情愫私定终身?”

青鸾又红了脸,竹子一摔之下,从地上爬起合拢了嘴巴,“别说,这招打架不中用,逃命倒是管用。”元邕眉头一拧纵身跃到竹子面前,拎起她跃上屋脊,轻笑一声说道,“既不服,就在这儿呆着。”竹子骑着屋脊,紧紧抱了吻兽,闭了眼睛大喊起来,“我最怕登高了,放我下去,不放我下去的是王八……”

骂了一会儿无人说话,带着哭腔哀求起来,“青鸾姐,他最听你的话了,让他放我下去。”青鸾看向元邕,元邕摇头,“谁让她捅我的痛处?”金定闻听哈哈一笑,“被竹子说中了?果真不会打架只会逃命,啊哈哈哈……”元邕指指她,“改天一起赛马,让你输得口服心服。”

竹子喊了许久,抱着吻兽睡着了,醒来时已躺在床上,听到外面青鸾在低声说话,“瞧瞧,刚养好的伤口又渗血了,跟一个孩子置气,你也是孩子不成?”就听元邕老实说道,“青鸾,我错了。”竹子捂着嘴偷笑,又听青鸾道,“还要跟金定赛马,在女子面前逞英雄吗?”元邕急忙辩解,“金定不用说,竹子赖在青鸾身边不走,看来是跟定青鸾了。她们都自视青鸾的娘家人,青鸾的娘家人鄙视我,觉得我配不上青鸾,我怎么也得将十八般武艺展示展示,好让她们知道,我配青鸾,绰绰有余。”

竹子听到青鸾轻笑,愤愤不已,我赖着不走?是你们将我抓来扣押在此的,好吧?愤恨着想起自己那声青鸾姐,不由啊了一声,机灵灵打个寒颤,好不肉麻,金定听到动静探进头来,笑眯眯道:“竹子?醒了?饿不饿啊?饭菜煨在炉子上呢,有竹子最爱吃的红烧鸡腿。”

竹子揉一揉饿得发疼的肚子,一听有红烧鸡腿,流着口水道,“饿了,就是饿醒的,金定姐。”

金定响亮嗳了一声答应着,竹子反应过来,狠狠啐了一口说道:“恶心,真恶心。”

金定一愣,“红烧鸡腿恶心?”竹子跳下床道,“我恶心,我自己恶心。”

50. 来使

元邕与青鸾积极筹谋训练属下,凑出一支像模像样的来使队伍,只等着东去拦截静王元英的侍卫归来,侍卫回来,自然会带回和谈的国书。

七日后,侍卫归来了,却不只带了国书,还带回来一队人马。

马车车帘被挑开,露出一张温煦的脸,淡淡笑着唤一声怀邕,元邕没说话,愣愣瞧着他起身,扶着侍卫手臂下了马车,拄一根精铁拐杖,步伐缓而稳,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男子青色锦袍外裹了黑色鹤氅,穿得十分厚重,犹可看出身形清瘦,苍白的脸上五官温润,脚步微跛,可看出腿部有疾。金定小声在青鸾耳边道,“果真是病秧子。”说着话就觉幽幽香气来袭,吸一口气笑道,“好香,又来一位香喷喷的男人,却辨不出是何香味,除去药香,似乎还有别的……”青鸾摇头,“没闻到……”

金定低笑道,“你只顾看着元邕,自然闻不到了。”青鸾也笑,元邕此时的表情十分复杂,无奈担忧恼怒,又有些惊诧,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前方,脚下却纹丝不动。耳边金定突哦了一声,“对了,是芸草香,克制蛀书蠹虫的芸香草,就是这样的味道。”青鸾回头看着金定,“那就是书香。”

金定好奇道:“有两种香气的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好生稀罕。”

短短的距离,男子走了很久,终于来到元邕面前,伸手拍在元邕肩头,元邕皱眉往后一躲,男子手下落空,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元邕急忙伸手搀扶,有一个人比他更快,飞扑过来,手托在了男子腰间。看他站直了,忙撤开手说一声得罪,元邕搀住男子手臂,颤声道:“二哥,你气死我了。”

元英没说话,先转身看向金定,郑重拱手,微笑着温和说道,“多谢姑娘相助。”金定摆手,“没什么了,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你摔在地上,这地上又是泥又是雪的,再污了你的香气……”说着话啊一声,手紧紧捂了嘴,元英不以为意,依然笑得温雅,摇着头道,“姑娘不只身手不凡,还很有趣。”

金定笑道,“我姓桑,名金定,是青鸾的朋友。”元英朝青鸾看了过来,青鸾不知怎么有些羞窘,好似新媳妇见公婆一般,生出些不安,金定笑道,“青鸾是怀王的未婚妻。”元英笑着对青鸾拱手,“大昭鸾长公主只身千里到乌孙营救怀邕,已传遍整个东都,在下殷朝静王元英,跟鸾长公主见礼。”

如何就传遍了东都?是谁传的?又是何意?青鸾掩下心中讶异,忙忙福身回礼。相互见过礼,站直身子顾盼间,陪着元英前来的两位公子正探究瞧着她,其中一位似笑非笑的,另一位则端肃严谨,宝辔雕鞍衣饰精美,看来是勋贵子弟,脸上挂着笑的那位叫一声元邕,元邕紧绷着脸:“闭嘴,离开东都前,怎么嘱咐你们的?竟然陪着我二哥胡闹。”

二人交换一下目光,不看元邕,又看向青鸾,过来对青鸾施礼,一个嬉皮笑脸道,“在下明钰见过长公主。”另一位恭谨有礼,“在下周皓成。”青鸾又回礼,金定在旁道,“礼来礼去,好生啰嗦。”

两位公子笑起来:“早晚是自己人,总归要认识的。”

青鸾听元邕提起过,这两位公子是他的好友,明钰是吏部尚书之子,周成皓则为靖国候之子,其时青鸾笑道, “怀邕还说一无所有,有这样出身的好友,何愁大事不成?”元邕摇头,“都是家中幼子,打小娇惯浪荡,成不了大事。”

青鸾客气招呼二人,细细言谈,默默观察,金定在旁抱了双臂,看着静静伫立的元英,腿已有些发颤,犹笑看着元邕。

元邕又唤一声二哥,元英伸手在头顶抚了一抚,“怀邕好眼光。”金定嗤了一声,怀王被摸头了,哈哈,若长者对待小儿,怀王竟然毫无不自在,可见是常有的。元邕咬着牙,“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二哥这腿,能走路吗?”

元英笑容里添几丝得意,“到时候与那符离和谈,坐轮椅的话,岂不是未出招就堕了我方威风?这一路上有空就练,怎么样?二哥走得不错吧?”元邕气道,“听到我被俘的消息,二哥就托明钰与皓成回去央求他们的父亲在朝堂上进言,同时秘密离京,事成之后,明钰和皓成再拿着圣旨追上二哥,这样可以尽快到达乌孙,我说得可对?”

元英点头,元邕又道,“可是二哥,我的人已经截住了二哥,二哥知道我没事,为何还执意前来?”元英笑道,“好不容易离了京城,为何不来?都说乌孙酷寒,我倒觉得清冷之下身心舒畅。”

说着话便是一声轻咳,手掩了唇,连续几声闷咳,元邕再顾不得生气,忙忙招手吩咐,有侍卫推了木轮的椅子过来,元邕忙扶他坐下,推着回了院中,进屋解下元英鹤氅,拿棉被盖在他腿上,跪坐于前,两手在膝盖处轻轻揉捏,感觉他冰凉的双腿暖和了些,方抬起头:“每次硬撑着走几步,膝盖要疼上好几日,二哥,你急死我了。”

元英看着他,“你想救回贺先生,不过两条办法,要么带人强攻,要么假冒来使,我说得可对?”元邕抿着唇,“舅父因我才至今日被俘,无论如何,我要救他出来。至于怎样的办法,都是弟弟的事,求二哥回东都去吧,若二哥身子有失……”元英手抚在他肩头,“你的十三名手下在此次征战中军功赫赫,已经惊动了陛下,想来那符离也急于拔除他们,你若是冒险强取,正中了他的下怀。是以,你只能冒充来使,你的手下虽身手敏捷,却不擅乔装掩饰,有我这个拿着圣旨的正牌来使,为何不用?二哥虽然身子病残,这张嘴还是管用的,足可应付何和谈。”

元邕不说话,元英脸色略沉了沉,“怎么?怀邕觉得二哥无用?”元邕忙说不是,元英笑笑,“我素日沉迷书中,妄担着学富五车的名声,面对符离这样的对手,也想试试,究竟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书中车马多簇簇。二哥的这样一点趣味,或者说是野心,还望怀邕成全。”

元邕不说话,起身往铜炉中加木炭,待炉中木炭烧得通红没了烟气,方挪至轮椅面前,这才惊觉轮椅上空无人影,忙忙回头四顾,静王元宁安静躺在榻上,金定正为他盖被子,瞧见元邕目光,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刚刚听到屋中静谧,一探头瞧见他歪头睡着了,坐着睡不舒服,我便将他挪到了榻上。”

元邕指了指榻上的元宁,“怎么挪过去的?难道?”金定毫不在意,“怎么挪的,当然是抱过来的,他可真轻啊,这样高的个子,却没什么分量。”

元邕隔窗瞧着青鸾站在院中与两位公子闲谈,对金定点点头掩门而出,仔细询问元英的身体状况,明钰说道:“这些日子,静王殿下两腿时有麻痹,过了秦岭后天气寒冷,染了咳疾,那一日在客栈中咳得晕死了过去,隔壁一位僧人听到动静敲门进来,教队中太医为静王殿下针灸,又赠送一瓶药丸,说是可以抵抗严寒,过两日后,静王殿下身子好转,是静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偶遇了医道高明的异人。”

  如果觉得骄后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丁丁冬小说全集娘子灵犀谋夫记骄后国师姽婳福寿如意凤落霜华凤歌三阙花间月帝宠大富贾有妻嫦曦妖侣小太后仙妻嫦曦后街妖奇谈,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