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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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定摇头,“没有,就我一个,周公子这几日被他家祖母关起来了,不让上战场,明钰正忙着挖地道救他出来。”青鸾咬一下唇,“我也不兜圈子了,金定后日就要上战场,上了战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说着话红了眼圈,一把捉住金定的手,“我千般阻拦,可你这个傻丫头执意要去,你既喜欢静王,上战场前就不想跟他放肆一回?”金定笑了,“想啊,昨夜里青鸾跟我说的我明白了,听着是不错,可是青鸾不是说会怀孕吗?万一坏了孩子,我挺着大肚子怎么打仗?”

青鸾愣了愣,许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听起来金定理解有误,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急得跺着脚道,“既然去了,就你和他两个人,就算没有肌肤相亲,好歹也抱一抱亲一亲告个别吧,金定以前喜欢香喷喷的男人,瞧见南星不是还想抱抱亲亲的吗?”

金定耷拉了脑袋:“青鸾,我想的,每次在他身边,瞧见他那个模样,孤单隐忍,我想要抱着他,问问他夜里睡得可好,腿疼不疼,又想问问他,究竟喜不喜欢我,若不喜欢,为何对我如此费心,若喜欢,为何不跟我直说。青鸾也知道我的脾气,若是旁人如此,我定会觉得婆婆妈妈恁地讨嫌,可一到他这里,我便没了脾气,他愿意这样公事公办,那我就随着他好了。”

青鸾伸出尖尖食指,照着她光洁的额头狠狠戳了下去,金定啊的一声喊疼,青鸾咬牙道:“你呀你呀,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金定捂着额头,“青鸾,他讲完以后,瞧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抿紧了唇不说话,就那样僵着,我鼓足了勇气,刚唤一声王爷,他就抬手制止我,他说,金定是要与我告别吗?金定临行前,我定去相送。一句话将我堵了回来,我坐着发呆,他又道,今日说的话过多,我有些困乏,这是下了逐客令,我只能起身出来。”

金定清亮的眸子底下藏了一丝怅惘,长睫轻轻扑闪几下,“青鸾,这些日子的疏离冷淡后,我每每瞧见他,竟会有些胆怯。”金定说着话又笑了,“想我桑金定长到一十六岁,何曾怕过什么?为何会怕他?当年与青鸾初遇,青鸾着了男装,我爹说让青鸾给我做女婿,我说青鸾是小绵羊,不值得下手,我当时想着,我的男人定要如黑豹一般勇猛强悍,可却遇见了他,他那样病弱,骨子里却又那般强韧……”

金定紧咬了唇,青鸾抚一下她的鬓发牵起她手,“外面热,咱们回屋去说,吃些冰镇的瓜果。”金定乖乖随着她进屋,几块夏瓜下肚,金定长吁一口气,伸个懒腰道,“不想那么多了,青鸾不用忧心。”说着话飞扬了长眉傲然道,“我会安然回来的,青鸾放心吧,说不定,我会将那符离活捉回来献给皇上,到时候皇上封赏,我就求皇上将静王赏给我,就算他冷若冰霜,先入了洞房再说。”

青鸾听了也去了满腔愁肠,肃容嘱咐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知道吗?”金定点头,“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二人相视一笑,金定朝青鸾靠了过来,头枕着她的肩闭了眼眸,青鸾揽着她,“金定,这战场咱就去一次,以后再不去了,可能答应我?”金定嗯了一声,“向往那么多年,总要试一次,称称自己的斤两。”青鸾嗯一声,“发誓吗”金定笑道,“发誓。”

青鸾笑了起来,金定昏昏欲睡,不觉天已黄昏,就听窗外有人呀了一声,“这还得了。”话音未落,元邕已隔窗跳了进来,一把推开金定将青鸾护在怀中,金定揉着眼不满道,“谁呀?扰人好梦。”

元邕也不满道,“金定,青鸾是我的,除去我,任何人不能近她的身。”青鸾好笑不已,金定瞪大了眼,“我是女的。”元邕摇头,“无论男女,都不行。”金定唇角一翘,揶揄笑了起来,“那是你一厢情愿,那日在青峰山乌孙界,青鸾与国师分别,青鸾冲了过去,从背后……”

青鸾喝一声金定,金定紧抿了唇看着元邕,元邕瞧着青鸾,谁也不说话,半晌金定说道,“谁让他扰了我的好梦?”元邕指指她,“金定,有能耐把话说完。”金定打个哈欠站起身,“饿了……”

身后元邕道,“桑金定,你要不说完,诅咒你上了战场吃败仗。”金定豁然回头,快得青鸾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一口气说道,“青鸾冲上去,从背后抱住国师,抱得很紧,还有,青鸾离开大昭皇宫的时候,我虽没在场,想来那大昭皇帝也是千般不舍,那样的情形,若是求抱,青鸾定不会拒绝。”

金定说完,两手抱在胸前得意瞧着元邕,瞧着元邕涨红了脸,瞧着他赤红了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再看向青鸾,紧张瞧着元邕,紧紧攥着他的手,金定伸一下舌头,嘟囔道,“好象闯祸了……”又大声道,“饿死了,吃饭去了啊。”

一阵风般不见了人影,青鸾抚着元邕的手,放柔了声音道:“怀邕也知道,我与从嘉南星,是那种,当初还是怀邕指点的我,亲情友情爱情,怀邕忘了?”元邕不说话,青鸾轻唤一声先生,低回婉转,二人亲密的时候,青鸾总爱这样呼他,元邕也总是激烈回应,这次却不灵了,他突然甩开青鸾的手,青鸾眼前一花,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青鸾隔窗望着花影微动,难不成又躲起来了?唉,金定这丫头,怎么就偏偏提起了这些?怀邕也是,如今怎么越来越象妒妇?刚刚气得手都打颤了,这时珍珠进来问道:“姑娘可要与金定一起用晚膳?”

青鸾嗯了一声,随珍珠进了金定屋中,金定瞧见青鸾进来,吐一下舌头想说什么,青鸾已笑道,“小事一桩,金定不用再多说,我们安心用饭。”金定依然有些不安,“青鸾,怀王也要上战场,你们相处的时光本就宝贵,却被我扰了。”青鸾嗔道,“我与金定相处的时光一样宝贵,所以我才让金定不用再说。”

金定笑起来,“上次我没瞧见,今日一见,这怀王吃醋的模样挺可爱的啊。”青鸾一挑眉,“可爱?旁观者瞧着可爱,若身在局中,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今日是大昭美食凉米璨,珍珠亲自下厨做的,二人正用得香,门外一阵风卷进一人,大咧咧坐在青鸾身旁唤一声珍珠,吩咐道,“给爷来两大碗。”青鸾低了头笑,金定咦了一声,“王爷这么快就从醋桶里出来了?”

元邕指指金定,笑嘻嘻说道:“不管青鸾抱过那个,那是以前的事,一律不再提了,爷是说以后,青鸾是爷的人,以后谁也不准近青鸾的身,无论男女,尤其是你,金定,想要靠着睡觉,找我二哥去。”

金定哼了一声,“我一靠,他还不得倒下去。”元邕笑道,“那年驿馆醉酒,金定抱着我二哥大腿睡了一夜,金定忘了?”金定脸上飞一丝红,“才没有抱着,枕着而已。”元邕叹口气,“金定,当初那些勇气都哪去了?我二哥这个人呢,万事装在心里,你指望他能向前走,比登天还难。依爷说,金定今夜就过去,将能办的事都办了。”

青鸾拉了拉他衣袖,元邕忙回头陪笑道,“青鸾,我错了。”青鸾嗔他一眼,“你没有错,可金定不懂,怎么办事?”元邕忙说是啊,再看一眼金定眼眸一转,“金定,你夜里过去,观察我二哥,可会……”说着比划一个手势,青鸾会意点头道,“不错,若是可以,静王的身子没毛病,一切就好办了。”

金定愣愣瞧着二人,“什么呀?观察哪里呀?怎么观察?”青鸾扯一下元邕袖子,“你轻功好,你去,屋顶上揭了瓦片。”元邕摇头,“我二哥夏日里睡觉都盖着夹被,里衣里裤穿得严严实实。”青鸾看一眼金定,“那这样,金定潜进去,将静王脱光了。”

金定瞪了眼,“你们要做什么?不许欺负他。”元邕看一眼青鸾,青鸾也摇头,“还是算了。”

三人说笑着用过饭,金定站起身:“我过去瞧瞧,就瞧一眼,看他睡得可好,瞧一眼就回来。”

元邕目送金定走远,回头向青鸾靠了过来,枕着她肩哀怨说道,“青鸾,我今日十分伤心,伤心欲绝,想到与青鸾欢聚时日无多,才忍了伤心过来的,这会儿心里依然滴着血。”

青鸾抚着他手,不抖了,不冷不热温乎着正好,笑看着他问道,“可是需要安慰吗?”元邕点头,“需要,太需要了。”青鸾小声道,“今夜宿在同文馆吗?”元邕凑在她耳边道,“新的秘密花园修好了。”青鸾嗯一声,元邕小声道,“这次不在地下了,搭建一个茅草屋,屋前有湖水,屋后有草地,草地上开满了玉茗花。”青鸾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听来清凉畅意,十分想去呢。”

元邕展眉笑了起来,心底暗中咬着牙,君从嘉,符南星,爷与青鸾成亲的时候,谁也别来,又看一眼青鸾,心里打一个结,要不还是来吧,青鸾伤心与爷伤心,相较之下,还是爷来伤心,让青鸾高兴……

100. 惜别离

一日两夜的欢聚,有情人间的甜蜜挡不住分离的到来,出征这日一大早起来阴雨霏霏,珍珠站在廊下瞧着绵延的雨叹气:“这一滴一滴,均是离人泪。”

说着话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金定四更天起前往校场,是珍珠帮她穿的铠甲,银甲银盔英姿勃发,珍珠捋着她鬓角几丝乱发,感叹道,“不知道的,要迷死多少女儿心。”金定一把抱住她,“珍珠,嫁给我。”珍珠捶着她后背笑,笑着笑着又流泪,却是不敢让金定瞧见她的泪水。

青鸾是五更天回来的,回来时金定屋中已空,青鸾在金定屋中立了一会儿,回屋沐浴换衣精心装扮,鹅黄衫儿柳绿裙,是殷朝闺中少女最娇艳的装扮,珍珠看得直了眼,“姑娘向来喜欢素净,今日这一身艳色,竟如此好看。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浓淡相沫总相宜。”青鸾听了笑道,“就是要好看,好看得让他梦绕魂牵。”

出门时系了月白的披风,下摆绣一枝寒梅,飘逸雅致,珍珠忙提醒道,“姑娘,这里外有些不搭。”青鸾迈步向外,“就是要不搭。”

珍珠不解,忙忙追上青鸾脚步,大薰门外搭十里长亭,长亭外绿树沐在雨中,分外葱茏。出征的队伍整装待发,相送的人群候在长亭中,元邕铁甲黑马,朝着城门不住眺望。

凝望处,缓缓来了一个人影,窈窕的月白在浓绿中分外惹眼,寒梅随着走动轻轻摇摆,卓然中透出柔媚,元邕心跳得快了些,是青鸾,这衣衫放佛凝结了她的灵魂,柔弱的身躯中藏着永不低头的傲骨。

他跳下马,安静等着青鸾,青鸾俞走俞近,第一次瞧见他身穿铁甲的模样,冰冷而凝重,黑色头盔遮住了他不羁的笑容,显出不常见的威严与沉稳,青鸾来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摘下他的头盔,手指顺势轻抚过他的眉眼,低声道,“都看不见笑容了。”元邕将头盔托在手中嘻笑了起来,晶亮的双眸盯着她,“青鸾要仔细瞧过,梦中也是这样的我。”

青鸾点头唤一声珍珠,珍珠小跑步过来解了她的披风,披风解走的一瞬间,元邕猛得深吸了一口气,从未见过这样鲜妍惹眼的她,鹅黄柳绿,若开到极致的夏花,美得让人想哭,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又倏然缩回手去,喃喃说道:“美得让人不敢去碰,生怕一碰就不见了。”

青鸾微笑了,“有一次随着怀邕到郊外,一位姑娘就是这样的装扮,怀邕瞧了人家好几眼呢。”元邕也笑,“当时就在想,若青鸾这样装扮,不知该有多美,又一想,青鸾从不肯这样惹眼。”

青鸾笑得灿烂,“今日为了怀邕,特意这样装扮。”元邕点点头,一瞬不瞬瞧着她,双唇微张,却是说不出话来,青鸾也瞧着他,凝望着他的眼,“元怀邕,记住了,若战场上有闪失,就再见不到这样美丽的我。是以……”

元邕握住她手,“是以,无论如何,我会保住性命,不光保住,会全尾全须得回来,回来见青鸾。”青鸾嗯一声,朝他凑近了些,猛然间红唇从他脸颊旁刷过,蜻蜓点水一般不易察觉,随即站定了,神色自若瞧着元邕但笑不语,元邕瞧着她胸膛急剧起伏,“楚青鸾,你可知道,这样……”

青鸾眨着眼嗯了一声,下一瞬被拉入一团漆黑,漆黑中元邕温热的唇贴了上来,与她热烈纠缠在一处,醉人而醇香的滋味,青鸾眩晕着陶然而醉,醉了许久,眼前又有了光亮,青鸾颤颤睁开眼,元邕兜着玄色披风瞧着她笑,青鸾不敢去看前后左右,红着脸似嗔似怪,唤一声怀邕,声音颤颤的,绵软悠长,元邕闭一下眼,抬手将她腮边一绺散乱的发理入耳后,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久久不愿放开。

青鸾捉住他手别过脸不看他,低声道,“怀邕,我瞧瞧金定去。“元邕说一声好,手却不动,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捧着她的脸定定瞧着,声音很轻,一字一句说道,”答应过青鸾再不分开的……”青鸾微仰着脸冲他灿烂得笑着,“我会协助二哥,让怀邕尽早归来。”

元邕不说话,只望着她,青鸾狠下心抚上他的手背,“怀邕,我去瞧瞧金定。”元邕俯下身,众目睽睽之下,在她腮边印下一吻,这才松手低声道,“去吧,在那边林子里。”

林子里静王拄了拐杖与金定两两相对,金定瞧着静王,今日他身上没了书香药香,只有淡淡的兰香,清幽而醉人,金定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可目光对上他沉静的眼眸,眼眸深沉如寒潭一般,金定怎么也不敢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

低了头就听他唤一声金定,金定伸手阻止,“那些嘱咐的话不必多说,我知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紧咬关头保命要紧,王爷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只是,恳请王爷,千万珍重……”急促的一气呵成的语调,说到珍重突然就顿住了,金定匆促转身,背对着他说道,“王爷,金定就此告辞了。”

金定说着话抬脚就走,身后又传来一声唤,“金定,若是我留你,若是我恳请金定,不要到战场去,金定可能答应吗?”金定身形僵住缓缓回头,他那样看着她,淡然的眼眸不知何时破了冰,盛满了柔软,若磁石一般吸引着金定的心,金定往回走了几步,他又道,“金定,可以吗?这句话在我心头盘桓千万次,可我知道金定的心意……”金定狠咬一下唇笑道,“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

他紧闭了眼眸,再抬眸时眸光重新凝结,瞧着金定道,“是我唐突了,金定也千万珍重……”冷不防金定扑了过来,直将他扑得后退着紧靠在一棵树干上,他愣怔着,大睁着眼看着她的头顶,长长的乌发挽一个简单的髻,大红的丝带束了,丝带挽一个蝴蝶结,长长的飘带垂下,似展翅欲飞,一如她的灵动活泼,他俯首下去,唇挨近她的发髻,只剩一线的距离,闭了眼又离得远了些,突然觉得腰间一紧,金定伸臂搂住他腰,小心翼翼得圈着,额头抵在他胸前闭了眼,“青鸾说得对,怎么也得抱抱亲亲……”

静王啊了一声,金定已抬起头噘着唇,飞快贴了上来,触电一般轻轻碰撞又慌乱着分开,二人仓皇着齐齐后撤,金定松开他,躲避着他的目光:“待我回来,下次,下次若王爷留我,我定会留下。”

金定一溜烟跑得远了,银色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若精灵一般轻快,静王靠了树干远眺着,直到那银色缩成一团消失不见,手抚上唇,似乎还留着她的温热柔软,轻抿一下齿间飘香,闭了眼泪水滴落,扔了拐杖身子滑倒在地,背靠树干坐在雨水打湿的草地上,低了头两手紧捂了脸。

青鸾远远瞧着静王,大军开拔的炮声响起,他依然一动不动坐着,石化了一般,天上雨丝愈加绵密,青鸾接过珍珠手中的油纸伞,迈步走了过去,将伞遮在他头顶道:“二哥,他们走了。”

静王点点头,狠狠用力搓一下脸,抬头看向青鸾,青鸾蹲下身,在草地上跪坐了,瞧着他眼眸中掩不下去的水汽,抿一下唇道,“二哥这是何苦?”静王笑了笑,笑容中含着萧瑟,“我曾听说大昭国师的名气,是以从乌孙回到东都的路上,我曾问过国师,曾有高僧说我命不过二十,此言可是真的?”

青鸾心中一颤,唤一声二哥,静王冲她摇头:“我不信邪,之前一直以为,命数之说不过荒唐,去年我正好二十,又恰逢国师,岂料国师问过我的生辰八字后,一言不发不肯为我卜卦,青鸾,我已经从上苍处偷来一年,这一年,我的身子越发羸弱,我一直在强撑着。是以,我不能用情意拘着金定。我只能尽我所能,让她去做她想要做的事。”

青鸾震惊着,向来的临危不乱镇静自若不见了踪影,结结巴巴道,“怎么会?不会的,二哥只是腿不好,有那么多御医,二哥……”反倒是静王安抚她,“青鸾莫慌,我怎么也会撑着,撑到他们平安归来,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我,甚至没有好好抱一抱金定……”

提到金定他又低下头去,喃喃说道,“她说喜欢香喷喷的男人,这几日我没有进书房,也没有吃药,在金猊中熏了兰草香……”青鸾听得揪心不已,待他平静了抬起头来,方问道,“二哥的身子,怀邕他,可知道吗?”静王摇头,“他若知道,不知会闹出怎样的事来。”青鸾狠咬了几下唇方冷静些,“二哥,太国师不只会卜卦,还是神医,八月十五我与怀邕成亲,太国师定会前来,到时候,我逼着他为二哥医治。”

静王翘一下唇,“我知道他是妙手,也曾向他寻医问药,他依然未发一言。”青鸾使劲揪着手边的青草,一束束连根拔起,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泪水涟涟瞧着静王,“二哥,怀邕有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二哥千万不要屈从了命数。”

她哽咽着几近哀求,静王微笑着点头:“青鸾放心,我会的,我母嫔为生下我拼掉了性命。就算为了她,我也会活着,何况,我还没有为她报仇。”

青鸾抹一下眼泪看向静王,静王拿过她手中的伞,朝她头顶移了过来,温和言道:“雨越来越大,青鸾,不如回府再说。”

101. 局中局

到了静王府,静王已是面色如常,只两眼还略略有些红,盘膝坐着亲自为青鸾斟了茶,说起殷朝皇室后宫的往事,青鸾隔几跪坐倾听,想起圣文太后与太上皇与太国师的纠葛,深感小国与大朝之差异,大昭虽是小国,可皇家的人重情,这殷朝皇室,情之一字何其淡漠。

殷朝皇帝为太子时,后党独大,太后为其指婚娘家侄女,就是当今皇后,皇帝对后党极其厌恶,连带着讨厌皇后,可皇帝心机深沉,为了哄太后高兴,成亲头几年与皇后假作恩爱,却使了手段不让皇后有孕。

没几年皇帝登基,施展狠绝严酷的手段,将后党打压下去,太后气得一病不起,没几个月就薨逝了,太后一族开始凋零,皇后受到冷落,皇帝数月不踏足坤宁殿,渐渐有了废后的传言,皇后殊死一搏,揣度这皇帝喜好,在宫中物色了两位女官,令其入坤宁殿侍奉。

很快到了冬至,皇后等来了机会,她在祭祀的时候,将两位女官带在身边,皇帝见了十分喜爱,当夜就来了坤宁殿,皇后用这两位女官吊着皇帝,借机与皇帝亲近,盼着能诞下嫡长子稳固后位。

两个月后,皇后没有怀孕,其中一位女官却有了身孕,皇后恼怒过后决定将计就计,次日皇后诊脉有了身孕,那位女官却在出宫为皇后办差的途中,坠落悬崖亡故了。

另外一位女官心中怀疑,却不敢声张,她很快发觉自己也有了身孕,默然等到皇帝再次临幸的时候,哀哀恳求,皇帝封她做了贵人,居于宸妃的景福殿。宸妃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不好也不坏,九月怀胎,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怀疑自己的食物中被下了毒,除去亲手做的吃食,其余来路不明的吃喝一律不碰,生产的时候,她瘦得只剩了皮包骨头。

她挣扎着生下孩子便咽了气,接生婆在孩子的腿上动了手脚,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虽接上了断腿,却不能走路,一走就会生疼,又因胎中先天不足,身子十分孱弱,后妃中无人将他当回事,他竟奇迹般活了下来。

这孩子看中宸妃嘴硬心软,每遇着她乖得小猫一般,宸妃喜爱他,到了启蒙的年纪,对皇帝提起让他进上书房,皇帝方想起还有这个儿子。

入上书房后,他安静乖巧喜读书,皇帝考问太子时,太子答不上来的,大学士总让他回答,他对答如流,皇帝渐渐有些喜欢甚至偏爱,有一次曾对他说:“英儿象你的母嫔,你的母嫔是江南出身,性情文静婉约,也极聪慧,甚得朕心,可叹她体弱……”

静王将这句话记在心上,悄悄观察皇帝每一个新宠,均是文静乖顺的女子,他推测皇帝曾对他的母嫔有过真心的喜爱,是以每次面对皇帝,不是提起母嫔就是露出孱弱之态,果然皇帝对他越来越疼惜。

静王知道是有人害死了自己的母嫔,他起初怀疑宸妃,顺便讨厌着元邕,太子欺负元邕的时候,他明面上作壁上观,暗地里煽风点火,后来他寻到蛛丝马迹,开始疑心皇后,随即疑心到太子的出生。

静王看着青鸾:“其时太子羽翼已丰,当年之事又没有明确的证据,就算有证据,有的是替罪羊,是以,我放弃了向父皇讨还公道,我开始筹谋更大的局,可我腿残身子弱,我想到了怀邕。”

说到元邕,静王摇头微笑了:“这个臭小子小时候傻乎乎的,身在皇家却特别重情,真心实意追着太子与我,一声声叫着皇兄,我初始觉得好笑,慢慢的就有些依赖他,依赖他对我的真心,后来发现他十分聪明,就开始用心教他,不想这小子长大后变了,开始浪荡纨绔,对一切浑不在乎。我也疑心他是为避太子锋芒装出来的,可他连我都瞒着,装得不亦乐乎,渐渐便有些沉迷,觉得那样也不错,笑对我说,二哥,何必夺什么皇位呢?这样不缺吃穿随心所欲又能自保,不也挺好?”

青鸾捧了茶盏微笑,是啊,他身在皇家却能重情,如此更觉得他难能可贵。

静王顿了一下看向青鸾:“我需要将他拉出来,让他施展文韬武略与太子争锋,可无论劝说还是激将,他都不为所动,后来我寻到一个契机,有一次他在书房看山川志,他向往不已,说是从未离开过东都,想要到天下去游历。我设局派人假扮太子扈从,将他一路追到大昭去,明为追杀实为保护,那次我方得知,他的轻功马术几至化境,他分外喜爱大昭风光,留恋多日不肯离去,我便将人召了回来,以为他会趁机游历,没想到月余后他又回来了。我留心观察,发觉了他在东都的羁绊,便是贺叶蓁。”

青鸾手一颤,揪着心看向静王:“难不成,二哥棒打鸳鸯吗?”

静王摇头:“怀邕重情,他是不得势的王爷,叶蓁与他打小要好,我也替他高兴,是以又忍了下来,想着促成他的亲事,他有了妻室儿女,兴许会激起斗志。叶蓁要做怀邕的王妃,我派人对她一番考察,无意间发现太子对叶蓁示好,而叶蓁,并没有坚决得拒绝。”

青鸾不知为何,心提起很高,害怕静王接下来的话,又想听他接下来的话,两手捧着茶盏,定定看着静王,静王娓娓道来:“后来叶蓁的弟弟误伤人命,叶蓁哭着求怀邕,怀邕自然无能为力,我选择袖手旁观,太子为叶蓁摆平了一切,叶蓁与怀邕大吵一架后,找到太子致谢,太子握她手的时候,她躲了一下,却又依从了。我觉得,她并非怀邕良配,我决定拆散他们。”

青鸾蹙了眉尖,“二哥如何做的?”静王望向窗外,雨丝依然绵密,“我擅长模仿笔迹,我写了两封决裂的书信,分别送给他们二人,其后二人想要挽回的信件,被我拦截,叶蓁恨上了怀邕,进宫时当着怀邕的面与太子亲近,并很快与太子订亲,怀邕试图告诫叶蓁,叶蓁却说怀邕轻薄于她,怀邕被激怒,开始与太子争锋,太子嫉恨之下派人刺杀他,我以为局面已成,谁知这小子假冒贺伯安到了大昭,进皇宫做了先生。”

青鸾将茶盏捏得更紧,可听到咯咯吱吱的声音,她低着头喃喃说道,“原来一切都是二哥在幕后操纵,若怀邕得知,又会如何?”静王一笑,“又会如何?他会感激我,他因此去了大昭,结识了青鸾,乃是他人生最大的幸事。”

青鸾沉默着,静王温言道:“青鸾可是在意叶蓁吗?过去如何,已经过去了,如今青鸾与怀邕之间,已没有任何阻挠。”

青鸾接连深吸几口气,捏着茶盏的手松了些,放在面前小几上,压下心底的不安,抬头笑道,“接下来呢?二哥准备如何做?”静王手指在轮椅边沿轻敲几下,“过两日,青鸾进宫去,择机将太子私通符离的书信交给皇上。”

青鸾不解道,“我以为,书信应该放在最后,这是致命的武器。”静王摇头,“在父皇眼中,残害手足算不得什么,因为父皇也做过同样的事,且不是一个。”青鸾心突突跳了起来,那个面对熙儿时无比慈祥的皇帝,原来是这样的残暴。

静王又道,“皇上会问青鸾如何得到的,青鸾可以有繁有简,也有的可以省略不说,不过只要说出口的务必要是实话,否则会惹祸上身。”青鸾嗯一声,“太子会遭责罚吗?”静王摇头,“不会,父皇会申斥他几句,然后会软硬兼施,让青鸾不要声张。”

“户部呢?”青鸾问道。

“那个张文渊,让他具本上奏,交给我就是。”静王目光沉沉,“再然后,皇上会发觉太子将他的御赐之物换了银子,这对父皇来说,是蔑视也是侮辱,父皇会勃然大怒,但是还不够,还需要最后一击,太子真实的身世,太子非嫡出,一切就都好办了。”

青鸾看着静王,那样气定神闲,突然觉得有些可怕,以他心机之深沉,若他身子健全,怀邕怎会是他的对手?静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温和笑道:“青鸾放心,一来我注定短命,二来就算上苍眷顾,我能多活几年,我也不会与怀邕为敌,打从小时候起,只有怀邕给过我温暖,他永远是我全心爱护的弟弟。”

青鸾起身行个万福礼,“有二哥的爱护,是怀邕之福。”静王摇头,“他才是我的福气,因为他,我心中人情尚存,是以才能装得下金定。也多谢青鸾,将金定带到了我的面前。”

青鸾展颜笑了,“二哥今日劳累过度,请歇息吧,青鸾告辞了。”静王点点头,“不送。”

青鸾刚绕出回廊,身后一位老仆追了上来,讷讷说道:“王爷问长公主,说是讨要件金定姑娘的物事。老奴不明白,多嘴问了一句什么物事,王爷就发火了,老奴不敢多问,只转述原话。”

青鸾一挑眉,金定这丫头,也不给静王留个贴身之物,静王也是的,倒是给金定个念想啊。这一想不要紧,狠狠拍一下额头,怀邕送过自己陶埙,自己好像什么都没送过他。

回到同文馆,让珍珠派人将金定的枕头送到静王府,自己倒在榻上辗转,珍珠进来抱怨道:“说来奇怪,姑娘最喜欢的那件桃红肚兜不见了,里外翻遍了,怎么也找不到。”

青鸾任由珍珠抱怨着,脸埋在臂弯中笑,那是她最喜爱的,也是怀邕最喜爱的,那次在怀邕的秘密花园,就穿的那一件。

102. 景福殿

夜已深了,青鸾靠窗坐着,在灯下捧一本书,许久不曾翻过一页,雨渐渐小了,耳边细雨敲窗沥沥低响,青鸾起身推开窗户,有清凉的风涌进来,眯了眼远眺,雨夜中的东都依然灯火璀璨,眼前出现行军的队伍,在漆黑的深夜里,裹着冷雨踏着泥泞往前疾行。

自从知道元邕与金定要去打仗,青鸾每日都是灿烂笑着,从未哭过,偶尔与金定说话鼻子发酸,也硬生生忍了下去,这会儿终于忍不住,眼泪涔涔而下。前方有石将军挂帅,怀邕监军,金定率队为先锋,静王说这是殷朝有史以来最强的队伍,定战无不胜,后方虽有太子作祟,可有笃定的静王筹谋,可战场上风云瞬息万变,谁又能说得准呢?

青鸾站在窗前,手背抹着眼泪,可越抹越多,干脆卷了袖子抹着,直哭得抽泣起来,无助的小姑娘一般,珍珠进来催促她就寝,看到她两手卷着袖子交替抹着脸,呜呜咽咽得在哭,珍珠叹口气退了出去,姑娘一直那样镇静,原来心中也是忐忑的,就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发泄发泄。

珍珠再进来的时候已是三更,青鸾安静坐在灯下,听到她脚步声抬头笑问,“雨停了?”珍珠嗯一声,水盆中绞了热巾子,为青鸾敷在脸上,青鸾仰着脸隔着巾子闷声道,“珍珠,煮些栢子汤吧。”

姑娘向来是沾席就睡,从不需要熏香,更不需喝什么安神汤,珍珠嗯一声,吩咐人去准备,青鸾拿下帕子递了过来,笑道:“敷过后挺舒服的,我不该在这儿悲叹哀怨,我得协助静王,喝了柏子汤早些安睡,明日进宫瞧瞧去。”

喝下柏子汤躺下很快睡着,却睡得不安稳,许多人在睡梦中纷至沓来,各种场景不停变换,许多事怪诞离奇,清晨醒来时,四肢酸疼着,心口仿佛压了巨石,哀哀唤一声珍珠:“还不如熬夜,熬到困倦至极,也就睡着了,何必逼着自己入睡?”

珍珠拿了美人拳过来,青鸾翻个身背对着她,珍珠加重些力道哗楞哗楞给她各处敲打,青鸾渐渐松弛下来,舒服得眯了眼,似要昏昏欲睡。

珍珠力道放缓说道:“葛二一早来过了,说是昨日出征的队伍走后,太子妃贺叶蓁只身骑了快马出城,追上队伍后,在王爷怀中塞一个包袱,一句话没说骑马转身走了。”

青鸾哦了一声懒懒道:“太子妃骑术很好的,上次春猎见过她的身手,她这个人呢,在男人面前娇弱,骨子里却强悍,我那样逼她,她也没放弃要破坏我跟怀邕的亲事,她一心儿女情长,浑不知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若太子被废,她的命运又会如何?”

珍珠哼了一声:“姑娘万不可心软,奴婢觉得,就算太子倒台,她这个人也不会认命,反而会想尽了主意寻个依靠,那个依靠,不就是王爷吗?王爷与她一起长大,爱与不爱的,情分还在,到时候肯定不会赶尽杀绝。”

青鸾豁然翻身坐起,青鸾手中美人拳砸在她肚子上,哎呀一声忙问,“可砸疼了?这就找御医来瞧瞧。”青鸾摁住她,眼光灼亮,“珍珠说,太子妃给了怀邕一个包袱?”

珍珠点头说是啊,青鸾双手抱膝,头埋在膝上,想起静王的话,难道说贺叶蓁发现了那些信的端倪,特意给怀邕送去传情达意吗?想着又咬了牙,大战在即,为何要送这些扰乱他心神?咬牙道:“这贺叶蓁实在可恶,我这就进宫去。”

刚起身梳洗,有个小婢捧着一封书信进来,珍珠见状斥道,“谁让你进来的?这信也是你能拿的?”小婢细声细气分辨,“送信的那位爷说是金定姑娘来的,想来长公主急着要看,奴婢唤了珍珠姑娘几次,不见珍珠姑娘出来。”

青鸾一听金定来的,迫不及待接了过去,打开来只有寥寥几行:贺叶蓁给怀王送了一件披风,我夺过来一刀劈成了两半,怀王不悦,说不过是一件披风,我说青鸾会生气,他才给我陪笑脸,说我做的对,问过了明钰,说贺叶蓁女红了得,在闺中时出了名的。

青鸾瞧着信抿了唇笑道,“珍珠,不是信,是披风。”珍珠嗯一声,瞧一眼缩在门角的小婢,“还不出去?”小婢说一声是,忙忙告退而出。

青鸾心情大好,瞧着小婢背影消失在门外,笑道,“瞧着怪机灵的。”珍珠也笑,“使臣带队别居,将同文馆中的人调过去几个,有些缺人手,买来了这个小婢,奴婢也是看她机灵……”青鸾摆摆手,“珍珠糊涂了吗?我们的筹谋不足为外人道,是以不能有机灵的人,需要笨的。打发她去侍奉使臣,将原来知根知底的换回来。”

珍珠应一声是,觉得姑娘未免小题大做,这小婢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无事都不能进姑娘院子,怎么能知道同文馆里的秘密?可青鸾吩咐下了,她自然照做。

青鸾用着早膳,又将金定的信读一遍,女红了得?所谓女红不就是缝缝补补?我也能做,不做披风,缝件贴身小衣给怀邕捎过去。

用过早膳,起身拿了纸笔比划几下,吩咐人去怀王府请容花来,让容花教她,忙乱了半日,针将手指戳得筛子眼儿一般,小衣却依然七零八落,再看容花手中,为她示范的小衣有模有样,妖娆妩媚,胸前两朵芙蓉花,似在眨着眼睛笑她。

青鸾叹一口气,摆手道,“收了吧。”珍珠与容花忙碌着,青鸾执笔对着铜镜画像,不会女红,我便画一幅小像给怀邕捎过去,他可见像思人,忙碌到傍晚,废弃的画像摞了一摞,青鸾揉着手腕愣了一会儿,从一摞中挑出一幅颇像样的递给珍珠,珍珠仔细端详着,“姑娘这画的是?奴婢知道了,护佑武将的真武大帝,可是真武大帝怎么没胡子?”

青鸾一把夺了过去,团成一团扔入竹篓,哼了一声道,“琴棋书画我就是不会,德容言工?”珍珠看她沮丧,忙道,“姑娘至少占着容这一项。”青鸾瞪她一眼,珍珠又忙道,“无论如何,怀王喜爱姑娘,就算为姑娘死,他也愿意。”

青鸾说一声打嘴,珍珠忙在嘴上拍了一下,呸呸连声道,“那年文远伯府上梅花宴,姑娘曾说过一番话,姑娘忘了?奴婢一直记得,姑娘就是独一无二的姑娘,不用与别人比较。”青鸾嗯一声,“我也没与她比较,我还用与她比较吗?我自然是超出她许许多多,只是怀邕不在身边,我心中烦乱,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得让他早些回来,若他不回来,我追着他上前线去,说好一日不分开的。”

珍珠侍奉她用过晚膳,为她熏了安神香,青鸾一夜睡得安稳,次日早起梳妆过,精神抖擞进了宫,直奔景福殿而来。

宸妃对元邕出征自然也哀叹了几句,却更盼着他能打败符离,好立了军功讨皇帝欢心。青鸾听她提起皇帝,一笑看向她颈间的冰花芙蓉玉,笑说道,“本来疑心这玉珮的功效,可这会儿隔着数尺,都能闻到母妃的幽香。”说着话瞄一眼景姑姑。

容花虽隔些日子就借口拜望宸妃进宫,到底不是常住宫中,青鸾想到宸妃身旁侍奉的景姑姑,景姑姑为人持重寡言少语,对宸妃极为忠心,她的忠心不单是顺从,她会为宸妃考虑,宸妃惹了祸端她会设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宸妃若冲动她会娓娓劝说,宸妃想不到的她会为宸妃筹谋。

宸妃年少选入宫中时,她的父亲是上书房大学士,她依赖着娘家的地位,后来贺府衰败,她能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安然做她的贵妃,靠的是景姑姑。

青鸾嘱咐容花观察景姑姑,可有所图所求,可有求之不得。容花费了许久的功夫,打听出景姑姑进宫前订过亲,进了宫亲事不成了,可二人打小的情分还在,这么多年一直有书信往来,八年前男子的妻子去世,一直没有续弦,他等着景姑姑被放出宫,能与景姑姑老来相伴,男子说年少时意志不坚,被父母逼迫着成亲,如今知道自己想等的人是谁,他特意迁居东都,一直等着。

可宫中传信艰难,二人一年半载难得通信,三年五载未见一面,于是青鸾拜托了葛二嫂,葛二嫂高高兴兴做起了媒人,在二人之间传情达意,刚过二月二的时候,青鸾借口让景姑姑前来同文馆,却将人送往了男子的小院,二人见面执手相看泪眼,葛二嫂趁势就举办了订亲仪式。

其后青鸾隔些日子就派人进宫接景姑姑,借口为宸妃拿香料,景姑姑得以与情郎常常见面,景姑姑感激不已,答应帮着青鸾,前提是不能害她的主子。

这些日子景姑姑得青鸾嘱咐,在宸妃沐浴的浴汤中加入玫瑰香料,又在她衣衫床帐间熏香,此种香气持久且能催情,看来景姑姑做得很好。这样通透一个人,却于男女之事上认真得近乎迂腐,除去初见那次激动得牵了牵手,其后数次只是相对坐着说话,对视一眼都要脸红,青鸾想着,又觉得十分可敬。

景姑姑没有看青鸾,只低头一笑,宸妃略带了些难为情,“这些日子皇上来了好几次,说起来,就连刚进宫那会儿,也没有这样欢快过,皇上还说我长进了。”青鸾听着低头偷笑,宸妃以为她害臊,哎呀一声道,“瞧瞧,跟一个姑娘家说这些,可不是糊涂了?”

青鸾笑笑,“听说淑妃娘娘这几日害喜?”宸妃闻听沉了一张脸,“御医刚把出喜脉,她就要死要活,这个能吃那个不能吃,又总闹着呕吐,都还不到日子呢,可皇上不懂啊,总往她宫里跑,好几日没来了。”

青鸾一笑,“这孕吐过早,依大昭的说法,多半怀的是公主。”宸妃如今对大昭样样信服,又加此言甚合她的心意,笑着唤一声景姑姑,“去趟御书房,就说熙儿昨夜里临睡前哭着喊父皇,再告诉皇上,熙儿能背三字经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帝背着手踱步而进,宸妃忙携了青鸾起身见礼,皇帝说一声免施施然坐下了,含笑问道,“熙儿呢?”宸妃微噘了嘴撒娇一般,“在丹樨上望了一阵,不见皇上来,又跑到丹陛阶下等着,等得睡着了。”

皇帝嗯一声,眯眼瞧着宸妃笑道,“这几日淑妃害喜厉害,朕少不得陪她。”宸妃笑笑,一副城府颇深的模样,“刚刚与青鸾说起,青鸾说大昭国师曾言,孕吐过早,怀的都是女儿,淑妃怕是要为皇上添一位公主。”皇帝脸色沉滞了一下,便有些不悦,歪头看向青鸾,“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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