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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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立马怂了,撇过半边脸嘀咕道:“就你们建宁市局有钱,呸。”

李雨欣头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包了层厚厚的绷带,边缘还能清楚地看到血迹,反衬出她的脸格外苍白。

大概是被那疯劲儿吓得心有余悸,看守所民警把她两只手都铐在了病床边缘的铁架上,床头的锋利物品也都收走了,连根圆珠笔都没留下,只剩个光秃秃的台面,跟她全无生气的脸相得益彰,不由令人心生唏嘘。

严峫示意查房护士出去,直到屋里只剩他们三个,才把门咔哒一关:“李雨欣。”

少女目光涣散,直勾勾望着空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警察都跟电视上演的那么没用,只有被开除了才能破案啊?”

“……”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严峫拽了张椅子让江停坐下,然后自己也在相邻的空病床边一坐,大腿翘二腿,说:“真实案例,可能跟你的案子有些相似之处。几年前有个富商和他的司机一起被绑架,绑匪杀了没用的司机,但为了完全控制住富商,胁迫他拿凶器砍下了司机的头,然后把富商放了让他回家去拿钱。绑匪以为成了协同杀人犯的富商不会有胆量报警,但出乎他们的意料,富商出去后就立刻自首了。你猜这个案子最后是怎么判的?”

李雨欣的嘴还是紧闭着,但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轻易看见,她的表情产生了微妙而复杂的,堪称是恐惧的变化。

“富商无罪,出于人道主义向受害者家属赔了笔钱。知道为什么这么判吗?”

“……”

少女的牙关还是紧紧咬着,但严峫不以为意。

“警方查案,除了口供之外,还需要完整的证据链。一起凶杀案必须有动机、物证、书证、勘验、鉴定等等完整的环节,从逻辑上环环相扣且无法推翻,才能被检察院采信。在富商司机被杀的案子中,法医能清晰鉴定出尸体脖颈断口上有很多犹豫伤,不符合一般凶手的手法特征,侧面证明富商确实被胁迫;且断颈气管不显痉挛,伤口没有生活反映,说明被砍头时被害人已经是尸体了。我是当时承办此案的刑警之一,我们为了这个案子的取证奋战了几个月,运用了你想象不到的各种刑侦手段,最后才把无辜者从被告席上救了下来。”

严峫向前倾身,因为熬夜而沙哑的嗓音低沉有力:“我们能救他,也一样能救你。不管你做过什么,在犯罪现场,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就必然会留下痕证,而我们警方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痕证完全还原事发时的每个细节,让有罪的人受到惩罚,让蒙冤的人沉冤得雪。”

他顿了顿,问:“——你想沉冤得雪么?”

不知过了多久,李雨欣眼珠一动,犹如僵硬的机械娃娃突然被注入一丝生气,咯吱咯吱地扭过头来。

“……有罪的人……”她轻轻道。

“你为什么会想偷东西?”严峫盯着她木然的眼睛问。

“我不知道,”李雨欣声音小小地,“我不知道,我没法控制……”

“你没法控制自己,是因为偷窃癖其实是一种意志控制障碍,被患者遭受的强烈精神刺激和持久高压所引发。这种疾病是可以被药物治疗的,也就是说你不应该待在监狱,你应该去医院。”

严峫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这个举动非常自然,不像警察对待犯人,倒有点像兄长面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让李雨欣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告诉我们他是谁,”严峫低声道,“重大立功表现可以让你立刻出狱,还能为你申请表彰。相信我,警方会让那个胁迫你的人付出代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没有人发声,李雨欣仿佛睁着眼睛睡着了,瘦弱的身躯沉浸在某个隐秘的噩梦里。

严峫耐心等待着,眼角余光瞥向江停,谁料后者触碰到他的视线,不知为何竟然轻轻一避。

“?”

严峫内心升起一丝疑云,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突然只听李雨欣朦胧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什么都不需要……”

严峫和江停同时骤然瞥向她。

“我只要一个人待着,”李雨欣比纸还苍白的脸上满是麻木,嘴唇微微张着,说话时几乎没有任何口型,甚至连丝毫音调起伏都没有:“只要一个人待着……让我一个人待着。”

她慢慢屈起脚,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动了。

仿佛这个姿势足以让她以单薄的身躯抗拒整个世界。

严峫愣住了,霎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李雨欣?”他皱眉道,“你在想什么呢?”

少女就像个蛋——脆弱,无助,徒劳而坚定地固守着那几寸小小的空间,维持着虽然愚蠢,却让人无计可施的沉默。

严峫满口腔都是上火的甜腥,一看表,上午九点半,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姑娘,你好歹为那两个无辜被绑的孩子想想……”

“我来吧,”突然他被江停打断了。

严峫一抬头,只见江停站起身。

“你……”

“让我们单独待一会,严峫。”江停声音十分柔和,有种奇异般让人镇定下来的力量:“我来跟她谈谈。”

这时候离绑匪通告的行刑时间只剩十个多小时,严峫深深呼吸一口,鼻腔中满是滚烫的气,勉强保持冷静站起身,突然勾住江停的肩拉到自己怀里,用力抱了抱:

“小心,有情况随时喊,我在外面。”

旋即不等江停反应,严峫转身大步走去了病房外。

“……”江停不由自主目送严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回头望向病床。

李雨欣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无感应,既不听也不看,用封闭自己的感官和思想来顽强抵抗着外界,在所有人面前竖立起了一堵透明的墙。

但江停怜悯地俯视她,只用一句话就让那无形的壁垒瞬间灰飞烟灭了:

“——杀人是什么感觉?”

李雨欣如遭雷亟,全身猛僵!

江停用指尖把她冰冷的脸一寸寸托了起来,以至于少女剧烈战栗的瞳孔无所遁形。

他一字字轻声问:“他是如何说服你杀死贺良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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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 56

病房里时间似乎凝结了, 惨白的墙、病床、玻璃窗,恍惚都变成了扭曲的反光板,折射出光怪陆离的, 让人头晕目眩的白光。

哗啦——

手铐金属撞击声打破了死一样静寂的对峙, 李雨欣双手不断抖动, 整个人仿佛即刻就要散架,整整过了好几分钟才在牙齿打战声中断断续续吐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只要隐瞒贺良死亡的真相, 把偷窃这几个月的牢坐完,出去后就没事了对吗?”

“……”

江停俯下身, 在她耳边轻轻道:“仲夏初茫,七月未央。这句话的意思是, 七月中旬傍晚时分, 绚丽灿烂的落日于某地八点零九分落下,宣告少年时代结束, 刑罚时刻开始,随之而来的漫漫长夜是整个行刑过程。——你以为杀死贺良刑罚就结束了?不,远远没有。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从最开始被挑中的就偏偏是你呢?”

“……”

李雨欣秀丽的脸煞白吓人, 刚出声便不住倒气,但随即被江停用力抓住了手。

江停三根手指上还包着纱布, 李雨欣的手也在挣扎中受了伤。两只同样洁白修长又伤痕累累的手彼此抓紧, 恍惚间竟然给人一种左手紧握右手的错觉。

“告诉我, ”他说,“我带你摆脱这个噩梦,否则你一生都不可能从那些人手里逃走。”

“不……”李雨欣急促地小声说, “不偏偏是我……”

“我不是第一个……我前面,还,还有……”

江停目光闪动。

金属链条叮当,那是李雨欣更用力地握住了江停的手指,仿佛从这个举动中获得了难言的勇气:

“但我前面的……两个人,他们都……都死了。”

死了。

两个人都被杀死了。

仿佛昼夜颠倒,场景置换。病房周遭一切从少女眼前退去,噩梦中重复了无数次的画面渐渐侵占视野,吞噬了所有感官。

那是金红夕阳沉入地平线下,夜幕从荒野尽头升起,被捆绑的贺良哆嗦着跪在地上。

憧憧鬼影围绕在空地四周,握刀的少女腿软得站不住,被人硬生生架起。

“去杀了他,”耳边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不……不……”

“这个懦夫为自己活命而背叛了你,必须受到刑罚。”

“求求你,放我们走,求求你……”

“去杀了他,否则你也会跟他牵着手躺进地底。”

“我做不到,求求你,求求你!……”

哭喊的少女被人强行扭过头,不远处土坑下,两具腐烂的尸体手牵手互相依偎,他们空洞的眼眶对着天空,白骨中依稀可见发黑的内脏和蛆虫。

“看,这就是做不到的下场。”那声音还是笑着的,似乎总是非常愉悦,说:“你将一起来承受刑罚。”

你将一起承受刑罚——

少女失声痛哭,撕心裂肺的哀嚎从荒野升上天空,与病房中绝望的哽咽渐渐化为同一道声音:

“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贺良,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们犯了什么错要被惩罚,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们没有做错什么,”江停抹去少女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听着,待会我把那个警察叫进来的时候,关于贺良到底如何被杀的那部分,你知道该怎么说。”

“我、我不敢,”李雨欣抽抽噎噎地:“我真的不敢,我——”

江停说:“你敢的。贺良确实被你所杀,但他死无对证,在抓不到绑匪的情况下没人能证明你确实被胁迫了。难道你想因为别人的罪行而坐一辈子的牢?”

李雨欣疯了似的摇头。

“那你想不想回去上学,让警方为你申请立功表彰,在所有亲戚朋友老师学校面前恢复你的名誉?”

“……”

李雨欣惨白着脸,随着江停柔和低沉的话音,仿佛被蛊惑般,半晌才无所适从地点了点头。

江停说:“那你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刚要站起身,突然被李雨欣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拉住了:“警官,您——您为什么要帮我?”

江停没有立刻回答,面上不辨喜怒,半晌才扭头望向病床外。

透过玻璃窗,远远只见严峫站在走廊上打电话,不可能听见这里的动静。

“……因为他真正想行刑的对象不是贺良,也不是申晓奇。”江停对着李雨欣冰凉的耳畔,声音小得只有彼此才能听见:“背叛他的人是我。”

李雨欣的瞳孔骤然睁大了。

手机里传出那总是平静从容又熟悉的声音:“不是贺良,也不是申晓奇……背叛他的人是我。”

随即身后走廊上咔哒一声,严峫回过头,只见江停站在打开的病房门口,对他言简意赅:“进来吧,她愿意交代了。”

“哦,行。”严峫脸上毫无异状,对手机匆匆道:“继续搜救保持联系,我这边一有消息就联系你们。”随即摁断某个键,把手机装回口袋,紧走几步上前勾住了江停肩膀:“你手怎么样了?”

——问这话时他把江停手腕一攥,与此同时,另一手从江停后肩滑到后腰,从皮带边缘轻轻摘下了某个小东西。

那是刚才离开病房时他借着拥抱别上去的监听麦。

“还好,没关系。”江停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把手抽了回来:“不用担心我。”

严峫走进病房,倏而扭脸对他一笑。

这笑容其实是有点古怪的,但因为极其短暂,所以谁都不会发现。

李雨欣倚在病床雪白的枕头上,毫无生气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看见严峫进来立刻挣扎起身,说话还非常沙哑:“你们真的能算我立功表现,送我回去念书吗?”

江停远远坐在病房另一头的扶手椅里,双手交叠在大腿上,犹如一尊静态又优美的雕像。

严峫向他瞥了眼,旋即收回目光点点头:“是的,我保证。”

——他的眼神颇有深意,但李雨欣并没有注意到,她满心注意力都在那句保证上。

“我没有见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少女终于瑟缩着挤出了这第一句话:“我只听过他的声音。”

严峫眯起了眼睛。

“去年七月份的时候,我跟……我跟贺良,我们在交往。因为期末考成绩不好,我爸整天在家骂人,我一气之下就跑了出去,打电话让贺良出来陪我……我们俩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天黑,快出县城了。这时候有辆车开过来要载我们回家。”

李雨欣干涩地咽了口唾沫,严峫立刻问:“什么车?司机长什么样?”

“是一辆银色现代,当时天黑,看不清司机的脸,就是个三四十岁的男的,我们上车后不久就……像被迷过去似的,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严峫没吭声,其实也是没法说什么。

两个手无寸铁的十六岁高中生,迷迷糊糊上了黑车,安全防范意识简直低到可怕。

“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荒郊野外了,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全是山和荒野。我们特别害怕,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一直走啊走啊……之后的两天我们都是在树林间渡过的。”李雨欣控制不住啜泣起来:“我们没得吃没得喝,贺良还摔伤了,我们都在发烧……”

严峫突然听出了不对:“没人绑架你们?”

“我根本——根本不知道我们被绑架了,直到回来后我才听人说,贺良的爸爸妈妈接到了勒索电话。”李雨欣抽抽噎噎地:“但我们当时真的不知道啊,只是在山里不停的走啊走,头两天根本连其他人都没见过啊!”

严峫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没说出来,就问:“那第三天呢?”

李雨欣的表情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

“第三天,我们遇见了……”半晌她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那些穿黑衣服蒙脸的人。”

——穿黑衣服蒙脸的人?

“多少人?是男是女?你是怎么遇到他们的?”

“我不知道是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第三天我们爬到山坡顶的空地上昏过去了,醒来时发现这些人围在空地边,贺良被绑起来跪在地上,一直在哀求,一直在哀求……我想跑但被他们抓住了。我拼命的喊救命,求求他们放过我们,但有个人拿着电话举在我耳边——”

李雨欣瞪大了眼睛,似乎过去了那么久,当时的恐怖还深深浸透在骨髓里:

“那个声音在电话里说,贺良是个背叛了我的懦夫,叫我必须杀了他。我哭求他别那样,但他说如果我不敢动手,就得跟贺良一起被刑罚。就像,就像……”

严峫问:“就像什么?”

“……”李雨欣发着颤,少顷说:“地上有个坑。”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严峫和江停两道目光都集中在少女浑然不似活人的脸上:

“坑里……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手拉着手……”

“他说如果我不杀贺良,我就会像坑里的那个女孩子一样……”

严峫的脸色整个变了,他知道李雨欣的话意味着什么:去年712并不是连环绑架第一次案发!

在贺良之前,至少还有一对受害人!

“……于是你杀了贺良?”严峫头脑里嗡嗡地,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李雨欣闪躲着避开了他的目光。

“没有,”少女嗫嚅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贺良他已经……已经死了。”

严峫抬眼看向江停,江停无声地垂落了眼帘。

病房里只听见李雨欣战栗的呼吸和哽咽,很久之后,严峫缓缓一颔首,说:“行。”

——严峫是这样的人:他办案时很少有废话,能采取行动解决的都采取行动解决。

但只要他肯说,那说出的每个字都是一根钉子,钉死之后就绝不可能被外力所改变。

江停无声地松了口气,但面上没显出来。他仿佛没看见严峫刹那间瞥来的锐利视线,脸上肌肉还是很放松甚至是缓和的,平平淡淡问李雨欣:“后来呢,这帮人放你走了?”

李雨欣摇头,开口就听见牙关咯吱咯吱碰撞的声音:“不、不,没有。他们开了好几辆越野车,把贺良搬到其中一辆车上,载着我趁夜摸黑下山……下山后我被他们喷了点东西在脸上,突然就睡着了。等我再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因为又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我看见越野车停在山坡顶,他们把贺良——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贺良搬下车……”

少女语无伦次,想抱住自己的头,却只能徒劳地挣动手铐:

“地上挖了个大坑……他们就把贺良放在里面,放在里面……”

“然后他们往坑里填土……啊啊啊!”

她细丝般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断裂了,发出厉鬼般尖锐的哭嚎。

严峫抬手紧紧按着自己的眉心,凭借这个动作慢慢消化刚才李雨欣话里巨大的信息量,半晌在少女惨烈的哭号中嘶哑地叹了口气。

“行刑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有着完善机动力的组织。组织领袖的目标是互相爱慕的少年男女,绑架之后丢到荒山野岭,在打勒索电话、寄送血衣及通知行刑时间的同时让两名人质艰难求生,然后在行刑时刻来临时,强迫女生杀死男生,如果女生不敢下手就同时杀死两个,手拉手埋葬在一起。”

严峫摇着头吸了口气:“这献祭感和仪式感,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邪教,只是不知道所谓‘背叛’和‘懦夫’是什么意思。”

江停没说话。

严峫琢磨了片刻,突然冲他扬了扬下巴:“喂。”

“嗯?”

“我怎么感觉这个组织,跟冯宇光那案子背后的贩毒集团有点相似呢,该不会是同一伙人吧?”

虽然是问句,严峫那极具压迫感的尾音却像是在隐约暗示什么,让江停垂下了视线。

从他微侧的脸颊看去,自眼睫至尾梢形成了长长的、漂亮的流线,有点生冷不好靠近的感觉。

“其实我在想另一件事,”突然他说。

严峫“唔?”了声。

江停却没理他:“李雨欣?”

少女不知道是哭懵了还是虚脱了,哀号已经渐渐平息,化作身躯不时的抽搐,闻言抬起狼狈不堪的脸。

“你说绑匪胁迫你对贺良行刑时,边上坑里是两具男女尸体,而贺良死后却是被埋葬在距离整整一天车程的另外一座山坡上?”

李雨欣咬着嘴唇点头。

江停转向严峫:“虽然我想不通他为何要另地埋葬,但有没有可能,绑匪是要用贺良的尸体来恐吓下一对人质呢?”

——这确实太容易联想,江停话没说完严峫就意识到了:“天纵山!”

“马翔!”严峫摸出手机拨通号码,语速极快地吩咐:“绑匪不是个人而是团伙,立刻通知市局派人调取去年7月16号中午12点至夜晚12点进出天纵山腹地的所有山道监控,目标是越野车队,查到立刻通知我!”紧接着捂住手机,问李雨欣:“你还能记得贺良处刑所在地的任何地貌特征,以及埋葬贺良尸体地点的任何信息吗?这个至关重要!任何一点细节都必须提供给警方!”

众目睽睽之下,李雨欣打着颤,说:“能。”

——她突然这么肯定,不仅严峫,连将江停都倍感意外。

“埋葬贺良的山坡上有一大片火红火红的树,他们逼着我站在空地上,眼睁睁看着土坑被填平,那个人在电话里跟我说——”

“‘本以为你是个在泥土里打滚的家禽,谁知道你竟然有看到这片凤凰树的命’。”李雨欣脸上浮现出讽刺和绝望混杂起来的神色:“那是我这辈子,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看到凤凰树林。”

严峫愕然举起手机:“马翔……”

“是!——喂严哥?怎么了严哥?”

“我跟你陆顾问在一块,好像知道为什么绑匪这次用的是白尾海雕血了。”严峫顿了顿说:“还有,通知省厅和吕局,用航拍勘测整个天纵山,绑匪准备杀害申晓奇的地点是一片凤凰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年夜饭吃好喝好!不要醉驾!放鞭炮小心!JP亲戚大胆怼!不说了我饥肠辘辘地码字去了!

感谢 草莓给淮淮比心心x519……或520(逻辑上来说我觉得是520)、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长评,鞠躬~!!!

☆、第57章 Chapter 57

当天下午, 三点半。

“成片凤凰树在野外不多见,根据李雨欣的描述,应该位于天纵山上某处高地向阳的地方, 具体位置要等航拍和卫星地图出来再详细分析……对, 我把李雨欣提出来了, 不太合规矩,赶紧帮我催省厅补完报批流程……行, 行,我们下午五点到建宁直接去现场, 六七点左右可以上天纵山,直到最后一刻都别放弃搜救!”

大切在县郊河堤公路上飞驰, 还是那个小刑警张冠耀在前面开车, 马翔坐副驾驶,后面严峫和江停一左一右夹着中间戴手铐的李雨欣。

按规定押运犯人时必须全员保持清醒, 还好车里有严峫大声打电话,让人想睡都睡不着,每个人都瞪着一双熊猫似的黑眼圈。

“拿到航拍图立刻发给我。还剩最后五个半小时, 把所有人都给我动员起来,抓紧!”

严峫终于挂断了跟市局的通话。

“咱们这一趟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严哥。”前排马翔安慰道, “不仅挖出了去年712的案子, 甚至发现了贺良案发现场还有两具尸体等着咱们去挖……”

“申晓奇和步薇没救出来,绑匪还没被抓住,以前的案子挖出再多都是空谈, 还是要紧着活人第一的。”

马翔撇着嘴赞同,又忍不住回头:“哎我说严哥。”

“怎么?”

“万一真到了最后,咱们就是没赶得及,你觉得步薇会接受胁迫杀死申晓奇么?”

“这事可……”严峫刚想说什么,开口那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句话:

“他真正想行刑的对象不是贺良,也不是申晓奇……背叛了他的人是我。”

“不好说,主要我们不知道幕后主使口中贺良是个‘懦夫’,还‘背叛’了李雨欣到底指什么。”严峫顿了顿,若有所指地瞥向身侧:“你说呢陆顾问?”

江停歪在车窗边,视线防空,神情有些恹恹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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