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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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请都没请,怎么就知道请不来?”魏年一摊手,看向陈萱,“像我这样被你要求送花篮的,连你们开业的帖子都没收到一封。”

“还得送帖子?”

“这多新鲜,你们借下巨债,往外跑了好几天,收拾铺子的这么折腾,难道开业不知会亲朋好友一声?”

陈萱有些羞赧,“我们这样的小生意,还要这么大张旗鼓么?”

“真是笨。做生意就是要广结人缘儿,你不说,亲戚朋友的能知道你们开铺子的事儿?不说别的,亲戚朋友知道,以后万一有生意,可能就会想起你们。哪里有你们这样闷头不吭气儿的,你是想着‘十年辛苦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么?”魏年啧啧两声,忍不住刻薄陈萱一句,“就你们这智商,还开铺子?要不你们把铺子转给我,你俩给我打工算了。这样我一个帽子给你们两毛钱,你一毛,魏银一毛,也不错呀。没风险,还旱涝保收。”

“你少瞧不起人!”陈萱这样的好性子,硬是给魏年刻薄出了三分火气来,陈萱直着脖子放狠话,“干嘛给你打工啊!我们要是不出来单独开铺子,太爷说赚多少都是我们的!给你打工,一个帽子才给我俩两毛钱!你当我不会算账?就凭你这瞧不起人,我非把铺子开好,以后赚大钱,叫你羡慕的要命!”

“哎哟哎哟,我可等着哪。”

陈萱提醒魏年,“还有,那句话你说错了,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你有空多读些书吧。等以后被我落下,看我不嘲笑你。”

“唉哟哎哟,我可等着哪。”

魏年就这么“哎哟哎哟”两句话,把陈萱气跑了。

陈萱气鼓鼓的出了屋,魏年隔窗看她嗖嗖嗖走的飞快,步伐身影中都带着七分的不服,不由摸摸下巴,笑出声来。

陈萱跑去跟魏银商量写帖子派帖子的事,姑嫂二人因身负巨债,那真是省钱省到了骨头缝儿里。帖子都是自己买了红纸、硬壳红纸,还有金箔回来自己做的。请帖的样式没什么特别,但请帖也是经过二人设计的,背面有魏年弄的帽子型的压花,字是陈萱写的,除了中文字,还附有一行英文,这个除了装洋,就是陈萱还想给史密斯送一份请柬,看史密斯有没有空过来。另外,亲戚朋友,反是二人想到的,都给下了帖子。

再有,就是要定酒席,请大家吃饭的事。

什么钱都能省,酒席上的钱是再不能省的。兴许是给魏年刺激的,陈萱豁出去了,与魏银商量后定了正阳楼。

送帖子都是姑嫂俩一起去的,反正,亲戚朋友的都知会了。魏银连补习班的林老师都派了张帖子,陈萱更是厚着脸皮把帖子送到了文先生家里。文先生见这姑嫂俩要做生意,还问哪,“怎么想起做生意了?”

陈萱眼神清正,“先生,我们打听了,出国念书要许多的钱。阿银以后是想去巴黎读服装设计的,我以后,也想去国外念书,不能没钱。前些天编了帽子在铺子里寄卖,赚了七十多块钱。我们就想,索性开个帽子店。要是能多赚些,我们就能先攒下钱,以后攒够了,就得出国念书了。”

文先生哈哈直笑,他知道魏家虽是做生意的,却只是小生意人家,像魏银陈萱以前都是没念过书的。文先生听陈萱这样讲,很高兴,“虽没时间过去,还是祝你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陈萱原也没想着文先生会过去,她就是仗着胆子过来走动一下。虽然仍是被拒绝,陈萱完全没有气馁,露齿一笑,“承先生吉言了。”

陈萱魏银并没有多留,告辞的时候在门口正遇着文太太和容扬进门,容扬下车为文太太开了车门,伸手扶文太太下车,抬头就见到了这姑嫂二人。陈萱望向容扬的眼神里都是惊喜,几步过去,笑的眼睛弯成一弯新月,“容先生,你回北京了啊!可真巧,今天竟然遇见容先生。”

容扬完全中式打扮,一身竹青色的真丝长袍,玉骨一般的手中捏一把苏式折扇,谈笑间大家风范十足,声音清郎似能驱散暑意,“我也是刚来,可见与魏太太魏小姐有缘。”

文太太撑一把淡竹绸伞,“不妨进去说话。”

陈萱瞅瞅天时,笑道,“这眼瞅就中午了,我们就不进去了。就是忽然遇到容先生,特别惊喜。容先生,你给我的书单,我读到《艾玛》了,这书真好看。容先生,你回北京是住文太太这里,还是住东交民巷那里?”

容扬笑,“住东交民巷的宅子。”

“行,我知道了。”陈萱歪头对容扬一笑,“那我先回了。”又跟文太太告辞了一回,陈萱就高高兴兴的和魏银回家去了。这两天姑嫂俩都是从早到晚的奔波着送请帖,靠两条腿走路是不现实的,索性包车,不同于容扬文太太乘小汽车,陈萱魏银为了省钱,都是黄包车出入。姑嫂二人刚坐上黄包车,就见容扬的司机过来,礼貌的说,“先生吩咐,让我送太太小姐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陈萱满心想报答容扬的,不想又承人家人情。

待到了家,想留人家司机喝口水,人家都没喝,开车回去了。

魏银不禁道,“二嫂,你跟容先生交情很深吗?”

“没有,就是沙龙上见过几面。”

“容先生可真是客气。”

“是啊。”姑嫂二人一边说着话,就到了魏老太太屋里。陈萱见过魏老太太后,回屋换了衣裳,就到厨下与李氏一道做午饭了。

既然知道容扬来了北京,陈萱下半晌就戴着草帽,到草莓园摘了一竹篮的草莓,下头垫着草莓叶,最上面盖着草莓叶的装饰整齐。还拿了张空白请柬,写上容扬的名字。想了想,陈萱又取了张卡片,很质朴的写了一行字:不知道要怎么跟容先生你说,我和小姑子准备开个帽子店,这是请柬。容先生你有空就来,没空不来也没关系。很小的一间铺子,很不好意思打扰你。这是我自己种的草莓,容先生你尝尝,我觉着味儿很不错。

然后,陈萱为了显摆自己的英文水平,又用英文写了一遍。当然,陈萱这样的纯朴女子,她心里想显摆,又总有些害羞,觉着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大好。末了还加了句中文备注:我觉着,我现在英文比去年进步很大。

之后,陈萱就让刚被聘为帽子铺掌柜的李小掌柜把这草莓请柬卡片都一并送去了东交民巷容宅。

李小掌柜回家都同爹娘说,“二少奶奶可是不得了,先前都说二少奶奶没学问,可二少奶奶那洋文写的,一串一串的,我半个都不认得。”

李太太都不可思议,“这么厉害啦?”

“可不是么。”李小掌柜说,“听二少奶奶和银姑娘说,开张那天还有洋人过来哪。银姑娘很时髦的,还请了照相馆的过来,说要一起拍照。娘,那天你要是去,可得穿好一点。”

“这还用你说,二少奶奶和银姑娘的铺子开张,我能穿破衣烂衫的?”魏银一向很时髦,李太太是知道的,李太太不禁又感慨了陈萱一句,“要说这北京城的风水就是好啊,二少奶奶前年年根子底下进的门儿,待嫁时那几天,就是在咱家住的。这才多少日子,人就这样的有出息。”

李太太很觉不可思议,此时,被李太太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二少奶奶正拿着容扬退给她的卡片翻来覆去的看,魏年险没笑破肚皮,以至陈萱都听不得他这笑,给魏年一句,“你可小心着些,别笑晕过去。”

真是的,有什么好笑的,容先生不过是把她卡片上的一些语法错误纠正了一下而已,然后,在卡片下面批注了铁画银钩的四个字:再接再励。

第74章 生日礼物

陈萱跟魏年商量了一回, 因为容扬帮过她的忙,她打算每天都给容扬送一竹篮草莓,草莓的钱,陈萱私人出,陈萱现在没钱,就要借魏年的。

魏年实在受不了她,摆摆手,“行了, 这钱不用你出。我跟爸爸说一声就是。”

陈萱语气踟蹰, “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再者说了,草莓里本来就有你的分红,你要觉着不大好, 从你分红里扣就行了,也谈不到借钱上去。”

“我听阿年哥的。”陈萱得承认, 魏年的脑筋是比自己转得快。

陈萱第二天让小李掌柜给容扬送草莓时, 又用英文写了张卡片, 让小李掌柜一并带去。然后, 第三天小李掌柜送草莓时,第二天的卡片他就带回来了。陈萱认真的把被容扬纠正的地方背的滚瓜烂熟,容扬回北京日子不长, 倒是兼职做了一把陈萱的语法老师。魏年都说, “咱们这草莓没亏, 依容先生的身份, 就是给他一车草莓, 他估计也不会随便给人做语法老师的呀。”

“我就是顺带。”陈萱强调,“先前容先生给咱们列的书单,那上头,都是好书。容先生是花了精力的,这是容先生的好意。容先生好容易来了北京,我是想让容先生知道,他的好意没有白费。容先生列的书单,我一本一本的都会用心读的。”

魏年一笑,不再说容扬的事,转而问陈萱,“开张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正阳楼那里暂定了三桌,跟他们说好了,多退少补。铺子也都收拾好了。”陈萱说起来眼神柔亮有光,“新鲜花样的帽子,我们也做了几十顶。就等开张啦。”

魏年看姑嫂二人料理的挺妥当,就没再插手过问。

当天开张的时候,甭提多热闹了。

魏家虽只是小买卖人家,在北京城根本排不上号,可魏老太爷这些年交际下来,也有几个不错的朋友。虽然是魏家女眷开的铺子,不过,到一些仍旧比较保守的家庭送请帖,如魏金的婆家赵家走动时,魏银还特意说了,“我们女孩子家,也不会出头露脸的张罗生意,以后生意还是要靠铺子里的掌柜。因是我和二嫂合伙开的,还单立了契,头一天开张,我们肯定要去的。”

所以,过来的人不少。基本上就是有人不到的,也会着自家铺子的掌柜过来,送个“财源广进”“生意兴隆”的牌匾什么的,话说,送牌匾的皆是旧式生意人,新式人都是送花篮,摆在门口,花团锦簇的。

魏年没再被要求,就主动送了花篮,上面飘着红绸带,红绸带上写着“开张大吉,大吉大利”,落款是:夫魏年。魏银见他二哥送的这花篮落款都想笑,魏时也给妹妹送了一个,写的字都差不多,魏时的落款是哥魏时。魏老太爷见俩儿子都送了,他就啥也没送,只管帮着招呼过来的客人。

九成九都是魏家的旧交,知道这是魏家女眷们开的铺子,如今这都开张了,自然都是好话恭维。剩下的零点一成是魏年的朋友,有魏年的好友程苏、生意伙伴史密斯。程苏是带着相机过来,魏银原本想寻照相馆,后来陈萱听魏年说,程苏的报社就有相机,陈萱就托魏年帮着问了问,如此,省了一笔照相馆的费用。

史密斯捧来一束鲜花送给陈萱,陈萱接过鲜花,很熟练的用洋文和史密斯道谢,叽哩咕噜的说了好几句。魏年就过来招呼史密斯了。

最大牌的则是陈萱都没想到这么给面子的容扬容先生。

见容扬自车上下来,陈萱魏年连忙迎上前,容扬仍做中式装束,只是并未穿那一日文质彬彬的竹青长袍,而是换了身极干净斯文的牙白长衫。这样寻常的颜色,给容扬一穿,便无端多了三分贵气。魏年打过招呼,陈萱十分欢喜,很没心眼儿的说了句,“容先生,唉哟,我真没想到您真的来了!容先生,请进请进。”

魏年都觉着,陈萱能做生意,真是一种奇迹。你都请人家了,人家过来还说这种话。

容先生显然并未介意,容先生带了个极精致的大花篮,清声道,“愿魏太太魏小姐生意兴隆、四季发财。”这样俗的话,从容先生嘴里出来都格外好听似的。

“谢谢,谢谢,我就盼着应容先生的话。”陈萱现在巨债缠身,就恨不能立把生意做起来,然后,好还魏年的钱哪。

魏年非常懂得社交礼仪,与容先生客气几句,引容先生到铺子里说话,把魏老太爷、魏时都介绍给了容扬,容扬十分客气,口称魏老东家、魏少东家。容扬这样的人物一到,直接把这场小小的开张礼提升了N个格调。

陈萱在一畔道,“容先生,咱们一起拍个照,然后去正阳楼吃饭。我听说,正阳楼的饭菜特别好吃。”

容扬颌首同意。

于是,程苏把相机交给同事,大家站在一起,拍了一张密集型的开张照片。

然后,就各上各车,往正阳楼去了。老一派的人都是坐黄包车,容先生出行向来是汽车,魏老太爷多少年的历练,尽管只是第一次相见,却是一眼就能看出容扬身份不凡,心下很是高兴儿子认识这样的人物。关键,人家还肯为家里女眷这么个小小的帽子店捧场,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哪。魏老太爷给二儿子使个眼色,意思是让魏年和容先生同乘,这样,一则是谢谢容先生过来捧场,二则是容先生坐车必然是先到正阳楼,这得有个魏家人陪着才不失礼。

魏年与容先生虽然不是很熟,二人却都是社交场的一把好手,便是同乘也不至于没话说。两人着实很有共同话题,譬如就陈萱每天拿容先生当语法老师的事,魏年就说,“容先生再指点内子,内子说了,等她超过我之后,定会好好嘲笑我的。”

容先生一乐,“魏太太也算我半个学生,不是我说狂话,超过魏先生你是早晚的事。”

原本,依陈萱的身份资质,能给容先生做半个学生也是陈萱高攀。魏年这样的八面玲珑,硬是没顺着这话往下接,魏年沉默片刻,说容扬,“你可真会占我便宜。”虽然是新时代了,可师生如父子这种话,也不是说说的。

容先生倒是未料至此,经魏年一说,方反应过来,不禁低声笑起来。

魏年也笑了。

俩人说些北京风物,很快到了正阳楼。

容先生一到正阳楼,正阳楼的掌柜连忙出来迎接,容先生道,“我与朋友过来吃饭,不要惊动旁人。”

掌柜恭敬的应一声,“是。”

魏年也认得正阳楼的掌柜,与掌柜道,“先前定的包厢。”

掌柜笑,“两位先生楼上请,早给您备好了。”

魏年与容先生一车先过来,陈萱与史密斯就在其后,史密斯是洋人,不会说中国话,据史密斯自己说,学三年了还没入门儿。史密斯是打车过来的,魏家会洋话的,魏年陪容先生先走一步,剩下陈萱魏银,都会洋话,魏老太爷毕竟还是老派人,是断不能让魏银这没出阁的姑娘家跟洋人坐一车的。陈萱毕竟是已嫁妇人,看陈萱的模样,与史密斯还挺能说到一处去,就陈萱和史密斯同乘一车了。

陈萱到后,魏年与容先生、史密斯说声失陪,就先到正阳楼门口去等着迎客人了。陈萱、容先生、史密斯三人便用洋文交谈,也就是随意说些吃吃喝喝的事。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就觉着,这格调高的不得了。尤其一些落在一些老交情眼里,都觉着,这老魏头儿家里不得了啊,不论闺女、儿子、还是媳妇,都是一口洋腔。老魏头儿这不声不响的,咋就走咱前头去了!

容先生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坐了首位,不过,容先生并未多留,饮一盏酒,便起身告辞了。就这一盏酒的功夫,正阳楼的东家就到了,这位东家捧来一坛十年佳酿,敬了容先生一杯,容先生也只是略沾唇而已。魏年陈萱夫妻出去相送,到楼下,容先生自皮夹中取出一张小巧的素色卡片递给陈萱,那双玉骨一般的手上似的浅香袭来,“上面有我的电话。”

陈萱连忙接过,问容扬,“容先生要回上海了吗?”

容扬笑笑,告辞而去。

陈萱发现,容先生的到来对魏年的学习很有刺激性,明显魏年学习更用功了。只是,让陈萱遗憾的是,容先生对魏年的影响只限于学习上进这一块儿,至于人品性格,竟完全没有受到熏陶,这不,竟然还跟陈萱要起生日礼物了。

知道什么是生日礼物不?

就是寿礼。

现在改了个洋名儿,叫生日礼物。

陈萱嘟嘟囔囔的,“家里不是只有太爷才过大寿的吗?”

“现在新派人,人人都能过生日。我一年也就这一回,以前都是我自己给自己过,现在有你了,就你给我过呗。去年太忙,我给忘了,也就不用补去年的了,把今年的准备好就行了。”

因为帽子店的生意不及预期,陈萱觉着自己都有破产的可能了,成天愁帽子店的生意还愁不过来呐,哪里还有心情及现大洋给魏年准备生礼物。可是,要是不准备,魏年肯定要不高兴。哎,虽说生意不景气吧,魏年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而且,看魏年这么期待,陈萱也不好不给他准备。于是,在六月二十八这天,魏年收到了一小盒——名片。

魏年震惊的都呆住了,盯着这盒名片好久,方将神线自名片移到了陈萱那喜滋滋笑眯眯的脸上,指着名片问她,“这是什么?”

“名片啊。”陈萱一脸机伶相的同魏年介绍,“当时容先生走时给的我那张小卡片,阿年哥你不就告诉我这叫做名片么。你还说,都是极有身份的人,才有这个的。我觉着这个特别好,特别高级,就特意花钱给阿年哥你印的。我还给阿年哥取了个洋名,就叫艾伦,阿年哥你以后的洋名儿就叫艾伦.魏吧。还是中洋双语的的名片,多好啊,多高级啊,阿年哥你出门带着,遇着生人就发一张。”然后,陈萱还学了学当时容扬给她名片时的模样,拿起一张,双手递给魏年,装模作样地,“这是我的名片。”

魏年接过名片,情真意切地扯开嘴角,恨不能咬陈萱一口,“我真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了。”天呐,谁家媳妇给丈夫过生日,会送一叠名片啊!

第75章 忒有钱了~

魏年真是服了陈萱,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陈萱会印一打名片给他做生日礼物,而且,还开动脑筋给他想了个巨土无比的洋名儿。不过,魏年也知道,陈萱这定是用心准备的,不然,依陈萱的精细,要不是想好了, 哪里会去花钱给她印名片。估计这丫头当真是瞧着人家容先生给的名片觉着特高级, 就跟人家学的。

对于陈萱这种时不时就想向新事物学习的精神,魏年还是应当鼓励的。

因为,陈萱非但对她自己送的生日礼物得意极了, 难得她还打破了以往的害羞,问魏年, “阿年哥, 我送你这生日礼物还成吧?”

“成, 太成了。”魏年也不能打击陈萱, 这可是花真金白银去印的,能说陈萱心不诚?

陈萱想,以前阿年哥那么聪明, 今儿怎么变笨了, 于是, 她又瞟魏年手上的名片一眼, 几乎是明示了, “那,阿年哥,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不是刚说过了,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陈萱的眼神再往名片上瞟一眼,“这句我刚听到了。”

“那还要如何?”魏年明知故问的装傻充愣。

“你不该送我一张名片吗?”陈萱有些害羞的看向魏年,“阿年哥送我一张名片吧。”

于是,魏年是真的相信,陈萱对“名片”这样的东西有多么的喜欢了。魏年哭笑不得,还得郑重其是的双手执起一张名片,严肃的说,“这是我的名片,请魏太太笑纳。”

“叫我阿萱就行啦。”陈萱喜气洋洋的接过魏年送她的名片,珍惜的擦了擦,然后,跟容先生送她的名片一起,放到了一个自己缝的小卡包,然后,把小卡包放到箱子底儿,跟陈萱的绿绸荷包放在一处。

当天晚上的长寿面,陈萱更是擀的特别用心,早早的和好面,做了魏年最喜欢的三鲜卤,还炒了好几个家常菜。菜钱没让家里出,是陈萱自己出的。魏老太太一看这满桌的什么西红柿炒鸡蛋、焦炸丸子、炖黄鱼,当下就问,“这是咋说的,不过啦?”两眼直视家里负责采买的李氏,咋这样大手大脚哩!

陈萱连忙说,“老太太,这是我私房买的,没花公中的钱。”

魏老太太更奇怪了,“你生意不是都快黄了嘛。”

“就,就是还没挣着钱,也还好。”饶是陈萱不爱自夸,听魏老太太这话,也得为自己的生意辩白一句。

魏金年轻,脑子就比魏老太太快,魏金扶亲娘坐下,自己也坐了,说,“妈,你怎么这都想不起来。今天是二弟的生辰,您瞧瞧,这又是面条,又是一桌子好菜,肯定是二弟妹替二弟置的呗。”魏金笑嘻嘻地拿起筷子,与陈萱道,“我就跟着沾光了啊,对了,二弟妹,这月的帽子钱,你可得先给我结了,大姐编帽子也不容易。”生怕陈萱倒灶,她那手工钱打水漂。

魏金这话叫魏银听的直翻白眼儿,“大姐,我们生意还好,好不好。”

“知道知道,就是一直亏钱呗。”魏金接过李氏盛的长寿面,先递给老太爷,随口对魏银说,“二弟妹那里,有二弟兜底。你这里可没那些私房赔,我劝你说抽手时就抽手。”

魏银,“要是都像大姐你这般不仗义,谁还跟你做生意啊。”

“我又不做生意。”魏金把第二碗面给了老太太,第三碗才是自己的。

陈萱跟着一起把面盛好,最后一碗是自己的,她坐在魏年身边,想着阿年哥过生日,大姑姐怎么一直说她们铺子赔钱的事啊!可真会扫兴,陈萱笑道,“我们这才开始,大姐只管放心,以后肯定能赚钱的。”

“是啊,爸爸做生意难道就一帆风顺了?谁做生意还没个波折!”魏银道,“遇着事儿想法子就成。今天是二哥的生日,我祝二哥生日快乐,平安健康。”

晚辈们都贺了一回魏年的生日,魏年笑,“吃面吃面。”

陈萱擀的面,筋道爽口,全家上下,就没有不喜欢的。虽就是一桌比往常丰盛的家常菜,大家吃的也都高兴。魏老太太魏老太爷心里也都舒坦,倒不是为这一桌饭菜,就是魏老太太私下跟老太爷絮叨的那句,“别说,二儿媳面儿上瞧着憨,她可一点儿不憨。你说,晚上张罗这么一大桌的菜,那用的还不是阿年的钱。阿年这傻小子,晚上足吃了三碗打卤面,平日里哪有这个饭量,可别撑着。”

魏老太爷笑呵呵地,“小两口和睦还不好?这就是会心疼人。”

“我哪里说不好了?我是说,俩人这么好,怎么二媳妇这肚子就没个动静儿?真是急死个人。”魏老太太念叨着。

魏老太爷寻思一二,“这也不是个能着急的事,要说急,谁不急,阿年跟他媳妇肯定比咱们急。随他们吧,他们都不大,今年才二十。这生孩子,有早的,就有晚的,好事多磨。你也别太操心。”

“我操什么心,咱们俩大孙子一个大孙女,还有俩大外孙,可我想着,总得阿年这里有个后,才算放了心。”魏老太太寻思着,“你说,是不是老二家的成天忙着看书的事儿,把这要紧大事给耽搁了。”

“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照你这么说,念书的人家就不生孩子了?后头许老弟家里,难道少生了?”魏老太爷说老妻,“现在时代不一样啦,你没见我都让云姐儿去念书了。你不晓得,城里洋人多,如今的人,就爱追个洋时兴。这懂洋文可不只是多条路子的事。”魏老太爷虽是个旧派人,对于儿女儿媳会洋文的事,还是很得意的。尤其上回帽子店开张,陈萱跟容先生、史密斯巴啦巴啦用洋文说话的事儿,魏老太爷至今想想,都觉着,挺有面子。不然,去年魏老太爷还问过魏年陈萱生孩子的事,今年倒是劝住了老妻。还真不是魏老太爷开明了。是魏老太爷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这位白手起家的老派买卖人,似乎也觉着,生孩子这事儿,对于现在的陈萱,也不必催得太急。

孩子的事暂放一放,魏老太太跟丈夫打听,“阿银她们那铺子,是不是快赔完了?”

“你想哪儿去了。”魏老太爷拈着下巴几根稀疏的胡须,笑道,“她们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开铺子是怎么回事。以前在咱们铺子里寄卖,我一分我不要她们的,她们就觉着赚钱容易。到自己开铺子一样的?房租水电伙计们的工钱,样样开销。她们现在收支打不平,当然是赔钱的。要说赔,也没赔太多,还能撑着住。”

魏老太太别看在家里大王一般,实际上是个胆子小的。如今听说小闺女的铺子连房租水电都不以回本,连忙说,“不成就让她们关了铺子吧,关了铺子,也比赔钱好吧。”

“不至于,还没到那份儿上。”魏老太爷多少年的买卖人,根本没把这些小事放心上。

其实,还真不是没生意。

只是,铺子刚开张,想火爆那是不现实的。而东单,地段儿半点不比王府井大街差,租金可想而知。不过,魏银陈萱都不懂这个,魏家两号买卖,一号在王府井,一号在东单,她俩就想着,离自家铺子近些,也方便照看。

结果,租金的钱就是一大笔。

陈萱跟魏银还真不是没主意的人,陈萱想的主意是这样的,“阿年哥常给我拿旧报纸回家,我练字使。说是旧报纸,也不算太旧,就是三五天前的报纸。阿银,我看报纸上有卖药的消息,还有卖雪花膏的事儿,我问过阿年哥,阿年哥说,那叫广告。阿银,咱们铺子新开,我就想着,要不,咱们也花些钱,弄个广告。这样买报纸的人就能看到。”

魏银也看过报纸,她想了想,“这主意倒是能试试,就是有一件事,我想跟二嫂商量。”

“你说。”陈萱道。

“二嫂,你能不能晚上给二哥和赵先生做宵夜时,多给我和阿殊做一份。”魏银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我不是说给你俩做的么。”

魏银叹口气,“这就是我想跟二嫂商量的第二件事,这几个月,阿殊教我法文很用心,每天都来的。我瞧着,她似是不大宽裕,人也瘦了很多。我想,谁没个遭难的时候,我想把这两个月的工钱算给她。先前我说给钱,她没要。那会儿我也没钱,现在,也欠着二哥一大笔钱。可我想着,咱们是自家人,阿殊与赵先生在外头,从租房到吃穿,样样都是花销。她最要面子,不好跟我开口,我却不能装看不到。”

“这事你做的对,谁没个难处呢。哎,秦姑娘脑筋有些笨,却也是个实心人。我看,他俩都是有学识的。有手有脚,以后不怕找不到差使。你先从咱们周转的钱里取俩月工钱给秦姑娘吧,跟赵先生一样就成。咱们能帮的,也有限。可既然认识了,就是缘分。”陈萱自己精细的不得了,可对外,她真不是抠的。从她与魏年账目的清晰度就能看出来,陈萱不是个贪财的人。就是现在铺子生意不大好,陈萱也不会省这些钱。因为,这钱本就是该给秦姑娘,而且,对于现在的秦姑娘,可能非常重要。

魏银见二嫂同意,晚上吃宵夜时,还与秦姑娘说,“现在天太热,我白天总是没胃口,非得晚上吃一点才好。阿殊,咱们一道吃吧。”

相较于以前的圆脸,如今的秦殊消瘦了许多,就是以前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也黯淡许多。秦殊一笑,心里知晓魏银的好心,也未说破,只是心里仍止不住的酸楚,脸上却是带笑的,说,“那就沾你的光了。”

待第二天,魏银才把前俩月的工钱给了秦殊,魏银说,“咱俩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觉着,就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似的。阿殊,先前我没钱,也给不起。现在我铺子开起来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秦殊眼泪险没掉下来,她脸庞憔悴,疲倦的眼睛里仍有一点光泽在,手里握紧放大洋的布手帕,微有些哽咽,“阿银,你对我的好,我总是记着的。”

魏银私下同陈萱说了秦殊的境况,陈萱说,“这都是不念书的缘故,秦姑娘本来脑筋就不大好使,还不肯好好念书,才会这样的。”最后,陈萱严肃认真的补充一句,“这都是不好好念书的恶果。阿银,我们可要以此为鉴。”

好吧,最近陈萱学问大涨,以此为鉴的话都会说了。

陈萱心中仍有些不解,同魏年说,“秦姑娘没读完书,挣不来钱。这赵先生也太无能了些,不是说在日本留学的么。怎么连妻子都养不起?”

魏年唇角一哂,靠着被摞儿闲闲的翻过一页书,“看你说的,留学生就个顶个的是富豪了?”

“我不是说富豪,起码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吧。人家吴教授,大学都没上过,还不是在北京大学当教授。怎么这日本留学的反是连妻子都养不起?”陈萱实在想不通,这才问魏年的。

魏年放下手里的书,半直起身子对陈萱说,“这你就不知外头行情了。留学生也是分等级的,有钱的都是往欧美去,没钱的□□本。再说,现在的大学生是毕业一批、失业一批的。累活苦活,他们干不了。可那些个得体差使,也不是人人都轮得上的。所以,这些留学生大学生,最好的差使就是找个学校做老师。老师薪水高,也适合他们。至于赵先生,要是换了我,当然是先寻个差使干着,平日里再兼些职司,总不能饿着。不过,看他自视甚高,便是做老师也只愿意在大学谋职。若所料未差,必是屡屡碰壁的。”

“现在肚子都填不饱了,还有功夫挑肥捡瘦?当然是以吃饱饭为先。”

“他要是有你这么心眼儿活,哪至于此。”魏年笑笑,“他们这些书呆子,总要碰几次壁才能学乖的。再说,他和秦姑娘的事,受人诟病。这世上,还是明理的更多。他名声不成。”

想到什么,魏年同陈萱说一句,“吴教授生日快到了,赶明儿备份礼,你与我一道去。”

陈萱好奇,“你什么时候同吴教授这么好了。”

魏年哈哈一笑,“你不晓得,吴教授可是我的大客户,现在我与吴教授做生意的量已经超过同史密斯的生意了。”自从认识了吴教授,以前那些个没人要的漆器木器旧衣旧鞋的就都有人收了。魏年忍不住同陈萱得意一句,“你们借的铺子租金,都是吴教授的这几个月的薪水啊。我可真是太喜欢这些个教授,忒有钱了。”

第76章 眼光的价值

魏年自从打通了文化圈这条财路, 二道贩子生意做的,不要太顺风顺水,而且,因为常给文人牵桥搭线的介绍些古董生意,魏年赚钱总有个度,不会贪心太过,故而,颇受这些人的欢迎。

吴教授是当初在文先生沙龙上认识的, 两次说请陈萱参加北大校园, 都只是嘴上说说,根本也没邀请过陈萱的那个。后来,也是偶尔在文先生沙龙上见一面, 吴教授和陈女士比较熟,陈萱对吴教授的了解只限于知道吴教授的名字, 以及吴教授是个嘴上说话不算数的事, 倒是没想到魏年和吴教授做了这许多生意。

魏年让陈萱备礼, 陈萱就想着, 送吴教授一篮子草莓啥的,结果,提议被魏年中止。魏年的话, “草莓多贵啊。算了, 我前儿白得了一对漆红匣子, 把这个包裹一下送他就成了。”

魏年弄回家的东西, 都是陈萱给放着的。陈萱说, “那俩匣子又破又旧,其中一个锁还少半边,这送人之前,要不要找个人给漆一漆,再换把新锁,弄得崭崭新才好。”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旧东西,就得破破烂烂的才好。你可千万别漆,漆了就不值钱了。”魏年还让魏银也跟着一起去。魏银说,“我跟吴教授又不熟。”

魏年道,“总归是在文先生沙龙上见过,我跟你二嫂都去,你也去露个脸儿,以后外头见着,也不生疏。”

魏银便一道去了。

吴教授的生日宴,来的多是文化界的人。魏家人连文先生家的沙龙都常去的,对文化圈也不似以前那般陌生,譬如楚教授,这就是以前便认得的,听闻魏银已经在学习法语和画画,楚教授还用法语同魏银说了几句话,赞魏银人聪明,法语学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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