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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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个公道怎么就这么难呢?

明兰蹲下,抱着自己的大腿,医生动动嘴继续说着,明月的那个病还好治,发现的也很及时,加上年纪也轻,就是这心理上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眼前的两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的话,想死的心都有了,可视现在不是她的孩子,她只能站在患者的角度,那个孩子一看就知道个性偏内向的,这样的孩子你刺激给大了,下一步就是想不开,想不开死了也许还是请的,严重的一辈子抑郁,那绝对不是件幸福的事情。

“…官司还是算了吧,她是个女孩子…”医生没有忍住,还是开了口,在这里打住,可能孩子还有以后,继续闹下去,这个以后也许会变得很糟糕。

明珠不说话。

走廊上嗡嗡的说话声音,除了她们还有别的人,来探病的,还有罗颖琳和律师,律师的本意是想让明珠挺住的,可今时今日,她问自己,继续打下去,那么瘦弱的孩子能撑住吗?她是亲眼看着明月情绪一点一点崩溃的,然后软哒哒的就栽了过去,或许到此结束就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这个官司,我会打到…”

“打,一定要打。”明兰站起来,她的声音和明珠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

明珠说:“我会打到底。”

站在走廊上的这两个孩子,一个人面桃花,一个水波不惊,长长的走廊上,一切好像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掉了,她们和医生面对面,所有人都在劝,她们却选择一意孤行。

前方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要到所谓的公道,公平,却决定即使遗憾终身也要将官司打下去。

明兰拖着麻木的双腿进了病房,她想试着对明月微笑,想要挤出来一丝的笑,张嘴就却只想哭,双眼觉得火辣辣的疼,病床上的明月可能是睡了过去,亦或者她脑海里想着怎么样去结束现在狼狈的生活,离开这个世界才是解决之道,只要轻轻一跳,只要轻轻吞下药片,轻轻一割,然后永远的告别这里,告别伤痛,告别伤害,告别她所认为的难以活下去的世界。

明兰蹲在床边,她没有力气站起来,站不住啊,蹲在地上去拉明月的手,轻轻的扣着明月瘦的令人心惊的那双手,明兰的手轻缓缓的摸着,想要仔细的摸遍属于明月的这双手,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明月就要面对这些,天上掉馅饼没有砸到她们姐妹的头上,天上降了横祸却一下子差点把这个家给砸趴下了。

“你得好好的,好好的活着…”明兰拉着明月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她用自己的脸去蹭明月的手:“你要是死了,你让姐姐们怎么活啊?明月啊,痛苦的人不只是你一个…”明兰将明月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你大姐…她现在都要疯了,她都要杀人了,这么下去,我也不知道,我们可能全部都下去陪妈妈了,你认命吗?”

明兰痛哭着,她还没活够,可明月死了,她当姐姐的,她有点血性她也不能看着明月就这样死了,明珠办不完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她不敢杀人啊,她还年轻,她还有未来,还要嫁人,将来还要气死张鲁。

“你大姐和我说,让我杀了姚可珍全家,明月你好好的活着,你二姐我才能有未来,还是你认为二姐是孬种?换个立场换个立场你来想,是不是我们两换个立场你就能做到替我去杀了别人的全家?”

“打这场官司,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疼,把你扒光了扔到了大众的眼前,有其他的选择,我们会这样干吗?你有没有听见医生对我说的话?每个人都在告诉我和大姐放弃打官司,认为是我们在害你…”

哪样的人生没有分生呢?

她们三从好到掰,互相猜忌,互相扒对方的短处,互相不信任?是她没怨恨过,还是明珠不去怨恨呢?

明兰趴在床边哭。

明月没有睁眼睛,眼泪却一点一滴的往下掉,从发生这个事情以后,她也不清楚自己流了多少的眼泪,白天哭晚上哭,想事情的时候哭,上卫生间的时候哭,觉得活着太累,觉得活着好辛苦。

这次在庭上,明月明知道前面就是陷阱,对方为她设计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踩了下去,一脚深陷了下去,她的情绪崩溃了,被抬出来的时候明月是真的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没有活着的意义,剩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这些都是明兰转述给她的,属于明月的情绪该是崩溃的,该是抱怨的,该是消极的,该是不肯定的。

病床上的被子被明月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五指抓皱了被单,牢牢死死的抓着,紧闭着的双眼用力闭,更加用力的闭。

她要告,她要告下去。

病房外医生还在交代明珠一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担心明月毁自杀,还建议明月去看看心理医生,这样对病情也会有些帮助。

“住院的钱要补一下…”医生极其的不愿意说这样的话,她也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私下就把这笔费用给结了,因为真的挺可怜的,但她是医生啊,每天待在这里,什么样凄惨的事情没有见过?人靠着良心道德,靠着同情她是不是生活就不需要花费了呢?现实就是每个月的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费用,老家的父母、公婆…你看着就是现实。

罗颖琳点头:“我这就去交,在哪里?”

她跟着医生就离开了,请律师的费用罗颖琳并没有告诉明家这三姐妹,这钱是从哪里出的,明月的一些后续治疗费用,其实都是罗颖琳自己掏的。

罗颖琳从未当着明家的这三姐妹提过钱不钱的,不是说她有多么的高尚,既然帮了她就没打算求回报。这个世界是滋生残忍,但这个世界也有盛产善良,盛产相信。

医生有些话不能当着明珠的面去讲,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她让律师跟着她去办公室,两个人并排前行。

“讲实话我挺佩服这三个小姐妹的,换了我,我一个成年人都不敢这样去做,要考虑在乎的事情太多,但是病房里躺着的那孩子她大姐…”医生提到明珠摇了摇头,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从未没有过,太冷,冷的就像是一团冰,不像是个人,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家里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听着病房里的那个哭声儿她才觉得这是对的,这是正确的方向:“你要和警察讲,我刚刚听着里面的那个老二说,她大姐要杀人…”

青少年,这个年龄段一个热血一个冲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还是要注意一些的为好。

“她只是那样讲…”律师拧着眉头,她对明兰的话有些不满,有些话可以随便说,有些话不能乱讲,特别还是有别人在场的时候。

明兰还在哭,明月还是一声不吭,一个趴着看不见外界,一个紧攥着被子,那只手用尽了力气,站在门外的明珠背对着病房的大门,窗口的位置是没有阳光的,树枝恰恰将光线给全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走廊上只是有光,在明珠的脚下扯了一道影子,那道影子拉得长长的,黑黑暗暗的,孤孤单单的。陈滔滔下了车进了大厅,见到他的人首先反映就是快速远离,能避开就一定要不着痕迹的避开,实在避不开了还坚持要避开的那种,那就是傻,他是不在乎他手底下的人和不和他打招呼,但是他在乎别人当他瘟疫一样,他出钱的,他就是老大,要的就是这个恭敬。

“陈律师早。”

陈滔滔连个眼皮都没放到对方的身上。

能让他视线为之停留的,除了钱就是钱,不然换成金子也是可以的,和金钱挂钩他都感兴趣。

吃人不吐骨头渣子,这就是全体员工对陈滔滔的评价,如果谁和陈滔滔谈恋爱那一定是前辈子做了太多的缺德事,宁愿找个女人也绝对不找陈滔滔这样的。

陈滔滔身后跟着人似乎一直在讲话,前后进入电梯当中,电梯门按道理应该关上了,突然外面冲进来几个人对着陈滔滔就下跪,更有甚者伸出手抱着他的大腿,跟在陈滔滔身后的人眼睛一闭,今天这值班的是新招进来的是吧?当初招的时候话没讲明白吗?

“陈律师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妇女抱着陈滔滔的腿开始磕头,砰砰砰的,一下比一下重,她是将人生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到了陈滔滔的身上,现在别人救不了,只有陈滔滔了。

“还傻站着,把人拉开,你们都是吃闲饭长大的?”

那几个人迅速就被拉开了,然后强制拖走,妇女的喊声响彻大堂。

“陈律师求求你了…”

陈滔滔的好心情一下子就都没了,他觉得碰上这种事情就等于一只脚踩进了粪坑里,心情都是一样一样的。

头顶上方的天空一下就被拉黑了。

“谁把人放进来的?”陈滔滔笑着问身旁的助理,助理皱皱眉,马上把人放进来的前台就被拎到电梯前了。

“你SI不SI傻?”陈滔滔问眼前的人。

小姑娘初出社会,这也不过是第二份工作,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被招进来,有点呆萌的感觉,试着和陈滔滔讲那人多可怜多可怜,这样的官司陈滔滔一打一个准儿。

“陈律师你就帮帮她吧,她儿子很惨的,那些人渣才应该判无期…”

陈滔滔一脚进了电梯里,助理跟着进来,助理站在陈滔滔的前面准备刷卡上去,陈滔滔推开身前的人,指着电梯门外的那位:“去办手续,滚蛋走人。”

这话他说的都是客气,傻子还出来上什么班,那么愿意惩恶扬善,你去当包青天呀。

你去当超人呀。

“我马上打电话过去,这太不像话了,怎么把这样的人给招进来了,到底是怎么面试的,什么歪瓜裂枣都要。”助理感觉到陈滔滔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

助理出了电梯快速走在后面,等到到了办公室前,又快速为陈滔滔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解约的话,可能手续上会有些麻烦…”

“你跟我说合同有麻烦?你再讲一次。”陈滔滔抬头。

“这个合同我会处理的,请您放心,我马上让她滚蛋走人。”助理从善如流的说着。

搞法律的嘛,自然会留着洞子给自己钻,那份合同呢拿出去可能就是天衣无缝的,对他们来讲,叫人滚蛋走人,不让你赔点钱就算是幸运的了。

讲白一点,别说是不是初出社会的,就算是社会老鸟,耗时间耗精力和一个专业的团队作对,是不是划算?总要预算成本的吧。

陈滔滔挥挥手,他又推了几个案子,目前就是休息的状态,每天来这里散散心而已。

助理出去的时候,门外又进了人,双方打了招呼,助理转身将门带上。

“坐。”陈滔滔指着眼前的位置。

陶克戴刚刚从三亚飞了回来,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又赶了回来。

“又炒了一个?”他回来就听说了,那姑娘下面哭的挺可怜的,哭的是梨花带雨,对于他们这样的老爷们呢,多少会有点怜香惜玉的心,要是滔滔再碰上了,那姑娘就惨了,这家伙的人性向来都是负数。

脾气又不好。

陈滔滔没有心情提刚刚的那个人,陶克戴也就直奔主题了,“刚刚的事情我有人听说了,该着了,这个官司你必须得打。”

这是处罚。

陶克戴说着案子的详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案件,总之就是犯了法吧。

“我可以不当律师的。”陈滔滔砸了一个杯。

杯子从他的手上飞了出去,摔到地上砸得稀碎稀碎的,看得出来是真的火了。

“进来吧,杯子掉地上了。”

陈滔滔的助理很快重新又走了进来,快速的打扫好了战场又退了出去,他跟着陈滔滔这几年,碎杯子没少清理,每一次陶克戴的说法都是陈滔滔手滑,每一年他都会手滑个几次,没一会儿新的杯子补充了上来。

陶克戴强忍着笑,轻咳了一声:“他手滑。”

助理点头,表示赞同:“这天太热了,手心有汗,我的杯子也经常掉地上。”

“我不打爱谁谁打去,有本事来咬我啊,叫那些老头子都去死。”

陶克戴的肩膀一怂一怂的,将手里的东西推到陈滔滔的眼前,这样的案子也不算是少见了,女性员工被自己的领导强口,强口了五次,终于忍受不了告诉了自己的丈夫,丈夫将那个领导杀了,现在判了无期。

“那些老头子可是让你安安稳稳的坐在了这里。”

陶克戴将文件推了过去,起身:“下个星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休息三天左右,提前和你打声招呼。”

“工资照扣。”陈滔滔头也没抬。

说到钱上,他的反应永远都是这样快的,事务所里的员工也曾私下这样评论陈滔滔,说他是个钱串子,恨不得长一百只手去抢钱。

陶克戴摇摇头,早就习惯了,扣就扣吧。

淘淘这人,怎么说呢?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外表和内心是两码事,他是有些龟毛,不好弄,但人呢…

陶克戴走出去没有多久,接到陈滔滔的电话,他换手拎着自己的包。

“你想怎么打这个官司?一审已经判了下来,是无期,十五年?”

“没有赔偿,十年。”

“十年?”陶克戴的手撑在自己的头上,陈滔滔就是陈滔滔,这样的大话你也敢说:“但愿这次,你不会跳到桌子上对审判长进行侮辱了。”

“扣你工资。”

陶克戴笑笑的挂了电话,接下来又有的忙了,世人都说陈滔滔是个财迷,是个只认钱的卑鄙小人,但就是这个卑鄙小人帮着多少家庭讨回了公道?如果他愿意卑鄙到底,兴许下一次他再也不用帮那些他认为穷的要死的人打官司了。

陶克戴转路去见了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吴哲,吴哲的情绪还算是稳定,直言不讳他是故意杀人,他只恨自己没有早早杀了那个人渣。

陶克戴要到了自己想要的,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问了吴哲一句:“你知道你老婆自杀了吗?”

一直带着冷静面具的吴哲,那张完美的人皮面具开始出现裂痕,吴哲红了眼睛,出事儿以后他也埋怨过妻子,为什么第一次不说?

他情绪激动,用头撞着桌子,看管人员将他压回到椅子当中。

“吴哲,坐好。”

中间吴哲情绪还是激动,看管人员将他的双手扣在了椅子的两旁,陶克戴也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吴哲。

“我老婆怎么样?我老婆怎么样?”

被按住,坐回椅子当中,吴哲的情绪似乎又稍稍冷静了一些,他知道出不去,知道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后悔的是自己怎么早不知道,早点知道早点就弄死那个王八蛋。

“万幸的是救了回来。”

吴哲似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救回来,他也不敢想以后了,这个家算是彻底毁了。

他们结婚两年,往好了想,他坐几十年的牢出来,还讲什么以后?对未来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了,现在也不清楚她活了下来是幸还是不幸,她自己能扛过来吗?

家里的人能理解吗?

他的父母会怎么去看待这个儿媳妇?

吴哲的脑子很乱。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吴哲喃喃的说着,好像并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脑子乱的很。

“你的父母对一审不服已经上诉,二审委托的是陈滔滔律师为你打这场官司。”陶克戴等了半响,见对方没有任何的声息,挑挑眉头,原来还有人不认得陈滔滔呢,他以为说出来这个名字,对方会痛哭流涕。

“我不想打了。”

打官司三个字对吴哲起不到任何冲击的作用,几审他觉得自己都是无期了,他也会觉得不公平,别人怎么对他们就都可以,他反抗就要被法律制裁,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你必须要打。”

陶克戴离开看守所去医院探视阮新梅,阮新梅自杀救回来以后就一直住在医院,她家里人说她情绪不是很稳定,陶克戴征求了医院和家属的同意以后来到了医院。

阮新梅所治疗的医院恰恰就是明月目前所住的那一家,这家医院呢在本城绝对算不上是最好的,但收费算是比较合理的,典型的名气不大。

司机载着陶克戴进了院内,医院的新楼还在建设当中,司机和陶克戴聊着八卦。

医院现在拼的也是名气,拼外来的爹妈,这附近以前不怎么好的那家挂上了X大的名牌以后,看病的费用就直线增长,别管是什么病,进来就顺便拍个片子吧,腿脚的病也让你去拍个胸片,你又不能不拍,名气大的恨,医生的水平啊,也就那么回事儿,自己把自己当个人了。

“这家医院到是有好医生,不过过两年也就跑干净了。”

现实就是,现在谁都要靠钱活着,没钱就只能去喝西北风,当好人有啥用啊?

这家医院以前就有很多的专家,后来都跑到别的医院自己包门诊去了,那赚的肯定比医院给开的多。

陶克戴笑笑,只觉得这司机能侃,送到住院处门口。

“十五块。”

陶克戴利落了付了钱,快速进了住院楼,他找到阮新梅的病房,在门上敲了两声,里面好像没有声音,他推门进去。

“你找谁啊?”后面有个女人手里拿着饭盒,脸上看起来紧绷绷的,眼睛有些红,据他推测,可能是哭过。

“我是吴哲二审的律师助理,我叫陶克戴。”

对方起先是听的迷迷糊糊的,也有可能是根本没听进去,心思没集中在这上面,但是听见了吴哲两个字浑浊的眼睛立马就变得清凉了起来。

“律师你救救我们家吴哲。”对方拉着陶克戴的手就要跪,下跪现在简直就成了吴哲母亲的家常便饭,她家里没有钱,更加不要说什么社会关系,她和丈夫谁都不认识,儿子现在判了无期,儿媳妇要死要活的,她自己都觉得活不下去了,没有活着的希望,她能有的也就仅仅剩下了下跪,最为直接的表达方式。

陶克戴接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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