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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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乐意绕着她转的人也不少,但和沐元茂怎么一样。

有些心底话沐元瑜不便和她说,无言片刻,沐芷芳的情绪倒是很高昂,再不是先前那副蔫答答的样子了,跟着又笑道:“小弟,你真有本事,走了这一遭,什么问题都没了,二姐可得好好谢谢你。”

沐元瑜回道:“二姐姐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心底无奈:你是没问题了,问题到我身上来了。

沐芷芳兀自乐着:“要谢要谢,你爱什么吃的玩的,等二姐回了家就给你送来。对了,我昨晚上听母亲说,大姐姐才喜得贵子对吧?这可是件大喜事,明儿就是洗三了,预备要怎么办呢?咱们府里去人吗?”

她丈夫出轨和打伤堂弟的两桩心事同时扫去,一下子敞亮不少,开始想起正常的交际应酬来了。

这也是正事,沐元瑜就认真答了她:“我昨天从武定回来,大姐姐的意思,因小外甥降生在冬日里,今年天气又少见地冷,洗三就尽量从简了,大姐姐不叫我再去,也不打算请亲戚,说等孩儿满月了,再好好热闹一场。”

沐芷芳点点头:“也是,冻着了孩子就不好了。那我就多多的备礼,叫人送过去,三丫头六丫头都不在,权当我替她们一起备了,也给大姐姐撑撑脸。”

滇宁王府除沐芷媛和沐芷芳之外,下面还有两个姑娘,分别是孟夫人所出的第二女三姑娘沐芷霏和佳意院葛姨娘所出的六姑娘沐芷静。这两个姑娘不在当地,成年后陆续远嫁去了京城。

虽则沐芷媛作为姊妹间唯一有县主封号在身的人天然高出一筹,并不需要谁给撑什么脸面,但沐芷芳这么说了,总是好意,沐元瑜便就着这个话题和她聊了一会,连滇宁王妃一直淡淡的没怎么说话,不爱搭理沐芷芳的,此时也忍不住插言了两句。

这个话题说过后,沐芷芳就再呆不住了,她大半个心还牵挂在杨晟那头呢,站起来向滇宁王妃告退,又想起什么似的,跟沐元瑜道:“小弟,你不用把三堂弟那事放在心上,如今可不是我欠他们了,大堂嫂敢往我头上动龌龊心眼,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成!你瞧着,轮到我找他们家算账了,他们还叫你受气,我必得让她一并还回来!”

她杀气腾腾地就去了,沐元瑜跟后面想劝两句都没劝得回来,反被滇宁王妃叫住了:“瑜儿,你总好替别人操心,由他们闹去,无需你费神。”

沐芷芳已经掀帘子出去了,沐元瑜只好站住了脚步走回来,挨回滇宁王妃身边,把脑袋偎着她的肩道:“母妃,不是我想管,我是有点犯愁,他们这样闹,我和三堂哥以后还怎么见面啊。”

沐芷芳所谓替她出气不过是顺带一句快活话,事实上真的再闹下去,从她的立场看并无一丝好处,她和沐元茂那点年少交情经得起几次败的?

滇宁王妃爱怜地摩挲了下她的后脑勺:“那也不用你操心,有母妃在呢。你和元茂的交情,断就断了罢,如今也不会有人疑心你了。”

沐元茂那个长相摆着,滇宁王妃是很清楚女儿那点小心思的,虽然她并不觉得在她的保护之下有什么人能有机会窥破女儿的真身,但沐元瑜自己有主意,愿意闹些小把戏,她便也不阻拦,只是随女儿高兴。

沐元瑜咕哝:“母妃,不是啦,我如今是真心和三堂哥做朋友的,他人挺好,没心眼,大方,又善良,真把我当弟弟护着。”

滇宁王妃嗤地一声笑了:“瑜儿,你又说大人话,都能评断别人没心眼了,难道你是多有心眼的吗?”

“我有啊。”

沐元瑜不依地拿脑袋去蹭滇宁王妃,把滇宁王妃蹭得更加忍俊不禁:“好好,你有,我瑜儿最聪明了。”

又揽了她安慰:“你先时为了和元茂交好受了他家多少冷眼,他当心里有数,现在若为一点和你无关的琐事就真疏远了你,那也不值当交了,你很不必为此难过。”

说来说去,滇宁王妃总是站在她的角度上替她说话,胳膊肘往里拐得十分彻底,沐元瑜心里暖洋洋的,撒娇道:“母妃待我真好。”

滇宁王妃柔声笑道:“傻话,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心肝,娘不待你好,还能待谁好?”

声音又低下去,“说来都怪我当年糊涂,听信了你父王的鬼话。不然,你如今同你大姐一般,封个县主,再大两年挑个人品端方的好夫婿,谁也不敢给你气受,有的是快活日子,哪用你小小年纪想这些。”

“这怎么怪得母妃。”

沐元瑜很清楚,她被当男儿养大这事一大半的锅都在滇宁王身上,那时滇宁王妃刚刚生产,一个产妇能有什么精力能为,滇宁王濒死之际来以恳求,滇宁王妃明知不妥,也无法不心软,糊涂着配合了,待到后来清醒过来,木已成舟,还能怎样,只得硬着头皮认下去了。

这对尊贵夫妻的不同之处在于,滇宁王妃过后后悔,深觉自己对不起被换了性别养的女儿,为此给了她十二分的宠爱宽容;而近年来滇宁王同样觉得后悔,他的心态不是反省自身所做决定的草率,却是嫌弃起沐元瑜来,不愿意再看见她。

等于是把锅甩给了毫无选择与决定权的她。

大概在滇宁王心中,一切错误的源头在于为什么她不是个可以承嗣的男丁罢。

要说沐元瑜对此毫无感觉,那是假的。滇宁王不是没有对她好过,她穿来那年这个身体不过五岁,滇宁王为着不露馅,也要十分表现出对她这个“爱子”的喜爱,直到她十岁以前,滇宁王在她面前都是个慈父的典范,对她的宠爱不比滇宁王妃来得少。

她和滇宁王没有与生俱来的父女情分,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后天到底是培养了一些出来,若不是如此,她再被冷待之后,也不会暗戳戳地和滇宁王犯别扭。

——你不想见我?哼,我也不想见你!

“现在只有母妃待我好啦。”想着,沐元瑜的心情正经有点低落,越发要向滇宁王妃求安慰:“二伯父撵我走时可凶了,以后多半不会许我进门,三堂哥也要疏远我,父王早便看我碍眼,越往后越不会愿意搭理我,我只有母妃了。”

一通话把滇宁王妃的心诉成了一滩水,忙不迭地道:“你理那些没良心没要紧的人做什么?有娘疼你就够了,你这孩子就是要强心重,你看看你二姐夫,快三十的人了,成天晃荡,没一件正事,不也过得快活得很?”

沐元瑜:“……”她憋不住直笑,“母妃,哪有你这样的,难道叫我去学二姐夫不成。”

别人家只有愁儿孙不上进要使劲鞭策的,她母妃倒好,只要她高兴,学浪荡子都没事,这心也是偏得没边了。

滇宁王妃也笑了:“为着你从小就懂事,我才放心说这个话。你父王那边,你也不用管他,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她说着,眼睛里的光冷下来,“自己出的馊主意,自己怕兜不住,怨怪到孩子身上,亏他有脸!当初我就跟他说不行,他入了魔障,听不进去,如今年纪大了,胆子倒小了,想起怕来,拿你撒气又有什么用。你不必多搭理他,他嫌你是个女儿,你也不用把他这个爹很当回事,万事有娘替你操持。”

沐元瑜嗓子里一声“嗯”未来得及出来,先听到帘外一声重重的冷哼。

☆、第 14 章

沐元瑜蓦地直起身来,同滇宁王妃对视片刻,忙站了起来。

帘子在这时掀开,露出滇宁王那一身朱红的郡王常服来,再往上看,是他漆黑如墨的脸色。

一旁角落里,许嬷嬷苦着脸站着——滇宁王妃母女俩话私语,下人们都叫屏退在外了,只有她一个心腹在外间守候听传,结果滇宁王走了来,令她不许出声,她也不能违背。

滇宁王妃款款起身,神色依然淡定:“王爷来了。”

滇宁王冷冷地瞪她一眼:“你跟孩子胡说些什么!”

滇宁王妃并不畏惧,不疾不徐地回道:“我何曾说什么,王爷不喜欢看到瑜儿,我叫她懂事些,少去烦你罢了。”

滇宁王噎了一下,待要反驳,他给沐元瑜闭门羹吃非只一日两日的事,这句强辩便是他以王爷之尊也无法硬说出来,只得又冷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主位前坐下。

滇宁王妃也不再说什么,执了许嬷嬷送进来的茶壶亲给滇宁王奉了一杯茶。

这对夫妻少年结缘,历经夺爵、以女充子等诸般要紧事体至今,曾有过的热烈情缘所剩无几,如今相处起来更似合作伙伴,无论彼此有多少不满,利益交缠,这一辈子总是拆解不开了。

“怪道瑜儿现在不逊得很,都是叫你在背后挑唆的,你以后少和她说这些。”滇宁王到底意难平,喝了口茶,往回找补了一句。

“我心里不乐,确实抱怨了几句,但瑜儿又不曾听,便是你懒怠见她,她每日晨昏定省又有哪一次缺了?这样还要说她不逊,王爷真该去见识见识别人家那些能上天入地的宝贝少爷们。”

滇宁王妃一句不让地顶了回去,但滇宁王听到耳里,脸色反倒好了些——如他这样的上位者,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能冷待沐元瑜,不能允许沐元瑜不恭敬,滇宁王妃正话反说,明面下的意思恰是说沐元瑜仍把他这个当父王的放在心上,他听着所以反觉舒畅。

便是先头沐元瑜亲口抱怨他的那句,也不让他生气,沐元瑜当面和他比着冷淡,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背过身却一包委屈地和她母妃诉苦,这就显得她当面的冷淡全是强撑,合上了滇宁王的意。

沐元瑜听着父母交锋,眼神飘忽了下,无语。

咳,她不是没听,是滇宁王来得太巧,她答应的那声没来得及说出口,幸亏如此,若不然,母妃替她圆话可难了。

被这美丽误会蒙在鼓里的滇宁王因此和缓下来,淡淡地说一句:“总是你太会惯孩子。”

就不提了,转而示意沐元瑜坐下,“行了,连着两天在外面跑,再在这里罚站,你母妃又要唠叨了。”

沐元瑜看着甚是听话地自己去找了个绣墩来在旁边坐了,她这个白嫩微丰的面相很有欺骗性,滇宁王每每心里想到这个易钗而弁的女儿觉得烦恼,不愿意见她,但真见到了,毕竟是放手心里宠过的,几个女儿打从老大沐芷媛算起,他都没费过这么些心,又实在对她狠不起来,心情堪称复杂。

“你二伯父那边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上滇宁王虽然没有见沐元瑜,但对她去奉国将军府一事是知情的,这时就显得膝下有儿的好处了,沐芷芳打沐元茂不能白打,滇宁王府总需给个说法,滇宁王自己不可能纡尊降贵去赔礼,沐元瑜出面就很合适了,她又自觉,不用吩咐自己主动就去了——

唉,这要真是个儿子,他还有何可虑。

沐元瑜猜着他便是为这事来的,沐二老爷虽未袭成爵,但兄长的位份打一生出来就定好了抹煞不了,他横下心来要闹,滇宁王着实也要头痛,不得不上心一二,来问究竟。

事由经过沐元瑜先已说过一遍,如今再说,更加顺畅,很快交代完了。

“那边二太太怎地这般糊涂!”滇宁王听罢,皱起眉,“她的侄女,瓜葛上大郎她不知道,在外面和杨晟混到了一处她仍是不知道,这是怎么管的家。”

这件事上沐二太太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沐元瑜也觉得她作为主母,对内宅的掌控力太弱了,但滇宁王妃却替这个妯娌说了句话:“这不能全怪她,嫁来又晚,又是二老爷存心挑了她这样的,如今再来嫌她无能,未免偏颇。”

沐元瑜眨巴着眼:存心挑的?什么意思?这个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滇宁王妃一眼瞥见,忍不住笑了:“不是什么秘事,你二伯父当年叫有心眼的人坑得惨痛,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最不喜欢聪明人,二太太容貌在其次,其性情直率板正,才是你二伯父最看重她的地方。”

哦~沐元瑜懂了,沐二老爷平生叫坑得最惨的一次,不就是把王位坑没了,他吃了弟弟的大亏,这教训乃至影响到了他的择偶,连挑继室都专往使力不使心的那一拨里挑。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自己挑的妻子,可不得自己认了。

滇宁王嘴角抽了下,道:“你又跟孩子胡说。”

说是这样说,滇宁王妃蛮女出身,规矩粗疏脾气还硬,这性子大半辈子未改,滇宁王实际拿她也没什么办法,说过一句也只得罢了。

转回话题道:“元茂不过十二岁,那边大郎这就容不下了,也是太着急了些。”

滇宁王妃不以为然:“大郎媳妇出的手,怎和大郎有关系了。”

“大郎没这个意思,大郎媳妇焉有这个胆。”滇宁王态度很笃定——不知是不是他自家使阴谋惯了,看别人都不像好人,“二哥与我赌了这么多年气,到头来自己家宅也不安宁,子孙照旧争斗,啧。”

他说着摇摇头,端起茶盏来喝了口茶,居然显得怪幸灾乐祸的。

至于沐大奶奶搅合沐芷芳婚姻之事,到他这个层面上并不在意:杨晟与沐芷芳缔结的事实上是滇宁王府与杨土司两大巨头间的利益联合,如施表妹这样的风月小事,再来十桩也无法撼动,他毫不放在心上。

不过放下茶盏后,他那点看热闹的笑意一闪而过,很快又显得意兴阑珊起来。

沐元瑜和滇宁王妃都懂他的情绪:人家斗,也是儿子多才斗得起来,滇宁王府一个都没,只有个西贝货,就是想斗都没得斗。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生男生女天注定,王爷也没特权。

其实滇宁王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便是滇宁王妃也不大清楚了,他当年遇刺时腹部挨了一箭,有些伤着了肾,便是为着这个大夫给了不便近女色的医嘱,早些时候滇宁王妃还时不时关心一下,但随着时日推移,滇宁王的状况一直不见好转,脾气都为此渐渐古怪起来,滇宁王妃察觉出来,便不好再去过问了——哪个男人受得了被人老打听“你现在还行吗”?

反正摆在明面上的状况是,打从沐元瑜出生以后,整整十二年,王府再无新生命诞生。

当然,事关男人尊严,滇宁王不太行了的消息只有滇宁王妃和清婉院那边才知道,别的妾室们通不知晓,否则生有两女的孟夫人也不至于嫉妒柳夫人,和她闹了个势不两立了。

往常说到类似沾边的话题时,差不多就可以宣告聊天结束了,沐元瑜刚穿来时莫名所以,还以为便宜爹是更年期到了,动不动就撂脸,后来时间长了方摸着了点他的脉。

要么都说伴君如伴虎呢,滇宁王虽然离“君”还差了点,那股难伺候难琢磨的劲儿一丝不少。

她顾自在心里腹诽,不想滇宁王好像就要应了她的腹诽一样,她都做好要送人的准备了,滇宁王的屁股却坐得稳稳的,不知哪来的精神又找着她说了几句话,问了她的功课,又教训她要尊师重道,不要自满。

沐元瑜慢慢回过点味来:滇宁王现在不乐意看见她,但也不敢冷淡她太久了,拢共一个“儿子”,没吵没闹没犯错,无端把她打入冷宫,看在旁人眼里未免怪异,有心人更要寻根究底,而她的底子实在经不起怎么考验,故此,滇宁王借着这回沐元茂出事的机会主动到荣正堂来,算是跟她和好了。

滇宁王闹脾气的时候沐元瑜可以假装若无其事不予理会,但他现在那股劲过去了,又要来演父慈子孝了,沐元瑜不能不配合,她不接着,由着滇宁王的脸摔地上,那回头该没她好果子吃了。

沐元瑜就起来垂着手一一应了,又有眼色地给滇宁王添了回茶,再听他训两句:“你二伯父的家事,你小孩子家就不要多管了,明天起,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去。你前阵儿要的那会说暹罗话的通译已经找了来,依我看,学那些外夷小国的东西并没多大用处,但你喜欢,既要学,那就好好学,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新鲜劲过去就抛到了脑后去。”

沐元瑜一喜,忙道:“是,多谢父王。”

所谓暹罗大致等于后世的泰国,成祖时成为了本朝众多的藩属国之一,朝廷一般情况下不干涉其内政,有一应独立自治权,但权力更迭换君王的时候需要接受国朝册封,平时四时八节什么的遣使来朝个贡——这对藩属国来说一般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泱泱天/朝地大物博,还好面子,收了小弟的朝贡,回礼一般都是翻着倍往回赐的。

沐元瑜倒也不是喜欢学暹罗语,但她穿到了云南,这块地界上别的不多,五花八门的民族最多,滇宁王妃所属的百夷这个族名最早其实就是“上百个蛮夷种族”的泛指,因为族群太多了,中原王朝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弄明白其中的确切情形,于是给起了个统称。

到本朝后,因为滇宁王妃这一支势力坐大,所以把“百夷”这个泛称在朝廷官方的文书里独占成了特指,这个百夷族跟后世对应起来的话,其实就是傣族。

话说回来,民族多了,语言就多,有的相通,有的不通,单云南府内也就罢了,但本朝立朝不算太久,罕见地已经有两位能开疆拓土的英主,征伐至今,给云南立了两级政区,外还有几个藩属国,这就导致沐元瑜麻烦了,本来此时的汉语跟后世就已经有些差别,她听滇宁王的官话都费劲,出门逛个街再一听别族的,更加只剩下傻眼。

在滇宁王来说,他不觉得有必要学那些夷语,找个通译简单得很,费那么大劲干嘛?他在云南住了半辈子,也就会几句百夷语,乃是年轻时候为了跟滇宁王妃搞情趣学的。

但沐元瑜的情况不一样,她是穿的,没有滇宁王那种与生俱来的王霸气,还背了个要命的秘密,通译不能给她补全这双重问题下缺失的安全感。

她要自己学,就算也许其实没什么用,但是有在学习,心里就好像要安定一点。

古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么。

滇宁王好一阵没怎么见她了,不想竟然还记着她先前提过一句要找暹罗通译的话,沐元瑜确实开心,又谢了一声,笑眯眯地眼睛都弯起来道:“等开春了,我去猎一块好狐皮给父王镶在氅衣上。”

滇宁王嘴角翘了翘,又强自压了下去,似有若无地“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孝心。

☆、第 15 章

有了这一番往来,滇宁王与沐元瑜之间便又缓和了回去,不似先前那般紧张,主子们和乐了,下人跟着轻松起来。

临近下旬,同时也快到了年根底下,如结香这样的大丫头除了早已发下的冬装份例之外,格外还可多得一套料子好点的新衣裳过年穿。

针线房来了人传话,说清婉院的几套衣裳都做好了,让去人领,这样跑腿的小事原本不用结香去,但她想要点剩下的边角料缝个荷包手帕什么的,就亲自带着小丫头去挑了。

到了针线房,不巧,丁香也正领着人来了,两边撞上,结香心里一咯噔,本都做好了看她白眼的准备,不想丁香心情好,居然给了她个笑脸,倒把结香唬了一跳,挑料子都挑得心神不宁的,回去赶紧和柳夫人念叨了一下。

“夫人,看来这下子是真好了。婢子怎么看不懂呢,世子没来给王爷赔礼,反是王爷先去了荣正堂,也不知说了什么,就没事了。这当初冷得奇怪,现在好也好得离奇,竟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柳夫人穿着碧色小袄坐在窗下,面前摆放着一只斗彩蔓草纹花觚,圆润的觚口里插着数枝清早才剪来的梅花,听到结香的话,柳夫人专注拨弄的手停了一停,开口道:“她和气还不好,难道你喜欢看她的脸色?”

结香把手里抱着的一箩小片布料放到桌上,道:“婢子就是有点纳闷。别处不知道头绪也罢了,王爷天天歇在我们院里,眼皮底下的事,我竟还跟雾里看花似的,我都觉得是不是我有些傻了。”

“想不明白的事,不要多想便是了。”

结香忙道:“这怎么行呢?夫人就是太温柔无争了,咱们也不是要有坏念头,只是弄清了这蹊跷的地方,趋利避害,能落个不吃亏就好了。”

柳夫人重新整理起梅枝来,神态宁静:“我们现在吃亏了吗?”

结香愣了下,回道:“那倒没有。”

滇宁王待柳夫人如何自是不用说了,这一座清婉院就是他宠爱的明证,就是掌着内馈的滇宁王妃,也从未克扣过清婉院的用度,柳夫人这边的人到各处领用物件一直都很顺利,从没受过什么留难,当然,这也是柳夫人省事,不仗着宠妾的威风要求份例之外的特权之故。

——所以结香也才自发努力地想替她着想,她总觉得以她们夫人的性子太容易受委屈了。

柳夫人道:“这不就是了,本来无事,何必自己生事。”

她这句说出来,结香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屋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柳夫人插好了花,抬眼望去,只见结香半弯腰站在熏笼边上,往里面新放了一块香饼,又慢吞吞把盖子盖上,神情有些闷闷的。

柳夫人心下微叹,到底是根基太浅,进府经营至今,她身边得力的不过是如结香之流,忠心是有,能耐本事上就不甚出色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忠心这一项可取用也算不错了。

下人主意太大,真自己做主替她做出了什么来,反倒麻烦。

柳夫人重又出声,点了她一句:“世子的事,王爷并不喜欢别人过问,你瞧不出来吗?”

结香抬头:“婢子知道,世子身份要紧,王爷着紧些是当然的。”她声音低下去,“不过,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先前王爷和世子不好时,夫人也帮着劝过的,并没见王爷不乐呀。”

柳夫人摇摇头:“那不过是几句现成话,我顺口一说,听不听都在王爷,并没任何妨碍,且王爷不肯见世子,我真冷眼旁观,一声不出,那反而不对劲了。但真要往深里打听,那就不一样了。”

她顿了下,慢声细语地续道,“王爷和世子之间到底怎么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就是最明确的表态了,你可懂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结香再不恍然大悟就是真傻了:“夫人的意思是——婢子明白了!”

正如她先前自己所说,滇宁王几乎日日都歇在清婉院里,相处的时间如此之频密,却还是一点口风未漏,连枕边人柳夫人都不知道其中究竟,那情况很明白: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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