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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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元瑜是累得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在滇宁王妃面前向来放松,想什么说什么,说完一通后厨房赶制的膳食呈上来, 山珍水鲜爽嫩可口, 又是好一阵没吃到的家乡风味, 她胃口很好地吃了不少, 然后在丫头的服侍下蒙头就去睡了。

滇宁王妃见她这样能吃能睡, 心下松了口气, 大概是她想多了,她的瑜儿当男孩养大, 应当并不太懂这些关窍。又觉安慰,女儿身上背了这么重的担子, 还这样挺住不倒,吃睡无忧, 那不管外面有多少泼风大雨,都没什么可畏惧的。

沐元瑜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早, 穿戴整齐了往荣正堂去, 还未进房门时, 听到一点婴儿的吚吚呜呜。

声音嫩嫩的。

她脚步顿一顿, 方重新往里去。

西次间的罗汉床上,放着一个青罗襁褓,沐元瑜走近了,只见襁褓里裹着个肉团子,胖手胖脚, 眼睛原是要睁不睁,察觉到有个不熟悉的人过来,两颗葡萄一样的黑眼珠转了过来,跟着她动。

须臾,嘴巴里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世子,这是您的弟弟,乳名叫珍哥儿。”

出声说话的是站在旁边看顾的奶娘,沐元瑜认得她,原也是滇宁王妃身边的丫头,叫秋枫,与外院一个小管事成了亲,不怎么进来服侍了,现在应该是赶巧合适,她也才生了孩子,便重新来领了差事。

沐元瑜俯视了那肉团子片刻:“嗯。”

秋枫小心地问道:“世子,您要抱一抱吗?珍哥儿很乖,不大哭闹的。”

“不了。”

沐元瑜拒绝了。她当然不至于迁怒到这么个肉团子身上,但她现今的处境又确与他有分不开的关系,这让她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无非以普通平常的心态看待这个肉团子。

她也不大想再看他,就站远了点。

肉团子珍哥儿大概是觉得她是个新鲜的人,没有见过,咿呀着把胖手从襁褓里挣脱出来,向她挥舞了两下。

见她没有回应,小嘴往下撇了撇,要哭不哭的样子。

沐元瑜余光瞄见,怕他真哭出来,向秋枫道:“你哄哄他。”

秋枫答应着,把珍哥儿抱了起来,柔声细气地哄着。

滇宁王妃一身素服从卧房出来,道:“行了,抱回去吧,好生伺候着。我今日不在家,有什么事,去和王爷那边说。”

又向沐元瑜道,“我想着总跟你有点关系,所以抱过来让你见一见,见过了就罢,你不用多想。”

沐元瑜道:“我知道,母妃不用担心我。”

滇宁王妃点头又道:“昨晚上你父王过来了,要见你,我说你睡了,拦着没让,现在你去前面书房请个安罢,别怕他,一刻若还不回,我就找你去。”

母妃总是护在她前面。沐元瑜笑道:“好。”

她转了身出去。

滇宁王正在等她。

说实话,滇宁王是很想显得慈父一点的,沐元瑜从来没离开过王府这么长时间,他提着心固然更多的是戒惧,里面也未尝没有两分挂念,但真等见了面,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孩子还是那个孩子,看上去礼数也没有什么缺失处,还比先更恭谨了,但他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想说两句亲近的话,说不出来。

想发个火责怪她为什么把钦差招来,也发不出来。

最终他只能口气平平地道:“瑜儿,你越大,是越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个做父王的,再也管不了你了。”

沐元瑜低了头:“父王言重了。”

滇宁王一口气更憋着了——他的感觉里,沐元瑜应当回他“父王有珍哥儿这个心肝宝贝了,自然不大有空管别人了”之类的话,他从前觉得这样的话带刺,如今才发现没有刺了,他也并没有觉得舒服。

他忍不住心里的不快,冷笑了一下:“我言重?是你太敢干了!你如今是怎么想的,真把你老子当做寇仇了?”

“父王言重了。”沐元瑜抬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孩儿没有这个意思。皇上派下的阮翰林,孩儿总不能拒绝罢。”

“你不必跟我打这个马虎眼。”滇宁王冷冷地看着她,“平白无故的,没个人提着,皇上就算能想起这事,也不会动作这么快。我听说,你和二皇子走得特别近,到了满京城都知道你们好的地步,这回你是不是走了他的门路?”

沐元瑜不是会抵赖到底的性子,索性也就点头:“二殿下看孩儿可怜,帮了一把。”

“你可怜——”滇宁王倏然变色,“他知道了什么?!”

“父王不必忧心,孩儿知道轻重,并没对任何人泄过口风。”沐元瑜平静道,“二殿下只是知道一点孩儿在家不大讨父王的喜欢而已。”

朱谨深现阶段看她再顺眼,再肯帮她,他毕竟本身是一位皇子,翻手为云的上位者,皇家正统之承继,她从未天真到想将自己的秘密对他和盘托出,以求取他的帮助。

这太幼稚了。

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能性更大。

滇宁王脸色才缓了缓,但仍旧质问她道:“那你跟皇子走那么近做什么?沐氏不需要行扶持皇子这样的险招。你如此行事,将来登位的不是二皇子,你要置王府于何地?”

沐元瑜心道,沐氏不需要,可是她需要。

她觉得滇宁王有点可笑,居然现在还看不穿这一点。

他都把小儿子取出这个名字来了,还想着她将王府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拿王府来质问她。

“我与二殿下走得近些又如何呢?父王不表态就是了。”她嘴上随口道,“若登位的不是二殿下,父王以此为由废了我,另立珍哥儿为世子,不是现成的一个向新帝投诚的好法子?新帝不会反对,又正中了父王的意,省得父王另外想法子折腾我。”

滇宁王不由一怔。

这是很天马行空的一条新思路,但它竟很有实施的可能性。

虽然与他的原定计划不符,但计划从来不如变化,能在不断发展的局势当中多添一条备选方案,并不是件坏事,也许到时候就用上了。

“倘若登位的是二殿下,就更好了。父王以为滇宁王府能永世相传吗?这毕竟是朱家的天下,不是我沐家的。”沐元瑜道,“能提前得到新帝的好感,有什么不好。”

——确实没有。

滇宁王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

除了第不知多少次遗憾这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他憋着的怒气都化成了头痛,他当年拿女儿当儿子养,绝没有想到会养出今天这个结果。

“你——看过珍哥儿了没有?”

沐元瑜点头:“看过了,母妃让抱来给我看了看,养得挺好的。”

“你心里不要有芥蒂,”滇宁王向她道,“你也看到了,珍哥儿从出生就养在你母妃那里,将来只会亲近你母妃,同你母妃亲生的孩儿是一样的。”

沐元瑜道:“是。”

心里补充——个鬼。

滇宁王这样的男人,已然是很深谋远算能动心眼的了,却也逃不脱男人的通病,总以为他一视同仁膝下所有的孩子,正妻也该如此,就不想想,这些孩子确实都跟他血脉相连,可跟她母妃又不是。

这样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还不如从外面抱养的都没血缘的呢,就算不如亲生的贴心,好歹也不戳心。

该说的几句话都说完了,滇宁王想想也找不出什么事来了,挥手道:“行了,你去祭拜你外祖吧。”

沐元瑜更不多话,利落退了出去。

滇宁王负手站在门前,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青石主道上,开口:“许三。”

一个衣着朴实,面目平常如庄稼汉子的男子从隔壁过来,打着灰扑扑的行缠,脚步悄无声息,躬身抱拳:“王爷。”

“人准备好了吗?”

“回王爷,准备好了,听王爷号令。”

滇宁王面色森冷,低声道:“去围神山下,待世子一行祭拜下山后,就动手。记着,本王只要令世子受些伤,不要伤到她和王妃的性命,这个分寸,你务必拿捏好——至于其它的,可以不必顾忌。”

许三微有迟疑:“——那阮钦差呢?”

“能不伤,就不要伤到他。”滇宁王道,“如若不能,那就算他命不好了。”

他错养了的这个女儿,是太聪敏也太有机变了,令他甚而有点恐惧。

她自己的主意太大,再放任她在京里,不知将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次回来了就不能再让她走,只有将她留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这个女儿还是天真了些,以为一个翰林官就能令他投鼠忌器。

到底是个姑娘,心再大,还是慈软,不知道“天高皇帝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84章

神山一整座山都属于刀家。

二月里, 草木生发,越往深处走,参天绿树渐多起来,树梢上清脆的各色鸟鸣远远近近地回荡着,奏出一曲青山曲。

车马行不进去, 众人都换坐了滑竿。

阮云平没坐过这个,开始上去时很是新鲜, 山里空气也好, 一路绿树繁花,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像来做使臣, 倒似踏青了。

“王妃娘娘,沐世子, 这座神山真是圣地,十分令人想望。”他忍不住转头说话。

他揣着圣旨, 见官大一级, 所以行在第一个。

滇宁王妃道:“阮翰林若喜欢, 可以多留两日。只是需由我娘家的人引着, 这山里规矩多, 若独自乱逛,易生危险。”

沐元瑜则在后面没有说话。

阮云平不过是感叹一句, 他有皇命在身, 奉旨吊唁,岂敢真搞的似游乐一般,就道:“不敢叨扰刀土司的清净, 微臣只是有感而发。”

他转回头去,继续一颠一颠地前行了。

滇宁王妃却觉有些不对,她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对别人留意不到这份上,对着自己的孩子却是感知十分敏锐,她觉得以沐元瑜向来的为人周到,被阮云平点着名了,不该一语不发才对。

她向跟在旁边的一个大丫头低声吩咐了一句,大丫头就放慢了脚步,等到了后面沐元瑜的滑竿旁,低声问道:“世子,娘娘问您,可是还没歇过来,有哪里不适?”

沐元瑜摇摇头:“你回母妃,无事。”

大丫头加快了步子到前面告诉了滇宁王妃,滇宁王妃仍是不放心地看了看,沐元瑜回了她一个笑容,她方有点迟疑地转回头去了。

后面的沐元瑜扶着身侧的竹竿,心下其实不安。

她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跟滇宁王的对话又过了一遍。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回想,却是越想越觉得滇宁王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

她这趟拐个钦差回来,其性质是比不上那回假造上书严重,但就她的作为来说,是呈递进式的,看在滇宁王的眼里应该是变本加厉,亮明招牌跟他作对到底才对。

她不觉得滇宁王有这个肚量就这么接受了她的挑衅。

沐元瑜转着头,把自己这列长长的队伍打量了一遍,目光最终定在最前面的阮云平身上。

然后她才略微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她很想留下来多陪伴母妃一段时间,但她无法忽视内心的警讯,不管这警讯到底是不是她草木皆兵,沐元瑜都决定祭拜过后,还是尽快返回京城去。

她想保全滇宁王妃,首先必须保全住自己,有短暂的分离,才有长久的相聚。

渐行渐深,前方忽隐约传来些人声。

有人声不奇怪,山里本住着有人家,奇的是这人声虽隔有好一段距离,但听得出极熙攘,竟好似有一个市集。

鸟鸣山更幽的深山里忽然出现这动静,又瞧不见有什么山寨的踪形,这就有点渗人了。

阮云平心里发毛,转头要问,却见身后的队伍停了,滇宁王妃和沐元瑜都正从滑竿上下来。

沐元瑜见他望过来,知道他费解,不等他问,主动解释了一句:“是我外祖父的送葬队伍。”

阮云平恍然大悟中又仍夹杂了几分糊涂地“哦”了一声,也自觉地忙跟着下了滑竿。

全部人等步行了一段山路,阮云平终于明白为何会那么热闹了——前方竟真的好像出现了一个市集,只见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两旁都是挑着货担的货郎,服色是鲜明的百夷风格,中间则是一列拉着长绳的队伍,长绳有许多根,都系在正中的一辆架子车上,高高的车上放着一口长方棺木,四周环绕着白布灵幡。

拉车的人称得上浩荡,有青壮,有老幼,还有僧侣,虽说车行山中不易,但这么多人拉一辆车,照理应该不那么费力才对。

就阮云平所见,这辆车的速度却是跟蜗牛差不了多少。

等走到近前一点,他仔细一观察,直接无语了。

因为拉车的人居然并不是一心向前的,有的人往前,有的人往左右,还有的人往后,使力方向随心所欲。

这车要能走得快就见鬼了。

他不好打搅已经走到前面去的滇宁王妃和沐元瑜,悄悄问了个随行的护卫:“——怎么是这样拉法?这哪天才能到?”

他先就奇怪昨日滇宁王见了他,明明告诉他刀土司已经进了神山,只等举行葬仪了,怎么今日还能在半路上遇见刀土司的送葬队伍——原来是这么个送法,这送上个三五日都不稀奇。

护卫低声告诉他:“我们族尊贵的大人去世就是这样的。前面就是龙林了,没有多久时间,大概半日就到了。”

听说是夷人风俗如此,阮云平识趣地闭了嘴。

护卫的预估很准确,不长的一段山路,当真又行了小半日,午后时分,阮云平肚子饿得咕咕叫,此时才知为什么两边跟了货郎,有的货郎卖的干饼之类,有的则直接停下来当地埋锅造饭起来。

拉车的人轮换着跑去买东西吃。

阮云平倒是没吃货郎卖的食物,下一任刀土司、沐元瑜的大舅舅原在龙林里布置丧仪,接到钦差将来的消息,走出来将他迎到了附近的寨子里,命人上了寨里的茶饭。

刀大舅身长八尺半,是个极威武雄壮的大汉,额上勒着白布条,手掌伸出来好比一个蒲扇,拍到沐元瑜肩上时,把她拍得如被狂风扫过的叶子般直晃:“好外甥,难为你赶回来,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沐元瑜晃悠着道:“见过大舅舅,我不辛苦,应该的——”

滇宁王妃看着心疼,忙把她拉扯到了自己身边。向刀大舅道:“大哥,你忙你的去罢,钦差这里我们陪着,也不为失礼。”

刀大舅是丧主,确实没工夫一直陪着他们,就点了头,匆匆走开去接刀土司的灵柩了。

他们这里简单用了些茶饭,填了填肚子,在沐元瑜一个刀家表哥的引领下往龙林走去。

所谓龙林就是刀家历任土司最后的归地,这片林子的树木从不许人砍伐,所以有许多参天巨树,是神山中的精华之地,林中有一片空地,此时搭起了高高的台子,刀土司就将在这里火化归于尘土。

沐元瑜走进去的时候,刀土司的灵柩还未拉到,高台旁却已先绑了一个人。

那人满面尘土,花白的头发胡子脏得打成了结,是个年纪挺大的老人家。

那老人不知被绑了多久,头歪斜着,眼睛闭着,极为没有神采,但仍可明显看出:他还活着。

沐元瑜看着不妙,拉了引路的刀家表哥道:“绑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那台子四周都堆的树枝干草香料之类的易燃物,丧仪开始后是直接点燃的——没听说她外祖家有拿活人陪祭的传统呀?

刀表哥向那老人瞪一眼:“表弟,你不知道,这老头见死不救,他擅闯神山,正赶上阿公摔了,我阿爹知道他是大夫,就饶了他一命,叫他去看一看阿公,谁知这老头到床前,翻翻阿公的眼珠一看,就说他没救了,阿爹叫他开药也不肯开,说白浪费药材——你听听这话可气不可气!硬把我阿公拖断了气,阿爹气死了,说把他绑这里,等下叫他一起下去给阿公赔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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