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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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怀忠陪在旁边笑道:“殿下和世子爷放心,殿下原住的端本宫一直都有人收拾打理,取副新铺盖来,就足可入住了。”

端本宫是外六宫之一,沐元瑜心下胡乱算了算,朱谨深在这里应该住了不短的一段时日,她记得他曾说过,他小时是和朱谨治一起跟着皇帝住在乾清宫的偏殿里,后来因欺负朱谨治,才被移了出来。

端本宫并不只有一处宫殿,其内依方位还分有四宫,朱谨深住的是其中一处的昭俭宫,看守此处的宫人接到了信,已纷纷忙碌起来。

朱谨深踏入久违的旧居,在门前停顿了片刻,方转头道:“有劳公公了,你也回去歇着罢。”

汪怀忠满脸笑地应着:“殿下说哪里话,不过殿下这是回了家,万事自然自便。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这些奴婢们。”

他离去了,宫人们拥来门前下跪行礼。

朱谨深没和他们多话,只是命准备些吃食来。

他被困在国子监至今,滴米未沾,如今饭点早过,自是饿了。

沐元瑜不好乱走,揣度了一下宫内布局,应当有暖阁之类,再悄悄往能看见的内室里张望了一下,见靠墙砌着炕,窗下则摆着罗汉床,应当怎么都住得开。方松了口气。

一时饭食上来,她也是饿得狠了,便与朱谨深对面坐着,一门心思先吃起来。

用罢后,宫人上来问是否要备水沐浴。

朱谨深先摇了头,他虽然好洁,但离宫已久,此处没有他合适的换洗衣裳,别人的他断不会穿,沐浴过后又换回旧衣,一般不舒服,不如忍耐一晚。

“我也不要。”沐元瑜跟着自然拒绝,“忙到这会儿,太累了,给我打盆水来洗把脸就好。”

宫人应诺而去,沐元瑜动作快,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洗过后,忍着哈欠把一直憋着的话问出来:“殿下,让个人领我去暖阁睡罢,我好困了。”

她毕竟是外臣,不好直接吩咐宫人。

朱谨深没看她,他洗脸也是一丝不苟,将布巾展得整整齐齐地在脸上擦过,方道:“睡什么暖阁,我当年走时,一些不用的东西都堆在了那里头,早成了杂物间。”

沐元瑜傻眼——那不早说!

这会儿再让宫人去收拾杂物间很显然是没事找事,不合情理,她郁闷过后,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睡罗汉床上去。”

罗汉床上本新换了陈设铺盖,倒是不用麻烦,她就要走过去,朱谨深却道:“那是下人睡的地方。”

沐元瑜这回可不理他了,一般是床,下人睡得,她有什么睡不得,难道——难道还能跟他去抵足而眠不成。

朱谨深终于洗好了脸,宫人换了盆水来,他又接着洗脚。

并招呼她:“你出来。不沐浴还罢了,脚都不洗就上床,什么习性。”

“我还能熏着殿下不成。”

沐元瑜嘀咕,但不被人说她还能装个糊涂,都被指出来了,再赖着不洗,她自己也觉得太不讲究,只好出来,慢吞吞坐下,又慢吞吞脱了鞋袜。

负责给她打水的是个小宫女,她在这里守着空殿,不到主子跟前伺候,规矩便也没有那么严明,活泼性子仍在,一望之下不由惊讶地笑道:“世子爷的脚——”

沐元瑜向她挑眉一笑:“是不是很好看?”

她的脚趾在盆里舒展开来,别说,这水微烫,泡个脚是舒服得很。

小宫女面色微红,咬唇笑道:“好、好看,”她见沐元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就大胆跟着说了句实话,“就是小了些。”

沐元瑜叹了口气:“这没法子,我父王就把我生得这样。他脚也小得很——嘘。”

她一副自知失言的样子,竖一根手指在唇中,“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父王知道我在外面说他的闲话,要不喜欢了。”

小宫女望着她一张清秀和善的脸庞,面色更红了,连连点头:“我不说。”

男人脚这么小,是要不愿意别人知道的,小宫女觉得她很理解。

朱谨深坐在旁边,目光在沐元瑜的脚上一掠而过,再向上扫过她的脸,默然无语。

他叫她出来洗脚时,是真出于好洁的念头,他绝不能忍一个跑了一天还不洗脚的人跟他同床,他没有考虑到她脚的某些问题。

女人的脚是什么样,他其实不太有概念,也许小时候见过,但早已没印象了。

假如知道这么小,这么白,这么细弱——他不会叫她出来。

他压下了心底升上来的一丝热意。

睡前的清洗终于都做完了,朱谨深拒绝了宫人的值夜,走进内室。

沐元瑜磨蹭着跟进来,站在桌边道:“殿下,你先去睡罢,我来吹灯。”

朱谨深却没应,而是转了身,走回两步来,到她跟前才道:“你跟那小宫女说得火热,看不出来我都不认识她?”

沐元瑜眨眼:“啊?”

她哪里说的火热?又要从哪里看出什么呀?

“我的人手,当初出宫时,都带走了。”朱谨深皱眉低头看她,“现在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控制不了,如果出了什么事,直接就会报到皇爷那里,你还不懂吗?”

她——懂了。

沐元瑜恍然大悟地发着愣。

朱谨深嘲道:“你还要睡暖阁去,半夜有人殷勤去给你盖个被,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你打算怎么解释?”

沐元瑜:“呃……”

她解释不了,只能把脖子洗洗干净。

她先还暗地埋怨不早说暖阁的事,现在一想,简直惭愧。

连忙道歉:“对不起,殿下,是我笨了。”

“你笨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朱谨深不留情地道,“平时还罢了,今晚都累成这样,你能保证睁眼警醒到天亮吗?”

他让开一点,示意墙边的炕床:“你先过去,睡里面去,老实一点,夜里不许乱动。”

虽然还有罗汉床这个选项,但沐元瑜这回当然不用他再进一步解释,罗汉床也保不准有意外,只有到大炕去,由他在外侧挡着,宫人再要碰到她,就难得多了。

这或许过于谨慎,但没有这份谨慎,她的秘密也保不到今天。

沐元瑜埋了头,有点吭哧地道:“殿殿下先去,哪里好使唤殿下灭灯,还是我来罢。”

朱谨深倒是没有坚持,转身往炕边去了,他没脱衣,直接合身躺下。

沐元瑜咽了口口水,俯身,吹熄了烛火。

☆、第114章

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沐元瑜在原地站了片刻, 她想抓紧最后一点空余给自己壮壮胆, 同时也适应一下这昏黑的环境, 免得走过去时被什么绊倒。

却先听到了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此时还看不见什么, 有点迟疑地道:“——殿下,是你在动?还是有别的动静?”

“没你的事。我脱衣裳。”

这叫没她的事?

“你、你脱衣裳作甚?”

那边似乎是发出了一声气音般的轻笑:“你害怕, 穿着就是了。只是你先想好了,明早宫人来, 万一撞见你睡觉还穿这么齐整,你要怎么说。”

沐元瑜脸上一热,但仗着黑夜,现在谁也看不清谁,她也无所谓了, 直快道:“我有什么怕殿下的。”

伸直了手,摸索着走过去。

此时她已经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些陈设的轮廓, 一路缓慢而顺利地走了过去。

朱谨深只是将外袍脱下, 沐元瑜走到近前的时候, 发现他重新又坐了起来,大约是为了方便脱衣——可灯未灭前他已经躺得好好的。

她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训她训得那么头头是道,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明明他也挺纠结啊。

脱个外袍要等灭灯才脱,不肯叫她看见。

她有点想笑, 不敢说,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决定她就这么合衣睡了, 只是摸摸腰际,上面悬了一圈玉佩荷包等物,带这么一串上床去就太硌人了,她就又返回桌边去,把腰扣连着上面的一串叮叮当当解了,在桌上放好,顺手又放散了头顶的发髻,另换了个不那么勒紧的发式,随意绑好。一通忙活完,再走回床边去。

朱谨深还没有躺下,语气中带着睡意道:“你来回磨蹭什么,快进去。”

“哦。”

沐元瑜忙从床尾爬进去。

皇子睡的炕,为了方便冬日取暖,也没有多么宽大,两人并排躺下,中间将将剩下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但若不是刻意,这距离还算安全,不会碰触到一起去。

两人各盖一床被,朱谨深躺平以后就再不说话了,更不动弹,像是很快已经入睡。

沐元瑜起初也不动,闭上眼。

静夜里,时间一点点流逝。

沐元瑜睁开眼。

她睡意很重,但是睡不着。

因为——咳,她有点喘不上气。

她胸口绑着布条,这压迫感在站立清醒时没什么,但人躺平入睡以后的呼吸会变得悠长而重一点,她就受不了了,明明眼皮直打架,但就是进入不了睡眠。

她小心地侧头望一眼,只望见一片一动不动的黑糊糊的影子。

他应该睡着了吧——

她也真的好困啊。

她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努力把动作放轻,支起一点身子来,手伸进去扯里面的布条,想扯得松一点,让呼吸顺畅起来。

她此时又有点后悔没把外面的衣裳脱了,现在隔着外裳和中衣两层去扯那层层束裹,还要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很是吃力,扯好一会才终于有一点成效——

“你在干什么。”

沐元瑜:“……!”

她瞬间僵直住。

“我、我——殿下,你没睡着?”

朱谨深掀开了被子,半坐起身来,声音中带着不堪其扰的烦恼:“我叫你老实些,不许乱动。你一点也没有听。”

沐元瑜以为把他吵醒,她是知道一些他从前身体弱,睡眠不好,很需要安静,就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现在不动了,殿下你睡罢——”

“沐世子。”

朱谨深并不要听她说什么,已经向她这边倾身过来,于黑暗中,依据她的声音找准了她的方位,温热的吐息在她耳边,低而压抑地问:“你是以假乱真乱久了,真错觉以为自己是个男人,还是以为,我不是个男人?”

沐元瑜:“……”

什、什么?

“都不是啊——”

她糊里糊涂地答,她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可准,也当然不可能误解朱谨深的。她其实没在想他的问题,因为他这么忽然凑过来,而她先前被他的出声吓住,手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她的全副精神都放在自己的手上了,这要被发现可太丢脸了——显得她简直像个变态,大半夜自己摸自己什么的。

“殿下,你不是困了?”她试探地道,“快睡吧。我也很想睡了。”

快移开吧——就算要说话,起码让她把手抽出来先,这样也太尴尬了。

朱谨深脸黑如这夜色。

他觉得他受到了很大的蔑视。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忍耐到了尽头,而神智昏烫,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找出放任自己的理由。

“你想睡?”他忍耐不住地,先在她耳下咬了一小口,“我不想了。”

沐元瑜发出一丝轻嘶,他正经用了一点力气,咬痛了她。

她尊称也不记得了,直接道:“你干什么呀——”

“嘘。”朱谨深道,“小声一点,右手给我。”

沐元瑜无语:“……”

她似乎明白朱谨深怎么了,但又不敢确信,就算想怎么样——这会儿要她的手干嘛?

她心跳如鼓,为难又结巴地道:“我不太方便,你,你让开一点。”

朱谨深冷静了一点:“——什么不方便?”

他又没要看别的,要一只手也不行?

沐元瑜无法回答他,只能伸出“方便”的左手直接推他,挣出一点空隙,然后把右手,咳,抽了出来。

她右手是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隔着棉被被压着,已经麻了,再不抽出来,她也要撑不住了。

“你……”

朱谨深忽然明白了,他猜到她先前动来动去是在干嘛,所以他才隐忍不住,但他不知道——她的手一直在里面。

沐元瑜甩着麻痒的手递到他面前,一边倒抽着不舒服的凉气一边疑问地:“嗯?——嘶。”

她又被咬了一口。

直接咬在了唇上。

然后一只温暖比她大上一些的手掌才覆上了她的手,摸索着,顺着衣袖探进去。

须臾后,一把匕首被摸出来,微微启开一点,塞到她手里:“你不愿意,就像那天一样。”

而后朱谨深像是终于交代完毕,再不含糊,也不犹豫地,吻了下来。

温软的唇碰到一起,生涩而毫无章法地,丝毫不比她那天的一撞高明,但隔着棉被,两人都很快互相感觉到了彼此剧烈的心跳。

沐元瑜根本握不住手里的匕首,松松地从她掌缘滑落,难得她还有一点警惕之心,撑着又把捞回来,把启开的匕鞘按回去。不然要是不留神压上,酿出血案来,那是冤极了。

朱谨深在她唇上辗转,从唇角到唇珠,仔仔细细,似有无穷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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