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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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有生躬了身,安然道:“柳氏就在隔壁,如殿下允许,属下现在便可让她过来。”

☆、第165章

朱谨深没有在客栈里问询柳夫人什么, 直接把她和褚有生都带回了滇宁王府。

褚有生有点犹豫, 朱谨深看出来了,负手道:“无妨。我会同沐世子解释, 你如今将柳氏带回, 也算将功折罪了。”

褚有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属下只是有些无颜以对——原是万不得已才要寻沐世子的, 他跟前, 总比王爷好说话些。”

再觉尴尬, 他也只能跟着回去。

柳夫人从隔壁房间出来, 低着头走在旁边,她的腰佝偻着,面色蜡黄, 长发用布包着挽了个髻, 露出来的部分发丝枯干,竟是有些煎熬得油尽灯枯之相。

朱谨深以前没有见过她,不觉得有什么, 等把人带回了府,沐元瑜恰也刚从刀大舅府上回来, 听说竟有此事,跟滇宁王妃汇合了坐到前堂里, 母女俩将跪在下首的柳夫人一打量, 再一对视,就在彼此眼中都见到了惊讶之色。

算起来柳夫人离府背逃不过一年左右,她在外面躲藏的日子就算不好过,何至于在这么短时日内就把自己糟蹋成了这样。

当日她在府里时, 是多么清柔婉约的一个丽人。

并且,沐元瑜留意到她扒在青砖上的手指仍然细长白皙,上面没什么伤处及操劳后的痕迹,可见她在生活上维持的并不错,起码余孽是没叫她自己做什么活,她这憔悴苍老,纯是心理上的受折磨。

滇宁王妃性子急,没兴趣多看柳夫人,张口就问了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珍哥儿呢?”

珍哥就是沐元瑱的乳名。

这一问,就把柳夫人问得瘫软在了地上,她呜咽着,用一种伤心得哭都哭不出来的声音道:“珍哥儿——没了!”

滇宁王妃沉默了一刻,珍哥儿在她院里养过,她固然因这个孩子逼走她爱女的缘故不喜欢他,但她不是那等会欺凌弱小的人,对珍哥儿再不待见,还是配齐了丫头婆子乳母好好地养着他,她不乐意亲自带珍哥儿,对他没生出什么感情,但听说他没了,想到那个被柳夫人带走时白白胖胖已会叫她“母妃”的小子,心里还是闷了一下。

她郁怒喝道:“怎么就没了?”

“路上发热……”柳夫人的眼神呆滞着,从里面淌出泪来,“就没了。”

滇宁王妃皱眉,这说的也太不清不楚了。

朱谨深抬头注目束手立在门边的褚有生,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回殿下话,”褚有生躬身道,“事发当时,属下不敢跟得太近,隐约听见那边争吵,似乎是珍哥儿肠胃娇弱,吃坏了肚子,柳氏的同党弄了点草药给珍哥儿吃了,不知道治没治好肚子,但弄得珍哥儿又发起热来,柳氏想请大夫,她的同党不许,耽搁到天亮,人就没了。”

他这一说,好像开启了柳夫人的泪闸,她原来缓缓流淌的泪水一下子汹涌起来,嘶声道:“他们不许我找大夫,说怕被王爷的人追查到行踪,我的珍哥儿——他越来越烫,越来越烫,热得像火炭一样,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珍哥儿开始还喊‘娘’,后来连娘都喊不出来了,他的声气越来越弱,终于连一点点都没了……他在我的怀里变凉,他再也不热了,我哥哥这时候才慌了,说去抓个大夫来,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啊!”

“他们害死了我的珍哥儿,我好恨,恨死了……”

柳夫人的手指在青砖上抓着,指甲重重地刮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动静,很快掀翻了一片,鲜红的血流出来,渗进了砖缝里,染红了那一小块地方。

柳夫人丝毫不觉得痛,连眉头都没有皱,只是咬牙切齿着,她的血没有停,泪一直流。

滇宁王妃想骂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是母亲,理解这种失去孩子的痛苦,柳夫人这个模样,实在也不是作态能作出来的。

“你真是,自作自受。”

又一会之后,她只能叹了一句。

“是,娘娘说得对。”柳夫人张口就认了下来,“可是娘娘不知道,我没有办法,我这个人,从根子上就错了,生不由我,这往后的每一步,也都不由我,我想远着他们,可他们费尽力气把我安进来,怎么可能愿意放过我。”

“娘娘可能不相信,在王府的前十年,我还没生珍哥儿时,是我这一生最快活安定的时候,娘娘大度,纵然不喜欢我,也没羞辱过我,有娘娘这样的主母,是我最大的幸事。我没有别的奢求,只愿这日子能长久下去,可是——”

她停了一停,刚缓下来的泪再度汹涌,“我有了珍哥儿,我是个女人,我羡慕娘娘有县主和世子,也想生个孩儿养,不论男女,我都会把他当做心肝。可是我不敢,我知道一旦我有了孩儿,他们一定会再找上我,果然——我的珍哥儿,我宁愿没有生他,好过白白带他到世上受苦了一遭,呜呜……”

柳夫人哭得停不下来。

滇宁王妃忍了她一会,忍不了了,道:“你这会哭还有什么用?有的这时候哭,当时就不该把珍哥儿带走,他那点子年纪,精气都还没长足了,哪里禁得跟你到外面去乱跑!”

“我有什么办法,我不带他走,被王爷查到了,我们母子一般是个死,我就不应该生他,我是个罪人,都是我害了他……”

沐元瑜看出来了,柳夫人不但恨她的余孽同党,也恨自己,亲眼看着孩子在怀里咽气已是绝大刺激,偏偏这孩子还死得不值,若是及时找了大夫来,不一定就救不回来。这种被人为耽误了的遗憾,是柳夫人心里过不去的煎熬所在。

她缓缓开了口:“你才说你哥哥,带你走的人是你的兄长?我从前听说你是独女。”

柳夫人咬牙流泪道:“是。我从小和他分开了养的,见他的时候也少。我进王府后,他更没有来找过我了,我在府里,一直听不到外面的消息,想打听,也没有人手,开始有些提心吊胆,后来总没有消息,我盼着他们撑不下去散了,或是被官家剿灭了,我希望我摆脱了他们——不想生下珍哥儿后,他那边的人就又阴魂不散地冒了出来,我恨极了!”

柳夫人在府十余年,滇宁王妃基本从未找过她的麻烦,这份大方不是没缘由的,很大程度因她本人的安分低调,柳夫人唯一一次试图伸手家务,还很快被滇宁王掐灭了念头。而照她现在的解释,是想打听一下余孽的动向,似乎也是说得过去。

不过——

沐元瑜冷静地道:“照你所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为他们做事?既然如此,你在生下珍哥儿后,何不向父王坦白,父王对珍哥儿的宠爱有目共睹,看在珍哥儿的份上,允你弃暗投明不是件多难的事,你何必要冒险出逃?——你在余孽那边,究竟是什么身份?”

柳夫人闭了下眼:“——我有前朝末帝直系血脉。”她顿了顿,露出了一个非常嘲讽的笑意,“我哥哥是这么告诉我的,不过谁知道呢。我打有记忆以来,是从未觉得我和隔壁家的小姐妹有什么不同。”

褚有生从旁注解道:“属下在东蛮牛潜伏了几个月,研究了一点他们的谱系。若论血缘,柳氏这一支是前朝末帝次子传下来的。”

次子这一支就是逃入南疆的中坚力量,末帝破国,没来得及立太子,当时的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有机会,就是说假使柳夫人生在当时的话,称一声“帝姬”是当得起的。

她要只是个打入滇宁王府的普通探子,如梅祭酒的那个小妾一样,滇宁王知道她的来历以后,不是不能保下她,可她是这么个身份,无论她愿不愿意,血脉里刻的痕迹改不掉,假如有朝事发,滇宁王也扛不住这个罪名。

所以她不能说,只能逃。

不提孩子,柳夫人就冷静了一点,不哭得无法控制了,她道:“我只是个女人,没有大志向,也不懂他们那些事,我只想过一点安安稳稳的日子。没进王府以前,我还小,心里有疑惑但是不懂事,他们叫我做什么,我没有选择,只能跟着做,可进了王府以后,他们接触不到我,管不到我了,我才知道我想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不想卧薪尝胆,不想东躲西藏,不想和他们搅和到一起去,复什么国,搅乱什么南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对自己的日子不满意,可是我很满意我的,结果为了成全他们的野心,就把我的好日子毁了——说什么大业,就是成了又怎么样,得意的是他们,我一个女人,无非还是这么过下去罢了!”

☆、第166章

柳夫人不是个太精明强干的人, 她情绪激动之下, 说话更没个重点,接下来的话, 就由褚有生代劳了。

褚有生一路跟在后面, 柳夫人等人忙着逃命, 珍哥儿没了, 柳夫人性情大变, 常要哭泣发疯, 她的同党不但要躲追兵,还要分神控制住她,就没留意暗中潜藏的褚有生, 由他顺利地跟到了东蛮牛国去。

朱谨深眉目一动:“东蛮牛国?”

这个词褚有生先前提过一次, 他当时就已注意到,只是柳夫人跟着就说了话,他没来得及问。

褚有生点头道:“是。开战以后, 余孽的老巢就从暹罗搬到了东蛮牛去,以防兵败被一网打尽。”

朱谨深同沐元瑜对视一眼, 这是一个新情况,照原先的预估及探子的回报, 一直以为这些余孽应该藏在暹罗境内。

褚有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形貌与东蛮牛国人不同,就扮作了个被东蛮牛国贵族从南疆边境掳走的奴隶,但怕被余孽注意到,仍是不敢久呆, 知道余孽在此的下落后,就欲脱身避走回来。不想就在这时,遇到了出逃的柳夫人。

柳夫人也是惨,她的兄长不了解小孩子是多么柔弱的生物,以为跟大人一样,发了热拧个湿布巾就能熬下来,延误之下,害死了珍哥儿。他后悔不迭,但谋划多年,不甘心就此放弃,居然另抱了个和珍哥儿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来,强迫柳夫人继续养着。

三四岁的小娃娃,虽能看出长相的差别,但不如成人那么分明,再长几年,就更好糊弄了,柳兄长到了这个地步仍不愿意废了妹妹这步棋,打算着放个长线,说不定将来还能派上用场。

但对柳夫人来说,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夭折后还不得安宁,还被冷酷地当做工具使用。

她不顾一切地出逃。

以她金丝雀一般的能为,她是逃不出多远的,但好在她碰上了褚有生。

余孽虽未雨绸缪地转移到了东蛮牛国内,但在此处的势力远不能和经营多年的暹罗相比,褚有生历尽艰险下,成功地把柳夫人带了回来。

“先生很厉害啊。”

“属下分内之事——”

褚有生下意识要自谦,忽然意识到说话的是沐元瑜,顿时卡住,弯下去的腰也直不起来了。

沐元瑜哈哈笑了一声:“先生随意吧。你是职责所在,未能窥破先生的身份,是我与父王的疏失,怪不得先生。”

她知道褚先生无故失踪,想过他可能是余孽安插的另一颗钉子,但又疑惑以他的才华似乎说不过去,期间一直没有其它线索,只好暂且放下了这茬。

不想如今真相大白,褚先生居然是皇帝的人。

这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要说对此一点情绪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已至此,再拿他撒气也是无用,横竖他不曾真损害过滇宁王府的利益,至于期间报过多少信给皇帝,那就只好权作痴聋,装个大方了。

褚有生红着脸道:“世子大度。”顿了顿,又道,“请借纸笔一用。”

很快下人取了来,又退出去。

褚有生提笔悬腕——他使的是左手。

几行字草草书就,他搁下笔,拿起那张纸递到了沐元瑜面前:“世子请看,不知可眼熟吗?”

沐元瑜一眼扫过,已是了然。

那一年刀老土司去世,她被滇宁王叫回来奔丧,有人曾飞箭传书,警告有险,当时布条上所写的,就正是这一纸文字。

她点了头:“原来报信的是先生,我倒要多谢先生了。”

这是她存在心头更久的一桩疑惑,今日一并得了解答。

那一回她若叫留下来,后面的许多事都将不可控,也有些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她不由瞄了一眼朱谨深,朱谨深不知何意,但觉她眼波流转,目光不由追了一瞬。

褚有生是不懂他们之间的小机锋,谦道:“属下岂敢邀功,只是怕世子记挂不解,方说出来而已。”

不是邀功,至少也是个示好。沐元瑜理会得,笑了笑不语。

褚有生心下安定了点,然后他提供了另一个重要情况:东蛮牛意图借此瓜分南疆,精兵尽出,在沿途与暹罗合击滇宁王率领的朝廷大军,其本国内,现在兵力空虚。

沐元瑜目中光芒一闪,迅速回忆了一下迄今为止收到的前线战报。东蛮牛兵粗蛮而勇猛,但它本身是个小国,以它以已投入战场的兵力计,它国内确实留不下多少人防守。

褚有生说的差不多了,和柳夫人暂被带下去分开休息兼关押。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但前堂仍未吩咐上晚膳,沐元瑜站起来,在堂中来回踱步。

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主意,这让她不太坐得住了。

“母妃,殿下,大军在外,宜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兵力粮草的消耗会以倍数剧增。”

滇宁王妃尚没有领会到她的言下之意,只是顺着点了点头。

朱谨深的指尖在身侧几案上轻轻点了两点,沉吟片刻,道:“我去信,问皇爷要兵。”

“要不来的。”沐元瑜很冷静,“即便皇爷肯命别省支援,他们的兵短时间内适应不了南疆生态,至多能助我们守城,打出去太难为了。何况,兵贵神速,这一来一去耗时良久,等兵要了来,父王那边也差不多见分晓了,余孽见事败,必然奔逃,不会等到我们那时候再去剿灭。”

“若不能毕全功于一役,让他们逃了,若干年后,卷土重来,就徒自遗祸于子孙了。”

滇宁王妃忙道:“这可怎么办?”

“问舅舅借兵,我再去和舅舅谈谈。”沐元瑜说出了自己的主意,“这回非借到不可。”

滇宁王妃此时方会意过来,问道:“借了兵来是要往东蛮牛去捣余孽巢穴吗?”

沐元瑜点头。

滇宁王妃对这个决策倒是并不反对,且道:“你若还谈不下来,我去同大哥说。只是,谁可为统帅呢?这云南内外数得上的将领,都叫你父王带走了。”

“这支军队是奇兵,不以占领东蛮牛为目的,乘虚而入,把搅风搅雨的那些余孽们抓到就回来。”沐元瑜神采飞扬,“所以人数也不需太多,有个一万足矣,我来带。”

“不行。”

“不可。”

异口同声的两声反对同时在堂中响起。

滇宁王妃都惊得变了色:“瑜儿,你才生了宁宁——”

“都快四个月了。”沐元瑜笑道,“母妃看我,比先前还健壮呢,不用担心我。”

朱谨深的脸色也不好看,顾不得滇宁王妃在场,沉声道:“胡闹。兵家险事,岂有你说的轻松。”

沐元瑜反问道:“依殿下之意,难道任由反贼龟缩于异国之内?”

“你的主意不错,”朱谨深先认可了这一点,然后坚决地道,“但不能由你领兵。”

他口气中带着命令之意,不算很客气,但滇宁王妃此时看他却是一百个顺眼,忙帮腔道:“正是。瑜儿,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岂是你去得的?你听娘的,好生在家呆着,把府城守好,就是帮了你父王了。”

她宠溺女儿惯了,自知不太管得住她,想了想又加码,“我找你舅舅,让他去领兵。”

沐元瑜笑道:“母妃,舅舅可不傻,若能容易说动他,我先前就把兵借来了。现在兵还说不准,还想连他一起借了?舅舅必定不会答应的。”

滇宁王妃呆了片刻,咬死了一点:“那也不能由你去。”

“父王不在,沐氏便以我为尊,我不出头,母妃以为还可以指望别人吗?”沐元瑜也不让步,“我是如何长大,母妃最为清楚不过,该着我管事的时候,我不能退缩。”

她一提从前,滇宁王妃就气短,要不是她当年被滇宁王忽悠,把女儿做了儿子养,沐元瑜也养不出如今这个性情。

没法对她说重话,只好求助地看向朱谨深。

朱谨深向她一颔首,站起身来,拉了沐元瑜:“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要带兵出征不翻过这两座大山不能如愿,沐元瑜也不反抗,顺从地被拉了出去。

但等到了前院客房,她就没这么乖顺了。

“我知道殿下担心我,但是我家以女充子,这一笔账一直挂在皇爷那里,还没有消掉,我不努力,不知结局如何。有此良机,将暹罗伪王及余孽一网打尽,将来到皇爷跟前,也好说话些——”

朱谨深打断她:“无需担心,我会帮你。”

沐元瑜笑了笑:“我知道殿下待我好,可是我不能只等着殿下帮忙。”

屋里才点了一盏灯,屋外阶下种了一棵老松,树影随寒风摇摆,胡乱映在窗格上。

她的声音清晰地响着,“倘若我只会坐等他人援手,我就不会上京,遇见殿下了。”

朱谨深心中少有地焦躁起来,道:“我是‘他人’?”

他对于沐元瑜总有一种隐约的不能掌控感,今日这预感成了真。

“口误,口误,”沐元瑜立刻改了口,向他撒娇笑道,“殿下是我喜欢的人。”

“但你不愿依靠我。”

“我愿意呀,我可愿意了。”沐元瑜眨着眼,“我在京里时,不是一直都依靠殿下照顾?不是殿下帮我,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但你要自己领兵。”

“我是沐氏的世子。我跟殿下好,是一回事,但我仍有我的责任要承担。”沐元瑜解释,“并且,殿下想保护我,我也想帮殿下。南疆战事尽快结束,京中压力也将顿减,殿下远赴南疆过来帮我,难道不惦记还在京中的皇爷吗?这于各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朱谨深沉默着,表情紧绷,下颚侧边都绷出一条不悦的弧线。

好一会后,他道:“你借了兵来,留守云南,我去东蛮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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