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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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不能光想好事,而以为坏事一定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周连恭另寻了理由,把话带过去了,“如果就是没有呢?你预备怎么办?”

周娇兰显然没做过这方面的考虑,或者她想了,但以她的脑子不足以想出解决的方案,所以索性把这个可能屏蔽了,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包生儿子。现在被周连恭这么不依不饶地逼问,她躲不过去了,居然灵机一动出一个主意来:“那就过继好了,怎么也比养那孽种强!”

“过继谁?”周连恭倾身追问。

“他叔伯兄弟家的子嗣什么的——”周娇兰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霜娘猜她一定是被周连恭的脸色吓的。

“我说了那么多,你原来还没明白三代单传到底代表了什么。”周连恭的声音冷得往下掉渣,“你以为这些家里都没考虑过?真正的问题是,即使许家愿意让这一步,送走那孩子,承受将来如果无嗣就过继的后果,他家也根本寻不出人来过继了!本家传了三代都只有一支,哪里来的叔伯兄弟?先人流血流汗拼来的爵位,难道要拱手送给那些出了三服的血脉都稀薄了的亲戚?你好好想一想,换你你可能答应吗?”

第22章

不可能。

周娇兰再会胡搅蛮缠,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周连恭继续说:“我难道很喜欢一个没有一点周家血脉的孩子管我叫舅舅?事已至此,不得不认罢了。若你不甘心认,那就去和他家赌,看你和孩子的分量哪个更重。只是你愿赌就要服输,狠话放出去就要兑现,其间利弊如何,你自己的未来,自己考虑清楚。”

屋里沉默了好大一会功夫,然后周娇兰才很不自在地道:“我不要和离,我才成亲半年多,就这样和离回来,太丢人了,以后还怎么出门。”

霜娘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这件事的基调已经定了,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新鲜的了,她牵着珍姐儿,蹑手蹑脚地离开,往珍姐儿住的东厢房里去等着梅氏回来。

霜娘虽然喜欢珍姐儿,但她不大会哄孩子玩,见到炕上有本千字文,就顺手拿起来,翻开了教珍姐儿念。

金盏站在旁边,惊讶地看了霜娘一眼。

霜娘觉着了,笑道:“你奇怪我识字?我在家时给绣坊绣过些佛经的,所以认得几个。”

金盏忙道:“我冒撞了,请奶奶别见怪。”

“这又没什么。”反正这个理由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嘛。霜娘一笑,继续教珍姐儿,没念几句,

刚到“玉出昆冈”时,外头传来小丫头迎接的动静,是梅氏回来了。

霜娘站起身来,走至门边道:“大嫂,我和珍姐儿在这边屋里。”

梅氏本往厢房那边去的,匆匆又过来,一边走一边道:“我回来迟了,太太那边正好有事吩咐我,我不好说要走,耽搁了。”

霜娘笑道:“没事,珍姐儿缓过来了。二姑奶奶那边,三爷赶来了,劝了她一会,我瞧二姑奶奶倒听得进去,现在应该也没事了。”

她三两句把事情交待得清楚,梅氏听了,面色缓和下来,说道:“这就好,偏劳你了。”

进来见了珍姐儿,珍姐儿笑嘻嘻地坐在炕上,见了她张开手,嘴里喊着“娘”要抱,梅氏过去一把搂住,问了几句话,珍姐儿口齿清楚地一一答了,还说:“六婶婶教我念书呢。”

梅氏刚才一去,最挂心的就是女儿,现在见她确实好好的,才终于放下心来。

又向霜娘道谢,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霜娘料着梅氏还要去料理厢房里周娇兰的事,婉拒了梅氏的留客,领着金盏离开了。

**

在周连恭的强力干涉下,周娇兰的事变得很好解决,非但没敢提要把伤赖到梅氏头上的事,还倒过去给梅氏道歉,然后直接跟着苏姨娘回去养伤去了。

梅氏再同周连恭商量几句,送走了他,又要见守在外头等着回事的管事媳妇,中间有人来报,说成襄侯府的许世子来了,要接二姑奶奶回家,梅氏想也不想,直接叫说周娇兰病倒了,要留在娘家养病,茶都没叫人留一杯,直接把许世子挡回去了。待将回上来的几桩大小事体一一处置理会完,时间已将近晌午,梅氏方得了空闲,命人摆饭上来。

金桔立在炕下相陪,一边给梅氏布菜,一边把早上梅氏不在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说到霜娘时道:“六奶奶倒不是那等好争闲气的,苏姨娘进来,说了两句话,她听着话音不对抱着珍姐儿就走了,我都没抢过她。”

梅氏听了点头:“这是她为人谨慎处,我托她看顾珍姐儿,她就先以珍姐儿为重,可见是个信人。”

霜娘并不知道梅氏背后表扬她了,她回去后又做回了闲人一个,什么操心的事都轮不上她烦,一院子丫头伺候着,饭来就吃,天黑就睡,这日子算来拢共过了两三天,霜娘已经隐隐觉得自己像是头被养起来的猪了。

好在这天早上起来后,终于有件事情可以干了。

她的新婚特许期过了,从今天起,她院子里那些鲜艳的陈设摆件都要撤下,包括她本人在内,虽然风俗演变至今,不至于真要她披着麻布过三年,但艳服严妆是肯定不行了的。

迎晖院原是为迎新人重新粉刷布置过的,满目喜庆大红,不合规制的地方特别多,金盏指挥,领着人从里到外整整替换折腾了一天,恐怕自己年轻识浅,漏了哪里,又特去正院里请了侯夫人身边一位姓吴的老嬷嬷来,托她最后检查一遍,确定都妥了才算完事。

霜娘再环顾院子的时候,已是一片肃穆庄重了,走进房里,似被洗劫了一般,那些精致的各色玩器摆件没剩下两件,帐幔衾褥椅袱等等全换成了沉暗色调。

霜娘在床边坐下,手指抚过素色帐幔,心里怅然,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她下半辈子的人生了,不管自我安慰过多少次,当这一切真的摆到眼前的时候,终究还是有一点意难平。

如果她能再聪明一些,胆大一些,或许可以在绝地里劈出一条更有生机的路来吧,可她终究不是那样的人,她就是瞻前顾后,不敢一往无前地向未知里走,于是只能选择一条安全平坦到静如死水的路。

“奶奶,”金盏在门口出现,笑问:“可要摆饭了?今晚的菜色好,有一道荷叶粉蒸排骨特别香,隔着盖子我都闻见了。”

霜娘精神一振,起身往外走:“走,把你的饭也端来,我们一道吃。”

她很需要美食来治愈一下感伤的心灵,然后才可以说服自己,人生嘛,就是有得必有失呀。

**

霜娘想过很多她高攀进侯府后可能面对的困难,比如婆婆迁怒不喜她呀,妯娌要跟她宅斗呀,下人瞧不起她家世寒微要阴奉阳违挤兑她呀,但她没想到这些一个都没有发生,她首先真正遭遇的困难是:无聊。

说起来此时的贵妇们虽然困守后宅,等闲不能出去游逛,但可以在内宅里玩的游戏并不少,最流行的是叶子戏,也有称打马吊的,胡姨娘就很好这一口,她那几个相熟的人家全是牌桌上结交来的。

可是霜娘三年重孝在身,这些都不便玩耍,高雅一些的诸如琴棋书画倒是无妨,她偏又几乎不会,贺老爷不可能砸钱培养她这些,前两样她一窍不通,因常年刺绣之故,后两样她倒能提起笔来落两下,但书就是个会写字,完全不到能与人谈书法的境界(就她认得的几个字还是从上辈子带过来的呢),画嘛,就是个画花样子的水准。

要说她又不同人比试,这个水准用来自娱其实够了,但问题是,她可能天生就不是个太高雅的人,偶一为之还好,真的认真天天坐在那里用功,她真的提不起那么大兴趣。本是下了决心要陶冶身心升华精神的,结果问金盏要了全套文房四宝来,每每写个两张纸她就忍不住要走神了。

所以最终,霜娘选择打发时间的方式,还是她的老本行。

想当日,她在贺家做绣活一做一整天,做得腰酸背痛时,没少想过,等哪天脱离贺家发达了,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碰绣花针了。

但现在真的到了这一天,她过上了梦想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才发现这也不是那么好消受。

真的,真的太无聊了。

无聊到霜娘一边吐槽自己是劳碌命,一边忍不住重新拿起了绣花针。

侯府不介意把她当猪养,可她没法真把自己当猪对待,不能仅靠睡觉吃饭把所有时间都打发掉啊。

花了五天时间,霜娘绣成了一小幅素心兰花图。这盆兰花就长在她院里,如今她身后没有监工,亦不赶时间,先照着花细细描了样子出来,选定构图布局,而后今天绣枝干,明天绿叶,后天花朵,一幅小图,倒耗了比大图还多的时间和精力。

完工后,霜娘把绣样从棚子上取下来,展开在手里看。

金盏立在身后,赞道:“奶奶这幅兰花绣得真好,清新脱俗。”

霜娘自己看着也觉得满意,比起她以前的作品,技法还是那些技法,但意境就是要超出一截,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她以前绣的类似这样的绣品一件若能卖五钱银子,那这幅兰花图就能值五两,看上去就是更高级些。

“就是太小了些,”霜娘打量着绣图,“绣的时候没有多想,现在不知该拿它做什么使了。”

“做个小插屏就不错,”金盏出主意,“放在炕桌上,奶奶选的这颜色也素净,不犯忌讳。奶奶要愿意,我们府里养着几个匠人,我就叫人照着尺寸打了模子送进来。”

霜娘点点头:“依你,要多少花费,你自己去钱箱子里拿。”

金盏应了。

霜娘想想又道:“你说我是不是该做点东西孝敬给太太?只是怕我手艺粗陋,入不了太太的眼。”

金盏便笑了:“瞧奶奶说的,也太谦了,奶奶这手绣活,比我们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再者说,就算是不大会做,只要做了,那就是对太太的一片心,太太只有欢喜,万不至于嫌弃的。”

有了金盏这句话,给侯夫人做东西的事就算定下来,霜娘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做两个香袋送给侯夫人。她预备做的是挂在帐子上的那一种,这样风险小些,因不是随身佩戴,即使不投侯夫人的眼光也没多大关系。

霜娘从娘家带来的零散布料还有不少,做些小件是足够用的,她仔细挑出得用的,细细做了两天,装上金盏从梅氏处要来的白芷艾叶冰片等中药香料,早上请安时交给金樱递了进去。

第23章

霜娘在外头等回话时,见到三奶奶郑氏带着一个丫头也来请安了。

除了刚嫁进来敬茶那日见了一面,霜娘这是第二回见她,隔了好些天,险些没认出来。

郑氏穿着素净,一眼看去是个姿容秀美的年轻妇人,瓜子脸,下巴尖尖的,只是眉宇间不知为何萦绕着淡淡轻愁。

两人互相见了礼,郑氏就不语了,霜娘见她是个愁绪满怀的模样,亦不好主动搭话,另一个丫头替郑氏通传进去,片刻功夫就出来说太太知道了,身上不好,仍旧不见人。

郑氏便对着正房行了礼,同霜娘说了一句话别,转身走了,总共出现没超过半刻钟。

霜娘在外头闲着也是闲着,就顺口问一句金盏:“她怎么了?看着不大开心。”

金盏这些天一直在院里陪着霜娘,也不大清楚,不过她在正院人头熟,展眼一望,见一个小丫头在浇花,正是那天撞着了霜娘的小喜,就招手叫她过来问话。

“姐姐问三奶奶呀?她是被二姑奶奶气的。”小喜一问就说了,还说得很起劲,向霜娘挤挤眼,“昨儿西府的三姑娘来了,三姑娘和二姑奶奶之间有点不痛快,奶奶知道吧?”

霜娘被她那十足传神八卦的表情逗笑了,点头说:“我知道。”

小喜就省了前传,直接进入正题:“三姑娘明着说是去探二姑奶奶的病,实则就是寻她出气去的。对着二姑奶奶好一顿冷嘲热讽,先说多谢她,替自己填了火坑,又说其实她福气也不错,比世人都强,一过门就多了个大胖儿子,不用自己辛苦,现成捡了娘做,以后也不用承受子嗣的压力,东一句西一句,把二姑奶奶说得暴跳,两人吵得不成样子。”

金盏问:“这和三奶奶有什么关系?”

“三奶奶当时在场。二姑奶奶虽然口头上不弱,也不肯让人,但她自己有痛脚在人家手里捏着,三姑娘句句都拿许家那孩子说事,二姑奶奶吵不过,急了,叫三奶奶把三姑娘赶出去。三奶奶是个文弱人,哪里干得出撵亲戚的事,就只是从旁劝了两句,三姑娘也不怕她,还是说个不休,直把自己说满意了才甩手走了。二姑奶奶一肚子火没处发,全怪到三奶□□上,转而埋怨三奶奶,说她没用,声音大得外头扫地的婆子都听见了。”

霜娘忍不住道:“三奶奶可是她亲嫂子,她怎么好这样?”周娇兰对梅氏不甚恭敬就罢了,既分了嫡庶,两边多少要有点隔阂,郑氏和她是一边的,怎地也不投她的意?

见这个缘故霜娘不知,小喜抖擞起精神给她解释:“六奶奶不知,二姑奶奶一向不大看得上三奶奶,从三奶奶过门没多久就跟她不和了。其实在我们底下人看,三奶奶人挺好的,待下人都十分宽厚,她院里伺候的人最轻松了,从来不怕做错了事挨打挨骂。”

霜娘心想,宽厚成这样也不大对吧,只有宽没有严,不立一点规矩,别说那些偷奸耍滑的没了约束会更坏,就是本来能做好事的人也要松懈了,反正错了也不受罚,长此以往,上下尊卑都要乱套。

“但二姑奶奶就为这个不喜欢三奶奶,嫌她性子太软,不能挟制人,常说她走出去没个主母架势,连下人都能踩到她头上去。”

霜娘服气了,周娇兰嫌嫂子太好推倒是有道理的,但却不帮助扶持她,而是跟着别人一起踩她,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为人的逻辑真是绝了。

小喜还要说什么,余光却见正房门上的帘栊被人打起,金樱出来了,手里抱着两匹素缎,她就止了话头,忙奔过去赔笑道:“姐姐要拿东西怎么不叫我,倒自己受累。”

金樱就势把两匹布给了她,却没搭理她的话头,而是向霜娘道:“奶奶送的香袋太太十分喜欢,说正觉得满屋的药味熏得人发晕呢,当时就叫我挂在帐子上了。这里有两匹素缎,是前儿太子妃娘娘赏赐下来的,太太特命我找了出来,给奶奶回去家常使用。”

两个巴掌大的香袋换了两匹布,这买卖简直合算过头。霜娘心下欢喜,嘴上还是客气了一下:“这原是我该尽的孝心,太太能入眼,就是我的福气了,如何还要太太的东西。”

金樱笑道:“奶奶若觉得不好意思,往后多孝敬太太些就是了。”然后才看向小喜,“你把这布料好生抱着,送六奶奶回去。”

小喜忙应了。

见金樱没有别话,霜娘遂告辞离开。

**

话分两头,却来说说郑氏这一边。

她自正院离开后,慢腾腾往延年院走,快要到时,忽自旁边的竹林里闪出一个人来,折腰下拜:“给三奶奶请安。”

郑氏吓了一跳,退了两步一看,方见是个长得很有几分出色的丫头,脸面身段都是个美人模样,郑氏看她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跟在郑氏身边的大丫头银柳就斥道:“你是哪里伺候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么没头没脑地撞出来,存心想吓人哪?”

那丫头没想到是这个局面,直起腰来,有些讪讪地道:“奴婢南香,原在驸马府里伺候,新近调到了新来的六奶奶院子里。”

郑氏“哦”了一声,仍不解她来意,就问:“你寻我有事?”

南香道:“奴婢是奉了六奶奶的命,来给奶奶请安,六奶奶还做了两个荷包,送给奶奶带着玩。”

说着就把荷包捧出来,郑氏接过来看了看,她心里其实十分疑惑,才刚在正院见了霜娘,并没听她提起要送东西过来的事。东西已经接在手里,她不好问出口,也不好直接就把南香打发走,只得把她请进院里坐了坐。

银柳跟在旁边直翻白眼,进屋见南香倒还识相,只在小杌上坐了,脸色方好看了些。

小丫头倒了茶来,南香欠身接了,捧着茶笑道:“我常听人说,我们府里几位奶奶中,就数三奶奶为人最和善,从不为难底下人的,早想来给奶奶请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银柳听了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连你们六奶奶也比不上我们奶奶了?”

南香道:“我们奶奶为人倒也不错,只是,毕竟是小家子出身,若论起周身的气度来,如何比得过三奶奶呢。”

郑氏出身自武安伯府,论家世确实碾压霜娘,但是这个话别人说就说了,南香是迎晖院里伺候的人,这么明打明地按自己主子一头,银柳都有点傻了,没话可回,只是侧目。

南香并无所觉,继续拿话捧郑氏,把她从头夸到脚,实在没有可说了又去夸银柳,银柳看她不顺眼,并不领她释放出来的好意,只是冷笑,笑得南香说了几句说不下去,只得转而再去夸屋子里的陈设,连屋外院里种的两棵海棠树都没放过,总之凡她眼里所见的,竟无一处不好,通比别人别处都强。

郑氏被捧得直发晕,却不是欢喜到晕,而是不明所以的晕。她被人奉承得少,但并不会因此听了几句好话就心热当真了,她的第一反应反而是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郑氏就耐心等着,谁知等到南香飞了半天口水,一杯茶喝尽了,什么事也没求,竟就告辞走了,郑氏被闪在屋里,一脑门雾水。

“她到底来做什么的?”她忍不住问银柳。

银柳翻白眼:“谁管她来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奶奶就不该叫她进来。”

郑氏:“她毕竟是六弟妹身边的大丫头,又送了东西来,怎好邀都不邀一句,就打发她走了呢。”

银柳道:“那也不该留她这么久,听她说了两车废话,白耽搁时间,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奶奶早该端茶送客了。”

郑氏为难地道:“我也觉得她话多了些,可她也没什么坏意,都说的好话,我要不耐烦打发了她,传到六弟妹耳里,见我这么冷淡,恐要以为我对她有意见了。”

银柳气得竖眉:“奶奶,你怎么总是顾虑这么多。我看那南香就不是个好人,踩着她自己主子来给奶奶灌迷汤,谁知打着什么主意,依我看,她来的这么蹊跷,是不是她主子使来的都不一定呢,才刚我们在太太院里见了六奶奶,六奶奶怎么一字都没提这事?”

郑氏“嗯”了一声,道:“这是有些奇怪,不过,她应该也没那么大胆子吧?且这么做也并无好处。”

“那可说不准,谁知这些人心里琢磨什么呢。”银柳道,“奶奶听我的,下回她要再来,奶奶可别搭理她了,交给我去打发她。”

郑氏随口应了。

银柳晓得她是个软糯性子,这会应了,事到临头往往又却不过面子,总怕得罪人,想要事事周全,这应多半也是白应,无可奈何,只得罢了。

第24章

银柳那随口一猜猜对了,南香确实没有受霜娘的吩咐,是拿了自己绣的两个荷包冒充了去给郑氏请安的,她做了这样的事,心里也有点发虚,走回迎晖院的时候一路都心不在焉。

“你一早上去哪里了?”

听到问话时,南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到院门口了,春雨正站在门里看着她,表情严肃。

“没,没去哪,”南香慌了下,旋即告诉自己春雨不可能知道她去了哪,说服自己镇定下来,道,“我在院子里呆了好些天了,闷得慌,出去逛逛,看看外头的景。”

春雨道:“你去逛逛倒无妨,只是不跟人说一声,一时奶奶要找你了怎么办?”

南香听她话音,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就安下心来,撇嘴道:“奶奶哪有可能找我,她有金盏就够了,哪还使得着我。”

春雨一边同着她往里走,一边道:“你自己不往奶奶身边去,奶奶都见不着你,怎么使唤你?”

南香见她说话俨然带着训导,不高兴起来,停了脚步:“这是我的错了?金盏看财宝似地看着奶奶,从来到这院里这些天,里里外外,她有一步离开过奶奶?位置全叫她占着了,哪还有咱们呆的地儿。”

春雨没提防她张狂成这样,院里有好几个小丫头在,她全不在意,张口就编排金盏,待反应过来,忙拉着她快步去了廊下角落里,低声道:“你这可是歪理了,金盏是贴身服侍的人,本就该跟着奶奶,随时听传。倒是你,天天小姐似地窝着,什么事都不伸手搭一把,也太闲散了。”

南香不乐意:“我怎么像个小姐了,要说这个,陈半栀才更像呢,一天天地只是跟着你,也没见她做什么,你怎么不教训她去。”

春雨微皱了眉解释:“谁教训你了,为着我们从驸马府里一道来的,我才提醒你两句。你同半栀比,难道你也有个做大管家的爹?她后台硬着,只要不犯大错,等闲谁会和她过不去,就告也告不倒她。但是你再这样下去,就算奶奶大度不说话,下头人也该不服你了。”

南香无所谓道:“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不信那些小蹄子敢把闲话说到我面前来。”

“你——真是,”春雨无奈了,“心也太大了些,真不知你想什么。”

南香知道她是好意,只是不乐意接受,道:“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横竖金盏喜欢巴着奶奶,就叫她一个人去巴结好了。就我们这位奶奶,满府里数一数再找不出比她更寒酸的了,天知道金盏能巴结出什么好处来,做得那个忠心样儿,简直好笑。”

春雨听她越发连霜娘都编排上了,明白劝不转她了,本因一处出来的,多少有两分香火情才点她两句,她这么个冥顽不灵的态度摆出来,春雨心也冷了,不想再多说什么,就只道:“算了,随你罢。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面上别太过了,万一闹个没脸,又是何苦。”

“好啦,我听你的就是了。”南香说是这么说了,其实才没当回事,她奉承霜娘做什么呀?她又不打算长长久久地在这院里呆着,她自有自己的盘算,要是做成了,比窝在这院里强出一百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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