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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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眼睛一下亮了,这快抵得上她好几个月的月钱了,她忙接到手里,连着道了好几声谢,见张老太太再没别的吩咐,才退出去了。

屋里,张老太太独坐椅上,嘴角挑起,慢慢越挑越高:只要确定了红樱那蹄子确实是有了身孕,那往后,她能施展的余地可就大了,她一定得好好想想,到底能从这件事里获得多少好处……

☆、第33章

张老太太在展望未来的当口,珠华正站在了张推官的书房门前——张兴文不听经,所以比她们回来得早,两边有个时间差。

珠华候着钟氏下车进屋休息后,看看时辰,料着张推官无事的话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便跑到二门处去等他,果然没等半刻钟,便见着他走来了,珠华迎上去,直接问:“舅舅,我有件事与你说,哪里方便?我不喜欢别人知道。”

张推官愣了一下:“……你跟我去书房罢。”

一路心里忖度着,约摸是今天外甥女在外面犯了脾气,惹恼了汪太太,回来怕他教训,所以抢先认错来了?要脸怕别人知道,还特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他心里叹气,这么个吹不得碰不得的小丫头,他哪里还敢骂她,便搞砸了,也只好砸了,他明天去与汪知府赔礼罢了。

到书房门前,门口守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乃是李全的小儿子,李全的大儿子现跟着张推官出行侍奉,这小儿子即将长成能当差了,李全正琢磨着给他弄个什么差事,可巧,洗墨犯了事撵了,李全顺理成章把小儿子塞了进来。小儿子不识字,不过不打紧,张推官的书房出了一回事,如今谨慎得很,都不要人进书房伺候什么笔墨了,只管守在门口,把门户看守好了就行。

此时张推官让那小子走远了些,领着珠华进了书房,考虑她的颜面,要把门关上,珠华却不让,还特意警惕地伸头往外望了望,又扭回来:“舅舅,你确定这周围不会有人偷听吧?”

“……不会。”张推官有点想笑,这么点子年纪,倒这么会要面子。

但等到珠华站他面前,低声开始诉说的时候,只听了个开头,他就笑不出来了,再听得几句,他脸色森冷起来,及到最后,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脸庞都有一点扭曲起来。

珠华有点肝颤,她看惯了张推官在她面前和颜悦色的样子,这一变了脸,还怪可怕的,她声音就低了一下。

张推官察觉了,勉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别怕,你继续说,舅舅不是冲你。”

珠华道:“哦……其实也没什么了,小舅舅没留多久,他就再说了要问汪小姐求亲,汪小姐说她爹爹恐怕不会答应,小舅舅说没问她爹,就问她,汪小姐就不说话了,然后小舅舅好像挺开心的,又灌了汪小姐一句迷汤,就走了。”

珠华眼里的没什么却是压垮张推官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瞬间怒火丈飙,举起手,重重一掌发泄般地拍在了桌案上。

啪一声重响,珠华吓得一缩,从下往上偷瞄他:“……舅舅,你手不疼哪?”

张推官便再生气,手掌仍旧是肉做的,如何不疼?不过这一疼,他脑子里的怒火万丈倒终于降下来了一点,勉强用平静的声音回应珠华:“不疼。”

啧,死要面子,不疼就怪了。珠华心中腹诽,要面子的老男人,不揭穿他啦。

张推官把珠华最后的话回想了一下,再度气得发抖,对着珠华却不好说。珠华毕竟年纪小,有些事不懂,可他审过多少案子,见过多少□□风波,岂有不明其中关窍的,张兴文那意思,是坏了良心,准备哄骗汪小姐污了她的清白,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个——

畜生!

张推官又想拍桌子了,简直怎么想怎么生气,恨不得立刻去揪了张兴文出来,直接打死算了。

珠华其实在情感上能理解他,家里出了这么个货,真是妥妥败家的节奏,哪怕张兴文去青楼楚馆里浪荡呢,顶多败些银子,他胆大包天去勾搭汪小姐,一个弄不好,得把一家人都赔进去,汪知府是现成的上官,要收拾张推官,随便从哪里摸出一打小鞋来就够张推官穿不完了。

不过看张推官老在那里运气也不是个了局,珠华欲缓和下气氛,就道:“舅舅,你不知道,我刚听那汪小姐说什么‘外甥女’不‘外甥女’的话,还以为窗户外面的是你呢,可吓死我了。”

张推官:“……”

他脸青了,比先还难看。

好吧,这个玩笑张推官欣赏不了。珠华没趣地道:“我真吓了一跳嘛,还好我马上想起小舅舅来了。”

张推官低头看她,目光略复杂。

这回若不是外甥女,恐怕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家业都要化为乌有了。汪小姐之前隐隐有议亲意向的人选是户部杜侍郎家的公子,虽因杜家公子口舌不谨,公开在外嫌弃汪小姐的相貌而作罢,但从这个人选也可以看出汪小姐的身价了,汪知府养这个女儿既然可以同三品高官家联姻,那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一个从六品属官的弟弟?

张兴文做得好梦,以为坏了人家闺女就能如愿,他那好几年书竟是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别说汪知府了,就是张推官也不可能吃这个闷亏,宁可把女儿改换身份充作寡妇二嫁,都不可能便宜这等贱人,腾出手来慢慢摁死他才是真的。

他一向以为外甥女脾气乖张,不好教导,可从她这么片刻都不耽误一得知就马上报信看,她小事或许爱由着性子,不听人说,可大事并不糊涂,极拎得清其中轻重;因为他的疏忽和妻子的病弱,张家其实对他们姐弟俩都有亏欠,她心胸若稍微窄一点,和他赌气不告诉他,或拖一阵子再告诉他,张兴文在这空档里真找着机会做出事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和汪知府的死仇是结定了,到时哪怕他当着汪知府的面把张兴文打死都没用。

想着,他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勉力和气地道:“珠儿,多谢你来告诉舅舅这件事。”

“不客气。”

珠华没他那么多感想,随意回了一句——因她心头还存着另一件事呢,只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与张推官。

虽然说,汪文苍不是张兴文那等只会花言巧语的样子货,张萱也不是汪兰若那个傻白甜,可世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这中间要出了什么岔子——

张推官看出她欲言又止来了,忙道:“珠儿,可是中间还有什么事?此事非同小可,你千万莫瞒着舅舅。”

珠华让他一催,一咬牙,罢了,还是说了吧!这时代对女人太不友好了,张推官便是知道了,毕竟自家父母,气急了不过揍一顿关几天,可张萱要是往外面吃了亏,那可没这么便宜了。

她就把汪文苍那话也招了,招完马上道:“舅舅,我给二表姐作证,我天天同二表姐在一起,她一点不对的样子都没有,不可能和那姓汪的有什么瓜葛,全是他一头热,自己做梦,二表姐说不定都没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

张推官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意外,珠华看出端倪来,松了口气,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道:“舅舅,你都不知道什么求亲不求亲的吧?我就说,果然是那小子自己乱说话。”

等她闭了嘴,张推官才终于捡着了说话的机会,他先干咳一声:“珠儿,你有些礼貌,人家大你六七岁呢,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这不是你该叫的。”

他这会的表情可跟先前听说张兴文事情的时候差远了,虽说不算高兴吧,可也没一点生气的样子,珠华大悟,同时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舅舅,你对汪家哥哥印象不错啊?”

张推官道:“小孩子家,不要问这些事。你还有事和舅舅说吗?没有回去吃饭罢,这个点了,你也该饿了。”

珠华眯起眼睛:“舅舅,你这是过河拆桥。”

张推官僵了半天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要舅舅现在和你说什么?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呢——总得问过了你二表姐才好说。”

这话也是。珠华被说服了,不过说到要问张萱,珠华未免要再追着他两句:“舅舅,我信任你才告诉你的,你问二表姐的时候好好问,千万别骂她,不然她生了气,以为我是个告状精,以后都不理我了,我就天天来赖在这里不走,让你公务都干不成。”

张推官这会看她的小脾气已经只能看出可爱来了,温和带笑地回答她:“放心罢,我又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让你大舅母去问——这事我做父亲的本也不好同她开口。”

钟氏身子虽不适,问一问女儿话还是可以的,珠华这才放心,一肚皮烦恼都丢给个子高的人了,她转身轻松地走了。

张推官的面色则慢慢又冷硬成了一块铁板,他走到门边去,叫过守门的小子:“去喊你爹来。”

李家二小子答应一声,飞快去了,不一会李全匆匆而来,进屋弯腰:“老爷叫我?”

张推官道:“你去和老三说一声,说我知道他今天出门乱逛去了,我先就和他说过,叫他好好在家温习功课,你跟他说,寿宴之前,让他老实在家呆着,再不许有下一回了。”

李全道:“是。”

他转身要走,张推官叫住他:“除了与他说之外,你一并吩咐人,给我看死了他,不许他出家门一步,凭他怎么闹也不要理他,若有不服,让他等我在家时,亲自来我面前说!”

李全的面色凝住了——这不是管教弟弟,而是看守犯人了,他明白过来这位三爷大约是又犯了什么事了,张推官不说,他也不问,只再度应道:“是,老爷放心。”

他侯了片刻,见张推官再无别的吩咐,这才躬身退出去了。

此刻残阳渐退,暮色四合,室内没有点灯,张推官独立屋里,脸容隐在昏暗里,下定了决心。

——他本早已对这个拖后腿的异母弟弟不甚耐烦,察觉他在外甥女中毒事件里有嫌疑后,更加心凉,只是因无实据,不便声张,一时也拿不定该如何处置所以拖下来罢了,但这些事却如落雪般,一层层积在他心头,越积越厚,终于不堪重负。

他已忍无可忍。

无需再忍。

☆、第34章

糟心弟弟的事暂时尚待寻个合适时机,女儿这头却是一点都不能拖的,张推官当晚就和钟氏说了,钟氏开始十分惊讶,因她也是一点影子都不知道,但过一会想起什么似地,道:“……怪不得,今日中午我们在寺里小憩的时候,汪太太和我抱怨了几句儿子,说他大了不好管了,家里想他明年下场,他偏要今年就去,汪知府先不肯的,后又同意了,倒显得她硬要拦着儿子上进,亲娘当成了后娘似地。”

张推官道:“你怎么说?”

钟氏道:“我能怎么说呢?她虽抱怨,话里却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我只好劝她几句,说儿子上进是好事罢了。”

汪太太那个话,抱怨得和炫耀也差不多,一般人听上去大多也只能这么回应了。

张推官沉吟片刻,张莲张萱两个女儿同岁,如今差不多都到了该找人家的时候,除了钟氏有机会便带着她们出门做客之外,他也在留心着身边是否有合适人家的少年,一二年下来,心中也有那么几个人选,但配张莲还行,配张萱总觉得心有不足,总想给她找个更好点的。

汪知府家的文苍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上官家的公子,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虽说世人风俗高嫁低娶,可焉知人家就非得低娶呢?却没想到,汪文苍竟本人有意,汪知府也并不反对,那这门亲事若是能够成就,倒是再合适不过的天作之合了。

“这样,你先问问萱儿,看看她心里是怎么个意思——好好和她讲,便是她私下和文苍有了什么,不过是偷说几句话,我想萱儿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不会乱来的。”

钟氏道:“这哪里用你说,我的女儿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吗?素日不见你这般婆妈。”

张推官摇头:“唉,你不知,珠儿那小丫头特特嘱咐了我的,惹她不起。”

钟氏忍不住笑了:“你又歪派人,我瞧珠儿挺乖巧的。好了,你去书房避一避罢,我把萱儿叫来问问。”

张推官一笑,转身出去了。

却说珠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好奇心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大的还是怕牵连张萱挨骂,因此一直十分关注那边院里的动静,一见张推官晚上还出去了,立刻意会,哄小胖子上床睡觉后,她马上偷偷溜过去,以人证的身份,硬挤进了人家的母女会谈里。

——然后她先被张萱揉了一顿。

珠华不反抗,可怜巴巴地辩解:“二表姐,我是担心你嘛,我跟汪家少爷又不熟,哪知道他是好人坏人,我给他乱传话,要是害了你怎么办呢。”

哀兵策略起了效,张萱松手放开她,点点她额头:“好罢,你倒有两分警心,看来不用担心拍花子的拐走你了。”

钟氏倚在床头:“萱儿,快别欺负你妹妹了,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萱手指绕着衣带:“娘,没什么啦,你也知道,我和兰若玩得好嘛,她没个姐妹,自己在家寂寞,常请我过去喝茶聊天作诗什么的。有时就会碰见她哥哥,他会和我说两句话,不过都很正常啊,我都有丫头跟着的,而且他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就是问候寒暄而已。”

不等钟氏说话,珠华先表示失望并不信:“二表姐,不可能吧?那他叫我给你传的什么话?我本以为他是自作多情,可要是这样,他根本就是妄想症啊。”

钟氏也有疑惑:“萱儿,当真如此?文苍那孩子我见过不少回,我瞧他并不像个莽撞人。”

接连被小表妹和钟氏怀疑,张萱不大高兴了:“我还能跟娘撒谎不成?就是没有的事嘛,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珠华给传的话,还给家长告状了,她便自谓有种弄明事实的使命感,顶着张萱的冷脸去抱住她手臂:“二表姐,没有就没有,我们肯定不会赖你,那就是那汪家少爷自己犯糊涂了——要么你再想想,是不是你有什么地方让他误会了?”

张萱勉强想了想,过一会后,目光闪了闪,神情就变得有一点不确定起来。

珠华敏锐地发现了:“二表姐?”

“有一回吧,就是我上个月最后一次去汪家那回——后来珠儿出了事,娘病倒,我就没空再去了。”张萱解释了一下,接着道,“当时我快回家了,走到半途发现帕子丢在兰若房里了,送我们的丫头跑回去帮着拿,我带着云心站在路边等。然后这时候他从外面回来,站住和我说了两句没要紧的话后,就让云心站远点,说有个问题想私下请教我。”

钟氏和珠华都屏气凝神,等着她的下文。

张萱有点受不了,挥挥手:“哎,别乱想,你们都不知道他请教我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当时问我,要是我以后天天看见他,会不会觉得他讨厌。娘,你说我去人家的家里做客,怎么好说主人讨厌呢?就真是个讨厌鬼,我也只好下回少去罢了。所以,我就说了不讨厌,我还想问他是不是听人瞎说了什么,所以有这个误会,可是没等我问,他就忽然走了。非要我想,只有这里我觉得挺奇怪的,好端端问我这个话,我想着一定是谁在背后瞎编排我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哪天我要查到了,一定收拾他。”

珠华:“……二表姐,你想了这么多,就没想过,为什么你可以天天看见他吗?”

张萱道:“是啊,就是不可能嘛,我又不是天天去汪家,再说我去了也是找兰若的,所以整个就很奇怪,哪里都不对劲——”

她忽然卡住了。

她的表情,嗯,很精彩。

钟氏不禁掩唇忍笑。

珠华可没她那么含蓄,肯给女儿留面子,她直接抱着肚子笑倒在了旁边:“哈哈哈,二表姐,你要乐死我了。”

张萱持续地:“……”

好半晌她才终于从震惊里活过来了,二话不说,干的第一件事是拎起笑得瘫软的小表妹丢到了门外:“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合,睡觉去!”

啪!

乐极生悲的珠华急得挠门:“二表姐,我错啦,放我进去么,我再也不笑你了。”

张萱冷酷地在门后哼了一声:“晚了。”

脚步声远去,珠华不死心地贴门上听了一会,张萱回去内室了,她啥也听不到,只得丧气地哒哒走回去小跨院了。

**

珠华如今最多的就是时间,隔天一早,不等张萱来给她和叶明光上课,她先跑去跟在张萱背后跟进跟出——真不是出于八卦之心,而是这件事毕竟算是她经手的,既参与了,无论好坏,总是想知道个结果如何。

好在张萱不是十分能憋住话的性子,叫她跟了两回,就禁不住敲她头顶一记,告诉她了:“你着的什么急,人家现在又没来,我有什么可说的。”

珠华不放弃:“假如来了呢?两个月很快啊。”

“那也不用我说话,这样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

张萱说这话的时候要是含羞带怯,那珠华马上能看懂她的真实意思了,可她偏偏表情很正常,珠华就摸不透了:“二表姐,那你自己呢?你对汪家少爷什么感觉呀?你愿意嫁给他吗?”

这问题有点越格了,要是一般大的姐妹这么问,张萱未必好意思回答,但是是珠华问,张萱就自动归类成了孩子话,不太在意地偏头想了想,道:“感觉?不讨厌吧,他人好像还不坏。我也说不上什么愿意不愿意,他要来提亲,那就随便他来好了,总之都是父母做主。哎,你别问东问西啦,我正要和你说,老太爷寿宴快到了,我打今天起要帮着娘预备宴席的事,这几天就不教你读书了,你好好带着光哥儿,缺什么要什么可以来找我,别的就莫给我添乱了。好了,别再跟着我啦,去吧!”

她匆匆进了屋,珠华望一眼她的背影,再想到汪文苍那张认真的脸,呃,二表姐确实不是傻白甜,她是根棒槌……

**

张推官随后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下对汪文苍又添两分满意——这主要是被张兴文对比出来的,看看他对汪家小姐说的那些混话,再看看汪文苍,多么含蓄知礼,这才是理想的女婿人选。

在此事的应对上,他倒是和女儿的意见一致,汪文苍既说了秀才试后再来提亲,那就等等好了,张家是女家,必得端着些,不便提前做什么表示。

——不过他比女儿多了一重顾虑的是,必得要先解除张兴文这个隐患,否则别说结亲了,不结仇都万幸了。

离着张老太爷的寿宴还有十天左右,家里各处人等都开始忙碌准备起来,别的不用张推官操心,但拟定宴请人选这个任务是要着落在他身上的,他便先把余事都抛开,专心投入了这桩眼跟前的大事里。

☆、第35章

十日时间一晃而过,张家家底有限,下人们不算多,个个都忙得团团转。只有珠华这里,如一处独立的世外桃源,照旧悠闲得不得了,天天只是吃饭睡觉,就这样,张萱还来表扬了她,因为听到她带着光哥儿读书的声音了,不添乱还乖乖用功,简直是满分小表妹。

当小孩子好像也不错嘛——珠华摸摸下巴想。

及到寿宴那一天,中门大开,门前道路洒扫得一尘不染,宾客们陆续盈门。

珠华终于有了事情干,事实上今日虽是张老太爷的寿辰,她倒可以算半个主角——不过不用她特别做什么,只要在众人面前亮下相,表明她不但活着,还活得十分健康就行了。

当下一大早,珠华领着弟弟去给张老太爷磕了头,说过两句吉祥话后,就被钟氏带在了身边,充当着活动的布景板,迎接各家太太小姐们,同时经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

拜赵通判这个爱分享的人所赐,过了这么些天,关于凶手及后续的处置事宜宾客们都早已知道,倒是省了钟氏挨个从头解释起的功夫,她只需在有人问的时候,坦诚回答便是了——能当面问的人也不多,这毕竟是人家老太爷的寿辰,问人家的家丑未免太不识趣,除非本就不对付,不然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干,至多就盯着珠华这个从棺材里还魂的苦主多望几眼罢了。

望过了,一般都要夸两句,太太们这倒不是出于礼貌或客气,实在是发自内心,珠华今天是被精心打扮过的,上穿大红撒花袄,下着云纹白绫裙,往钟氏旁边一站,俏生生到让人眼前一亮,虽则年纪小,然而美人胚子的底色尽显无疑,让人一见心里便涌出赞叹来。

所以,这活招牌的差事对珠华来说倒并不难过,她就是有点无聊,好话虽然好听,可听多了也是无趣,想走个神,偏偏大多数人的焦点都在她身上,只好努力撑着。

直到汪太太的到来拯救了她,在来道贺的客人们中,汪太太的级别算是最高的,所以她来的也相对晚些——这不是说张推官能交往上的门第最高的人家就是汪家了,张推官除了出身,其余能力职位相貌(是的不要怀疑,帅也很重要)都不错,他跟金陵城里最老牌的世家家主魏国公都是能说上话的,只不过如魏国公这等人物,当然不会亲自来参加一个小小推官家的寿宴,肯走个礼就算给面子了,要是再派个子侄来,那面子简直就是给到蓬荜生辉了。

别说,魏国公这回还真给了这个面子,来的是国公爷的第四子,正巧和汪太太前后脚到了。汪太太此时进来一说,众人不禁都羡慕起来,跟着便是奉承汪太太,整场焦点自然而然地转移了。

珠华终于得着了喘息的机会,此时大约也不会再有新的客人来了,张萱从闺秀们的那堆里伸手向她招招,珠华颠颠跑了过去,挤着她腾出的位子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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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推官此时在外院迎客,他正对徐四公子的到来大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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