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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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啪一声被推开,这是间很狭窄的小屋子,红樱躺在床上,应声半抬起头来看,她那个灰蒙蒙的脸色已经说明了问题,但张老太太犹自不信,跌撞过去在红樱短促的尖叫里一把掀开了她盖的薄被,下面的一片血色几乎要刺瞎了她的眼睛。
她的,孙子……
☆、第44章
苏长越在客房里呆了一会儿,自己给自己出题目破题玩,刚破到第三个,东院那里来人了,请他过去。
张老太太已经被送回去了,不知是刺激受多了麻木了还是怎样,她这回没昏,只是被人扶走的时候,看上去一下子像老了十年而已。
她也没再闹,因为这块石头是她自己搬起来,准准地丢下去照着自己的脚砸的,便再有胡搅蛮缠的本事,也跟张推官缠不出理来:张推官做错了什么?是啊,他是知道红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打掉有什么问题?
说到底,孩子是切切实实地没了,就是闹到把东院一把火烧了,她最后一丝血脉的希望也照样是没了,那还有什么动力闹啊。
看着张老太太颓然离去,张推官才安了心,这两天是特殊时期,怕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不可控的意外,他特让人去汪知府处告了假,汪知府此时也知徐四公子马车出事,连累上张兴文的事了,便二话不说地准了假。
乘着有闲,张推官把苏长越唤来,先领着他往正院去一趟,昨天张兴文鬼哭狼嚎的,实在不方便过去,可人家本是祝寿来的,若是头都不让给老寿星正经磕一个,那失礼的不是苏长越,而是张家了。
张推官选的这时机正好,张老太太回去就躺倒了,根本没敢去告诉儿子这个噩耗,张兴文又没力气再喊,独剩一个张老太爷,虽则愁眉苦脸没个过寿的喜庆样,好歹神智还正常,在苏长越来说,他当然也可以理解老人家爱子受伤的心情,并不为此觉得自己受了冷落,于是两方会面的时间虽然短,总还算顺利地结束了。
再来便是二房,张兴志虽不在,但马氏这个未来的二舅母在,早晚是一家亲戚,也该见一见,不过这就不用再上门去了,直接由钟氏使了丫头,去把二房的人请来了东院。
张良翰去书院读书了,张良勇据说又淘气了在哭闹,于是来的就只有马氏和张芬。
张芬是硬跟来的,苏长越目前为止对她来说还是外男,照理她不该见,但一来张家规矩还没修炼到正经的官宦人家那样,二来苏长越又还能沾着点亲戚的边,于是她硬要跟着凑这个热闹,马氏也就把她带上了。
对于珠华的夫家,张芬挺好奇的,隐隐也有点嫉妒——她不知道苏父的具体职位,只听说是在京里,在京里做官的人家,这一听上去就很体面,感觉一定差不了的样子。
及至见到苏长越,她那一小点嫉妒心马上就发酵成了一大团。
姓叶的小丫头运气怎么这么好!
虽然爹死了娘没了,但留下了一大笔嫁妆不说,给定的亲事也这么没得挑剔!
张芬很不自在,酸溜溜地瞄了旁边的珠华一眼:这么个三寸丁的孩童模样,懂什么呀,苏家郎君不可能对她有兴趣。
——张芬自己也只有十三岁,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出落得有一点少女的模样了,身材比例不再那么是纯粹的稚气。
她悄悄望了苏长越一眼,不自禁地在椅子上坐直了点,又抬手抚了抚鬓边,摸到一朵小小绢花,便后悔自己出来得太随意,早知该换上那支挂珠钗就好了。
她要就此安分也罢了,但怎么说呢,一个人在遇到优秀异性时的表现欲是不大能自控得住的,张芬倒也没有把珠华的未婚夫勾为己有的意思——她真的还没有想这么多,她就只是忍不住地,总想在苏长越面前故意显示自己一下。
珠华在感情上算迟钝的,没经验嘛,所以一次两次她都没察觉,但到三次四次,她就坐在张芬正对面,眼一抬就可以看到有个人总在开屏,就算开屏的对象不是她,她也没法罔闻了。
她稀奇地观察了张芬一下,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就转去看苏长越。
苏长越正含笑听长辈们说话,马氏间或也问两句,他很有礼地答了,但他转头的角度好像被设定好了什么程序一样,每次都只转三十度,恰恰好只可以面对马氏,不再分出一点多余的目光,完美闪避了马氏隔壁的张芬。
他一定也感觉到了。
珠华摸摸下巴,觉得略丢人。
她再望向上首,从张推官的脸色看不出他知道没,但从他的话语里可以知道他是有数的——因为珠华回忆了一下,他至少两次提出这次的会晤很成功可以告一段落了,但马氏不愿意,她没注意到女儿,她只是很有兴趣多打探点苏家的事,就不接张推官的话茬,而说到底张芬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别人也不好给出过激反应,于是就只能拖了下来。
珠华再看她旁边的张萱,张萱感觉到她的眼神,疑问地以口型问:怎么了?
……好吧二表姐没开窍她是早知道的,指望不上她。
只有坐在她另一边的小胖子可以上阵了,珠华往他那边倾过去,向叶明光眨眨眼,叶明光正有点无聊,接到示意忙在椅子上往她这边挪了挪,小声道:“姐姐?”
珠华以手掩唇,以气音道:“光哥儿,你帮姐姐一个忙……”
叶明光认真听完,点点头,挪下椅子,跑过去举手拉住苏长越的衣襟:“苏哥哥,我有篇文章读不懂,你教我一下好吗?”
张萱这个做先生的当仁不让先开了口:“哪一篇——”
张推官笑着打断了直肠子女儿的话,向苏长越道:“亲戚们也见了,就不拘着你了,光哥儿有书要请教你,你便同他去罢。”
苏长越应了,行了礼,伴着叶明光退下。
他都走了,马氏也没什么好留的了,张芬恋恋不舍地望了眼苏长越高挺的背影,没理由跟去,恹恹随马氏回去二房。
**
苏长越往小跨院走的一路上都是忍不住要笑的模样,到进了堂屋,就真的漏出了一声笑。
珠华弄不懂他哪来的开心劲,他要自己笑自己的也罢了,偏偏笑完了还看她,这是在笑她?珠华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苏长越低头——距离有点远,不太顺,他索性直接蹲下来,望着珠华笑:“是你让光哥儿找我的吧?我看见了。”
“所以呢?”这有什么好笑的,珠华还是莫名。
不过她这个表现在苏长越那里就成了理直气壮,他更觉得好笑了,眼都弯了,忽然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颊:“别人多看我两眼你就不乐意啦,其实没关系的,看我的人多了,我习惯了,不理他们就行了。”
他是真觉得很有趣,小娃娃也会吃醋呀,还要指使弟弟来把他哄走,怕他让别人多看两眼看跑了怎地?
珠华:“……”
她终于明白了苏长越误解了什么,脸忍不住抽了。
少年,你打哪里来的自信——这个念头一闪珠华就给掐了,好吧,明显是从脸上来的,他这个长相,要硬说不知道自己长得好反而虚伪了,恐怕打小接受的注目就没少过,所以敢自然地说出“习惯了”之语。
有自信没问题,但是给她扣一顶“吃醋”的帽子她就冤极了。
珠华受不了地望天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不想让张芬继续毫无自知地丢人下去好吗?
苏长越逗她:“我想的怎样?”
珠华拧眉回瞪他——这算调戏了吧?
但这念头同样只有一闪,因为在她打算伸手推开苏长越的时候,看见了自己五根短短的指头——苏长越除非是个变态才会对现在的她有什么多余想法,他就是闲得慌,在逗小孩子而已,其心路历程,大概跟那些会问小孩子更喜欢妈妈还是爸爸的无聊人士差不多。
被这么对待,这忧伤度,实在跟被“调戏”不相上下。
手伸都伸出来了,就这么收回来未免吃亏,珠华索性变掌为握,也去他脸上掐了一把,回道:“不管你想怎样,反正都不对。”
脸颊微微一痛,温热的触感离开,苏长越呆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开口:“你掐我?”
这个反应把珠华弄得有点忐忑起来,不会是个古代重度直男癌吧?只许他防火,不让人点灯那种?
嘴上不能认输:“你先掐的我。”
“是,是,我先掐的你。”苏长越忽然又笑了,而且笑得好开,“你怎么这么可爱呀,比我妹妹可爱多啦。”
珠华知道他有两个妹妹,刚才马氏问话里带出来的,但是——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这回轮到珠华有点呆了,少年,你萌点是不是略诡异?
苏长越不知她想什么,他微微直起身子往外看了一圈,他两个在这里说话说了一会还没说完,叶明光站不住,跑去海棠树下看蚂蚁窝去了,此刻小跨院里清清静静,再无旁人。
要说长得好就是占便宜,这么探头探脑的动作别人做起来多少要有点猥琐,苏长越就不,非但不,此刻珠华看他还如同他刚才看珠华一样了,觉得他这个动静有点可爱。
——她的萌点好像也没正常到哪去。
珠华干咳一声,等他看回来,摆出正经脸和他道:“你刚才的话,回去不要和令妹提起。”
虽然以后未必会和他变成一家,不过总有个几率在,那最好还是不要提前去拉仇恨了。
苏长越:“……哈哈哈!”
珠华雾水脸:又笑什么?
她话没错,但她又一次忽视了自己的年纪,以她现在这个模样,说起这种话是很有喜剧效果的——准确点形容是反差萌,苏长越原来心里还有犹豫,这下定了主意,小声和她商量:“我亲你一下,你不要叫好不好?”
珠华:“……!”
“我下回再见你,你应该就长大啦,不是个小娃娃的模样了。”苏长越说话的表情还挺惆怅的,“只有这一回了。”
珠华持续地:“……”
苏长越就当她默认了,迅速伸过脸来,吧唧,亲了她脸颊一下,然后一脸萌点被满足的表情退了回去。
“来,我教你写字!”
他精神十足地站起来,牵起凌乱得不知该做何反应的珠华往书案后走去。
☆、第45章
苏长越当真认真地教了她一会写字,怎么运腕,怎么下笔等等,有免费先生,珠华不用白不用,便由着他教,把先前的事抛去脑后——横竖也就碰了下脸,且明显没恶意,她除了有点别扭之外,也不至于大惊小怪,硬要计较什么。
除了用笔的方法外,苏长越还给她说明了一下周边相关:“你们小姑娘都爱美,你每天写字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时辰,不然手上会磨出茧子来。我妹妹开始不知道,拿笔后没两个月就磨出了一层,她可伤心了,天天在家里一边泡药膏一边哭,哭得我头疼。”
他说着摇摇头,一副想到妹妹天天嘤嘤嘤心有余悸的样子。
珠华很淡定:“有就有吧。“
书山题海里滚过来的人,手上有两个茧子多正常,这种茧其实也好消,她到大学里,课业有一部分转由电脑代替,书面写字频率直线降低之后,当初磨出来的茧子慢慢自动软化下去,长回成正常的皮肤,她其实都没在意过。
不过她倒是有点好奇,用毛笔和用硬笔的长茧部位是不是有差别,就歪了头,去看苏长越的手。
苏长越会意,搁下笔,摊开手掌示意给她:“在这里。”
他的手生得也好,修长而骨节分明,又有一点秀气,属于看上去就很适合拿笔的那种。他手指分开,给珠华看的是他无名指第一个指节处。
珠华回忆了一下,她那时被磨损的同样是这个部位,不过苏长越的茧子看上去要比她厚不少,她那时只是薄薄一层而已。
苏长越自己也低头看了看,然后道:“什么时候我这个茧刀砍下去不痛了,我的字就算是练成了。”
书法界有这种说法?珠华好奇又带点敬畏地伸指尖戳了戳他的指节,好硬,不过估计还扛不住锐器。
苏长越忽然噗哈哈笑了:“我开玩笑的,这你也信呀?”
智商不慎掉了一回线的珠华额角挂下黑线:“……”怎么有这么无聊的人?
苏长越持续哈哈:“谁没事拿刀砍自己啊,只有小孩子才会信——嗯,你就是小孩子,那难怪啦。”
珠华先面无表情,但让他这么感染着,不一会绷不住,也露出了笑意:想想确实蛮好笑的,明明那么明白的一句玩笑,她就是没反应过来,还真情实感地发散到书法界去,她要看人这么犯傻,也很难憋住不笑。
当然,这不能改变他的无聊本质,既然都这么无聊了,不如大家一起来。珠华快速拿起笔,往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心里便画,刷刷一大圈一小圈,再点几笔,一个简易图像飞快画好了。
苏长越把手掌摊平了看:“这什么?——是你?”
他肯定认出来了,反应还这么快,马上取笑回来,珠华没料到这个展开,倒是愣了一下,才忙把锅扣回给他:“是你。”
“好啦,是我就是我。”苏长越笑了,抬手要捏她,手伸出去注意到掌心的墨迹猪头,怕蹭她脸上去,就放下换了只手,不过有这个耽搁,珠华早已留意到他的动向,敏捷地往旁边闪躲开去了。
苏长越遗憾地收回手,突发奇想,向她道:“珠儿,我考完试回家,和我爹娘说一声,他们同意的话,就来把你娶回去好不好?”
……
好、好什么好?!
珠华一下吓得汗毛都竖了,差点要大喊一声二表姐有变态!
总算苏长越的相貌看上去实在和变态没有一点关系,她才很快又冷静下来,扬起下巴,坚定地回绝他:“不好!”
“为什么呀?”苏长越居然毫不羞愧,还要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他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你舅舅家实在有点乱,你又是寄居在亲戚家里,更隔了一层,恐怕没少受些说不出口的气,我瞧你脾气又软,又不很爱说话,让人欺负了多半也只会白吃亏。你不如跟我家去——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说你舅舅坏话,不过就算是我想多了,你在这里的处境并不像我以为的这样,那在自己家住,也总是比在别人家舒心。对吧?”
珠华没想到他居然说的是正经话,心下很是诧异,又觉微暖,她能感觉得到苏长越是真的有留意过张家的状态之后才说的这话,也是诚心诚意地在替她着想,然后——等等,“自己家”是什么鬼?!
不管怎么说她和张推官是正经的甥舅亲,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在牵系,她和苏家却有多大关系?不过一纸虚无缥缈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认的婚约,苏长越就直接把她扒拉过去,毫不客气地把苏家认证成她的家,珠华抽着嘴角,简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好了。
苏长越已经在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了:“我爹娘应该会答应的,到时候你可以把弟弟也一起带去,我来之前,我爹还念叨着光哥儿,说都没机会见过他,不知道他长得好不好呢。你不用担心,他和你爹关系那么好,一定愿意抚养故交遗孤的。”
珠华无语望天:“我不担心——”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好吗?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苏长越摸摸下巴,打量她,“你这个年纪,我领你回去,容易让人误会你是童养媳,这个名头——唔,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太好听,不过家里肯定没人敢乱说,只是外面有些嘴碎好讲人闲话的会乱传,我觉得问题不大,你呢?你介意吗?”
珠华板着脸,一字一顿地回答他:“非常介意。”
张家以前是乱,可她好不容易地已经混出点头绪来,害她的人送走的送走,吞苦果的吞苦果,眼看她往后的日子要好过多了,这时候走,再去到一个完全陌生不知善恶的环境去重头开始,她傻了才这么做。
她的态度太坚决了,苏长越只好惋惜地放弃了他觉得还不错的主意,说道:“好吧,那就再等四五年罢。”
珠华脸板不住了,惊道:“啊?这么快?”四五年后也还是很早啊,哪怕照五年算,她到时候也只有十五岁,她知道此时早婚,可这个年纪嫁人,想一想都吓哭好吗?
不过思路一转,她很快想起张萱来了,张萱今年刚好十五岁,亲事还没定呢,可见未必需要早婚到这个地步。她便松口气,刷刷摇头:“不要,太早了,别人都没有这么早。”
“对我来说不早啦。”苏长越道,不过他是少年心性,其实对成亲不成亲的也没多大概念,珠华提出异议,他就很好说话地征求她的意思,“那你想什么时候?”
珠华穿来才一个多月,虽然她对苏长越印象不错,但在她的人生里根本还没规划到婚姻这一块呢,就随便算了算,尽量把时间往远了派,张口道:“十年后吧。”
这下轮到苏长越吃惊了:“难道要我等你十年?天哪,那我都等老了。”
珠华这才想起自己和他的年龄差,呃,十年以后他是二十五了,这个年纪应该确实大了点,她一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就五年吧!”她不说话,苏长越就自己给定了音,“要是运气好,我这次能中试,那还可以拼一把乡试。”
他说到考举正事了,珠华就不跟他纠缠反驳了,反正还有五年呢,单就应变的话,这么长时间其实是足够的,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她拿起笔,乘着先前被教的记忆还新鲜着,重新认真练起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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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越需再赶回安陆老家去考童生试,因此他实际在张家只停留了一天半,这天过后的一早上,他就收拾包袱重新踏上了旅程。
从张宅到码头还要坐上一个多时辰的马车,为了赶上合适的一班船,五更天时,苏长越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停当,只待告辞出发了。
珠华在床上睡得好好的,被张推官命人拎起来去给苏长越送行,她现在虽然不赖床了,但也没有这么早起过,困得要死,玉兰替她梳头穿衣洗脸整套流程做完,她的眼皮都还睁不开。
跟在张推官后面出门,天刚拂晓,太阳还乖乖呆在地平线以下,天色清灰,微风拂在面上,清新里带着一点凉意,珠华裹在玉兰给她披着的一件小丝缎披风里,一路走一路哈欠,还因为打哈欠打得满眼泪水,看不清路,往张推官腿上撞了两次。
磕磕绊绊地终于到了大门处,张推官自然要对苏长越说些送别勉励之语,珠华就在旁边打瞌睡。
小孩子的身体睡眠质量是真的好,她知道自己不该睡,但完全没有办法控制,张推官讲了什么话,她一句也没听进耳里,全部的毅力就用来和瞌睡虫搏斗了。
——不能睡,你是来送行的。
……好困……
——快醒醒,把眼睛睁开,不能睡!
……困……
苏长越努力控制住自己专心听张推官讲话,不要去瞄他腿边的珠华,但是忍不住,她太抢戏了,只见她眼皮睁睁睁——又落下了,头跟着慢慢往下点,到一下点下去时,她人跟着左右微微一晃,这一下把她晃得有点清醒;于是一下抬头,睁眼,没睁到完全时,又开始往下落,她看上去很努力地想要睁开,还有点恼恨自己的不争气,小小的嘴巴都嘟起了,但没用,很快,她整个表情舒展成一种甜甜的酣睡,眼皮合到一起,头又开始往下点——
苏长越心里快笑翻了,面上不好露,憋不住了只得掩唇咳两声,把笑意稍微纾解一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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