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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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在他看来,只要没有行周公之礼,那她就算不得他的人?

“别这个反应。”沈故渊皱眉:“活像我欺负你似的。”

“…”

深吸一口气,池鱼眼泪冒了上来,幸好屋子里没点灯,一定没人看得见。

“师父没有欺负我。”定了定神,池鱼语气平稳地道:“是我多想了,我以为…”

以为能这样同床共枕,师父的心里,一定是有她的位置的。

然而,这是个比沈弃淮喜欢她还更大的笑话,笑得她想哭。怎么就无端地自作多情起来?自家师父这样的男人,能对她有什么想法?抱着她睡不过是因为她暖和。脱了衣裳不过是因为这样传热更快,这么久了,他跟她在一起,从来就没有过丝毫欲望。

多情总被无情扰啊…

摇摇头,池鱼撑起身子下床,浑身冷得起了鸡皮疙瘩,脸上眼泪横流,要是灯亮着,那定然狼狈死了。幸好,四周一片漆?,她也就忍着哽咽,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答应过师父的,师父帮我,我就找个好人嫁了。既然师父觉得小侯爷是个好人,那一切任凭师父做主。”

沈故渊没吭声,黑暗里只有一头白发微微发着光。

池鱼冷得浑身颤栗,牙齿都忍不住上下磕碰,死命地抱着胳膊才忍住声音,勉强笑道:“那徒儿先去软榻上睡了。”

没收到回应,她也不打算多等,抱了被子就去软榻上裹成一团,死死地闭上眼。

是她多想了,是她多情了,不该有的想法一开始就不该有,在沈弃淮身上吃的亏还不够痛吗?这一颗心,哪里还能乱动。

一定是先前师父对自己太好了,所以她有点头昏脑涨,心里怎么就开始惦记人家了。就算人家喜欢抱着她睡,那也只是因为她能暖床而已。

一句句地安抚好自己,池鱼长出一口气,闭眼入睡。

明天开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过日子吧。

于是,第二天,池鱼老早就起了身,看一眼里头还没动静的床榻,洗漱了就抱琴出去。

“池鱼早啊。”郑嬷嬷端着早膳,看见她就打了个招呼。

“嬷嬷早。”池鱼咧嘴笑了笑:“我出去练琴啦!”

一阵风似的卷过去,看得郑嬷嬷目瞪口呆:“哎,早膳…”

“不必啦!”

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郑嬷嬷摇摇头跨进屋子里,却见床榻上的沈故渊分明是睁开眼的。

“主子?”郑嬷嬷挑眉:“您醒了为何还不起身?”

着一张脸,沈故渊道:“等会儿再起。”

嗯?郑嬷嬷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惊了一跳:“怎么又这么凉?!”

最近跟池鱼一起睡,每天不都是暖暖和和地起身的吗?今日可好,眉毛上都有霜了!

不耐烦地瞪她一眼,沈故渊道:“你别多管,烧点热水,我泡个澡。”

深深地看他一眼,郑嬷嬷摇摇头。转身出去准备。

池鱼练完琴回来,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见沈故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跑过去笑嘻嘻地道:“师父,我刚才听外头的人说,悲悯王府大婚,就安排在这个月末,算算日子,只有五天了!”

看她一眼,沈故渊抿唇:“那又怎么了?”

“五天的时间,纳吉问礼都来不及,所以和小侯爷的婚事…”池鱼笑了笑:“从长计议吧?”

手指微微一僵,又继续翻着奏折,沈故渊点头:“可以。”

池鱼嘿嘿笑着在他旁边坐下来:“而且啊,我和小侯爷交流还不够多,师父要是贸然说媒。也挺唐突的。眼下正是朝中闹腾的关键时刻,不如就再等几个月,反正我也不着急。”

“随你。”沈故渊神色缓了缓,撇嘴道:“反正外头的人指指点点的又不是我。”

屋子里炭火小了,池鱼跑过去加了炭,又把汤婆子塞进他手里,然后拍拍手,很是放心地跑去软榻上坐下。

要是以前,她定然会很乖地坐在他怀里,像只猫一样暖暖和和地偎着他,然而现在…大抵是有了觉悟,不亲近他了。

沈故渊眼神暗了暗,盯着手里的折子不吭声。

“三王爷!”外头有人喊了一声,沈故渊抬头,就见赵饮马穿着一身铠甲冲了进来,脸上兴奋又担忧:“宫里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池鱼一惊,立马跳下软榻:“谁跟谁打起来了?”

“李大学士和钟无神。当着幼帝的面直接打起来了!”赵饮马豪迈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奉皇命,把他们两个都关进了天牢,想着反正出来了,正好来报个信。”

“这可热闹了。”沈故渊轻笑:“李祉霄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但钟无神也不是个软柿子。”

“那可不!”赵饮马忍不住比划:“李大人一玉牌下去,给钟大人头上砸出这么大个窟窿!这么大!钟大人也不是好惹的,当即还手,把李大人推得撞在了石柱上,半晌没回过神。幼帝当场就吓哭了,孝亲王震怒,直接将这两人一起关了,大夫都没让请。”

池鱼咋舌:“皇帝面前都敢打架?”

“不止打,还骂呢。”赵饮马瞪眼道:“李大人说已经同内阁中人一起写了奏折要弹劾三司使贪污,钟大人反口就骂他直娘贼,气得李大人当朝就指认他贪污秋收国库之粮食银两,说要查不出来,他自愿革职!”

池鱼拍了拍手。基本能想象到此话一出,旁边沈弃淮的表情。

本来还想和稀泥,现在这两个人他只能择其一了,不能两全。这对于沈弃淮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李大人肯定不用革职。”沈故渊淡淡地道:“他能查出来的。”

“为什么?”池鱼和赵饮马齐齐问。

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们一眼,沈故渊薄唇一翻,吐出四个字:“见风使舵。”

沈弃淮年纪轻轻就能在官场里混得如鱼得水,那是有他自己的本事在的。见风使舵这一招属于基本功,他自然用得炉火纯青。

如今的形势,李祉霄他拉拢了一半,钟无神是他的旧部,一个生龙活虎,一个危机重重。聪明如沈弃淮,不用想都知道应该站在谁那一边。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要做得好,不然就容易翻船。

“内阁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大牢里,沈弃淮站在钟无神面前。很是头疼地道:“本王也不知道李祉霄为什么这般针对你,非咬死了你不放,但本王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定捞你出去,替你脱罪。”

“王爷。”钟无神很担忧:“看李祉霄那态度,这罪,臣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脱的。”

“那怎么办?”沈弃淮反过来问他。

钟无神叹息,想了许久,咬牙拱手:“王爷尽力而为,若实在逃不过这一劫,咱们再想办法。”

“好。”沈弃淮诚恳地答应了他。

但是一转身,他就去了李府。李祉霄已经被释放在家,沈弃淮上前去,开门见山地道:“大人想除去钟无神,本王有法子。”

这一手“两面说好话,双方不得罪”玩得甚是纯熟,沈弃淮从容不迫,以精湛的演技和能灿莲花的口舌,搏得了李钟双方的一致好评。

于是,几天之后,钟无神稀里糊涂地就被铁如山的罪证定了个斩立决,家产全数充公。

“王爷猜的真是半点不错。”李祉霄放下手里的茶,看向对面的沈故渊:“悲悯王爷当真放弃了钟无神。”

沈故渊抱着汤婆子,淡淡地道:“他的心思不难猜,倒是大人的心思,比他还难猜些。”

“哦?”李祉霄似笑非笑:“老夫的心思怎么了?”

“如今朝野分两派,沈弃淮一派声势浩大,朝中百官也纷纷朝他靠拢。他现在已经向大人抛出了足够有诚意的邀约,大人为何还是来了我仁善王府?”

闻言,李祉霄眼里都带了笑意,嘬一口茶,长出一口雾气:“这还要问个为什么吗?家父遗训,我李家子孙,当忠于沈氏皇族,不得有忤逆之心。”

他是一向最听父亲的话的,只是,沈弃淮不那么觉得,在他的世界里,所有气节和执念都是可以用钱收买的。

既然他非那么觉得,那他就配合一下也无妨。

沈故渊失笑:“大人还真是浊世里难得的清佳之人。”

“不敢当。”李祉霄拱了拱手:“老夫做事,但凭本心罢了。”

有李祉霄暗地里相助,皇室正统一派气势也逐渐起来了,朝野之上双方对峙,你来我往,也是各有输赢。沈故渊在屋里一步也没出去,但每天都有人来跟他说朝中发生的事情,四大亲王也是隔几日就来一回。

池鱼蹲在远处的角落里远远看着,就见人群包围之中的沈故渊,一头白发格外亮眼,不经意往她这边一扫,美目泛光。

心口“咚”地一下。池鱼连忙低下了头。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旁边停了一双白锦靴,池鱼一愣,仰头一看,就见沈知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嘿嘿。”池鱼伸了伸爪子:“小侯爷,我在喂猫。”

落白和流花喵喵喵地把头埋在碗里吃东西,压根没在意有生人靠近。

跟着她一起蹲下来,小侯爷笑道:“难得有姑娘家喜欢养这种小野猫在家里的,皇叔那么爱干净的人,也没嫌弃么?”

“它们很乖,基本不会进主屋。”池鱼伸手抱了落白起来:“就是最近有点冷,喜欢在主屋外头的窗户上窝着,那儿暖和。”

沈知白失笑,伸手想去摸落白,然而落白不知是没吃够还是怎么的,挣扎了两下,柔软的身子直接挣开了池鱼的钳制,喵喵喵地跑开了。

流花一瞧,连忙多吃两口,然后跟着它一起跑。

“不好意思。”池鱼耸肩:“这俩小家伙脾气怪。”

“无妨。”沈知白笑道:“后日悲悯王府大婚,你要去么?”

池鱼嘴角抽了抽:“我去干什么?看热闹?”

那还不被人当成热闹看?

“也是。”沈知白笑了笑:“那,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又走?池鱼很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家师父是想撮合他们俩的,既然如此,那至少得培养培养感情,不然多尴尬啊,在她眼里的沈知白,就是半个哥哥,现在成亲都改不了口的那种。

“好。”

屋子里的一群亲王正说着正事,侧头却看见沈故渊走神了,眼神凉凉地盯着门口的花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故渊!”孝亲王哭笑不得:“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

“嗯?”沈故渊皱眉:“说什么?”

忠亲王叹息,又重复一遍:“年终祭奠要到了,季大将军也将回朝,我们打算在宗庙祠堂里提一提收回兵权的事情。”

大将军季亚栋领兵出征,早已凯旋,一直没有班师回朝。如今年中祭奠将至,按照规矩,他是无论如何都得上交兵权的。只是,这事儿得办得漂亮些,不然很容易横生枝节。

“收兵权是应当的。”沈故渊道:“您几位看着办就成。”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几个亲王凑一起嘀咕了两句:“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天气太冷了,我听人说故渊怕冷。”

“倒也不是啊,我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倒是像感情上遇到了什么麻烦。”静亲王颇有经验地道:“我家知白也常常这个表情。”

要说感情上的麻烦么…几个人齐刷刷地从门的方向看了出去。

外头墙角的草堆里,宁池鱼正和沈知白说着话,一脸傻乐的表情,压根没往他们这边看。

沈故渊不耐烦地起身:“都说完了么?说完了各位就先散吧,时候不早了。”

“哎哎…”孝亲王扒拉住了门框,回头看他:“故渊。你是不是也该立妃了?”

沈故渊冷笑:“早得很,别操心我,皇兄先生个子嗣出来才是正事。”

孝亲王讪讪地松了手,被推了出去。

静亲王立马也扒拉住门框,很是认真地道:“故渊,我有儿子,我得提醒你一句,生孩子要趁早啊!”

“您还是先操心操心您自个儿的孩子吧。”沈故渊眯眼:“他也老大不小的了。”

说起这个,静亲王把脚都用上了,一起勾住门框:“知白好像有心上人了,就是不肯同本王说,故渊你与他交情不错,有空帮本王套套话?”

“好说。”沈故渊道:“您等着喝儿媳妇茶就是。”

“这么快吗?是谁啊?哎…”

一把将这几个絮絮叨叨的胖王爷都推出去,沈故渊关上门,磨了磨牙。

“咚咚咚——”背后的门又被人敲响了,沈故渊很是不耐烦地打开,咆哮出声:“闭嘴!”

池鱼被吼得一愣,眨眨眼茫然地看着他。

瞧见是她,沈故渊抿唇,松了门让她进来。

“师父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池鱼笑道:“吓我一跳。”

“沈知白也走了?”沈故渊闷声问。

点点头,池鱼道:“跟静亲王一起走了,郑嬷嬷和苏铭在一起收拾院子。”

“嗯。”沈故渊点头,再无别的话好说。池鱼看了看他的背影,张张嘴,还是选择了沉?。

晚上,池鱼睡在软榻上,就听见床上一直有翻来覆去的声音。

“师父睡不着吗?”她忍不住问。

床上的人闷闷地应了一声。

裹着被子下床,池鱼跪坐上他的床边,笑眯眯地道:“那正好,徒儿给您讲故事吧?”

冷得浑身冰凉,沈故渊心情不太好地问:“什么故事?”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忍受不了暴君暴政,带兵造反的故事。”池鱼裹紧被子坐好,声音轻柔:“传闻里那个造反的人很厉害。文韬武略天下无双,带着一群亲兵,闯进宫砍下了暴君的脑袋,解救了天下受苦受难的苍生。”

撇撇嘴,沈故渊道:“沈氏太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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