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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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过两个月,但是也总要对上日子,才好避人口舌。

“是吗?”他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一些,却终究是要装不下去了。沉心怀了孩子了么?怎的这般不小心,会怀上这狐狸的孩子呢?

他没有碰过她,从来没有过。即使很多次压制不住本能的反应,他也会装傻出去冲凉。潋滟与韩朔之间的事,他一直知道,原先不能忍的东西,因为她是楚潋滟,也统统忍下来了。潋滟为了他,已经做了太多的事,他没有立场去苛责她。

但是现在,竟然有孩子了?他该如何?高兴地说那是他的孩子么?怕是做不到啊,楚潋滟,也是他想与之白首的人啊。

脚下一个打滑,众人就见皇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从假山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皇上!”韩朔也是一惊,身后的贵公公早已扑了上去护驾,奈何慢了一步,皇帝跌下假山来,疼得满头是汗。眼里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太傅,朕…朕的腿!”小傻子吓着了,腿上疼得厉害,几乎立刻就哭了出来:“腿好疼…好疼啊!”

这算是乐极生悲?韩朔看着皇帝这可怜的模样,也没去想其他的了,连忙将人背起来往沉香宫跑,边跑边道:“快去传御医!”

贵公公咚咚地跑去御药房了,皇帝在韩朔的背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是傻子,没人计较这个。而且,哭多好啊,就用不着笑了。

潋滟刚打开殿门,就看见韩朔背着泪流满面的皇帝进来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爱妃爱妃,朕腿摔断了!”皇帝被放在床上,立刻就伸手撒娇:“好疼好疼,爱妃疼朕。”

潋滟皱眉坐到床边,任小傻子又抱着自己的腰,看着韩朔问:“皇上好好的,怎么会摔断了腿?刚刚是同太傅在一起么?”

韩朔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刚刚爬假山,一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了。臣没来得及接住,是臣的过失。”

爬假山摔下来?潋滟黑着脸看着皇帝:“皇上,您是大人了,怎么还做这么危险的事?”

皇帝满脸眼泪地抱着她,鼻涕泪水都往她宫装上蹭:“朕不是听说爱妃怀孕了,一时激动才从上头摔下来的么?爱妃好凶,呜呜呜…”

这话说得好生委屈,听得潋滟心里凉飕飕的。她就知道韩朔会迫不及待地告诉皇上她怀孕了,小傻子若是没事,定然会很高兴的。只可惜现在摔伤了腿,哭得好可怜。

不过看着他哭,也总比看着他笑好,潋滟自嘲地想,要是皇帝笑着来抱她,说一句“我们有孩子了”,她怕是要愧疚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好了好了,御医来了,皇上让御医看看腿怎么样了。”潋滟声音温柔下来,跟哄孩子似的道。

张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床前行礼,而后起身给皇上看腿。

“右腿是摔折了,不过骨头没断,只是有裂缝。”按压了一会儿,疼得皇帝满床打滚之后,张御医朝潋滟道:“以木板固定,三月不要乱动即可。”

“好。”潋滟看得心疼,伸手将司马衷脸上的汗水泪水都擦了,而后轻轻在他脸上落下一吻:“皇上忍着些,养好了骨头就好了。”

韩子狐站在一边,凉凉地看着这两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解雨臣初归,张行之知言

小傻子很是可怜地往潋滟怀里钻,完全将韩太傅当了透明人。宫人拿来木板和白布,张御医道:“请皇上先更衣,微臣才好为您固定脚骨。”

潋滟道:“本宫来吧,太傅可以先回避一番。”

替皇帝更衣本来就是妃嫔的职责,看着小傻子这模样,潋滟也没多想,只要能让他早些不痛就好了。

韩朔很严肃地摇头,将皇帝一把从潋滟的怀里扯出来,正色道:“皇上摔伤,是臣的责任。臣自然是要为皇上更衣,心里才能少些愧疚。娘娘身子重,还是去休息吧,这些事交给臣就可以了。”

说罢,从容地替了她的位置,将纱帐给放下来了。

御医稍微怔愣,看看潋滟,又看看韩朔。韩太傅微笑道:“还不快些?疼着皇上,可是大罪!”

张御医一抖,连忙将药箱里的断玉膏拿出来,等韩朔褪了皇帝的袍子,剪开裤腿,便敷上药,用木板好生固定。

皇帝像是疼极了,一口咬在韩朔的手腕上。牙齿入肉,疼得韩朔差点甩开他。不过想着周围还都是人,韩太傅也只有生受着,心想这厮是不是故意的,咬得这样狠。

不过他倒是不太相信皇帝能有这样的心思,傻了这么多年,若是装的,他早该识破了。除非这厮是比他还善于伪装,心思缜密到令人害怕的地步。

但是结合这么久的情况来看,韩朔觉得司马衷应该是真傻。咬就咬吧,他也是欠他的。

折腾了好一阵子,又喂了些镇痛的药,皇帝总算安生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潋滟叹息一声,吩咐休语去打水来,细细将小傻子的脸擦了擦。

“太傅没有其他事,也便回去吧。”她看也不看他,也不管御医正在替他包扎手腕,只道:“皇上刚回来,您也应该很忙。”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殿里只剩下含笑休语,以及战战兢兢的张御医,皇上已经昏睡,他说话也便没了多少顾忌:“娘娘最近是越发地不待见臣了。”

潋滟看着张御医给皇上开的方子,漫不经心地答他:“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这花都凋落成泥了,太傅才盼着它回头对您春风笑么?有空在这里同本宫耍嘴皮子,不如回去处理您的国家大事。”

说完,又扭头对御医道:“能不能把黄连用其他药材替了?抑或是加些甘草。药太苦了,皇上是要不喝的。”

张御医点头,提笔就改。韩朔不说话了,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怕苦药的不是他么?原来皇帝也怕。那要是不喝,她是不是也要像当初对他那样?

这么一想,韩太傅不痛快了,抿着唇坐在床边半晌,直到潋滟嫌他占了地方,终于来赶:“太傅,还不走么?”

今日杯中酒,明日沟头水啊。韩朔起身,看了含笑一眼,后者微微颔首,他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沉香宫。

司马衷安静地躺着,说是睡着了,其实也还听得见声音。他有些奇怪,沉心似乎对韩朔,像是死心了一般。没有以前那样的若有若无的眷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如今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情意了。

可她,分明还怀着韩朔的孩子啊。

“御医,开完了方子,也替本宫诊脉一番吧。”潋滟坐在床边,轻声道:“最近下腹会时而有隐痛,痛得久了,也是难受。”

司马衷放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

张御医将改好的方子递给含笑,后者跑出去煎药。潋滟伸出手腕给他把脉,张御医诊了一会儿,道:“怀孕肚腹扩张,有隐痛倒是正常。只是娘娘似乎长期郁积于心,心神不宁,导致有些微流产的迹象。上次臣开的保胎方子,娘娘可按时用了?”

潋滟点头,长歌每天都会按时给她端药来。

“接着再喝一段时日吧,等三个月了,胎儿想必也会稍微稳定些。”张御医下意识地看了床上的皇帝一眼,额上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本宫知道了。”潋滟心里有了计较,挥手让休语送御医出去。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潋滟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他。

“臣妾似乎是对不起司马家的列祖列宗呢。”她轻声呢喃,手指轻轻将他眼角的一点湿意抹去:“若不是还有大事未成,也许当真是一死才能洗清罪过。”

司马衷心里一紧,无边无际的心疼慢慢涌上来。他不在的时候,沉心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事情,声音才会这样绝望?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美丽,对他也是一样温柔。只是心口里的东西,还活着么?

韩朔无耻,他想必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伤害她,他没有来救,终归都是同罪。

他是喜欢沉心的,即使知道他与韩朔有染,即使知道她肚子里的是韩朔的孩子,可若有一天潋滟肯对韩朔彻底死心,他也是愿意等她慢慢爱上自己的。

他只比韩朔幸运一点,便是他不用与她站在对立面上。等一天,总会有一天,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保护她,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她难过,而无能为力了。

“娘娘!”潋滟正在发呆,休语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含着无比的喜悦之色:“张术大人…张大人带着…带着解雨臣进宫来了。”

解雨臣?潋滟怔愣着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休语是为什么这么高兴,只是道:“先生来了,就请到前殿去,本宫立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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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潋滟替皇帝盖好被子,转身出去。刚合上寝殿的门,里头的人就睁开了眼睛,望着熟悉的香帐顶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微臣给娘娘请安。”张术带着一个男子站在主殿里给她行礼,一张脸上都要笑得沟壑交错了。

“先生免礼。”潋滟越过他,看向后头那人,不禁疑惑:“这是?”

后面的男子一身湖蓝对襟长袍,头发以木簪高挽,只是那脸上…长满了和张术一样的络腮胡子,五官都要看不清了。

“在下,解雨臣。”那人开口了,带着几分笑意,柔柔地看着她。

潋滟浑身一震,接着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飞快地扑向那人:“大哥!”

休语早将门关了个严实,捂着嘴在含笑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哭得一塌糊涂。里头解雨臣温柔地抱着潋滟,边拍她的肩膀边安慰:“居然还认得出我,我在边关可是蓄了半年的胡子。”

潋滟笑,笑得眼泪直掉:“你的脸是看不清了,声音却是还在啊。”

一听他的声音,她便想起小时候。哪有认不出来的。

“嗯。”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小声地道:“可是,现在微臣名为解雨臣,不再是楚弘羽。只是毕卓将军麾下的裨将,而不再是当初犯罪的中丞。娘娘可别给微臣漏了馅儿。”

眨眨眼,潋滟上下看看,大哥看起来似乎是比以前结实些了,跟去边关他反倒是很高兴。只是…想起刑场上那胡女,潋滟的眼神不由地暗了暗。

那胡女,后来是被处决了的,就在楚弘羽被处决的断头台上。只是这些,她宁愿大哥不知道。

“好啦,我这样冰雪聪明的妹妹,怎么会拖大哥的后腿。”潋滟擦了眼泪,又扯了他的衣袖擦了鼻涕,哼道:“解雨臣是吧?本宫是当朝的沉贵妃,你以后见着,可要认得!”

解雨臣眼里划过笑意,拱手道:“微臣定当记得。”

旁边被忽略许久的先生轻咳一声,总算是让潋滟看见他了。

“啊呀,先生快坐下,还站着干什么?”潋滟讨好地凑过去,给张术拉了拉椅子:“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张术眼里带了笑意,嘴上却是道:“娘娘可算还看得见微臣,微臣还以为,娘娘只喜年少胡子,就不理微臣这年老的胡子了。”

说着,还用手扯了扯自己满脸的胡须。

潋滟忍不住笑了,连声道:“先生不老,老了也一样风流倜傥。本宫只不过是看见他有些激动,一时疏忽,这就给先生赔不是了。”

张术哈哈大笑,这才算放过了。几人说了一会儿楚地的情况,潋滟正了颜色问:“先生可知道,楚王为什么会突然帮着皇上了?”

他是先早就去楚地见皇上了,中间发生过什么,先生一定知道。

但是,听见潋滟的话,张术神色却有些闪躲,两只手抓着胡子编小辫,语气如常地道:“微臣要是说,楚王是被微臣说服的,娘娘信不信?”

潋滟一愣,随即狐疑地看着他。即使张术口才很厉害,可是才这么短短的时日,能取信于楚王?

“先生口才了得,在下也领教过了。”解雨臣开口道:“楚王很是欣赏先生呢。”

张术看了他一眼,好小子,够孝顺。

解雨臣微微一笑,善意的谎言,偶尔,还是可以用用的。

潋滟想了一会儿,皱眉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楚王若是那么好说服,当初就不会攻打洛阳了。除非他觉得效忠皇上是唯一可走的路,不然当真没必要犯这样大的险将皇上送回。先生,你说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独坐红帐里,巾帼不让眉

专心地编着胡须,张术很不想回答潋滟这个问题。潋滟太过聪明,稍微哪里不对,就容易让她猜到了全局。皇上的意思是不希望让她现在知道真相,都这么多年了,等到功成的那一刻来说,怎么都比现在好。

他是佩服皇上的,若不是去一趟楚地,他怕是也要一直不知道,万民眼里的呆傻皇帝,竟然是背后点兵用将的谋权之人。他瞒了天下人,现在知道的也不过几个。他可怜的徒弟哟,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楚王毕竟也是司马皇室之人,外有韩朔虎视眈眈,他怎么也是要帮着司马家的。”敷衍一句,张术急急忙忙地站起来道:“哎呀哎呀,微臣想起来,草屋的猫还没喂呢,这都多久了,怕是要饿死。微臣这便先告退了。”

说罢,拱手行了礼,扭头就走。潋滟还正在思索他的话,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她张张嘴,就见解雨臣也飞快地起身行礼,跟着便走了。

一只猫,有这么重要么?潋滟嘀咕一句,继续盘算。既然先生都这么相信楚王,那便说明楚王当真是暂时可信的,只是暂时而已。如今韩朔想攻打楚齐赵,无非是想除掉所有对他自己不利的人。外头若是没了制衡韩朔之人,也的确不行。那么此次群臣表决,她定然是要想法子,让多数人投上姑息一票。

可是除了楚家的人和后宫女眷的娘家,其余的官员她是丝毫没有过接触的。就是要弄到名单,怕也是要好几天。总共只剩下五天时间,这可该怎么好?

潋滟撑着下巴发愁呢,长歌就端着药碗进来了。稀罕的是迟暮跟在她的后头,换了一身宫女装扮,面纱也摘了。

也当真是个美人啊,潋滟看着她,心里暗暗点头。冰冷如雪,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眉如远山,眼里含霜。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少见。

“娘娘,把药喝了吧。”长歌试了试药温,笑道:“今天这药是迟暮煎的呢!”

迟暮站在后头不说话,只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肚子,微微皱了皱眉。

潋滟笑了笑,很自然地端起药来喝完,又含了蜜饯。

“你不怕我下毒么?”迟暮凉凉地开口。

“这会儿下毒做什么?还早,以后再下也不迟。”潋滟含多了蜜饯,口齿不清地道:“迟暮姑娘在宫里要小心,给本宫下毒没关系,别下到其他宫的锅里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人当真是一脸的不怕死,她肚子里怀的怕是韩朔的种,竟然也不怕她下毒。刚刚要不是长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娘娘是个好人,她袖子里的药怕是早就落在那碗里了。

迟暮轻哼一声,扭头不再看她。心里只觉得这贵妃娘娘实在奇怪,江随流怎么会效忠于这样的人?

“对了长歌,你以前在春风楼,是不是知道很多官员的名姓?“潋滟想起面前这两人的身份,眼眸突然一亮。

长歌收拾着药碗,老实地点头道:“是啊,春风楼迎来送往,却也是这洛阳有名的风流地儿。朝中官员,几乎都是去过的。风妈妈心里头的人名儿,怕是比太傅那里都齐全。”

潋滟听着,掩着嘴笑了。双眼笑得弯成月牙,看得长歌打了个寒战。

虽然陪伴娘娘还不久,但是她对这笑容也是相当熟悉了。一旦娘娘这样笑,总是有人要受累的。

“长歌啊,你也好久没出宫了,想不想回春风楼去看看?”潋滟笑眯眯地问。

长歌眨眨眼,退后一步缩到迟暮的身后去:“娘娘您…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好了,别这样笑,妾身害怕。”

潋滟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怕么?不是挺温和的?

“那本宫便直说了,本宫想同风妈妈做个小生意,你可能帮本宫带一封信去春风楼啊?”

带信?长歌想了想,太傅只让她照顾娘娘吃药,可没说其他的事情不能做。娘娘有求于她,她也不好拒绝啊。

“可以…妾身就说想念风妈妈了,回去看看。宋渝副统领应该能放妾身出去。”长歌点头:“娘娘若是信写好了,过一会儿妾身便可以去送。”

“甚好!”潋滟很是开心地起身,跑去侧堂里捣鼓了什么东西出来,而后坐到书桌后头写了一阵子信,等信纸干透了,便连带着银票一起装进信封里,递给长歌。

“再带一句口信,告诉风妈妈,天机,不能泄露啊。”

语带三分笑,长歌也分不清娘娘这是认真的还是怎样。但是接过信,她便放在怀里,很认真地点了头。

看着长歌离开了,潋滟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眉头紧皱的迟暮,轻声问:“你可是对哪里有疑惑?”

她几乎是把迟暮当自己人了,也没避着她。倒不是多相信迟暮这个人,而是因为迟暮太恨韩朔,所以她格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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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与素不相识的老鸨做交易,是不是太过冒险?万一她转身就将您出卖,您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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